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大刑伺候》淡月疏棂梦 文案 狂风骤雨春未歇,镜中一双鬼魅的眼睛,大红的嫁衣,艳丽的桃花妆,换来的不是岁月与君同,而是一具失了子宫的尸首。是谁失了赤子之心,又是谁忘了执手之言? 品茶听书论英雄,烟突中一堆染尘的白骨,沁人心脾的清茶,唇齿留香的汤点,与之同来的不是时光静好,而是鲜血淋漓的现实。是谁老了青梅,又是谁枯了竹马?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十年寒窗两茫茫,一朝中举飞来祸。怀抱着律师执业资格证书的叶妩,车轮之下重生大曌繁世,翻手云与雨,断未断之案,展一世风华。 内容标签: 穿越时空 因缘邂逅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叶妩、夏侯玄 ┃ 配角:叶洪彦、叶宋岩、赵承恺、拂冬、映红 ┃ 其它:断案 ====================================================================== 文章类型:原创-言情-架空历史-传奇 作品风格:轻松 所属系列:无从属系列 文章进度:已完成 文章字数:296300字 第1章 桃花朵朵喋血开 “轰隆隆——” 雷声一声接着一声,伴随着豆大的雨滴砸在地上,掀起点点尘土,长安巷里风声寂寥,往日迎来送往熙熙攘攘,今日连打更的都不曾出现。风卷过,树影绰绰,厉鬼般扭动在墙面上,不似平日软哝细语。 一眼望不到头的长安巷,只有闪电划过才可窥见一角。油灯蜡烛在百姓家里不算烧钱的物件,在长安巷更不是什么稀罕的物件。长安巷里住的大都是手有余钱的富足之人,商贾大都汲汲营营,可这大雨的天气,也都收拾睡下了。加之登州府中近来不甚太平,每逢雷雨,必有□□死于非命。虽然贱籍与平民无干,但越是富足之人,越畏惧死亡,这也是万人空巷的长安巷今夜寂寥如斯的原因。 暗黑的夜里一只乌鸦狼狈地飞落在一座屋檐下,抖了抖身上的水汽。 “咔——” 一道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照亮了乌鸦黑漆漆的瞳孔,屋中火光闪了闪,亮了起来。 陈朵朵吹熄手上的火折子,拨了拨油灯的灯芯儿,拢了拢散乱的头发,拾起桌边的鞋底子,纳了两下又放下了手。 陈朵朵揉了揉跳动的右眼皮,又拾起针,刚起针,右手食指一阵刺痛,不知怎么针就扎进了手里。陈朵朵慌忙把食指放进嘴里吮了两下,心中的慌乱更甚。大雨天的,陈千户不知道又被哪个狐狸精绊住了脚,偌大的院子里只有她和映红,她的心不知为何惶惶不安。 “映红!映红!”陈朵朵越寻思越不安,起身唤着映红,映红应该在外间歇着,可陈朵朵唤了几声,只闻风声不听回音。 陈朵朵忽然觉得一股怨气冲上脑门,陈千户不理自己也就算了,映红一个丫鬟也跟着蹬鼻子上脸。陈朵朵一把掀开内室的帘子,气冲冲地去了外室,外室空无一人,倒是炕上的被子乱糟糟的,映红人却不知所踪。 陈朵朵怒火中烧,疾走几步一脚踹开门,雨水猛地打了进来,也让陈朵朵的怒气稍微消了些,指不定是映红出去解手了也未知。转念一想,前几天陈千户的眼睛都快粘到映红身上了,现在该不会和陈千户在那个犄角旮旯里背着她干什么事儿吧,刚刚似乎隐隐约约听到了门响。 思及此,陈朵朵直接抄起门边的伞,撑开走进了院子里。四下黑糊糊的,除了风声雨声似乎也没什么响动。陈朵朵又往屋后废弃的空房子里探了探头,好似有点点火光,陈朵朵细看之下,又什么都没有。 风贴着肉刮着,陈朵朵打了两个寒颤,刚刚出门的时候也忘记披个披风,现在风一起,混着刚刚走动出的汗,一股寒气顺着脊梁就窜了上来。想着万一伤风着凉更没有人顾及自己,陈朵朵急急转过身往房中走去。 “哎呦!”陈朵朵不知被何物绊了一跟头,刚刚来的时候也没看到有什么障碍,这急着回去反而摔了一跤,伞也不知道丢去了哪里,只觉得雨水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 陈朵朵顾不上看看是什么东西绊着她,囫囵爬了起来,也不顾上找伞,提着裙子就朝着屋里跑去。 陈朵朵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回了屋子里,不知什么时候油灯已经灭了,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片,陈朵朵摸索着往内屋走,“映红!映红!该死的小蹄子,怎么还不见影儿!”陈朵朵扯了扯黏在身上的衣服,终于摸到了内屋的帘子。 陈朵朵打开帘子,想着摸到桌前重新把油灯点上。 “吱——咔嚓——” 窗子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风吹开了,怪不得油灯灭了,陈朵朵幽幽看向窗外,窗外树影斑驳,似乎没有什么异样,陈朵朵小心地挪步到窗前,把窗子关好。 陈朵朵瞅着窗上扭曲似鬼影儿的树影儿,伴着雨水打在窗上的啪嚓声,心中的惶惶不安又升腾了起来。陈朵朵忙打开火折子,点亮了油灯。火光跳了几下,发出微弱的噼啪声。 陈朵朵猛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挪到了床前,一伸手打开了帘子,床上空无一人,陈朵朵松了一口气,坐回了桌前,寻思着待会儿映红从外边回来是先骂她一顿解气还是先让她给自己烧水。 陈朵朵正想着,似是听到门响了一声,陈朵朵抬头看向了门边,视线扫过面前梳妆镜时,一双乌黑的眼睛就这么透过镜子在角落静静地看着她。 …… 一阵阴风吹过,陈朵朵晃了晃有些混沌的脑袋,陈朵朵四下打量了一下,这里似乎是她刚刚去过的屋后废弃的房间。 正欲起身,陈朵朵惊恐地发现她被呈“大”字绑在了桌子上,好似待宰割的羔羊,正应了那句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咔——”又是一道闪电,借着闪电的光,陈朵朵不仅看到了角落隐在黑暗中格外明亮的眼睛,还看到了她自己身上的衣服,并不是刚刚穿得寝衣,而是一身大红的嫁衣。这身衣服她不陌生,正是她打小儿怀着少女待嫁的羞涩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嫁衣。那时她满怀心思要嫁给表哥,绣的并蒂莲也是托人写了表哥的名字嵌在了里边。 人影轻笑一声,“估摸着时辰也该醒了,还是醒着好,化的妆容也自然,要不总觉得在给死人上妆。” 陈朵朵不由抖了两抖,如若不是此时此景,陈朵朵可能要不由赞一句好嗓音,可是现在她只想让这索命之音离她远点,“这位大人,我家相公是陈千户,大人只要开口,需要多少银两都可以,只要大人放过小女。”陈朵朵战栗的声音伴着哽咽,好不容易把话说清楚。 “嚓——”一声打火折子的声音响了起来,在陈朵朵耳中不啻追魂索魄音。“良人已变嫁衣没换,不知道洞房花烛夜有没有人看到你嫁衣上的并蒂莲?” 人影缓缓地从暗处走了出来,一只手举着一盏油灯,另一只手却托着一个大红色的双喜托盘,托盘一端放置着女子上妆用的花淀脂粉,另一端却放着一柄小巧的匕首。 人影走近陈朵朵的视线,小心地把托盘放在一盘,举起油灯细细打量着陈朵朵的五官,“嘘,不要说话,再说话我就要把你的嘴缝起来了,那就不完美了。你看你刚刚哭得,眼睛都有些肿了,没关系,肿了咱们就上个桃花妆,伴着红彤彤的眼眶,楚楚动人的姿态煞是好看。” 陈朵朵嘴唇抖了抖,一行清泪又顺着眼角流了出来,看得人影连连摇头,“这样子可不行,妆容可是容易花掉啊,不过没关系,我有办法。” 人影转身从旁边拿来一方手帕,小心翼翼地揩干陈朵朵脸上的泪,又把手帕塞在陈朵朵鼻翼旁边眼角上,陈朵朵溢出来的眼泪没来得及流下就被手帕吸收了。 陈朵朵眨了眨眼睛,缓解了眼角的刺挠,定睛一看,这哪儿是手帕啊,是她当年绣的大红盖头。 人影满意地拍了拍手,执起脂粉扑向陈朵朵的脸颊。细腻的粉脂修饰了陈朵朵瑕疵的肌肤,黛色的眉笔勾勒出柳叶弯眉,眼角那一抹胭脂长长拉出,配着红肿的眼眶格外动人。 人影心情大好地哼起了小曲儿,江淮软糯的调子在陈朵朵耳中却是那鬼哭狼嚎之音,身子一颤,人影正在描画的口脂便歪了出去。 人影不慌不忙地用指尖揩去多余的口脂,冰凉的手指划过陈朵朵的嘴角,终是崩断了陈朵朵的最后一根弦。 “大,大人,求求您放了朵朵吧,您要什么朵朵都给您!”陈朵朵终于嚎哭了出来。 人影皱了皱眉头,拿起一旁的针线,稳稳地扎进了陈朵朵的嘴唇,在陈朵朵的哽噎和颤抖中把她的嘴唇缝了起来。 “这样不就清净了,还好口脂已经上完了,配着鲜血有种别样的妩媚。”人影呵呵笑着,手上的针线换成了匕首,冰冷的匕首顺着陈朵朵的嫁衣缓缓向下,挑开了陈朵朵的衣裳下摆。 “唔——”屋内梗在喉咙中的呐喊,惊得屋檐上的乌鸦颤了颤。 …… “轰隆隆——轰隆隆——” 远处的闷雷接连响起,叶妩托着腮坐在窗边,看着倾盆的大雨,手不自觉地拽了拽衣领。这种雷雨天气尤为炎热,即便是落雨下来,还是满身粘腻腻的。 “小姐!昨儿个跟徐达徐货郎约好了,一会儿徐货郎就过来了,您说您不避着男人也就算了,还把衣领拽开了!”拂冬嘟着小嘴儿,伸手把叶妩的衣领整理熨帖。 “好啦,拂冬,你家小姐快被捂出痱子了,你快点去看看徐达来了没,从昨儿晚上就嚷嚷没了赭色的线了,现在还在小姐我这里干什么。”叶妩不着痕迹地推开拂冬。 拂冬跺了跺脚,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拂冬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小姐,小姐,您快出去看看吧,大事儿不好啦!” 叶妩随手拿过架子上的外衫披到了肩上,流转的风华让拂冬怔了怔,叶妩有些哭笑不得,“拂冬,出什么事儿了?你刚才不是出去买丝线了吗?” 拂冬忙点了点头,“我正在挑徐货郎担子里的线,衙门里的几位捕快从外边回来了,一见徐达,二话不说就捆了起来,后面的捕快手上还抬着个架子,虽是盖着白布,可那血色都映了出来。” 叶妩忽然想起前几天他爹念叨的那个雨夜连环杀妓案,脸色变了变,劈手夺过拂冬手上的伞,朝大堂走了去。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广告,开新文啦,小天使们可以围观,鞠躬~开张大吉,留言收藏发小红包啦~~ 《相公帮我虐渣》 魏家有女名清尘,才华横溢慕梅声。 渣渣携琴拜访,一曲凤求凰倾诉衷肠,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魏轻尘摊手一笑,“恭喜你,答对了!满分!” 徒留渣男怔忡当场,怎么跟传闻不一样? 上一世,她错将鱼目当珠玉,毁了名声,殒了性命。 重生归来,魏轻尘本以为拼的一身剐方能报仇雪恨, 哪成想阴差阳错赚了个相公,鞍前马后殷勤不已。 “宝贝,你想要清蒸渣女还是油炸渣男?”司凌笑得一脸谄媚。 蓦然回首,良人一直在灯火阑珊处等她, 救她于深渊,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碎了, 恨不得帮她将渣渣连窝端! 第2章 货郎不语千户怒 雨淅淅沥沥地还在下着,已经没有晌午时候倾盆的样子,雨水顺着屋檐小溪般地向下淌着,混合着地面上血丝,扭成了一副奇异的画面。 叶洪彦如同一尊黑脸门神一般,面沉如水,一身便衣没着官服,负手站在知府“明镜高悬”的牌匾之下。 地上摆着个白布盖着的尸体,徐达被五花大绑堵着嘴扔在边上。周遭的捕快无不低着头,生怕叶洪彦迁怒到了自己身上。 叶妩走上前,朝着叶洪彦行了个礼,“大人,您也别急,女儿过来帮忙看一看。” 叶洪彦脸色缓了缓,目光还是有些黯淡,“为父母官者,百姓皆为子女,我刚任知府,竟然就发生了这种事,此案必破,以匡扶正义!” 叶妩看了叶洪彦一眼,朝尸体走去,还没走近尸体,一位妇人从外边走了进来,朝着叶洪彦福了福,瞥了了一眼叶妩,蹲下身旁若无人地拉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叶妩细细地端详了妇人,头上的乌发梳成一根辫子,紧紧地盘在脑后,头上不着发钗,只有一块黑纱笼着,上身着一件白色布衣,下身黑布裤子,脚上套着一双麻鞋。说是妇人其实也不妥,看她的打扮,该是自梳女。叶妩心里了然,他爹虽是刚刚上任,却也是看过花名册的,这位自梳女该是衙门的仵作楚歌。 收回目光,叶妩也蹲了下来,看向地上的尸首。虽然已经死去,但是眉间眼角的风情还是隐隐可见。大红的嫁衣映着眉眼的桃花妆,嘴被密密实实地缝住,衣衫下摆已经被掀开,腹部上干脆利落的一刀。叶妩伸手捏开她腹部的刀口,肠子被整整齐齐盘在腹内,子宫却不翼而飞。叶妩放开刀口,顺着肌肤纹理按向了她的四肢和脸庞。 “什么时候发现的尸体?”叶妩头也不抬地问道。 “半个时辰前,她的丫鬟映红在后院废弃的房子里发现她的。”楚歌开口说道,声音略显喑沉,不似少女的轻灵,“死去的妇人名唤陈朵朵,是陈千户的妻子。虽说都姓陈,不是本家。果然腹部也被开了口子。不知道小姐发现了什么没有?”楚歌从怀中抽出一条布巾,擦了擦手上的血迹。 “已经呈现尸僵,死亡时间在两个时辰到六个时辰之间。不出所料,应该跟之前案底中记录的几起杀害□□的案子是同一个人做的。”叶妩侧头瞄了一眼楚歌,听闻楚歌少识百草精通岐黄,不知传闻真假。 “有线索吗?看尸体的样子,应该被凶手糟蹋了很久,没有蛛丝马迹留下?”叶洪彦皱着眉头问道,语气中带着丝丝的痛心和无可奈何,“本官走马上任之前,凶手已经害了几个□□,虽说是贱籍,但人命关天之事,怎可因为贱籍就有所懈怠?现在倒好,直接就害死了良家妇女,还是千户夫人!” “如此看来,之前的雨夜杀妓案就变成了雨夜杀女案了,范围又一次扩大了。不过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有人学着杀妓案凶手的手段做下的此案。”楚歌略微沉思一下,缓缓说道。 “楚仵作不知道陈朵朵被拿走的部位是什么?”叶妩目光略锐利地看向了楚歌。 楚歌不慌不忙地答道,“胞宫。” 叶妩点了点头,古书中的确称子宫为胞宫,“之前的案子中被杀女子也是胞宫被取走吗?” 楚歌目光清澈地看着叶妩,眼神中有一丝丝的伯牙子期的感觉,“是。之所以没有记录在案,是因为上一任知府大人认为此为女子不吉利之物。” 叶洪彦重重地拍案,“岂有此理,怎么可以因为个人喜好就随意改动案卷?真是荒唐至极!千里之堤毁于蚁穴知不知道!小小的改动可能会影响整个案件,乃至影响到大局!楚仵作,你要翔实记录每一个细节,不允许任何不实或者隐瞒,必须还死者们一个公道!” 叶妩点了点头,未及说话,外面传来一阵喧哗,隔着雨帘格外嘈杂。 “叶知府,听说你已经抓住了徐达?我家夫人的冤屈是不是可以伸张了?”门外一道看似魁梧的身影走了进来,及至近处,叶妩才得以看清,这位陈千户一袭儒袍看似身材精壮性格温润,实则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眼神闪闪烁烁,飘忽不定,眼下青紫印堂发暗,一看就是个脾气暴戾的人。 “千户大人,你为什么一口咬定是徐达杀害的陈朵朵?”叶妩不解地望着陈千户。 陈千户一双三角眼看向了叶妩,不禁看得他愣了愣神儿,一身家常穿着的散花烟罗衫配着月牙凤尾罗裙,外边披着一身薄罗长袍,素淡的衣着正衬得面目清秀,眸光流转。 叶妩轻咳了一声,没有说话,却是转身坐到了叶洪彦下首,取过桌前的毛笔,“千户大人,不才在下也是叶知府的谋士,望陈公子如实相告。” 陈千户低声轻嗤,“堂堂一介知府怎可任用一个丫头片子做谋士,哼,我就是知道徐达那厮是凶手!”陈千户看也不看叶妩,朝着叶洪彦抱了抱拳,“知府大人,徐达就是凶手,往大人明察!” “你且说个子丑寅卯来,本官定当还你公道。”叶洪彦不悦地说道,转头对叶妩道,“叶娘,你问吧。” 陈千户眼睛一瞪,“你不徐达在哪里,反而来问我,是何意思?” 叶妩手执毛笔,隔空远远地点了点陈千户的衣衫下摆,“千户大人,你衣衫下摆的梅花就不打算解释一下吗?儒袍本不是花哨的衣衫,只在下摆绣朵梅花不实很奇怪?而且梅花中有两枚花瓣颜色也不对吧?况且,你眼下发青,明显昨夜未眠,夫人被杀,作为相公一夜未眠却今晨方知,是不是也要解释一下?还有,陈朵朵被杀之时穿着嫁衣,床笫之私本来也不容我置喙,若我没有记错,女子出阁后嫁衣会由夫家收好,以示新妇换容装。现在嫁衣出现在她身上,身为相公的千户大人,可否也为小女子解惑一下?陈公子,今晨卯时和辰时你在哪里?”叶妩收回手中的毛笔,轻敲了一下桌子。 陈千户愣了愣,半响从喉咙里哼了一声出来,“昨儿晚上陈朵朵说身上不爽利,不能伺候我,我去了春来楼。过了晌午才回来。昨天在春来楼梳拢了个清倌,衣服下摆上沾染了些秽物,情趣之下,便绣了朵梅花。” 叶妩暗自摇了摇头,春来楼,一听就知道是什么地方,叶妩没有再听陈千户说下去,转向了叶洪彦,“大人,这个案子应该同雨夜杀妓案是同一人作为,毕竟取走胞宫这种事情不是随便一个人就可以做的,更不是一个货郎可以做出来的。而且嘴上的缝线针脚细密,唇角没有多余的血迹,可见手丝毫不抖,凶手的心理应该很强大。” “呜呜呜呜”一旁的徐达快急红了眼,如果不是捆着,估计早蹦了起来。 叶妩上前拿出徐达嘴里的布,“徐达,你有什么想要说的” 徐达挣了挣,绳子绑得太牢固,徐达也只是原地滚了滚,并没有起来,徐达抬起头望向叶洪彦,“大人,小的有话要说,求大人给小的松绑。” 叶妩起身坐回叶洪彦下首,没有说话。叶洪彦直到叶妩落座才对着一旁的捕快点点头,“给他松绑吧,他也只是被人指认为凶手,并没有确切证据认定他是凶手,五花大绑也不合适。” 捕快上前利落地把徐达身上的绳子解了,不落痕迹地站在他的侧右方,如果徐达有丝毫不轨之行为,可以一击击杀。 叶妩眼中露出一丝笑意,面上并没有显现出来。那个人走之前说他有事要去办,会安排好叶洪彦上任伊始的事宜,看来此话不假。叶妩目光移到缓缓爬起来的徐达身上。 徐达略略有些僵硬地转头看向蒙着白布的尸体,脸上看似沉静,垂在两侧的双手却微微颤抖着。徐达垂了垂眼帘,“大人,我想看一眼陈朵朵。” 叶洪彦抬了抬手,“嗯,说不定外行人可以看出什么被忽视的东西。” 徐达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地拉开了尸体上的白布,他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一眼尸体,视线在她耳垂出停留了一瞬,也就是这一瞬,他眼神黯了黯。叶妩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陈朵朵耳垂上有一颗不易察觉的红色小痣。 徐达最后看了一眼陈朵朵,把白布盖好,面向叶洪彦跪好,右手食指轻轻拈了拈,咽了一口唾沫说道,“大人,小的认了,”徐达停下来喘了口气,“是我杀了朵朵。” 徐达紧紧抿着嘴,侧身深深看了一眼了陈朵朵,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绝,手也紧紧攥起,片刻,徐达收回看向陈朵朵的目光,失神地看着陈朵朵不远处的柱子,缓缓了站起了身。 叶妩霍然站了起来,“拦住他!” 话音未落,徐达一头撞向旁边的柱子。旁边的蓄势待发的捕快闻声一把拽住了不要命的徐达,手上的绳子利落地捆好徐达。 叶洪彦拍案而起,“公堂岂是你寻死腻活的地方,你如何认识陈朵朵的?从实招来!” 徐达勉强挤出一抹笑,却是没有太多的挣扎,方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寻死,现在已是泄了气的皮球,“大人说笑了,朵朵是小人的表妹,小人自是认识朵朵。” 叶洪彦点了点头,“陈朵朵的爹娘呢?” 徐达长长叹了一口气,“朵朵爹年前得了肺痨死了,她娘不知道改嫁去了哪里。” 叶妩冷笑了一声,“看来,陈朵朵即便是举目无亲,也还是有表哥嘘寒问暖,还肯为她去死。” 叶妩一指地上散落的担子和线头,“你们做货郎的每天早晨都要去潘婆子那里拿针线货品,你何时杀人?你刚刚看陈朵朵的样子,明显是刚刚知道她被杀。说,你为何要承认杀人?” 徐达低耷着头,一幅死鸭子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不发一言。 叶洪彦脸色沉了沉,“徐达,你再不说,本官要上刑了!” 徐达依旧不置一词,脸上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叶妩摇了摇头,“大人,让他走吧,他不是凶手,不能对他用刑。” 陈千户眼睛一瞪,“他都认了,凭什么说他不是凶手?就凭你一句话就让杀人凶手逍遥法外?女人就该在家里呆着绣绣花,出来掺和男人的事情做什么?” 叶妩有些无奈地看向了陈千户,“千户大人,徐达确实不是凶手,他没有作案时间。” 叶洪彦挥了挥手,“徐达,你家去吧。” 徐达三步并两步上前收拾了地上散落的担子和线头,有些惧怕地看了一眼陈千户,陈千户眼睛狠狠地剜了一眼徐达,一甩袖子,也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案情渐渐推入,希望大家喜欢! 第3章 长安巷中夜未眠 徐达失魂落魄地走在街市上,街上正在赶集,人来人往摩肩接踵,他肩上的担子不时被挂碰。 叶妩扯了扯脸上的面纱,徐达刚才表现得太正常了,就是因为太正常,才更让人感觉有问题。叶妩不禁又想到了陈朵朵耳后那颗红色小痣,微微低头跟了上去。 一个农家汉子低着头摆弄着手上的番薯,一不留神被撞了个人仰马翻,汉子跳起来喊道,“你怎么走路的!” 徐达踉跄着,深深看了汉子一眼,眼中细碎的光衬着怨毒的神情,唬得汉子往后一退,徐达收回视线,并没有停下前行的脚步。 徐达沉默地停在一个豆腐摊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忙碌着的一对小夫妻。丈夫不知低声对妻子说了什么,妻子红着脸推了丈夫一把,却还是擎着帕子给丈夫擦拭着额角。 徐达猛地转回头,横冲直撞地朝着城郊方向跑去。 叶妩赶忙提起裙子小心地跟上徐达的步子,若不是担心遗漏重要线索,她肯定要换一身衣衫的,这身衣着着实不太方便。 徐达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路上,刚刚下完雨,又是泥泞山路,后面跟着的叶妩苦不堪言,裙子的下摆全是泥,若不是徐达此时神魂颠倒,叶妩恐怕早已暴露了。 这时,山下走下一对小夫妻,丈夫挑着担子,一头放着个总角小女儿,另一头看样子是挑着上香用的物品。小女儿揪着妻子的衣衫吵着要吃桂花糖,丈夫宠溺地看着女儿,低声讨好地询问着妻子,妻子抿着嘴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从袖中掏出一块糖塞进女儿嘴里,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徐达仰天长啸一声,瘫坐在地上,歇斯底里地嚎哭着。小夫妻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徐达,忙走开了去。 徐达这一声长啸,吓得叶妩脚下一滑,这时从侧边伸过来一双手堪堪扶住了叶妩的身子。 楚歌目光有些不善地看着叶妩,“叶姑娘为何在这里?未婚女子需要来求送子娘娘?” 叶妩囧了囧,拉着楚歌避开徐达的视线,“多谢楚姑娘出手,要不我要摔倒了。我就是随意走走。” 楚歌扫了一眼哭倒在泥泞中的徐达,眼神缓了缓,“叶姑娘是跟着徐达来的吧?”说着指着侧边说道,“你走的那条路没有铺石子,自是容易打滑,这一侧好一些。” 叶妩点了点头,“不知道楚姑娘为何在这里?” 楚歌淡淡地笑了笑,朝着侧后方努了努嘴,“送子娘娘送子不是看城心,是看眼缘的。万一送了不该送的,就得有人处理一下。叶姑娘自己小心,我就先去忙了。”楚歌淡笑着点了点头,沿着她刚刚示意的方向走了去。 “呦,这不是徐达表哥吗?”一道冷哼声响了起来,随即一条大红丝巾被甩到了徐达脸上。 徐达抬眼看了眼冷着脸站在他面前的陈千户,狠狠抹了抹脸上的泪水,把丝巾握在手上,“我当是谁呢,原来是千户大人。” “人都死了,还来这个求子?她连胞宫都被人抠去了,来生都不见得有子。”陈千户定定地看了眼徐达,桀桀笑了出来。 徐达狠狠地捏着丝巾,“朵朵哪里对不起你,你要这样子咒她?” 陈千户脸色猛地阴了下来,“丝巾都在你手上了,你当我什么都不知道?” 徐达盯着陈千户,突然吃吃一笑,“千户大人还念着要把自己的发妻献给上级?可惜朵朵虽貌美,但是知府大人决不会收她。” 陈千户目眦欲裂,“那个贱人倒是什么都跟你讲了。我都半年没碰过她了,她怎么可能怀孕,要不是看在她还有用,我早就把你俩浸了猪笼!” “浸了猪笼?我倒是不怂,就是不知道陈千户能不能拼的一身腥。”徐达咬牙切齿道,“鱼死网破是吧,你自认为瞒得天衣无缝,当今圣上严令禁止官身之人和贱籍通婚,石坝街最里头的章台人不知是不是千户大人的外室?” 陈千户阴晴不定地看着徐达,徐达不甘示弱地瞪视回去。 叶妩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的一幕,案件没有得到丝毫的进展,却听到了辛密丑闻。正想着要不要非礼勿听,忽然听到头顶树叶上一阵悉悉疏疏的爬动声,叶妩脑中嗡的一声,僵硬地转头看向侧上方,一条绿棕色的蛇吐着鲜红的信子盯着她,她甚至可以闻到蛇身上淡淡的腥气。 “啊!”叶妩猛地向后一躲,虽然立马反应过来捂住了嘴,却还是发出了一声惊呼,却只见蛇惊了一下,猛地抬了下头,以更快的速度窜了过来。 叶妩紧紧地捂住嘴,盯着试探地靠过来的蛇,脑中乱乱的,却听着身后脚步声一步一步传了过来。 一支羽箭破风而过,带着一丝寒意从叶妩耳边划过,“笃”地一声把蛇钉在了树干上,血飞溅了出来。 叶妩未及反应,被人一把搂起,拽到侧方,没有被血喷溅到。 “公子我就晚来登州府几天而已,你就把自己搞的这么狼狈?”冷清的声线裹着淡淡的话,不禁让叶妩脸微微涨红。 身侧之人穿着一件雨过天青色锦袍,袖口袍摆边上隐隐有云纹,外头罩着一件藏青色斗篷,头上一支碧玉簪,簪住一头墨发,手执一柄良弓,挺拔如松。大约是急促地奔来,此时发丝略有些乱,却不见狼狈,唯有倜傥可以形容。陈千户不由眼睛亮了亮,待看到他腰上垂着的青龙玉佩,方才歇了心里的龌龊。 一匹枣红色的良驹踢踢踏踏顺从地跟了过来,规规矩矩地站在夏侯玄旁边,叶妩颇有兴味地看了几眼,“夏侯玄,你怎么也过来了?” 夏侯玄瞥了一眼叶妩,“我再不过来你都要被蛇叼走了。”说罢,朝着陈千户和徐达拱了拱手,“友人迷失方向,被蛇所惊,多有得罪,二位海涵。” 陈千户眯了眯眼睛,叶妩忙摆手道,“我刚刚迷路了,没有看到二位在谈话,多有冒犯!” 陈千户哼了一声,警告地看了一眼徐达,转身离开。 夏侯玄冷冷地看了一眼钉在树上兀自扭动的蛇,“这蛇没有毒。” 叶妩点了点头,“你怎么过来了?” 夏侯玄卸下身上的斗篷扔到了叶妩身上,回身牵过马,“走吧,我送你到城门。我还有些事情没办完,就不进城了。” …… 夜渐渐深了,叶妩合上手上的案卷,揉了揉眉心。 拂冬掀开帘子,手上还拿着一碗姜茶,“小姐,喝碗姜茶吧,今天淋雨出去了,指不定受了寒,赶明儿病了,又要嫌弃药苦了。” 叶妩就着拂冬的手喝了几口姜茶,又拿起旁边的一卷看了起来。 “咚咚咚——救命啊——” 角门外猛然响起了杂乱的拍门声和女子的尖叫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尖锐。 叶妩皱了皱眉头,放下手上的案卷起身, “谁在外面喧哗?” 待叶妩打开书房的门,就看到宋岩立在廊下,正准备推开书房的门。“娘,你怎么起来了?” 宋岩拍了拍叶妩的手,“我就知道你和你爹一样,也没睡着。刚刚角门一响,你爹就披上衣服冲了出去,我想着就跟出来看看你。” 叶妩淡淡笑了笑,“知女莫如娘。” “拂冬!拂冬!快过来扶一下这位姑娘!”角门外传来了叶洪彦的呼声。 叶妩和宋岩对视了一眼,和拂冬一起跑向角门。 叶洪彦眉头紧锁看着靠在门旁的姑娘,一身衣衫已经滚爬地看不出颜色,一头一脸的血混着泥土,比城隍庙里的乞丐还要狼狈。 拂冬见状,赶紧上前扶住了遥遥欲坠的女子。女子整个身子压在拂冬身上,拂冬摇了摇,叶妩也松开宋岩的手,扶住了这个女子。 女子伸手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水,喘了两口气,“大人,你快去看看,徐达,徐达要死了。” 叶洪彦转身往大堂走去,这么大动静,住在前头的捕快们要是还没醒,就可以回家吃自己了。 叶妩和拂冬手忙脚乱地把女子搀扶去了房中。宋岩扯着手帕一脸惊惶地跟在后面。 进了屋子,叶妩扶着女子靠在贵妃榻上,“拂冬,你去打盆水来。” 拂冬应了一身,走了出去。 叶妩起身拉了拉宋岩,“娘,你回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和拂冬就行了。” 宋岩揪了揪帕子,“娘在这里帮你们拾掇拾掇吧。” 叶妩把宋岩拉到了门边,接过拂冬打过来的水,说道,“拂冬,送我娘回去歇着吧,我娘看不惯这些血腥腌臜事儿。” “哎。”拂冬应着,执起宋岩的手把她拉了出去。 “阿妩,”宋岩回头欲言又止地看着叶妩。 叶妩安抚地笑了笑,“娘,我会小心的,放心吧。” 叶妩目送着宋岩走出门,转身端起盆子,细细拧了帕子,小心地擦拭着女子的脸,“你叫什么名 字?” 女子抬起头,未语先垂泪。叶妩也不逼她,放下帕子,走到桌前给她倒了杯茶,“喝点儿水吧,可惜有些凉。” 女子双手接过茶盏,喝了几口,终于止住了泪水,“叶姑娘,我叫映红,是陈朵朵的丫鬟。”说着,映红偷偷抬头看了一眼叶妩,叶妩面色未改,映红悄悄松了口气。 “怎么搞的这么狼狈?”叶妩接过茶盏,又弯下身子拧了拧帕子,继续帮映红擦脸。 映红不禁又红了红眼眶,“我是我家老爷买回来伺候夫人的,夫人她去世了,我想明天一早去庙里给夫人上个香,求菩萨保佑找到凶手,所以今晚出来买点供奉品,哪里知道徐达突然窜出来,把我拉进胡同里,拾起一根粗木棍要打杀了我。” 叶妩愣了愣,“那你为何要我们去救徐达?” 映红低了低头,“我正跟徐达撕扯着,老爷就冲了出来,拿着一把杀猪刀,一声不响地捅向徐达。”映红霍然抓住了叶妩的手,“徐达当时一身是血倒在地上,吓得我慌忙跑了过来。” 叶妩洗干净手上的帕子,转身拿过药箱,拿出金创药洒在映红头上的口子上,“徐达都要杀你了,你为什么要让我爹去救徐达?” 映红微微闭着眼,叶妩给她缠纱布的时候略略抖了抖,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映红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巧的梆子,上面还缠着一条大红色的巾子。 叶妩看着这个梆子,脑海中却浮现出那日徐达看到夫妻豆腐摊时的表情。难道他有想要卖豆腐?而那条大红的巾子,不就是陈千户那日掷给他的? 作者有话要说: 女神们,节日快乐! 第4章 寂寞空庭红杏招 长安街的巷尾,还没走近,叶洪彦就已经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周遭的人家门户紧闭,门缝中隐隐透出一只眼睛。 白惨惨的月光下,暗红色的血迹隐隐流淌着月色。墙角的陈千户垂着头盘腿坐在地上,正用手上的杀猪刀缓缓地切割着徐达的□□。徐达胸口的洞汩汩地冒着血,身下已经被戳得稀烂,一看就已经死亡多时,药石无救。 陈千户抬头瞅了一眼面前挡住他月光的叶洪彦,手上的动作加快了些许速度。看得叶洪彦下身也跟着一抽,身后几个捕快脸色也不太好,快要吐的样子。 陈千户一把扔掉杀猪刀,仰天长啸一声,“哈哈,我终于杀了这个贼人,你们不承认他是凶手没关系,我今天就替天行道!哈哈哈哈!” 叶洪彦朝后挥一挥手,几个捕快疾步上前,抓住了陈千户。陈千户丝毫没有挣扎,脸上掩不住的得意之色,看得几名捕快脸黑了黑,下手不禁重了几分。 …… “知府门前前排门槛啊,二十文出售!二十文啊,便宜出售啦!看新知府如何断这千年冤案!” “知府前最佳树梢位置啦!只要十文,可以准确看清知府府衙内的最佳观景处!” 一大早,知府门前万人空巷,几乎全登州府的人都放下手上的活计,挤了过来。从昨天听说夜半有人仗义出手灭了雨夜连环杀人案的凶手,所有人都想来看看这个热闹。门口已有早来的人开始贩卖黄牛位子。 叶洪彦一开堂,就被这人山人海的景象震了一下,所幸为官多年,面上功夫扎实,没让人看出端倪。叶洪彦招过来一个小捕快,轻声说道,“你去二门那里嘱咐拂冬姑娘,让小姐带个面纱出来。” 捕快应了一声,回身去了二门。 不一会儿,小捕快脸微红跟在叶妩身后一同走了出来。叶妩款款走到叶洪彦下首,施施然坐了下来。面上的白纱遮住了脸面,只露出了一双灵动的双眼,却让百姓静了静,瞬间爆出了更大的议论声。 叶妩抬手翻开手上的案卷,好似没有听到外面的喧哗。叶洪彦轻咳一声,“开庭,带陈千户和映红!” 陈千户被五花大绑,像一只待宰杀的猪猡一样被抬了上来,压着跪在地上。叶妩诧异了一下,估摸着昨天的景象深入人心,捕快们为防止意外,就如此对待了。即便如此,陈千户唇角边的笑容还是掩都掩不住。叶妩皱了皱眉头,似乎陈朵朵和陈千户没有恩爱到如此地步吧? 映红穿着一身素白色的衣衫被一名捕快带了上来,昨夜她衣衫摸爬得没法再穿,要让她换,她执意要素色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件旧日的素白衣衫给她,看样子是个知恩图报的丫头。映红脸色还是苍白苍白的,配着头上缠着的白布,俏生生地跪在大堂上。 陈千户看到映红囫囵地跪在大堂上,眼中阴毒的目光一闪而过,映红把头低了低,不着痕迹地后挪了一点。 叶洪彦把二人的官司看在眼中,敲敲桌子,“下面跪着的可是映红和陈千户?” 映红和陈千户连忙答了一句是。 叶洪彦点了点头,“映红,你先来说,为何徐达要杀你?” 映红抬眼悄悄看了一眼陈千户,陈千户一记眼刀飞向映红,映红缩瑟了一下。 叶妩起身站了起来,站到了陈千户和映红两人中间,“映红,你还不知道吧,你的卖身契早就不在陈千户手上了。”说着,叶妩挥了挥手上的卖身契,无视陈千户杀人的眼光,坐回到了座位上。 陈千户眼快要冒火,“为什么卖身契会在你手上?” 叶妩斯条慢里地把卖身契折好放回袖子里,“石坝街,青蚨赌馆,不知道陈千户还记得吗?” 陈千户脸色变了变,转头看向了侧面,不再说话。 叶妩轻轻松了一口气,今天一大早,那个人的小厮茗烟过来送了一张卖身契,说是陈朵朵死的那天,陈千户在青蚨赌馆压上的。 映红见陈千户如此,面色稍稍缓了缓。既然她的卖身契已经在叶家小姐手中,那她理应听她的指示。映红朝着叶妩磕了重重磕了一个头,头上的布缓缓透出血丝,“见过小姐。小姐,映红想为朵朵夫人穿七天白衫,求小姐恩准。” 叶妩摆了摆手,“嗯,准。你现在把事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谢小姐。”映红又磕了个头,这才娓娓道来。 陈朵朵和徐达原本是表兄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打小定下的亲事。陈朵朵仰慕当垆沽酒的卓文君,而徐达家里有制豆腐的手艺,二人便相约开一个豆腐坊。也就是在物色豆腐坊位置的一次赶集,陈千户碰到了陈朵朵,因陈朵朵貌美,想要娶了朵朵做填房。朵朵娘贪恋陈千户的钱,硬是拆散了陈朵朵和徐达。 这也就罢了,女子十三四正是塑造性格的年纪,陈千户若是珍视陈朵朵,说不得也可举案齐眉,偏偏这个陈千户是个暴戾的性子,三天两头打骂陈朵朵,又是个色中饿鬼,天天游走花丛之间,陈朵朵一个良家女子,如何懂的那些风月的手段,陈千户稀罕了两天就丢开了手,陈朵朵整日在家独守空房。 徐达心里也是挂念陈朵朵,这一来二去二人又好上了,陈朵朵空房寂寞,徐达心里念着陈朵朵,也就顺理成章地睡到了一起。后来陈朵朵怀孕了,陈千户那段时间并没有碰过陈朵朵,陈朵朵担心之下,找稳婆拿掉了孩子。这件事情后来被徐达知道了,徐达很是气愤,一气之下不再去找陈朵朵。 而这是小产的陈朵朵并不能服侍陈千户,被陈千户看出了端倪,又无意中发现陈朵朵嫁衣上的并蒂莲里嵌着徐达的名字。前后一思量,陈千户就明白了。陈千户一直怀恨在心,为了脸面也不能发作。陈朵朵莫名死亡,陈千户就一口咬定是徐达。 至于徐达要杀映红,完全是个误会,徐达一看陈千户喊打喊杀的样子,就知道事情败露了,徐达思前想后该是映红泄露的秘密,映红又是个卖身的丫鬟,打杀了估计也没人知道,所以想要杀掉映红。 “就是可怜了朵朵夫人。”映红抹着眼泪。 陈千户狠狠瞪了一眼映红,一张脸黑得像碳一样。 叶洪彦也有些头疼,这乱七八糟的一堆事儿,早知道这么龌龊,就不要让叶妩来听,本来觉得雨夜连环杀人案可以找出点儿线索,哪儿知道是这些浸猪笼的事情。 府衙外的百姓们早就沸反盈天了。 “陈千户杀人要偿命!” “可是陈千户救了映红,而且陈千户杀的是该浸猪笼的奸夫!” 叶妩饶有兴致地听着百姓们讨论,还带着一点点怀念。当年大家也是这么争辩的,杀人行为恰恰成为了另一个人的紧急避险,这么多年了,穿越过来之前的事情还是历历在目。 叶洪彦猛地一拍惊堂木,“官府办案,不得喧哗!” 叶洪彦看了一眼叶妩,叶妩收起了笑意,淡淡开口,“陈千户的杀人行为应当被提倡吗?没错,陈千户确实是阴差阳错地救了映红,可是他本意并不是救映红,他仅仅是想要杀死徐达。如果陈千户无罪,那么大家是不是可以随意杀人?” 叶妩站了起来,“徐达是应该浸猪笼,但应该是官府判他们浸猪笼,而不是其他人随意可以剥夺他的性命。” 说罢,叶妩转身走向内室,打开帘子时顿了顿,“爹,您审完了记得把我的丫鬟还给我。” 映红眼睛亮了亮,赶忙又磕了一个头。 叶洪彦也站了起来“来人,陈千户草菅人命,理应秋后问斩,待我禀明圣上再行定夺。退堂!” …… 庭院葡萄架下,叶妩懒懒地靠在贵妃榻上,榻旁的桌子上摆着一盘紫红的葡萄,叶妩手上拿着一支炭笔,在纸上勾勾画画,时不时伸手揪一颗葡萄塞进嘴里。 “小姐,求你收回卖身契。”榻子的正前方,映红泫然欲泣地跪在面前,手上还攥着一张卖身契。 叶妩认命地抬起头,用炭笔敲了敲映红的脑袋,“傻丫头,自由多好啊。” 映红眼睛亮了亮,把手上的卖身契呈给叶妩,“映红求小姐赐名!” “人面桃花相映红,倒也是不错的名儿,不用换了,还这么叫着吧。卖身契我先替你收着,要是你想要过别的生活,再问我要。”叶妩接过映红手上的卖身契,继续在纸上画着。 映红眨了眨眼睛,从贵妃榻下面抽出个垫子,跪坐在垫子上给叶妩剥葡萄,“小姐,你相信因果报应吗?” 叶妩笔触轻轻点着纸,微微侧头望着映红,“如果事事都有因果报应,那还要捕快干什么?都等着因果报应算了。” 映红抿了抿嘴,“映红没有读过书,不懂那么多,但是映红从小就被告诉,举头三尺有神明,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你看陈朵朵夫人,堕胎到最后还是遭了报应。” “堕胎遭到了报应……”叶妩轻轻地重复着,手上的炭笔在纸上“动机”两个字上重重地圈了一下,不管不顾地蹦下贵妃榻,抱着映红狠狠地啃了一口,“真是我的小福星!”说罢,趿拉着鞋子就往书房跑。 映红呆呆地地看着叶妩跑开的身影,身后“噗嗤”一声笑。 “小姐就是这个样子,习惯就好了。”拂冬端着一盆衣服,笑盈盈地走了过来,“给我搭把手把衣服晾上去。” 第5章 伊人媚眼如缠丝 叶妩一步三蹦地跑到书房,一把推开书房的门。看到书桌旁边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的叶洪彦,叶妩眼角弯弯,压制不住嘴角的上翘,“爹爹!” 叶洪彦抬头看了看微微气喘眉角还带着汗迹的叶妩,“凡为女子,先学立身。立身之法,惟……” “行了,老爹,别背诵女戒给我听了,有思路了,要不要?”叶妩翻了个白眼,直接打断叶洪彦。 叶洪彦眼睛一亮,也顾不上教育叶妩闺秀作风,朝着叶妩招了招手,“速速说来!” 叶妩神秘狡黠地一笑,“听说夏至日的时候有个风流倜傥的表哥前来拜访?” 叶妩微眯着眼睛,用炭笔拉长了眼尾,原本妍丽的面容更显得妩媚逼人。放下炭笔,叶妩想了想,用无名指点了点粉饼子,轻轻盖了盖红唇的红润,铜镜浮现出一张惊惶妩媚美人面孔,竟然跟已经死去的陈朵朵有两分神似。叶妩满意地拍了拍手,把手上多余的粉拍了下来。 叶妩看了一眼墙角的漏刻,时间尚早,思及前几日的约定,不由思绪上心头。 几日前,叶妩听闻表哥已经到了登州府,连忙赶到大堂中。叶洪彦和叶宋岩已经候在大堂。叶宋岩看到匆匆赶来的叶妩,不由打趣道,“果然是女儿大了。” 叶妩上前抱住叶宋岩的胳膊,“娘,女儿会不好意思的。”叶妩朝着叶宋岩撒娇的空隙,朝着叶洪彦眨了眨眼睛。叶洪彦面色严肃地轻咳一声,眼底的宠溺和笑意却是掩也掩不住。 正说笑着,门房递来消息,说是表少爷到了。叶宋岩听罢,赶忙起身道,“赶紧让表少爷进来啊!” 一个长相黝黑的粗壮少年略显拘谨地走了进来,一身棉麻素色衣衫,虽没有不妥之处,终归是少了一分风流气度。少年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开口道,“姨夫,姨妈。” 叶宋岩倒是吓了一跳,忙搀起了少年,“你就是大彭吧?行这么大礼做什么。” 宋大彭顺着叶宋岩的搀扶顺势起身,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道:“姨妈,这是我爹让我交给你的信。” 叶宋岩接过信,拉过叶妩,朝宋大彭道,“大彭,这是你表妹叶妩。” 叶妩款款行了个礼,“见过表哥。” 宋大彭手忙脚乱地伸手想要扶起叶妩,叶妩微微一笑起身,眼中的疏离不言而喻,不着痕迹地避开宋大彭的手,“表哥客气了。”叶妩心中默默叹了一口气,她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表哥的长相与舅母送来的画像差之甚远,古代肖像画抽象得很,能分辨出三分已是逼真。听说也是读过四书五经的,看形容却是少了几分气度。 叶妩又朝着叶洪彦行了个礼,又朝着他挑了挑眉,“爹爹,娘亲,我就先回去了。”叶洪彦喉咙中低低地回了一声“嗯”。叶妩笑了笑,知道他爹已经知道她的意思了,露齿一笑走了下去。串通什么的,果然还是要男人出马的,她一个尚未出阁的女子,虽然关键时刻可以牺牲一下,但是不必要的露面和暧昧还是算了,让她娘亲误会就不好了。 叶妩揉了揉眉心,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不知道这一出拉开大幕的大戏他能配合的如何。叶妩脑中却浮现出夏侯玄的身影,如果是他,这出戏是不是可以完美谢幕?叶妩深吸一口气,把夏侯玄的身影赶出脑海。 “拂冬,你看到表哥了吗?”叶妩铜镜里看着双手端着过水面迈进来的拂冬。 拂冬轻轻把过水面放到桌子上,走到梳妆台前把叶妩用过的炭笔粉饼子收好放回屉子里,“也不知道老爷和小姐你们怎么想的,明明今天做夏至,大家都在庭院中吃过水面看戏,夫人在招待各家夫人们,小姐你却躲在闺房里描眉梳妆,不去招待小姐们。”拂冬睨了一眼叶妩,“还化的如此憔悴。不想去装病也就罢了,难道你还要装作病中出去?会被人诟病的。” 拂冬说着就要拿起手帕蹭叶妩唇上的粉,叶妩忙闪开,“小姐我自有妙用!” 拂冬跺了跺脚,“小姐,听说老爷在席上还请了王隐婆,虽说她接生了很多婴孩是积善之人,可是也听说她私下还接了堕胎的活计。而且,王隐婆嘴上可是没有把门的,小姐这个样子被她看见了,小姐的闺誉还要不要了?” 叶妩莞尔一笑,没有说话。你要是知道小姐我不仅让我爹请了王隐婆,还准备在王隐婆面前演一出大戏,不知道你会不会昏过去。 叶妩一手扯起身上的纱衣,另一手拢了拢肩上的流苏,站起身来。一身鹅黄色的纱衣衬得叶妩脸色更加白皙,也更加娇弱,加之肩上素色的流苏,扶风弱柳西子笑,最是渣男倾慕的柔弱白莲花样貌。 此时,前厅中。 宋大彭被叶洪彦带着一起参加知府与民同乐夏至日食面宴。宴席上,宋大彭有些手忙脚乱,叶洪彦却是落落大方地把他介绍给在座宾客,时不时体贴地小声提点他,殊不知这番作为,已让在座不少宾客心中暗暗生疑。 觥筹交错之间,有位妇人环顾一周,问道,“知府大人,不知小姐芳影何在?” 叶洪彦脸色稍微变了变,又恢复如常,笑着对叶宋岩道,“夫人,我记得你前几日说请了戏班子,单单食面未免太过于无聊,不如请出来唱一出戏?” 叶宋岩笑着点头,“还是老爷想的周全。” 不一会儿,戏班子搭台,咿咿呀呀唱起了《西厢记》,众人虽心中有疑,碍于知府面子,也都笑呵呵地看戏。 叶洪彦趁机把宋大彭拉倒了一旁,好巧不巧刚好在王隐婆那一席不远处。王隐婆见此,眼珠子转了转,把凳子往后移了移,后背也直了直。 叶洪彦面色不虞压低声音道,“你去后院把那个逆女给我叫出来!让她注意点儿,别被人看出来肚子!” 宋大彭诺诺道,“知道了,姨夫。” 叶洪彦一甩袖子,恨恨道,“看你这泥捏的样子!扶不上墙!” 宋大彭头低得更深,嘴唇抖了抖,叶洪彦气不打一处来,面色铁青地迈开步子走开,宋大彭这才长舒了一口气,转身往后院走去。 王隐婆尽力压住嘴角的笑意,朝着座位上其他人拱了拱手,“对不住啊,我去解个手。”转过身,王隐婆再也压制不住嘴角的笑意,乐呵呵地朝着宋大彭离开的方向追去。 叶妩巧笑嫣然地走出门去,朝着假山旁的男子走去。她和叶洪彦研究多时才选定在假山处,这个地方最是隐蔽也最是不隐蔽,看似假山为绝佳避人处,殊不知假山奇石怪岩棱角最多,若想窃听也再容易不过。 宋大彭想着昨晚姨夫跟自己讲的话,心中暗暗盘算着,若是表妹闺誉毁了,还是毁在他手中,不知道他有没有机会一步登天,娶了表妹,就不用天天被爹娘逼着念叨着求取功名了。 叶妩走进宋大彭,看着他若有所思的样子,轻咳一声,微微笑着上前福了一福,檀口轻启道:“表哥安好,今日麻烦表哥了。” 宋大彭有些慌神地想要扶叶妩起身,忽又想起男女授受不亲,赶忙收回已经伸出去的手。思及姨夫跟自己说过的事情,刚刚缩回去的手又向前伸了伸。 叶妩轻巧地避开宋大彭的手,直起身,眼角却瞟见一抹肥胖的身影笨重地隐去在假山后面。叶妩暗暗舒了一口气,看来她老爹还是挺靠谱的。 宋大彭讪讪地收回手,摸了摸鼻子,刚想说什么,却见叶妩媚眼如丝地看向他。宋大彭脑子“嘭”地一声,耳边绽开了朵朵烟火。 眼见宋大彭呆若木鸡直勾勾地盯着她,叶妩心中叹了一口气,摇曳生姿地从袖中抽出一方丝帕,掩唇娇笑了一声,道:“表哥,你怎么才来啊?” 宋大彭僵硬地点了点头,却见叶妩手执帕子莲步微移走到他面前,抬手为他揩去了眉角的汗渍。 “这里太阳太大了,表哥你都出汗了呢。”叶妩脸微微红了红,别过脸,另一只手轻柔地覆上小腹,“表哥,我爹在席间有没有提点你啊?毕竟……毕竟我肚子里……”叶妩轻珉着嘴,欲说还休。 宋大彭呆呆地沉浸在美人温柔乡里,伸手轻轻揽过叶妩的身子。叶妩身子一僵,却没有推开他。宋大彭鼻腔里都是佳人身上的香味,不禁有些晕晕然,“表妹,姨夫待我很好。” 叶妩努力调整着身体,尽量让外人看起来没那么僵硬,“傻瓜,怎么还叫姨夫?”说着,叶妩从宋大彭怀里退出来,泪眼迷蒙地看向他,“表哥,是不是因为我不是处子,你嫌弃我了?我腹中的骨肉真的是你的。” “处子”两个字似斧头般劈开了他的头颅,宋大彭黄粱美梦中忽然闯进了豺狼,美梦变噩梦,怪不得如此闭月羞花的表妹找自己演戏,难道这不是戏而是请君入瓮?一股怒气升腾起来,宋大彭一把捏住叶妩的手腕。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一直在外出差,草稿箱菌并不能帮我特别鸣谢,请尘缘亲亲收下我的超大么么哒,感谢尘缘的手榴弹~ 第6章 酒肉穿肠妒人眼 一阵剧痛从手腕传来,叶妩霍然睁着大眼睛,泪眼汪汪地看着宋大彭,樱唇微微颤动着,吐出两个字“表哥”。 宋大彭脑中嗡嗡响着,他娘的话披荆斩棘冒了出来,“大彭啊,你不是个读书的料,这辈子也就面朝黄土跟你爹一样了。要是你能娶了你表妹,说不定还可以有转机。” 宋大彭更加用力地捏住叶妩手腕,咬牙切齿地道,“我会立刻跟岳父提亲的。”宋大彭把叶妩拉近自己,细细地看着惊惶的叶妩,他是不会碰这个不贞洁还满腹心机的女人的,等自己踏着她飞黄腾达了就休妻再娶。 叶妩瞪大眼睛看着面前的男人,眼中的恨意不加掩饰,嘴上却说要娶她,心中不禁一寒,叶妩刚准备说什么,一只修长干净的手从侧旁伸过来,一把捏住了宋大彭的手。 宋大彭吃痛放开了叶妩,那人一把甩开了宋大彭,宋大彭不防备之下被他惯在了假山上。 叶妩之前几乎被宋大彭捏着手腕提了起来,宋大彭这一松手,叶妩往后一栽,就势闭上了眼睛,心里想着这一跤摔得冤枉,不知道值不值得,万一在这医疗落后的古代摔出个好歹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就在她倒到一半的时候,一双手截住了她倒下的趋势,顺势打横抱起了她。 叶妩霍然睁开眼睛,一双漆黑幽暗的眸子映入眼中,好似漩涡黑洞般望不到底。眸子中倒映着她的面容,面上的欢欣也清楚地倒影在这双眸子中。于此相对的,眸子的主人脸色却是阴沉着的。确定叶妩没事儿了,夏侯玄冷哼一声,叶妩却咬着唇笑了。 夏侯玄抬起头,冷冷地看向了宋大彭,被怼到假山上的宋大彭一脸怒气地站了起来,可是被夏侯玄这一眼瞪过来,心中的火气“嗤”地灭了大半,不怒自威的眼神,让宋大彭打心底有一种恐惧感。 叶妩伸出手臂圈住夏侯玄的脖子,一双眼睛盈满了泪水,“夏侯公子。” 夏侯玄看了一眼挂在他身上的叶妩,脸色缓了缓,“喊我长卿,”声音中有他没有察觉的温柔,“都说了要你等我,你怎么可以跟了其他人?只要你还肯跟着我,我会视你的孩子如已出的。” 叶妩看着夏侯玄认真的目光,不禁有些不敢与他对视,叶妩轻轻撇过头,道:“长卿,我不要怀着别人的孩子嫁给你。” 夏侯玄抿了抿唇,抱着叶妩的双手又紧了紧。他不喜欢听叶妩这样子轻巧地说伤害自己身体的事情,可是他的手又不能掩住她的唇,几乎是顷刻之间,他便作出了判断。夏侯玄猛地俯下身子,擒住叶妩的嘴唇,不客气的咬了一口。 叶妩不防备之下,被夏侯玄得逞,唇边刚刚一痛,还来不及甩开,夏侯玄微凉的唇贴了上来,安抚地碰了碰便放开了她。叶妩抬头看向夏侯玄,夏侯玄依旧是面色清冷,耳垂却微微地泛起粉红色。 本来只是想惩罚性地咬一口,可是碰触到她温软的唇还有她被他吓到的轻颤时,他不由地想要安抚一下她,鬼使神差地就吻了上去,还好他还留有一丝清明,只是蜻蜓点水地碰了碰,就离开了她的唇。夏侯玄轻声道,“不准做伤害自己的事情,听到没有?” 叶妩怔愣地看着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夏侯玄没有理心中五味陈杂的叶妩,抬头看向假山旁愣住的宋大彭,道,“我会给你一笔钱,你没有碰过她,她也没有怀过孩子,知道吗?” 宋大彭愣愣地点了点头,看着夏侯玄抱着叶妩转身离开,留给他一个修长冷漠的背影。 宋大彭顺着假山坐到了地上,心里五味陈杂。而他身后,一抹臃肿的身影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在她退到视线不可及自认为安全的地方时,映红从拱门处闪身走了出来。 映红走到宋大彭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略有些失意的男子,不动声色地摇了摇头,说道,“表少爷,老爷在书房等你。” 宋大彭猛地抬起头,将映红脸上未及收起来的惋惜表情看在眼里。映红连忙把头低了下去,宋大彭一手撑地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浮尘,抬步走向书房。 宋大彭站在书房门口,微垂着头,手轻轻摩挲着书房的房门,手下木门透出温润的质感,恍若两人之间的距离,看似温润却一门之隔永不可逾越。 宋大彭手下微微用力,房门应声而开。叶洪彦手中拿着狼毫顿了顿,一滴墨汁滴下毁了他刚才写的一幅字,叶洪彦眉头微动,放下手上的笔,顺手撤下桌上的字,揉成一团扔进了手边的纸篓里,方才抬头道,“大彭,你来了?坐吧。” 宋大彭看了一眼坐在一旁象棋棋盘上的叶妩夏侯玄二人,转身坐到了对面桌旁。 夏侯玄云淡风轻地落了一子,道,“叶家阿妩,承让。” 叶妩笑着放下手上的棋子,站起来朝着宋大彭道,“表哥,是我托父亲之名请你过来的,我想,应该有些误会需要澄清一下。” 宋大彭手上紧了紧,面色不由冷了冷,道,“表妹让我来帮你演一出破坏你闺誉的戏,难道除了我你还想再嫁给别人?” 叶妩转身从身边茶盘里端起一杯茶放到宋大彭手边的桌子上,“表哥,对不住,没想到让你误会了,我真的没有嫁人的意思,只是这出戏有不得已的理由需要演,这个涉及到了一些隐秘我不能说。这出戏就演到这里吧,叶妩多谢表哥,烦扰之处望表哥见谅。” 宋大彭瞥了一眼茶盏,没有动手去拿,一指夏侯玄,道,“那表妹可否解释一下那位公子。” 叶妩顺着宋大彭的手指看向了夏侯玄,夏侯玄只是举了举手上的茶盏,没有说话。叶妩道,“夏侯公子也只是陪我演戏而已。”叶妩不欲多说,顿了顿,“谢表哥配合。戏就演到这里吧。” 宋大彭气急,一甩袖子站了起来,摔门而去。 叶洪彦上前拍了拍叶妩的肩膀,“没想到大彭误会这么深,是我没有交代清楚。” 叶妩安抚地看向了自家爹地,“爹,你不用自责了。这不是已经跟表哥说明白了吗。往下的戏,夏侯公子和女儿演吧,不要再去叨扰表哥了。” …… 夜过半。 一轮圆月挂在树梢,撒着极为轻薄的清辉,拉的月下女子的影子更加纤长,女子伸手紧了紧兜帽,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抬手敲了敲门上的门环。 楚歌打开门,看着门前黑衣兜帽的女子,脸色有些晦暗,“你来做什么?” 女子拉下兜帽,露出一张妩媚的脸庞,泪水顺着脸颊滑下,“楚姑娘,求你帮帮我。” 楚歌晦涩不明地哼笑了一声,“原来街角巷尾的传言竟然是真的。” 来的人正是叶妩。叶妩绞着手指低声说道,“我没告诉长卿。我不能怀着别人的孩子嫁给他。” 楚歌倚门看着叶妩,一脸的讥诮,“没想到叶小姐是如此放荡不羁之人,倒是老身看走了眼。怪不得在送子娘娘庙前看到叶小姐了。” 叶妩别开了脸,“世间男子多薄情,就算是他现在说不在意,我也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楚歌冷笑了一声,“看叶小姐在公堂之上慷慨激昂,还以为叶小姐是个义薄云天的豪气之女。”楚歌上下打量了一遍叶妩,叶妩腰带松松地系在身上,看不出来腰身,楚歌又是一声讥笑,“不知月份几何?” 叶妩莹白的手轻轻搭在小腹,脸上表情甚是微妙,“不足三月。” 楚歌又扫视了一眼叶妩的肚子,“叶小姐先回吧,总要容老身准备些事物,三日后叶小姐过来找我吧。” 叶妩拉上兜帽,紧了紧兜帽上的系带,朝着楚歌轻轻一福,转身顺着墙角的阴暗处走了回去。楚歌轻靠在门边,手搭在腹部,看着叶妩离开。 门内王隐婆探了探头,嗤笑一声,“人前倒是装得纯洁无瑕,我说你还不信。” 楚歌站在门外,久久地没有出声也没有收回目光。王隐婆讪讪地笑了声,拢了拢衣袖,说道,“楚娘,进去吧?” 楚歌缓缓收回目光。 “没钱还来喝花酒!”巷口处一声尖锐的女声响起,在暗黑的夜中格外的刺耳。 王隐婆啧啧了两声,道,“又是哪个倒霉汉子没付起翠翠的钱。” “还说自己是知府家的表少爷,口袋比老娘的脸还干净,我呸!”一声更加高的嗓音响了起来,“喝了老娘的酒,还没钱,我呸!”接着是一阵闷拳落在身上的声音。 楚歌刚刚转过去的身子又转了回来,对王隐婆道,“你去给翠翠姊妹点儿钱,把宋大彭带过来。” 王隐婆张了张嘴,在楚歌的目光下还是什么都没说,认命地走了上前,“翠翠,这点儿银子你拿去买点儿胭脂,这个男人让我带走吧?” 第7章 请君入瓮戏幕开 宋大彭猛地睁开眼,昨夜的回忆涌了进来,宋大彭转头看向一旁坐着的楚歌。依旧是那一身黑色的衣衫,宋大彭却感到了一丝不同。 楚歌轻笑一声,从一旁炉子上拿起茶壶倒了一碗茶,端给宋大彭,“宋公子,这是醒酒茶,看在我昨夜收留你的份儿上,可不可以告诉我叶妩叶小姐邀请你演了一出什么戏?” “噗……咳咳……”捧着醒酒茶喝的宋大彭一口喷了出来。 楚歌轻巧地避开宋大彭喷出的茶,抽出手帕细细地替宋大彭擦了擦嘴角,道,“昨晚你喝醉酒说的。”楚歌恍若没有看到宋大彭警惕的眼神,继续循循善诱道,“怎么说,我也是过来人,单是买醉是换不回女人的心的。我也不忍心见你一个大好的年轻人被爱情毁了,你告诉我实情,我帮你出主意。” 宋大彭恍惚了一下,闭了闭眼,再睁开眼睛,眼前的楚歌淡笑着,一脸地真诚。宋大彭又狠狠灌了一口解酒茶,道,“我要叶妩。” 楚歌接过宋大彭手中的茶碗,转身又沏了一碗,递还给宋大彭,“告诉我,你们演的是什么戏?” 宋大彭咬了咬牙,说道,“叶妩说让我演两出戏,一出在假山前她告诉我她怀孕了,另一出戏是让我陪她把孩子拿掉。本来我以为她是中意我,想要通过这种方式下嫁给我,谁知道,她是为了夏侯玄那个奸夫!现在,夏侯玄回来了,她甚至都不需要我陪着她演戏!”宋大彭紧紧地攥紧拳头,“我要叶妩,我要让她做我的小妾!” 楚歌拍了拍宋大彭的肩膀,道,“叶妩腹中的孩子是谁的?” 宋大彭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不是我的,我没有碰过她,也不是夏侯玄的。” 楚歌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带着一丝狰狞的味道,“这就好办了,这个孩子就是叶妩和夏侯玄心中梗着的刺。” “哼,这种男人你也要?反正都打出来了,钱给我,人你带走吧。”翠翠语气稍缓,拿了银子转身回了院中。 王隐婆推搡了一把宋大彭,宋大彭踉跄地倒在楚歌脚下,醉眼迷蒙地看了一眼楚歌,呓语道,“你不是表妹,你没有表妹长得好看。” 王隐婆气不过,一脚踢在宋大彭腿上,宋大彭撑着坐在地上,打了个酒嗝,“连你一个隐婆也看不起我,等我娶了表妹,我要你们好看!”说着又打了一个酒嗝,宋大彭猛地抱住楚歌大腿,哭嚎道,“我娶不了表妹,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她让我陪她演戏,我没演好,她不用我演戏了,我更没有机会了,呜呜。” 楚歌刚准备踹掉宋大彭的身形顿了顿,“你说什么?” 宋大彭却歪了歪身子,倒在楚歌脚下睡着了。 …… 天大亮,宋大彭揉了揉快要炸裂的头,眯着眼睛迷迷糊糊地想要起身洗漱。身旁一个略显沙哑的声音说道,“宋公子,你醒了?” 拂冬手上端着一盆血水从屋中走了出来,神情有些慌乱,眼泪在眼眶中打转,看到楚歌的身影,手上的木盆“铛”地一声掉在地上,血水四散溅开。拂冬顾不上打湿的裙摆,刚想上前一步,腿一软跌倒在血水中。 楚歌和王隐婆走进知府内院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拂冬一身是血地趴坐在地上,泪水大滴大滴地打在地上,敲打在血水中,绽开一朵细微的血花,又和血水融在一起。 楚歌上前扶起拂冬,“拂冬姑娘,怎么如此不小心。” 拂冬反手抓住楚歌的手臂,手劲儿大的好似要捏碎楚歌的骨头,“楚大人,你是过来帮我家小姐看病的吧?求求你快进去看看,小姐留了好多血,好多血。” 楚歌眉心皱了皱,掰开拂冬的手,走进了屋里。王隐婆在身后摇着头看着地上的血迹,“也不知道以后能不能再怀上。” 屋里弥漫着血腥味,混合着屋中点的熏香,浓烈的气味令人作呕。楚歌掩了掩口鼻,走了上前。 叶妩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眼睛睁得大大的,空洞地看着床顶,一动不动。听到楚歌走近的声音,叶妩偏了偏头,眼中方才有了丝毫的焦距。 楚歌袖手站在叶妩床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叶妩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屋子里的熏香。”声音一出,叶妩自己也顿了顿,声音好似砂纸打磨在铁器上,干涩而沙哑。叶妩舔了舔嘴唇又咽了口口水,补充道,“我怕胎太稳,就加了熏香的量。” 楚歌深深地看了一眼叶妩,“虎毒尚且不食子,老身涨见识了。”说罢,楚歌转身离开了房间。 拂冬还在血水中趴坐着,楚歌经过她身边的时候,拂冬好似蓄力很久,突然发力扯住了楚歌的衣角,“楚大人,我家小姐还好吧?” 楚歌面无表情地把衣角从拂冬手中抽出来,“卧床休养就可以了。”言罢,楚歌朝着知县府中莲花池的方向看了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王隐婆面露不忍,抬手扶起了拂冬,“虽是夏天,这几天天阴沉沉的,地上寒气重,况你又沾了水,赶紧起来才是。你不为自己,总得为你家小姐打算打算,指不定就要靠你生庶子。” 此刻,夏侯玄背着手站在一池莲花边,腰带被风微微带起,一身白衣纤尘不染,莲花尚且不及他的亭亭傲立。 宋大彭眼红了红,忿忿地上前,道,“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看莲花!” 夏侯玄嘴角扯出一抹笑,“不是宋公子约我来这里的吗?” 宋大彭气结,思及楚歌的话,宋大彭压下喉咙翻涌的血气,道,“你不去安慰一下表妹?表妹为了固胎用了熏香,导致了流产,现在正在房中哭泣。小月子也很重要,你不过去?” 夏侯玄面色不虞地看向宋大彭,嘴角的笑意终于敛了回去,“本公子的事情不劳烦宋公子管。”言罢,夏侯玄转身走了出去。 宋大彭看着夏侯玄愤而离去的背影,气血终于顺了一些。 …… 燕子压低身姿掠过地面,空气中氤氲着湿气。 叶妩托着腮看着坐在对面认真剥着石榴的男子,不得不说,夏侯玄算得上貌若潘安,微低着头的姿态让叶妩想起徐志摩那句“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像水莲花不胜凉风的娇羞”。叶妩偷笑着,夏侯玄抬起头,深邃的眼睛看着她,手上一盘剥好的石榴籽递了过来。 叶妩笑盈盈地接过石榴籽,捻起一小撮放进嘴里,石榴的清香弥漫了口腔,叶妩满意地眯了眯眼睛。夏侯玄又从果盘里拿过一只石榴,灵巧的手指夹着一片薄薄的刀片,手指翻飞间,石榴裂了开来。夏侯玄手上没有停歇,开口说道,“所幸宋大彭没有知晓全部计划,不过,他应该把他知道的部分透了出去,就凭他的脑子,断想不出这种话来挑拨离间。” “正好将计就计。”叶妩托腮边吃边欣赏夏侯玄剥石榴,眼角余光看到映红拿着一张花笺走了进来。叶妩噙起一抹笑意,从映红手中接过花笺,朝夏侯玄挥了挥,“请君入瓮。” 夏侯玄嘴角微弯,把手上的石榴籽尽数放进盘中,从一旁拿起一方帕子细细擦了擦手上的石榴汁,站起身朝外走去,打开帘子的时候回头望了一眼心情颇佳的叶妩,说道,“小心行事。” 天渐暗,风微凉。 叶妩轻轻吐了一口气,紧了紧披风的带子,上次夜深巷暗,她没来得及细看这栋门户,现在看来,门上竟然还挂着一对素色灯笼,灯笼上没有任何花纹,夜色下发出昏黄的光,随着风明明灭灭,让叶妩不禁想起纳粹的人皮灯笼。 叶妩执起门环敲了两声,未等她把手从门环上抽出,门内便响起开门闩的声音。 楚歌打开大门,唇边还有一抹轻笑,“叶小姐来的真准时。” 叶妩咬了咬唇,“楚姑娘说笑了。” 楚歌微微侧身,叶妩轻拉一下披风,拢了拢头上的簪子,走了进去。 楚歌关上大门,重新把门闩插好,唇边扬起一抹妖冶而愉悦的笑容,对看着她的叶妩说道,“独居之人,习惯了闩门。” 叶妩点了点头,“我还没有谢楚姑娘的上次的看诊之恩,正巧楚姑娘邀请,我也是想来一表谢意的。”说着,叶妩从袖袋中取出一柄玉刀,递了上前,“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楚歌眼睛亮了亮,小心接过玉刀,拉过一缕头发吹过玉刀刀刃,只见头发飘断在空中,楚歌大喜,“老身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叶妩抿唇笑了笑,“楚姑娘喜欢就好。”说着亲热地挽起楚歌的手臂,“我都把那块累赘弄掉了,我们在一起没有任何后顾之忧,不知道谁在长卿面前说了什么,长卿现在对我冷漠极了,楚姑娘来帖子说有办法让我重新抓住长卿的心,我该怎么做?” 楚歌面色稍微冷了冷,语气却不变,道,“当然了,抓住男人的心,首先要抓住男人的胃,先来试一下我准备的美食。” 叶妩像是没有注意到楚歌的脸色,依旧拉着楚歌笑问,“不知道是何美味佳肴?” 楚歌露齿一笑,牙齿在半明半暗的天色中森白地闪现,“天变了,要下雨了呢。” 第8章 蜡炬不语心字灰 楚歌露齿一笑,牙齿在半明半暗的天色中森白地闪现,“天变了,要下雨了呢。” 叶妩迷茫地看向楚歌,“嗯?楚姑娘说了什么?” 楚歌拉着叶妩推开了房门,桌子上烛台罩着暗黄色的灯罩,与门口灯笼颜色相仿。灯笼下摆放着一个被盖子罩住的盘子,似是有热气从盘中冒出。 楚歌拉下叶妩搭在她手臂上的手,牵着她坐到桌子旁。叶妩从善如流地让她牵着坐下,手指轻轻拂过楚歌的手,楚歌手上一层薄薄的茧子,应该是长期拿刀所致。 楚歌起身拿开盘子上的罩子,红色的肉切成薄薄的片,整齐地排列在盘子中央,下面撒上了薄薄的一层葱花,衬得肉片颜色鲜艳,肉片周围还细心地雕刻了两朵萝卜花,白色的萝卜花让整盘肉都鲜嫩了起来。 楚歌又从桌下拿出了一盘黑色的酱汁,摆放到了叶妩手边,说道,“听说渔民打了鱼,为了尝出鱼鲜嫩的味道,往往都会生食。不知道叶小姐能不能陪我试一下这种吃法?我特地把肉放在冰里镇着,唯恐鲜味丧失。不过渔民说,鱼太腥,配上姜醋比较美味,我也试着做了一下,请叶小姐赏脸。” 叶妩面带笑意地夹过一块肉片,就着筷子端详了一会儿,“怪不得盖子上冒着水汽,原以为是热气,原来是凉气。可怜我刚刚小产,恐怕不能吃如此冰冷的东西。”叶妩放下筷子上的肉,“不过,看这肉纹理清晰,必是劲道有韧性。我真是太没有口福了。” 楚歌已经夹起一块肉塞进了嘴里,微微眯着眼睛嚼着,好似期盼了多年的食物终于入口。她咽下去口中的肉块,又夹了一块放进嘴中,没有理会楚歌。 叶妩微微皱了皱眉,刚想再说什么,忽然感到一阵眩晕袭来,她不由晃了晃,陷入了黑暗中。 楚歌抬眼看了一眼倒在桌子上的叶妩,斯条慢里地嚼动着嘴里的肉,冷笑着道,“傻姑娘,如此美味,我怎么舍得用迷药糟蹋它的味道?人皮灯罩为引子的迷烟蜡烛味道如何?” …… 耳边传来霍霍的磨刀声响,伴随着窗外的雷鸣声格外刺耳。叶妩猛地睁开眼睛,眼前明亮的烛光让她眼睛眯了眯,定睛一看,她的身侧摆了十二支白色蜡烛。 楚歌坐在叶妩身侧,把玩着手上的玉刀,轻笑道, “醒了吗?”声音已经不复喑哑,反而带着点点清脆。 叶妩活动了一下手脚,果不其然,手脚都被紧紧缚住。叶妩看向楚歌,楚歌已经换了一身衣衫,不再是自梳女的打扮,而是一身窄袖宽腰绛色衣衫,头上用一块大红色的布巾仔细地收拢了头发。 叶妩轻笑一声,仰躺在桌子上,转头看向了楚歌,“楚姑娘,或许我该称呼你为冯李氏?” 楚歌把玩玉刀的手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叶妩,“没想到叶小姐把在下的身份查的如此清楚。”楚歌抬手拿起桌边放着的一支石黛,朝着叶妩眉毛比了比,“也罢,本来知府的户籍室也是收录着我的资料,只要肯用心查,还是可以查到的。” 叶妩笑了笑,处于困境却一切了然于胸的笑意隐隐地刺痛了楚歌,楚歌重重放下石黛,问道,“难道叶小姐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 叶妩一敛笑意,声音微凉,“有什么想要问呢,我既然知道你是冯李氏,自是猜到大半。” “轰隆——哗——” 外面响起了雷雨声,闷了一天一夜的雨终于落了下来,电闪雷鸣中,楚歌脸色苍白地踉跄了一下,“你没有和你表哥通奸也没有怀孕,更没有落胎。”语气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 随着雷声的响起,楚歌的门应声而开,一袭黑衣的夏侯玄疾步上前,劈手扯过桌前的楚歌往后一甩,正好砸进跟进来的绛紫衣衫男子怀中。“哎呦,夏侯,你怎么这么不怜香惜玉?随地乱扔东西的习惯可是不好啊,砸的人家胸口好痛。”赵承恺嘴上不着调地哼唧着,手上动作利落地捆好楚歌,还顺手卸了楚歌的下巴。 夏侯玄没有搭理一旁叽歪的赵承恺,径直走上前,捞起桌边的玉刀,割向叶妩身上的绳子。玉刀在夏侯玄手上游走着,绳子在他手下寸寸断裂。夏侯玄面色不虞地扶起叶妩,“说好情况不对就发信号,你怎么如此不小心?如果不是我听到雷声,感觉事情不对劲儿翻进来,等到你发信号,估计你已经被大卸八块了。” 门外响起了乱糟糟的撞门声,赵承恺叹了一口气,认命地去给叶洪彦开门去了。 半刻钟之后,头上顶着一头湿乱头发的叶洪彦急急地走了进来,看到站在一旁毫发无损的叶妩不由松了一口气,说道,“这个主意终究是冒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叶妩揉了揉被绑得发麻的手,走到楚歌身前,蹲身下去。夏侯玄见状,出手在楚歌下巴上一抬,楚歌猛地咳嗽一声,下巴被重新接了回去。 叶妩抬手捋了捋楚歌的碎发,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为何要取那些姑娘的胞宫?” 楚歌轻笑一声,眼中满是怨毒,没有丝毫笑意,“我嫁入冯家七载,上侍公婆下敬夫婿,自认没有丝毫不当之处。可是冯家却以无子为由纳了那些心思恶毒的妾侍,李家竟然也认为此举无有不妥。我自是无法忍受,弃夫家和娘家之姓,自梳而出。我本来一副药剂想毁掉这一副夫君曾赞叹的嗓音,没想到每逢雷雨天就会恢复原来的嗓音,这是上天的旨意,上天的旨意!” 楚歌忽然抬头看向了叶妩,声音猛地拔高,“你知不知道,我多么想要一个孩子?如果有孩子,这一切都不会发生!我恨,为什么她们要落胎?既然她们不想要孩子,还要胞宫做什么?我要把她们的胞宫都吃掉,都吃掉!哈哈哈!”楚歌爆出一串笑声,却是混着苦涩的泪水。 叶妩脸色变了变,“你是说,你之前宴请我,用的肉是陈朵朵的胞宫?” 楚歌舔了舔嘴唇,满脸遗憾地看着叶妩,“味道真是好,可惜你没口福。” 叶妩本来对她还有些怜悯,听此言不由站起身来,如此把自己的不幸福归结为她人过错的神经病,有什么值得怜悯的。叶妩对叶洪彦说道,“爹爹,真相已经大白,可以带走楚歌了。” 叶妩噙着笑意看着官差押走了楚歌,朝着叶洪彦点了点头,叶洪彦好不容易扯出个笑容给叶妩,看到脸色灰败跟进来的宋大彭,嘴角的笑再也挂不住了。 宋大彭地低了低头,脸色更加灰败,朝着叶妩深深地鞠了一躬,不发一言转身走了出去。 叶妩伸手拦住了想要让官差抓捕宋大彭的叶洪彦,道,“爹,算了,虽然表哥做了错事,总归是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况且,他已有悔意。” 叶洪彦看着叶妩略显苍白的脸,没有拂了叶妩的意,只是别扭地哼了一声。 叶妩笑了笑,轻推了叶洪彦一把,“知府大人,快去工作。” “映红和拂冬都过来了,让她们照顾你。”叶洪彦轻咳了一声,“你娘也知道了。”说完,匆忙随官差赶了出去。这里大半夜闹出这么大动静,收尾安抚人心的工作还要知府出马。 待官差们出去,映红和拂冬匆匆走了进来。拂冬一见叶妩,赶忙上前扶住她,叶妩这才软绵绵地倒在拂冬身上,“快扶好我,楚歌这迷香还真厉害!我娘怎么知道了,哎。”拂冬揽着叶妩,映红忙拿出手上沾了水的帕子给叶妩净面净手。 夏侯玄紧抿着唇,赵承恺暗暗地瞥了一眼夏侯玄,脸黑的好像锅底,连忙嬉笑着道,“好在毫发无损地把事情解决了。” 夏侯玄清冷的声线伴随着穿堂风让赵承恺不由打了个寒颤,“无视名声,置身险境,叶妩叶大小姐你下的一盘好棋!” 叶妩确是虚弱地咧嘴一笑,面色越发地苍白,好似刚刚咄咄逼人的不是她,“无论如何,真相大白。”说着,叶妩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拂冬一趔趄,还没站稳,眼前一花,叶妩已经躺在夏侯玄怀中。夏侯玄依旧是紧抿着嘴唇,眼底却隐隐有些担忧。夏侯玄叹了一口气,抱着叶妩朝着门外走去,怀中昏睡的叶妩下意识地往夏侯玄怀中蹭了蹭,夏侯玄安抚地拍了拍叶妩的后背,继续朝外走去。 映红看着夏侯玄抱着叶妩离开的身影,悄悄掩唇笑了笑,抬眼问还没从小姐被抢走这个认识中反应过来的拂冬,“拂冬,夏侯公子跟小姐好般配的样子,他们是如何认识的?” 拂冬揉了揉额角,看着映红一脸好奇的样子,略有些无奈道,“这要从老爷还是知县的时候说起。” 第9章 落花成冢叹西厢 沾衣欲湿杏花雨,吹面不寒杨柳风。天正蒙蒙地下着细雨,偶尔一丝风卷起杨柳叶。叶洪彦手撑着一把油纸伞,雨顺着伞面聚成一条细流滴了下来。叶洪彦在门房处站了站,问道,“小姐去了哪里?” 门房恭敬地呈上阮家的请帖,答道,“小姐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朝廷推新令,她去学习膜拜一下。” 叶洪彦不禁笑了笑,确实是叶妩的性子,取过门房呈上来的请帖走了出去。 站在门口迎宾的阮金财和阮惠娘远远看着一身素色衣衫手持油纸伞的身影,惠娘脸上露出一丝鄙夷,对阮金财说道,“都是你把年年娇惯坏了,虽然士农工商商家地位最低,可是咱们家有钱啊,非要嫁给劳什子的峨冠博带的书生。看穿戴又是一个打秋风的。” 阮金财定睛一看,连忙伸手捂上惠娘的嘴,低声呵斥道,“胡说什么,那是咱们县里的知县大人。” 阮金财连忙躬身迎上前去,亲昵地扯住叶洪彦的袖子,“没想到大人亲自来捧场。” 叶洪彦顺着他的拉扯进了院中,院中已是熙熙攘攘,毕竟是文登县的首富,首富之女大婚大办三天流水席,自是人头攒动。阮金财刚准备扯开嗓子喊一句知县来了,叶洪彦抬手制止住了他,低声道,“阮兄,我只是作为友人前来贺喜,并不欲表明身份,现在众人皆知,岂不是不能喝个痛快?” 阮金财心神一转,呲牙一笑,露出一副兄弟我懂的表情,朝着叶洪彦挤了挤眼睛,就拉着他去主桌坐了下来,告罪道,“叶大人,我还要去等着迎新郎,怠慢了。” 叶洪彦伸手端起一杯女儿红,放在鼻端嗅了嗅,方才摆摆手让阮金财走了。 待阮金财走得看不见了,叶洪彦才缓缓放下酒杯,眯着眼睛打量了一下会场。这种富商贵绅他不欲得罪,但也不想跟他们交往过密。 鞭炮声响了起来,宾客齐齐起身观礼,只见一架四人抬着的红顶“抬郎头”轿子缓缓跨过火盆,帐幔随着晃动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孔,大红的喜服下手紧紧地攥住轿子,面上的紧张之意也掩盖不住娶妻的喜意。 叶洪彦嘴角不禁也露出一丝笑意,听说新郎官家里遭了灾,一家几口就剩了他自己,入赘也有入赘的好处,起码在阮金财家里不愁吃穿,说不定还可以打点他赶考。 随着鞭炮声渐小,喜娘拥簇着新娘从堂内走了出来。一身大红的嫁衣,袖口领结处盘旋着龙凤祥云纹,腰身盈盈一握,一朵大红色并蒂牡丹栩栩如生。头上却没有盖上红盖头,金冠之下一只展翅凤凰口吐珠帘,挡住了阮年年娇俏的面容,随着阮年年的走动,欲说还休。 李秀才面露喜色笨手笨脚地从“抬郎头”上爬下,虽然姿态不甚优雅,却一腔爱意无法抵挡。 喜娘连忙把喜绸另一端塞到李秀才手里,李秀才傻笑着伸手欲接过喜绸,谁知喜娘一个踉跄,喜绸未到李秀才手中便掉到了地上。场上瞬间鸦雀无声,阮年年的脸色隔着珠帘也能看出苍白。李秀才一把捞起喜绸,紧紧攥住,笑道:“娘子国色天香,美人儿在怀还要一波三折。” 众人听到这句话,哄笑了起来,一时恭喜声不断。叶洪彦暗暗点了点头,倒是机灵应变的后生。 李秀才攥着喜绸,另一只手虚扶着阮年年,在喜神方兜一圈,这才算迎娶结束。李秀才护着阮年年走到高堂下,听着唱诺拜了堂。听到送入洞房时,李秀才脸色的不安之色才散去,激动地越过喜绸想要拉阮年年的手,宾客又是一阵哄笑,哄得李秀才拉着阮年年往洞房头也不回地走去。 阮金财面上这才露出一丝笑意,对李秀才对阮年年的呵护之意甚是满意,忙着招呼宾客,“新人正热乎着,就别闹他们了,咱们喝酒喝酒。” 觥筹交错间,阮金财呵呵笑着摆了摆手,大家说闹的声音低了下来,阮金财道:“应小女要求,今天我们阮家请了一名说书人,给大家热闹热闹!” 一名身穿灰色衣衫,只在腰上缠了一条红色腰封的男子摇着一把折扇走到众人中,哗地一声合上折扇,拉长了腔调开口道,“今天说的是三生石上名讳刻,才子佳人共枕眠。” “话说,朝廷日前颁布了一条婚配令,凡豆蔻之年没有许配之女子,皆由官府给予婚配。这文登县有个财主老爷,名唤阮金财,这阮老爷膝下有个散财童子转世的绝世美人儿,唤做年年。阮年年甫一出生,阮老爷财运大动四方。今天说的佳人,正是阮年年。阮年年今年二八年华,一家有女千家求,可阮年年却是个女中豪杰,道,小女子的意中之人是个盖世才子,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的云彩来娶我。正是这一句话,阮老爷便设台东门,比武招亲。” 说书人折扇一晃,指点江山状,继续道,“话说,比武当天,阮年年一身红妆坐在台下一侧,美人如画,众多才子争抢上台。比赛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终于决出两名候选人,名唤宁澄和张加来。这宁澄据说祖上也曾是京官,家置地产无数,却是逗鸟遛狗的二世祖,而这张加来,身长两尺,凭着机缘略有薄财。二人鏖战正酣,人群中挤挤攘攘,一名上京赶考的倜傥才子就被挤到阮年年身上。这才子正是李秀才。这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二人一眼便认定了三生石上的缘分……” “啊!救命啊!”一声尖利的叫声划破长空,打断了正讲到□□桥段的说书人,说书人眉头蹙了蹙,刚开口准备缓和下气氛继续说下去,只见一个小丫鬟连滚带爬地扑到了阮金财的脚下。说书人捏了捏扇子,没有继续说下去。 阮金财看着发髻略有些散乱的丫鬟,不满地瞪了一眼惠娘,惠娘一把拉起丫鬟,呵斥道,“这大喜的日子,莽莽撞撞的做什么?冲撞了贵人你几条命也不够赔的!” 丫鬟身子止不住地颤抖着,惠娘一松手,丫鬟又软下了身子,噗通一声跌倒了地上,这一摔,把丫鬟的神志摔回来了一些,她一把扯住惠娘的衣角,嘴唇颤抖着道,“小,小姐出事儿了!”说完,丫鬟两眼一翻,面色苍白地晕了过去。 …… 公告栏旁。 叶妩一身鹅黄色的上襦,尽显青春的娇俏,站在一群民众之间,少女清脆的嗓音读着公告栏上的新法令——推行令:“凡大曌律不通读者及户不持有者,处以笞刑。” 一旁有人挠了挠头,问道,“叶大小姐,这个是什么意思啊?” 叶妩微微笑着,“就是说咱们大曌朝颁布的《大曌律》所有人都要认真学习,并且每家每户都要有一本,否则就要处以笞刑。” 话音毕,人群哗然。 “咱们老百姓能识几个字,怎么通读?” “哪里有闲钱去买书?” 叶妩待众人各自说完,轻轻拍了拍手,等百姓的目光集中到她身上,她才开口道,“乡亲们不要担心,知县会每户发放,并且于初一和十五请先生为大家讲解,届时,大家只需保存好书籍并且记住准时来听即可。” “好!”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和称赞声。 “夏侯,这个女子有点儿意思。收买人心工作做的不错。”站在对面茶楼二楼的赵承恺转身对着端坐在另一端的夏侯玄说道。 夏侯玄不动声色地拿开了手边的酒杯,眼皮也没抬,开口道,“脏。” 赵承恺眉头跳了跳,道,“夏侯玄,你别太过分!” “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拂冬慌慌张张地跑进人群,众人一看是找叶妩的,纷纷给拂冬让开了一条路。 叶妩扶着跑到气喘吁吁的拂冬,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 拂冬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小姐,你看跟我走,出人命了。” 叶妩反手握住拂冬的手,安抚道,“拂冬,你别慌,我们边走边说。” 茶楼上的夏侯玄这才抬起头来,看向了楼下镇定自若的女子,唇边露出一丝饶有兴味的笑意,道,“走,咱们也去看看。” 赵承恺僵硬地转过头,“没想到夏侯大人还有感兴趣的事儿。” “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夏侯玄转身走了出去,赵承恺连忙跟了上去。 …… 红,目光所及之处,都是红。 红色烛台上的蜡烛还是明明灭灭地燃着,烛台上红色的布幔上喷溅着点点血红。烛台旁的大红色婚床上,血迹已经浸湿了床单,顺着床单上的褶皱一滴一滴地滴了下来,血击打着地面的声音让惠娘哀嚎一声晕倒了过去。 床上躺着阮年年,准确的说,是无头的阮年年尸体,衣衫半褪凌乱不整,尤其是下半身的裙襦,已经被乱糟糟地扯下,露出青肿不堪的下身,大腿内侧还有青青紫紫的指印,而身下的白布巾上梅花点点。 而新郎李秀才却是躺在烛台下的桌子侧,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刀印,几乎要把他的头整个斩下来,嘴巴被一块红色的布巾塞住,两只眼睛毫无焦距地大睁着,死不瞑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尘缘的地雷,比心! 第10章 守宫朱砂鞋底印 床上阮年年的尸体,衣衫半褪凌乱不整,大腿内侧青青紫紫的指印,而身下的白布巾上梅花点点。新郎李秀才却是躺在烛台下的桌子侧,脖子上一道深深的刀印,几乎要把他的头整个斩下来。 叶妩只是看了一眼屋子里的情况,转身对阮金财道,“阮老爷,知县大人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不过现在,请大家都回去吧,不要在这里围观,如果证据被破坏掉了,想要找到杀害令媛的凶手就难上加难了。” 阮金财见此情景,好似瞬间老了三载,可见是真的疼惜这个女儿,阮金财朝着众人拱了拱手,道“对不起了诸位,招待不周,红事变白事,请大家今天先回吧。” 众人见状忙告辞,众人尚且没有散尽,阮金财却缓缓朝着叶洪彦的方向跪下了,道,“叶大人,您一定要帮我找出杀害女儿的凶手啊。”说着,老泪纵横。 叶洪彦忙走了过来,扶起了阮金财,道“我一定竭尽全力给令媛一个交代!” 阮金财抹了一把泪水,站起身缓缓地走了出去,在不远处站住了脚,靠在廊柱上双眼无神地看着屋中的阮年年。 叶洪彦刚准备去询问叶妩,发现有两名公子还站在原地没有离去,叶洪彦上前道,“二位公子,打扰了,此处是案发现场,无关人员请离场。” 赵承恺笑了笑,翻手拿出一块令牌,叶洪彦一惊,正准备行礼,赵承恺伸手托住了叶洪彦,笑着摇了摇头,“我们二人只是在这里看着,不会插手。” 叶洪彦点了点头,转身走向了叶妩。 叶妩正蹲在地上,从怀中掏出一支炭笔和一张纸,一寸一寸地看着地面上的印记,并时不时在纸上记录着。 叶洪彦刚准备走到叶妩身边,叶妩手一伸,大吼道,“停!” 叶洪彦脚步一顿,收回了刚刚准备迈出去的步子,问道,“如何?” 叶妩头也没有抬,炭笔不停,嘴上说道,“这里有一串脚印,外边下着雨,留下了脚印,可是有一点很可疑,脚印只进不出。” 赵承恺探头看了看地上的脚印,笑道,“若是时间长了鞋子上的水干了呢?” 叶妩抬头看了一眼赵承恺和夏侯玄,再看一眼一旁的叶洪彦,没有说话,继续低头在纸上写着。 被无视的赵承恺抬腿就要走进屋子,叶妩猛地抬头说道,“别进来!”说着看了一眼仍然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夏侯玄,心中略有一丝不爽,再看一眼想要走进屋子的赵承恺,哼了一声,道,“哼,若你是凶手,会在屋子中呆很长时间?这可是婚房,闹洞房的人随时可能进来。” 叶妩收起了手上的本子,又看了一眼地上的脚印,转身往床边走去,边走边说,“如果公子想要进来的话,请把鞋子脱了,小心别破坏了现场。”似是想到了什么,叶妩转过身,指着门边一双绣花鞋说道,“我在房间呆了有一段时间了,你看门边的鞋子,应该还没有干透。” 赵承恺略有些僵硬地看向门边的鞋子,说道,“你如何知道他呆的时间不长?新娘不是已经被侵犯了?” 叶洪彦也从地上站了起来,“此人鞋长八寸的样子,身高应该在八尺之上。” 叶妩细细地看着阮年年的躯体,恍然大悟道,“爹,我觉得需要请个稳婆来看一看阮年年,如果我猜测没有错的话,凶手的确是只呆了很短的时间。” 赵承恺惊诧地看着眼前的女子,一般女子就算不尖叫晕倒,面对这种情况也应该惊慌失措,她竟然如此镇定自若,好似眼前不是被侵犯被杀死的女子,只是一只被屠戮的家畜。赵承恺转身看夏侯玄,夏侯玄只是饶有兴味地笑了笑。 叶妩叹了一口气,轻轻敲了敲手上的纸,说道,“应该是情杀。凶手只是当着新郎的面儿破了新娘的身子,应该并没有继续下去。然后杀掉了新郎,继而取走了新娘的头。” 一道低沉醇厚的声音道,“的确如此。” 叶妩抬头看向声音发出的地方,夏侯玄逆着光站在面前,一身灿色光晕,给了叶妩莫名的安定感,叶妩嘴角微微翘了翘,“公子如何得知?” 夏侯玄上前两步,走到叶妩近前,问道:“不知叶小姐如何判定?” 叶妩虚点了一下阮年年的下身,道:“没有秽物,无论是女子的秽物还是男子的秽物都没有。” 夏侯玄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眼叶妩,未沾染脂粉之气的芙蓉面上脸颊微红,配上神采奕奕的眼神,让人想要轻抚而过。夏侯玄眼角微弯,道:“除此之外,她手臂上有一颗守宫砂,此时,颜色只是略略变浅,而没有退去。若与男子交合,情动之下,守宫砂必退去。” 叶妩眼睛微微长大,弯腰仔细地打量阮年年的手臂,真的有一枚梅色红印。 门外传来跑步声,捕快从门外赶了进来,朝着叶洪彦行了礼,道,“大人,我们听到拂冬小姐的传话就赶了过来。” 叶洪彦远远地朝着赵承恺拱了拱手,道,“你们先把把阮年年夫妇的尸体抬走。”继而走到阮金财的面前,问道,“阮老爷,有没有谁人对阮小姐的亲事不满?据你请来的说书人所言,似乎是有两人求娶过小姐。” 阮金财收回看向阮年年方向的目光,道,“小女平日里足不出户,也没得罪什么人,只有打擂台的时候露过面,当时确是有两人争夺得很厉害,是宁澄和张加来。” 叶洪彦点了点头,道,“宁澄身高在八尺之上?我听说书人说张加来身高仅有五尺。” 阮金财痛苦地把脸埋进手中,“小女果然是因为此事而……”阮金财哽咽着吐不出喉咙里的字,好一会儿说道,“宁澄确在八尺之上。” 叶洪彦转身朝剩下的捕快说道,“你们去把宁澄带去府衙。”叶洪彦看着已然瘫坐在地上的阮金财,朝着赵承恺示意一下,走了出去。 叶妩又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脚印,走到门边穿上了鞋子,朝着夏侯玄摆了摆手,也跟着走了出去。 …… “冤枉啊!大人我冤枉啊!”宁澄一身湿漉漉地跪在大堂上,已经看不出衣衫的颜色,衣襟还在滴滴答答地淌着泥水。 坐在叶洪彦下首的叶妩看了看对面不请自来还一脸自若地坐在那里的夏侯玄和赵承恺,再看一眼理所当然的叶洪彦,叶妩无奈地看向了宁澄,又被宁澄这一身狼狈搞的愣了愣,叶妩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道:“下面跪着的可是宁澄?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嗷~”宁澄一听叶妩的询问,大呼一声五体投于地,衣襟上的泥水四溅开来,夏侯玄脸色铁青地看着宁澄,叶妩眼角瞟见夏侯玄面上的不悦,对夏侯玄不食人间烟火形象崩塌很是满意,面上不动声色地继续看着宁澄。 宁澄不管不顾地哭丧着道:“青天大老爷啊,我是冤枉的啊,他们不问一句,就说我杀了人,把我带了过来,我冤枉啊!” 叶洪彦一拍惊堂木,道:“公堂之上岂容你撒泼耍赖?跪好!” 宁澄缩了缩身子,忙爬了起来又跪坐回原处,战战兢兢道,“大人,小的真的没有杀阮年年。” 叶洪彦眯了眯眼睛,道:“我还没有问你,你如何知道是阮年年被杀了?” 宁澄抬手擦了擦刚才溅在脸上的泥水,道:“我虽是没有参加阮年年的婚礼,但是我被带过来的时候听说了。” 叶妩箭步上前,在宁澄收回手之前捏住了他的手腕,厉声道:“你手上的伤口是为何而来?”一道深深的刀伤横亘在宁澄的手掌之上,由于顺着纹理而伤,刚刚在他插科打诨的时候竟然被无视了,就在他擦拭脸上的泥水时,血痕才被叶妩看到。 宁澄挣脱开叶妩的钳制,讪讪地收回手,道:“毕竟也是求娶过阮年年,我也是真心喜欢她的。如今她嫁作他人妇,我心情不好就喝了点酒,然后在院子里边练武,不小心被刀伤到了。” 叶妩从袖中抽出手帕,缓缓地擦拭着手指上的泥水,纤长的玉指辗转其中,手帕上绣着的竹叶若隐若现,沾染着土色的泥水,叶妩忽然问道:“你杀了阮年年?” “不是。”宁澄脱口而出。 叶妩低低地嗯了一声,收回了帕子,问道,“你在练武的时候有谁知道?” 宁澄老老实实地跪在地上,答道,“没有人,我本来就是一个人住,练武的时候我把门关了,没有人知道。” 叶洪彦问道:“宁澄,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宁澄抬起头,呐呐道:“大人,我真的是冤枉的。” 叶洪彦一敲惊堂木,道:“先押下去。” 叶妩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什么。刚才她在宁澄微微出神的时候问了那一句,若不是宁澄早有准备,那么他说的就是实话,而在这种情况下,提前做好心理预期的可能性基本是零。 第11章 招蜂引鼠冤情断 叶妩张了张嘴,终究是没有说什么。刚才她在宁澄微微出神的时候问了那一句,若不是宁澄早有准备,那么他说的就是实话,而在这种情况下,提前做好心理预期的可能性基本是零。 叶妩没有确凿的证据说宁澄不是凶手,她也无法确定宁澄是否真的清白,想起阮年年房间中只进不出的脚印,似有一丝一闪而过的想法她没有抓住。 “啪” 一声鞭响带着破空的声音打到皮肉上,带着倒钩的鞭子剐蹭下一块肉,伤口却在瞬间收敛了血迹,一看就是鞭子上浸了盐巴。 “啊!” 一声惨叫响彻了知府大牢,男人低哑嘶吼的声音带着痛楚的哭腔,宁澄浑身颤抖着,衣服上布满了斑驳的鞭痕,“冤枉,我冤枉啊,大人,真的不是我!” 叶洪彦背对着宁澄站在大牢边上,无视着牢里的血腥,冷漠地道:“宁澄,种种证据都指向了你,你还不认吗?” 宁澄艰难地甩开眼帘上的汗,说道:“大人,我冤枉啊!” 叶洪彦没有转身,也没有说话,朝着牢头摆了摆手。牢头见状扔下沾满血迹的鞭子,从一旁火盆里取下烧得通红的烙铁,在宁澄眼前晃了晃,狰狞道:“想不想试试?不想就招认了吧。” 烧红的烙铁还未靠近便可以感受到热度,宁澄咬了咬牙,闭上了眼睛。 “啊!” 比上一声更加凄厉的叫声回荡在牢中,烧红的烙铁在皮肉上印上印记,空气中飘荡着焦糊的味道,随着烙铁的拿开,皮肉被撕扯开来。 牢头面露一丝不忍,微微拿开烙铁,道:“宁澄,你何苦呢?大丈夫敢做便敢认。” 宁澄气若游丝地吸了一口气,坚决地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牢头拿着烙铁,看向叶洪彦,问道:“大人,这如何是好?” 正当叶洪彦蹙眉思索之时,门外的捕快喊道:“大人,有位赵公子求见。” 叶洪彦点了点头,道:“请。”而后对牢头道:“先作罢吧。” 牢头躬身拿着烙铁走到一边,宁澄依旧低垂着头,看不到表情。 赵承恺轻摇着纸扇,走了进来,朝着叶洪彦拱了拱手,便走到宁澄面前,嗤笑一声道:“你倒是硬气。” 叶洪彦道:“赵公子此时来,不知有何指教?” 赵承恺合上扇子,以扇骨敲了敲手,道:“不是我,是我家公子,我只是个传话的。我家公子说,不妨以蜂蜜涂抹伤口,此刑才是不见血刃的逼供佳计。”言罢,赵承恺笑着走了出去。 牢头凑上前问道:“大人,这蜂蜜可是好东西啊,真的要按照这位公子说的做?” 叶洪彦想了想,解下腰上的环佩,递给牢头,道:“去,找厨子拿一罐蜂蜜,按照赵公子说的做。” 牢头接过环佩,小心收起,走了出去。 宁澄已是满身狼狈,本来身上的泥水已经看不出来,血迹染红了他素色的布衣,他低垂着脑袋,好似垂死的飞蛾。 叶洪彦走近宁澄,道:“宁澄,你何必如此挣扎受苦?现有的证据都指向你。” 宁澄浅浅地呼吸着,没有回话。 “大人,蜂蜜来了。”牢头递过一小罐蜂蜜,目光有些不舍地流连在蜂蜜罐子上。 叶洪彦没有接,道:“你按照赵公子说的做吧。” 牢头伸手碰了碰罐口,又缩回去在衣服上蹭了蹭,才小心地把手伸进罐子掏了一些蜂蜜出来,又看了一眼叶洪彦,这才上前涂到宁澄身上。在碰触到伤口时,宁澄只是身子略略抽动了几下。 …… 叶妩托腮坐在门前的台阶上,看着雨丝飘落,思绪又飞到了阮年年房间那排脚印上,不知为何,她总感觉这排脚印有蹊跷。 “小姐,膳房的人来说,今天下午的蜂蜜茶可否换成别的?膳房的蜂蜜没有了。”拂冬手上端着一盘糕点,另一只手撑着一把素色纸伞。 叶妩偏头看了一眼拂冬,道:“不是昨天才买了一罐蜂蜜吗?” 拂冬走进屋中,把糕点放到桌子上,道:“膳房的人说,老爷派大牢里的人把蜂蜜取走了。”拂冬嘟囔着道:“大牢里不都是些犯人,要蜂蜜做什么?” 叶妩霍然站了起来,道:“你说什么?拿去了大牢?” 拂冬被叶妩忽然的动作吓了一下,不解地点了点头,道:“膳房的人是这么说的。” 叶妩一跺脚,道:“坏了。”转身朝大牢方向跑去。 身后的拂冬拎着裙子追了出来,“小姐,伞!” 叶妩头也不回地向前跑,“不必!” 一只蚂蚁沿着宁澄脸色的伤口爬过,还有几只老鼠啃噬着宁澄的腿骨。宁澄身上受伤的部位密密地覆盖着一层黑色,细看之下,黑色还在翻滚着,正是一队蚂蚁。而身上时不时还有灰色蠕动着,正是牢中老鼠。宁澄紧紧地咬着牙,生怕虫鼠爬进口中。一只蚂蚁缓缓地沿着宁澄的唇爬过,终于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宁澄狠狠地甩动着头,哭喊道:“大人,我认,我认了!” 当叶妩走进大牢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一幅景象,叶妩一把抓过牢头,道:“速速去给他擦干净!”牢头看了一眼叶洪彦,见他没有说话,赶忙应着,到一旁取水。 叶洪彦紧抿的嘴唇终于松了松,道:“这宁澄终于肯松口了,还是夏侯公子和赵公子的方法管用。” 叶妩气愤地指着身上已经看不到一块好肉的宁澄,道:“如此刑讯逼供,正常人都无法承受,爹爹,万一此为冤假错案,又该当如何?”不待叶洪彦说话,叶妩转身向外走去。 “阿妩。”叶洪彦伸手准备拦住叶妩,牢头上前道,“大人,宁澄已经擦洗干净了,是不是现在讯问?” 叶洪彦看了一眼叶妩离去的背影,道:“带宁澄上公堂。” …… 夏侯玄放下手上的茶盏,看着双手叉腰气势汹汹站在他面前的叶妩,道:“不知叶小姐有何贵干?” 叶妩问道:“赵承恺在哪里?” 夏侯玄笑了笑,指了指手边的座位,道:“不知赵承恺如何唐突了佳人?” 叶妩冷哼一声,坐了下来,道:“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何职位,但是为官者,当为民做主。你们出此阴损之策刑讯逼供,何愁不出冤假错案?” 夏侯玄噙起一抹笑意,道:“原是为了此事,叶大人不是说了吗,种种证据皆指向宁澄。” 叶妩反而摇了摇头,道:“此案有蹊跷。若一旦六月飞雪,你又该如何?防民之口甚于防川。” “我家公子只是提供了方法,至于是否使用,就不是我家公子过问的了。”赵承恺从外边迈了进来,“看来,驿馆的治安还需要加强啊。” 叶妩一把抓过手边的茶盏,喝了一大口,“咚”地一声放了下来,道:“赵公子真是铁口铜牙,小女子见识了。”说罢,站了起来,朝着夏侯玄福了福,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夏侯公子的手段,小女子也是佩服。” 叶妩径直朝着门口走去,“驿馆是文登的驿馆,小女子自是可以进来。” 夏侯玄执起手边的茶盏,也饮了一口,道:“有意思。” 赵承恺看着夏侯玄手上的茶盏,瞪大了眼睛,“这,这杯茶……” 夏侯玄放下茶盏,道:“日照绿茶。” “这杯茶,叶小姐刚刚喝过了!”赵承恺指着茶盏,视死如归地说道。 “在此之前,我也喝过。”夏侯玄勾一勾唇。 赵承恺死死地盯着茶盏,感觉自己受到了伤害,“你不是说,别人碰过的东西会让你觉得脏吗?你甚至嫌弃我在你喝茶时坐在你对面说话。” 夏侯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赵承恺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眼夏侯玄,“看来,京中待字闺中思慕你的少女们可以留有一线念想了。”看到夏侯玄脸色变了,赵承恺这才心情舒坦地笑了笑。 …… “下面跪着的,可是宁澄?”叶洪彦一敲惊堂木,问道。 “正是。”宁澄抬起布满血污的脸,回答道。 “你既是已经招供,具体说说你的杀人经过。”叶洪彦朝着师爷摆了摆手,师爷拿起手上的笔,一一记录。 宁澄瘫坐在地上,浑身萦绕着低迷之气,道:“那天,我听闻阮年年嫁与一介书生,我便想要报复二人,我在门外伺机埋伏着,等着喜娘出来之后,我便潜了进去。进去之后,阮年年本以为是李秀才,没有设防,我便杀了她,而后等在屋中,等李秀才进来,我又杀了李秀才,这才跑了。” “宁澄,你告诉我,你为何只是破了阮年年的处子之身,而没有继续下去?”叶妩拨开门外看热闹的民众,走进公堂,问道。 “我,我当时想要□□她的,结果被她看出来是我,就没有继续下去。”宁澄抬头看了看叶洪彦,有些犹豫地说道。 叶妩深深吐了一口气,盯着宁澄,一字一句问道:“那么,你告诉我,你如何做到脚印只进不出?阮年年的头颅在哪里?杀害阮年年和李秀才的刀又在哪里?” 第12章 桃之夭夭莞姬伤 叶妩深深吐了一口气,盯着宁澄,一字一句问道:“那么,你告诉我,你如何做到脚印只进不出?阮年年的头颅在哪里?杀害阮年年和李秀才的刀又被你藏在哪里?” 宁澄呆呆地看着叶妩,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又闭上了嘴,迷茫地看向了叶洪彦。 叶妩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叶洪彦,一字一句地道:“大人,请听小女子一言,现在事实不清,宁澄也说不明白,请大人不要定罪宁澄。” 叶洪彦看着堂下跪着的叶妩,抓着惊堂木的手紧了紧,终究是没有敲下去,“来人,把宁澄带下去,严加看管。退堂!” 叶洪彦气冲冲地在前面走着,叶妩小跑着跟在后面,嘴里不住地唤着:“爹,爹,你等等!” 待看到厅中负手站在中央的夏侯玄和赵承恺时,叶洪彦脚步一停,在后面追得气喘呼呼的叶妩不妨撞到了叶洪彦后背,叶洪彦面色不佳地转过身,责备道:“如此莽撞,成何体统!” 叶妩赶紧后退一步,站好低头,低头时眉眼朝着夏侯玄瞥了一眼,正好看到夏侯玄似笑非笑的嘴角。 叶洪彦扶了扶额,伸手示意了一下夏侯玄身侧的椅子,“夏侯公子,赵公子,请坐。” 夏侯玄点了点头,坐了下来,叶洪彦和赵承恺也跟着坐了下来,叶妩乖巧地站在叶洪彦身后。 叶洪彦清了清嗓子,道:“不知两位公子是不是为宁澄之事而来?” 赵承恺从袖中掏出折扇,点了点手心,道:“正是此事,听说街头巷议甚是不利于叶大人。百姓都在暗暗揣测凶手尚未伏法,听闻不少待嫁新娘都推迟了婚期,这可不利于朝廷颁布的配婚令,而且民心惶惶,如何务农劳作?” 叶洪彦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道:“我本想定罪宁澄,可是被小女阻挡,叶娘,你跟夏侯公子和赵公子说说吧。” 叶妩走到厅中,行了一礼,道:“爹,夏侯公子,赵公子,我认为该案存在疑点,既然宁澄承认此事是他所为,那么犯罪手法和藏匿手法就不会隐藏,可是宁澄并不能说出犯罪细节,此事必有隐情。” 赵承恺掂了掂手上的扇子,道:“既然不说,那就继续刑讯,直到他说为止。” 叶妩目光锐利地看向了赵承恺,道:“这是屈打成招!” 夏侯玄伸手止住了二人即将开始的辩论,道:“我认同叶姑娘的说法。之前的刑讯已经够严苛,再继续下去就真的是屈打成招。宁澄暂先收押,不要再进行刑讯。” …… “小姐,您已经在窗前坐了一天了,这纸都快被你戳烂了。”拂冬抽出叶妩手上被她用炭笔点的面无全非的纸,上面密密麻麻都是点儿,没有任何思路。 “哎……”叶妩挠了挠头,顺势趴在手臂上。 拂冬探身把窗户稍微关了一些,道:“这几日细雨连绵,说是阴湿,也别有一番春雨料峭的味道。小姐既然思绪拥堵,要不出去走走?” 叶妩起身,道:“也好。” 叶妩撑起油纸伞,沿着巷子缓缓踱步出去。一路上,雨丝悄无声息落在油纸伞上,若不是偶尔聚成一滴划过,恍若无雨。叶妩脑海中不断推演着现场的可能性,不知不觉走到了茶楼窗下,脑海中有一丝思路划过,叶妩脚步顿了顿。 忽然一股大力扯住了叶妩的手臂,拽着叶妩朝着一边倒去。叶妩一时不查,油纸伞从手中滑落,随着油纸伞掉落的声音,还有另一个重物坠地的声响。而叶妩重重地撞到拉她那人怀中。 夏侯玄把叶妩抱了个满怀,愣了愣,扶住叶妩,问道:“叶小姐,有没有伤到?” 叶妩扶额抬起头,撞进了夏侯玄深黑的眼眸中。 夏侯玄见叶妩没有回答,抬手轻触了一下叶妩的额头,确认无事方道:“刚才我见叶小姐差点被掉落的支窗木棒打到,情急之下就拉了叶小姐,用力过猛了些,叶小姐见谅。” 叶妩忙退出夏侯玄的怀抱,行了一礼,道:“谢夏侯公子搭救。” 这时,茶楼老板匆匆赶了下来,拾起地上的木棒,赔礼道:“二位没事吧?真是不好意思,不如二位上来坐坐?今天的茶我请。” 夏侯玄看向叶妩,叶妩点了点头,随老板走进了茶楼。 窗外小雨还在飘着,时不时顺着风划过窗棂,掀起叶妩鬓边的发丝,扑在叶妩面上,落在面前的桌子上。叶妩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雨丝,眼神放空,脑海中回旋着那天的雨。 夏侯玄坐在叶妩对面,手上擎着一盏茶,穿过袅袅的雾气看着叶妩,看着她下意识地用食指点着桌面,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夏侯玄微微用力捏住了手上的茶盏,刚刚他竟然有一瞬间想要出手擦干飘在叶妩脸上的雨水,想要抚平叶妩眉角的蹙起。 楼下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夹杂着妇人尖锐的叫喊声。叶妩眉头更加深地蹙了起来,夏侯玄放下茶盏,准备起身看一下外边发生了什么事,这时,茶室的门被人从外边大力推了开。 一名面容姣好的妇人一身狼狈地跪在门边,头上发髻歪着,几缕头发散落在胸前,身上的衣衫胡乱地裹在身上,素色的衣衫上隐隐有泥土沾在上面,可能是拉扯中被人推搡在地。外裳皱皱巴巴地被她抱在怀里,似乎是有个孩子包在外裳中。 “叶小姐,求您给妾身做主!”妇人小心地揽着怀中的孩子,眼泪顺着嘴角滴下,却唇齿清晰地喊道,随着她的话音落地,她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 叶妩被人打断思绪,抬眼看到此种情景,来不及说什么,连忙上前扶住该妇人,“夫人,切莫行如此大礼,小女只是个平民百姓。” 妇人摇摇头,眼泪摔碎在地上,道:“在这文登县谁不知道小姐协助知县大人断案,叶小姐,求您了。” 叶妩用力拉起了妇人,抬手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水,看着门外好奇看进来的百姓,无奈道:“夫人先起来,跟我说说事情的始末吧。” 妇人这才把手上的孩子往前递了递,道:“妾身名唤莞姬,是阮金财阮老爷在外头置的外室。几年前,老爷外出做生意,一夜情缘之后,得知妾身怀了身孕,就给妾身赎身置在外室,老爷子嗣薄,夫人知道了莞姬,也没有理睬莞姬,孩子出生后,老爷也只给赐了个小名儿,唤作桃子。前不久大小姐冤死,夫人竟然开始差人给桃子送糕点。”莞姬说着,声音哽咽了起来,她吞了吞口水,这才又道,“我明明叮嘱过桃子不准吃,可是桃子那么小,也没见过什么好吃的,今天趁着我做饭的时候,偷偷吃了糕点,等我回来,桃子已经没了气息。” 莞姬托着孩子,两只水润的眼睛紧紧地看着叶妩,泪水不断地滑下,似是无声控告着。夏侯玄淡淡地瞥了莞姬一眼,莞姬本是看着有男人与叶妩坐在一处,心里盘旋着若是叶妩不为他做主,凭借她的姿色,男人定为她抱不平,可夏侯玄这一眼,却让莞姬心头一跳,连忙低垂下了头。 叶妩低头察看桃子的状况,自是没有注意到二人的眼神官司。 桃子的面部明显肿胀了起来,挤得眼睛都快要看不见,脸色微微发绀,尤其是嘴唇,已经呈现深紫色,而鼻子下面似乎有血迹混着鼻涕流过,带着淡淡的痕迹。而桃子身上似乎带着体温,恍若睡熟了。 叶妩掰开桃子的嘴,口腔里满满的都是绿豆糕碎末,干涩的糕点尚未被唾沫浸湿便匆忙咽了下去。 “叶小姐,是不是夫人的糕点有问题?是她,是她容不下我的桃子,下毒手毒害了我的桃子!”莞姬见叶妩已经察看完毕,搁下左手紧握的篮子,一把抓住叶妩的衣袖,声泪俱下地问道。 “你个贱婢,满嘴胡言,竟然陷害我!”一道愤怒的声音从楼梯处传来,阮金财扶着惠娘走了进来,惠娘叉着腰指着莞姬道:“幸好老爷就在这里,要不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 阮金财站在惠娘身边,远远地看了一眼莞姬和她手上的桃子,皱着眉头问道:“叶小姐见笑了,可否告诉在下发生了何事?” 莞姬愣愣地看着护在惠娘身边的阮金财,在看一眼已经死去的桃子,哀嚎一声,一头朝着惠娘撞了过去。 阮金财侧身挡住有些狂乱的莞姬,一把推开她,莞姬体力不敌阮金财,带着桃子一并儿摔在地上,桃子从她怀中滚落了出来,莞姬赶忙扑过去轻柔地抱起桃子,转头对阮金财哭诉道:“老爷,是她,毒死了我们的桃子!” 阮金财看都没有看一眼倒在地上的莞姬母子二人,倒是转身确定身后的惠娘无碍,才说道,“我没有看到她如何毒害桃子,我倒是看到你差点儿撞坏了夫人的身子。” 第13章 蛛丝马迹寸草心 阮金财看都没有看一眼倒在地上的莞姬母子二人,倒是转身确定身后的惠娘无碍,才说道,“我没有看到她如何毒害桃子,我倒是看到你差点儿撞坏了夫人的身子。” 惠娘轻翘着手指在肚子上抚了抚,道:“我可是怀着老爷的嫡子,你一个青楼出来的女子,还不知道当初怀着的是谁的孩子,如今孩子死了,还想赖上我?我只是可怜这么个孩子连糕点都没吃过几次,好心送糕点罢了。哎呦,老爷,我的肚子~”惠娘假意扶住了肚子,阮金财连忙扶住了惠娘,惠娘趁着阮金财低头时,朝着莞姬讽刺地一笑,朝她摆出口型“想进阮家,门都没有”。 “啊!”莞姬发出悲痛的一声,死死地抓住叶妩的手臂,好似最后一根稻草,“叶小姐,你告诉他们,告诉他们,是她杀了桃子!” 夏侯玄劈手扯开莞姬,冷声道:“孩子很明显是噎死的,不是毒死的。” 莞姬一脸惊惶地看向夏侯玄,而后又带着乞求看回叶妩。叶妩淡淡地叹了一声,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 莞姬手指抖了抖,缓缓地握成拳,道:“她送桃子绿豆糕,就是想要噎死他,她明知道这么小的孩子吃这种东西很容易噎到!” 叶妩摇了摇头,“即使她真的这么想,也无法定罪,毕竟她没有实行实际的谋害行为,单凭这么一种可能性猜测就说她杀了人,根本是无稽之谈,毕竟小孩子吃糕点都可能噎到,她又不是神算子。” “啊!”莞姬抱住桃子,大喊一声,一口气息没有喘匀,晕了过去。 阮金财嫌弃地看了一眼莞姬和桃子,对叶妩微微颔首,“叶小姐见笑了,先告辞了。”阮金财小心地扶着肚子还平坦的惠娘下楼,身后跟着的小厮忙抬起莞姬和桃子,跟了上去。 叶妩略显黯然地注视着几人离开的方向,脑中挥之不去的是被包裹在怀中的桃子那小小的身影,还那么小,就沦为了妻妾相争的牺牲品,而她,手握司法权力,却无能为力。 夏侯玄执壶为叶妩添上热茶,水流的声音惊醒了沉浸在此前思绪中的叶妩,叶妩回过神,夏侯玄正低头缓缓摇曳着茶杯,倾倒出第一壶茶叶,放正茶杯,又添上一盏茶。 “第一泡的茶叶是苦涩带着尘土的,下一杯才是入口醇香的茶。”夏侯玄做了个请的手势,又为自己添了一杯茶,方才放下茶壶,“彼之□□,吾之茶香。” 叶妩露齿一笑,端起茶盏,敬了敬夏侯玄,“是我着相了。” 夏侯玄顺势也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叶妩放下茶盏,看向夏侯玄,道:“可我总觉得有什么遗漏掉了。” 夏侯玄饮下杯中茶水,却没有放下茶盏,在手中轻轻地转着,剩下的茶水顺着茶盏摇曳着,“说不定桃子当时吃下糕点还没被噎死,被莞姬的外裳闷死了。” 夏侯玄“笃”地一声放下了手上的茶盏,抬头看向对面的叶妩,叶妩也双眼灼灼地看着夏侯玄,二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出声道:“原是如此。” …… 张加来略显破败的土坯房外,整整齐齐地站了一排捕快。只有内外两间的土坯房,房外还有一尺见方的小院子,被打理的条理分明。屋檐上挂着一小串红色的干辣椒,院子中还搭了个小棚子,顺着棚子架子爬着藤蔓。 “你们这些狗捕快,就知道欺负良民!众位乡亲快来看看啊!”张加来躺倒在地上哭嚎着。 “放肆!”夏侯玄一声吼,低沉的声音没有很响亮,但声音中上位者的气势让滚倒在地上的张加来不由停止了嚎叫。 “官府办案,岂容你撒泼?若不是你,自会还你清白。你如此撒泼耍赖,莫不是心虚?”夏侯玄盯着张加来,字字铿锵地说道,随即一甩袖子,道:“还愣着做什么,把张加来拘捕了!” 几名捕快见张加来被震在原地回不过神,赶忙上前把他捆了起来。 见周围有百姓围观了过来,夏侯玄掩在宽袖下的手轻轻拉了拉身边有些发愣的叶妩。叶妩忙浅笑着上前,道:“各位乡亲,我们怀疑阮年年案另有蹊跷,所以拘张加来前去问讯。若他是凶手,必绳之以法;若他是良民,叶妩亲自来赔罪。” 几位邻里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上前道:“叶小姐,我们自是相信你。可张公子平日跟我们也不太走动,偶尔也给我们些便利,总归也不像是坏人。” 旁边一个大汉说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咱们就别打扰官差办案了,叶小姐也说了,若不是张公子,她会亲自来赔罪。” 另一个附和道:“是啊,是啊,有劳叶小姐了。” 百姓们尽数散开。夏侯玄嗤笑一声,朝一边五花大绑的张加来道:“看来你平日里人品不错啊。” 张加来扭头看向了另一边,没有言语。 叶妩没有搭理张加来,朝着捕快们拱了拱手,道:“有劳捕快大哥们帮我细细地搜寻屋子和院子,看看有没有可疑之处。” 捕快们领命四散开来。夏侯玄抱胸看着别扭看向另一边的张加来,朝四下打量的叶妩道:“这厮贼眉鼠眼,看起来就不像良善之辈。” 叶妩转头也看了一眼张加来,道:“你干嘛不直接说他就像凶手?嘁,你这是以貌取人。” 夏侯玄收回目光,似笑非笑地看着叶妩,道:“的确。但是父母给的皮相是一码事,由心而生的相是另一码事,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叶妩静静地看着夏侯玄,脑子中却回旋着当年在课堂上老师曾提过的一位伟大的法哲学家隆布罗索的理论,天生犯罪人论。拥有某些特征的人天生犯罪几率很高,或许,这些人,不是因为长成这样而犯罪,而是有犯罪的心才长成这样。 夏侯玄轻轻抬手敲了敲叶妩的脑袋,指着前方站着的捕快,道:“现在可不是发呆的时候,几位捕快已经检查完毕。” 叶妩忙看向几位捕快,几位捕快却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小姐,我们没有找到任何可疑的东西。” “哼,我都已经说过了,我是良民,我什么都没有做!”张加来梗着脖子叫喊道,眼神睥睨。 夏侯玄看着张加来在一旁小丑般地跳脚,没有理睬他,也没有下令让人放开他,“即使你罪犯,你也不能小看,他们可能有着超乎常人的思维和忍耐力,但是无论如何,做过就是做过,一定有蛛丝马迹留下。” 叶妩听罢,轻轻闭上了眼睛,细细地回忆她走进来一直到张加来滚倒在地时张加来的一举一动。良久,叶妩睁开眼睛,走进屋内,顺着张加来走出来的路线,模仿张加来的步伐,一步一步地往前走着,边走边琢磨着他目光的所及心中所想。 行至接近夏侯玄的时候,叶妩忽然露出一抹笑意,转身走到外屋生火煮饭的铁锅旁。文登县大部分百姓为了取暖方便,一般都在外屋设置两口铁锅,铁锅分别连着两个内屋的炕,外屋烧饭煮菜,顺便加热内屋的炕,等到睡觉时就可以有热乎乎的炕头。 叶妩细细比对了两口铁锅的灶下,东向的灶下散落着枝条木头碎屑,点点灰尘落在地上,还有一小片烤干的红薯皮埋在碎屑灰尘中,叶妩微微靠近锅底,隐隐还有热度。而西向的灶下明显干净很多,虽也有灰尘,但明显不是锅底的黑灰而是浮尘,锅底冷冷凉凉,丝毫感觉不出热度。 叶妩撸起袖子,就要伸手向西向的锅底摸去,旁边一双修长的手伸了过来,握住了叶妩的皓腕。夏侯玄伸手把叶妩的袖子放了下来,把手伸到了叶妩面前,声音清冷道:“帮我把袖子卷起来。” 叶妩眨了眨眼睛,唇角微微翘了起来,仔细地把夏侯玄的袖子一层一层地卷了起来,指尖时不时地碰到男子虬劲有力的手臂,叶妩不动声色地收束好夏侯玄的袖子,心中不禁感叹,这就是男女力气的绝对对比,看起来如此颀长削瘦手无缚鸡之力的翩翩公子,如此有力量感。 夏侯玄目不转睛地看着锅底,似是要把锅底看穿。微微抿紧的嘴唇泄露了他的情绪,女子微凉的手指碰触的地方起了微热的感觉,一直蔓延到他的心脏。 “卷好了。你要小心一些,里边黑洞洞的,也看不清楚到底有什么。”叶妩收回手,对夏侯玄嘱咐道。 夏侯玄略一颔首,毫不迟疑地把手伸进了锅底。锅底软软地一层灰烬,触手有一种滑腻感。夏侯玄一寸一寸地往前摸着,忽然感觉右侧似乎有一条丝线缠缠绕绕缠在小指上,夏侯玄心头一凌,反手向着右侧抓去,果不其然,似是碰到了一团线,夏侯玄猛地往外一扯,一个布包卡在了灶底出口处。 第14章 倒行逆施杀猪刀 夏侯玄略一颔首,毫不迟疑地把手伸进了锅底。锅底软软地一层灰烬,触手有一种滑腻感。夏侯玄一寸一寸地往前摸着,忽然感觉右侧似乎有一条丝线缠缠绕绕缠在小指上,夏侯玄心头一凌,反手向着右侧抓去,果不其然,似是碰到了一团线,夏侯玄猛地往外一扯,一个布包卡在了灶底出口处。 布包被灰烬染得黑糊糊地,还是可以看出来染了血迹而板结的痕迹,一股腐臭的气味弥漫在可空气中。 夏侯玄利落地扯开布包,一颗略有些腐败得头颅整个面部密实地涂着锅底灰,怪不得直到布包拿了出来才有腐败气味散了出来,怪不得没有蝇虫趋之若鹜。布包下层还整齐地码着一双布鞋,鞋底沾染的斑斑血迹已经呈现暗红色,叶妩伸手比了比,八寸。 叶妩掩了掩鼻,站起身四下打量了着,既然张加来可以把头颅和鞋子藏在家中,估摸着作案工具也应该在周围。叶妩细细地看过周围的每一寸,而夏侯玄弹了弹手上的草木灰,依旧蹲在地上歪头看向叶妩。 锅旁是一个满是灰的土炉子,炉子上放着一只边上发黄的大瓷碗,碗中还有半碗水,墙壁被熏得发黄,靠近墙壁的一侧放着两把刀,一把杀猪刀一把菜刀。 叶妩露出一抹笑意,伸手拿过了杀猪刀,远远地朝着外边困成麻花的张加来晃了晃,与地上的头颅放在了一处。 …… 张加来低垂着脑袋跪坐在朝堂之上,头发遮住了眼睛,看不到他的任何神情。自打叶妩等人找到了阮年年的头颅和布鞋,他就一改之前的撒泼打滚,安静地任由捕快带进了大牢,又一言不发地被带上了公堂。 “下面跪着的可是张加来?”叶洪彦敲了敲桌子,语气不太和善地问道。这已是他询问的第三遍,张加来始终低垂着头,不置一词,若不是随着呼吸被吹起的头发,叶洪彦都要怀疑面前的是个死人。 叶妩瞥了一眼悠哉坐在一边的夏侯玄,夏侯玄微微勾了勾唇角,赵承恺面上不动声色看着二人,心中早已惊涛骇浪,他不过看着□□尚好出去走了一遭,这二人竟熟稔至此。 叶妩整了整衣襟,站起身,道:“知县大人,既然张加来不想说,就由我来说吧。” 时间回溯到阮年年大婚之日。 雨丝飘落在张加来面无表情的脸上,张加来靠着新房外围的墙根站着,静静地听着里边的繁华喧闹,间或听到说书人一两句言词。他紧了紧手上提着的破布袋,从布袋的缝隙中可以看到里边装的是一双不符合他的尺码的大号布鞋、一根粗麻绳和一把杀猪刀。 张加来把耳朵贴在新房的墙上,听到里边喜娘咋咋呼呼的打趣声,唇角咧开一丝诡异的笑容。不一会儿,新房脚步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远,新房恢复了安静。一呼一吸间,张加来听到里边李秀才小意殷勤的声音和阮年年含羞带怯的回答声。 张加来把布袋往身上一背,看了看新房外院的墙头,嘴角的笑意更深。他后退几步,唾一口唾沫在手心,搓了搓手,几步小跑一个缓冲顺势爬上了新房外的墙头。 当张加来靠近新房的时候,阮年年背对着门正在收拾着被褥上洒满的红枣桂子,而李秀才站在桌子旁挑拣着糕点,看来是准备给阮年年果腹用。 天助我也,张加来满脸笑意地拿出布袋中大码的布鞋套在脚上,穿过院子,走上前一个手刀劈晕了李秀才,李秀才悄无声息地软了下来,张加来一只手接住李秀才,另一只手麻利地取出麻绳将李秀才捆了起来,顺手抓起桌子上的红绸巾塞进了李秀才嘴里。 阮年年娇羞地转过身,入目却是如此场景,阮年年吓得瘫坐在床上,指着张加来说:“你想要干什么,不要过来,我要喊人了!” 张加来看了一眼阮年年,执起桌上的酒壶,朝着李秀才的脸泼去。李秀才被泼醒,目眦尽裂地瞪着张加来。 张加来“呵呵”一笑,扑到床上,一把摁倒了阮年年,道:“今天,你只能是我的新娘!”说罢,一把撕开阮年年的襦裙,阮年年挣扎不过,哭嚎着任由张加来坏了她的清白。张加来一击得逞后,撤身而出,道:“你只能是我的。” 张加来抛下床上哭得梨花带雨的阮年年,拿出布袋中的杀猪刀,一刀劈过李秀才,李秀才哼都没哼一声,就命殒当场。 张加来脸上带着血迹,追命罗刹一般走向阮年年,阮年年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眼泪不住地滑落,“你,你不要杀我,我嫁给你就是了!” 张加来狰狞地笑着,手起刀落斩下了阮年年的头颅,用刀挑着放进了布袋。做完这一切,张加来小心翼翼地倒退着出了房间门,在院中脱下大码鞋子,妥善放进包中,顺着来时的路又翻了出去。 “张加来,我说的可对?”叶妩声音猛然拔高,朝着张加来问道。 张加来缓缓抬起头,微眯着眼睛问道:“你是如何知道我把年年放在锅下?你可知道,我每天躺在冰冷的炕上,想着年年就在那里看着我,我就一点儿也不冷了。” “是你告诉我的。”叶妩抿了一口茶,说道:“你在走出房门的时候,看了一眼那口锅,而在被捕快们无所获时,你沾沾得意地又朝那个方向瞥了一眼。” 张加来喉咙中发出一声咕哝,不甘心地问道:“你如何知道我用的是杀猪刀?” “你本就不甚宽裕,买一把用不上的刀是为何?不要说是为了剁肉吃,你应该很久都没有闻过肉腥味了,看你炉子上的碗就知道。”叶妩顿了顿,眼神中有一丝怜悯,“而且,杀猪刀和磨刀棒一般都会同时出现,时常砍骨剁肉,刀很容易钝。你没有买磨刀棒,是因为你知道杀猪刀只用一次。” “呵呵,哈哈哈!”张加来缓缓低下头,肩膀耸动着,似是笑得不能自抑,口中发出刺耳的狂笑声。须臾,张加来抬起头,面色略显得狰狞,不复之前的平静,道:“毫厘不差,文登县竟有如此人物,早知道应该先杀了你。” “来人,把张加来押入大牢,本官要上报朝廷,对他即刻行刑!退堂!”叶洪彦猛地一拍惊堂木。 叶妩轻盈地坐回座位上,端起已经略微有些凉的茶,朝着夏侯玄眨了眨眼睛,夏侯玄眼中露出一抹笑意,堂上纵横捭阖游刃有余的她,堂下俏皮精怪从容娴静的她,竟然让他有些移不开眼。 坐在下首的赵承恺轻咳一声,附耳到夏侯玄处,道:“公子,是否要与叶洪彦谈谈?” 夏侯玄略一点头,低声道:“递个帖子吧。” …… 书房中。 “不知王爷到此,下官有失远迎!”叶洪彦不卑不亢地跪在地上,态度恭谦地道。 整个曌朝谁人不知,老贤王一家在宫廷变故中为护着年幼的帝王尽数尽忠而去,而被封为贤王,世代世袭,是曌朝唯一的异性王爷。现任贤王领右都御使一职,替天子巡查。当叶洪彦接到帖子之时,就确定了心中的猜想,果然是这位王爷到了。 夏侯玄摆了摆手,“起来吧,我本来就是微服避人耳目。叶大人不必行此大礼。坐吧。” 叶洪彦恭敬地起身,坐在下首,问道:“不知王爷远道而来,所谓何事?可是下官断案失了公允?” 夏侯玄问道:“若是今日没有抓到真凶,叶大人准备如何?” 叶洪彦抬头看向夏侯玄道:“虽然答应给叶娘时间找寻真凶,如若真的找不到,我会先定宁澄的罪而后上告朝廷请求给其缓刑,继续查找真凶。毕竟在小小的文登县,若是此案长久悬着,百姓心不得安,心不安如何劳作?故委屈一人造福万人。若秋后仍然没有找到真凶,下官愿意引咎受罚,但求心安。” 夏侯玄对此未置一词,反倒笑着道:“相信你的女儿。”随后,夏侯玄端起茶盏闻了闻茶香,抿了一口,“本王的身份依旧需要保密,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夏侯玄说罢放下茶盏走了出去。 书房外守门的赵承恺跟了上去,朝叶洪彦点了点头。 …… 荧荧烛火中,夏侯玄放下毛笔,封上了手边的信封,赫然是一封比肩军情报的加急信。 “公子,需要驿站快马送回去吗?”赵承恺接过信,“可是知府的位子本来是钰王举荐之人啊,你这么做,会不会开罪钰王?”赵承恺略有些犹豫地说道。 “无妨,钰王不是小器之人。”良久,夏侯玄开口道,“叶洪彦任期将满,实乃可塑之才,比皇兄之前物色的知府人选有过之而无不及。大概是过于刚正不阿,才会被人弹劾为沽名钓誉之辈,此番亟须为其平反。知府之位非他莫属。”夏侯玄剪了剪烛芯,眼中明明灭灭的闪着烛火,让赵承恺有些看不懂。 此时,二人的谈论对象也在书房中谈论着他们。 “爹爹,听说,夏侯公子和赵公子今天下午递了帖子,有何事?”叶妩端着一盏茶进了书房。 叶洪彦头也不抬地继续看着手上的书,道:“大抵是你爹的官位会发生改变。这个夏侯公子让人甚是看不清啊。” 叶妩没有回答,她爹的性子她也是熟知,不求高官厚禄,只求为民做主。 作者有话要说: 非常感谢且共从容给我提出了宝贵的意见,么么哒! 话说,收藏好可怜啊,求包养啊~~~ 第15章 烟火焚尽秋意凉 秋意渐凉,偶有几只雀子啁啾而过,晴空一鹤排云而上,颇有一番诗情。门口桂花树上嫩黄色的桂花清丽绝尘,香气却洒满了整个院落。 拂冬拿着一柄长杆,绕着桂树敲打着枝桠,一簇一簇的桂花随着敲打落了下来,一旁映红跟在拂冬身后,双手兜着一块布巾,将桂花尽数接好。 不远处,一身绣花交领长襦裙家常打扮的叶妩正一脸苦大仇深地对着棋盘,手上执着一颗白子,在棋盘上端详着。靠在叶妩身侧的叶宋岩手上飞针走线,正在给叶洪彦绣一方帕子,目光不时地扫过棋盘,暗暗用眼神示意叶妩落子位置。棋盘对面叶洪彦把玩着手上的茶盏,含笑看着棋盘,假意没有看到母女二人的眼神官司。棋盘上白子一边倒的颓势,怕是药石罔闻了。 府外由远及近传来一阵喧嚣,熙熙攘攘的吵闹声打破了这午后的宁静。 叶洪彦扬声问道:“何人在喧哗?” 一阵脚步声从官邸跑向后花园,在园门口门口湛湛站住,一位捕快扬声道:“大人,有人在外鸣鼓,说是发现了人骨,要报案!” 叶洪彦闻言,迅速站起身,道:“我去去就来。” 叶妩见状,一把揽过旁边放置的外裳,胡乱抖了抖上面飘落的桂花,往身上一披,留下一句“我也去看看”,紧跟着叶洪彦走了出去。 登州府最负盛名的茶楼——沁园春茶馆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若干人,看热闹的人手中还提着水桶等器物,不少人手中水桶的水还是满满的。这要从一个时辰前说起。 沁园春茶馆坐落于登州府市街中心,三面飞檐翘角,铺着琉璃瓦竹,远远望去雕梁画栋,似珠玉散落瓦砾中,在登州府不啻为一座标志性建筑。而沁园春茶馆本身也是茶馆的领头羊,其他茶馆多多少少都有所仿照。 一阵秋风刮过,沁园春中竟有烟雾飘出,先是一丝一缕地带了出来,须臾之间,滚滚浓烟一股接着一股从沁园春中涌出,踢翻了锅炉似的,瞬间笼罩了整个沁园春。 不待小二呼救,左邻右舍忙提着水桶冲了过来,一盆水泼向了赶出来的小二,小二惨叫着被淋了个透心凉,在秋风中哆嗦着道,“谢谢大家赶来救助,沁园春没有着火,只是不知为何烟突堵住了,倒烟导致的尽是浓烟,让大家白跑一趟了。” “说什么为了追求整体协调感,非把烟突设计成曲突,你看,果然倒烟了吧。”一个匠人打扮的壮汉拨开人群,走了上来。 店小二连忙赔笑请匠人上前看,匠人挽了挽袖子,爬上了小二搭好的梯子,三下五下麻利地把曲突拆了下来,扛着爬下了梯子。 “啊!”顺着曲突倒出来的白骨让周遭胆子比较小的尖叫出声,“快,快报官!” 叶妩走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现场,一大群人乱糟糟地提着各式水桶里三圈外三圈地站在一劫烟突旁,烟突旁还散落着一堆被熏黑的白骨,一个着装看似匠人的汉子坐在地上,面露惊恐。 而在这一堆人中,一道身影鹤立鸡群地站在烟突旁,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负手站在那里,就这样占据了叶妩的目光。 叶洪彦指挥着捕快们疏散了看热闹的人群,封锁了现场。 “夏侯公子,还真是闻风而动。”叶妩浅笑道。 “阿妩,不许无礼。”叶洪彦朝夏侯玄和赵承恺行了一礼,轻斥叶妩。 夏侯玄摆了摆手,“无妨。” “叶姑娘,本公子可是早了姑娘一步,已知晓此为人骨。”夏侯玄淡然地看着眼前的白骨道,眼中划过一丝狡黠。 叶妩鼓起腮帮子瞪了夏侯玄一眼,转身蹲在白骨前。 叶妩细细地摸过骨头上的烟灰,触手之下,烟灰尽数沾到手上,略微用力,白骨上的烟灰全被擦掉,露出森森之色。叶妩轻轻拍了拍手上的灰,抬手捡起一块块白骨,依次摆放在地上,不一会儿,一具缺少头骨的人体骨架就被拼接了起来。 叶妩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看向夏侯玄,语气带着点点骄傲,“如何?此为男人的骨头,这个男人身长约七尺三寸,死亡不超过半月。且不是被烧成白骨,而是死后被人剥皮抽筋。” 夏侯玄点点头,赞许道,“见微知著。”从袖中抽出一方素色锦帕,放进叶妩手中,“本公子打赏你的。小花猫。” 夏侯玄越过叶妩,对叶洪彦道,“我已经问过店主及店中小二,对于这具尸骨,似乎查不出任何线索。这具尸骨目前的信息正如令媛的判断。” 旁边一道胖胖的身影往叶洪彦处挤了挤,朝着叶洪彦拜了拜,一脸憨厚老实地道,“知府大人,小的是沁园春的老板郑春茶。给大人添了麻烦,小的着实抱歉,大人们进来喝盏茶再走?” 叶洪彦打量了一番郑春茶,道:“不必了,若有需要,知府还是要来叨扰。”叶洪彦摆了摆手,几个捕快上前来收走了骨头,跟在叶洪彦身后朝着官府走去。 …… 秋天的夜晚还带着一丝凉意,窗外阵阵虫鸣声,穿过层层案卷飘入书房。书房中灯火通明,时有微风吹过,烛火摇曳。 叶妩端起手上的茶,猛地灌了一口,抬头朝着对面也低着头翻动卷轴的叶洪彦道,“查了近一个月的卷宗,爹,你那边有什么发现吗?”叶妩抬了抬手上的卷轴,“沁园春茶楼的大厨苏安隅的老婆张莺莺和尚在襁褓中的小儿失踪了。不过这具尸骨是成年男子,这两个人可以排除了。” 叶洪彦放下手上的卷轴,揉了揉眉头,道:“那么,我这卷中的周充栋可能性最大了。而且,他失踪之前是沁园春茶楼的说书人。” 叶妩凑上去,大致浏览了一番,点了点周充栋的名字,道,“这里很蹊跷啊,明明在登州府有个嫡亲的堂哥,失踪却是沁园春老板进行报备,看来明日我要去沁园春察看一番。” 叶洪彦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小心行事。” …… 叶妩站在沁园春茶楼外,看着门庭若市的沁园春,丝毫没有刚刚发生过命案的样子,兴旺程度比之之前更甚。 “小姐,这沁园春竟如此兴盛!”拂冬瞠目结舌地看着肩上搭着一条毛巾,手上还握着几块木牌朝着她们走过来的店小二。 小二笑的见牙不见眼,眉尾一颗大痣随着上挑的眉毛微微跳动着,“承您吉言!”说着把手上的牌子塞进了拂冬手中,道,“叶小姐,许久不见,沁园春现在需要等位,您前面还有三十桌,您请到旁边坐一下,我们准备了座椅让您等候。”小二抬手指了指角落里的凳子,上面已经坐了不少人。身后还有人陆陆续续地从小二手中接过牌子,坐在等候位上。 “叶小姐。”叶妩正在怔忪间,听到有人喊她,转身看到夏侯玄身边的小厮茗烟正笑盈盈地站在她身侧,“叶小姐,我家公子喊您过去同坐。” 叶妩抬头只见二楼雅间夏侯玄手持一盏茶杯,虽是坊间茶楼粗茶瓷杯,可在他手中仿佛佳酿夜光杯。夏侯玄迎上叶妩的目光,举了举手上的杯盏。 叶妩收回目光,抬脚走进沁园春,顺手去过拂冬手中的木牌,递还给小二,缓步走上了二楼。 桌上夏侯玄和赵承恺相对而坐,一进门,二人的目光就齐齐看向了叶妩。叶妩浅浅一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执起茶壶为自己添了一盏茶,道:“二位为何也在沁园春?” 赵承恺玩味地看着叶妩,“难道叶小姐不是慕名而来品尝这家茶楼的新式菜式?” 夏侯玄把玩着手上的茶盏,茶水顺着茶盏的边缘漾出好看的弧度,“叶小姐应该是有所发现来探看的吧?” 叶妩抬眼看向了夏侯玄,“这么说来,夏侯公子也是有所得?” 夏侯玄停下手上的动作,认真地看着叶妩,眼中的戏谑一闪而过,“没有,单纯过来看看能不能和叶小姐巧合一下,套出点儿有用的发现。” 叶妩被噎了一下,嗔了夏侯玄一眼。此时,小二推门而进,手上还端着两盘菜肴。 “酱香腌牛肉、鲜美猪肉汤,几位慢用。”小二殷勤地笑着,把两盘菜摆放在桌子上,“几位贵客还有别的吩咐吗?没有的话我去招待其他人了。对了,本小店儿有个新规定,小的要多嘱咐两句。在小店上完菜之后,各位的用餐时间如果超过一个时辰,小店要收取超时用餐费。贵客也看到了,小店的座位供不应求。” 叶妩拿着茶盏的手顿了顿,道:“没想到一家没有说书人的茶楼竟然如此兴旺。” 小二躬了躬腰,道:“叶小姐说笑了。” 夏侯玄笑了笑,挥挥手让小二下去了。 夏侯玄执起茶壶,为叶妩新添了一盏茶,道:“连闺中小姐都慕名而来,何况他人。” 叶妩轻笑一声,“京中含着金汤匙的贵公子都屈尊降贵了,为了避免再被人说怠慢,别说闺中,襁褓中我也得出来。” 夏侯玄低笑出声,点了点桌子上的茶壶,道:“既然如此,小姐不如替在下添一盏茶?” 作者有话要说: 叶妩轻笑一声,“京中含着金汤匙的贵公子都屈尊降贵了,为了避免再被人说怠慢,别说闺中,襁褓中我也得出来。” 夏侯玄低笑出声,点了点手机上的晋江,道:“既然如此,小姐不如收藏一下?” 第16章 踏破铁鞋无觅处 “既然如此,小姐不如替在下添一盏茶?” 叶妩抚了抚手边的杯子,目光划过姿态悠闲的夏侯玄,道:“公子既然被伺候惯了,不如叶妩替公子去请几个娇娆的花娘?” “本公子不喜娇娆的。”夏侯玄把手边的杯子挪到茶壶旁边,道,“本公子今天有讲故事的心情,可惜无茶不成书啊。” 赵承恺拿着茶杯目瞪口呆地看着夏侯玄,呆呆地看了一眼外面有些刺目的阳光,大白天的,应该不会闹鬼才是,再说夏侯公子这种人物,也不像是鬼怪可以附身的。 夏侯玄不动神色地瞥了一眼赵承恺,赵承恺赶忙把目光收回来,端坐在座位上。 叶妩素手执起茶壶,弯弯唇笑道,“若是夏侯公子的故事不好听,叶妩可是不应。” “本公子向来擅长讲故事。”夏侯玄修长的手指拂过茶水快要满溢出来的茶杯,道:“自从沁园春茶楼的说书人一月前失踪后,茶楼一度客人寥寥,没多久老板郑春茶推出了新菜式酱香腌牛肉,一时间,风头无两。不过前几日沁园春烟突中发现了白骨,的确是又有萧条之嫌,郑春茶却适时推出了猪肉汤,并且凡是进来喝茶的,新菜色一律半价。” 夏侯玄稳稳地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戏谑地看了一眼叶妩,继续道:“相比较死状凄惨的尸首,很显然,白骨对人心造成的冲击小很多,尤其是没有头骨的白骨。尽管在你看来,死者很有可能死前经历了刮骨凌迟之苦,但是民众是没有这项认知的。所以,如你所见,茶楼如此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赵承恺深深嗅了一下,道,“边吃边聊吧,闻起来味道不错,不知道入口如何。叶小姐,我来帮你盛一碗。” 叶妩掩唇轻咳一声,道,“谢赵公子好意,我近来有些伤风,吃不得油腻的东西。” 赵承恺伸手夹了一块酱牛肉送入口中,细细地嚼了嚼,道,“咸淡适中,嚼劲十足。”又喝了一口猪肉汤,道,“鲜美醇厚,入口丝滑。”看了看只是坐在一旁喝茶的夏侯玄和叶妩,道:“真是可惜,如此美味你们二人无福消受。” 叶妩看了一眼悠哉喝茶的夏侯玄,刚准备开口询问,小二带着一位身材圆润身着厨子衣衫的男子敲门走了进来,男子手上还端着一盘酱料,道:“见过各位贵客,小的是沁园春的厨子苏安隅,送各位一盘秘制酱料蘸酱牛肉吃。” 苏安隅微低着头,把酱料放到桌子上,看到只有赵承恺一人在吃,欠了欠身,问道:“这位公子,是不是菜的口味不和您的胃口,您和身侧的小姐为何都不吃?” 夏侯玄声音清冷地开口道,“只是我不吃葱姜而已,这两道菜中都有葱姜。” 苏安隅笑着道:“不好意思,是小的没有考虑到这层。此两道菜,若没有葱姜调味,可能会味道不足,待小的再行研究一下,看能否找到别的方法去掉牛肉的膻味和猪肉的油腻。” 赵承恺一口喝下碗中的猪肉汤,伸手又执起勺子盛了一碗,道:“苏厨子,你这猪肉汤是如何做的,味道真是特别。” 苏安隅腼腆地笑着,没有说话。小二笑着道,“这位贵客,有空经常来沁园春坐坐,咱们苏厨子是沁园春的主厨,经常创新菜式。只是这个菜式的配方还是需要保密的,毕竟小店儿还是需要公子这种贵人来捧场的,您说是不?” 赵承恺夹了一块酱牛肉蘸了蘸酱料,送入嘴中,满意地点了点头,从怀中拿了银钱打赏给了苏安隅,苏安隅接了赏钱道了谢就从雅间里走了出去,宠辱不惊的淡定样子不禁让叶妩高看了他一眼。 叶妩看向还留在雅间里的小二,道,“沁园春无论是茶水还是菜式,都是无可挑剔。只是,我有个疑问,为何茶楼里没有说书人?” 小二骄傲地挺了挺胸,道,“不是随便一个人都可以进沁园春的。其实,之前茶楼是有一位说书人,名唤周充栋,真可谓舌灿莲花,说的那些个故事跟真的似的,那时候光是来听书的人就挤满了整个茶楼,可惜好景不长,没多久周充栋就不知所踪,老板四处找也没找见,报官了也没消息,这不,眼瞅着生意越来越惨淡,还好有苏厨子,这才堪堪救了茶楼,保住了小的们的饭碗。” 正说着,楼下传来一阵喧哗声,还夹杂着喝彩声,叶妩顺着开着的窗户向外看去,只见郑春茶带着一位身着说书人袍子的中年人往沁园春里走,及至沁园春门口,郑春茶摆出一副礼贤下士的姿态,将中年人请进了茶楼。 小二轻嗤了一声,嘀咕着,“弟弟走了,又把哥哥请了回来,也忘了当初的侮辱了。” 夏侯玄耳聪目明地听到了小二地嘀咕,伸手拦住了欲转身离开的小二,道,“小二哥,‘弟弟走了,又把哥哥请了回来’此话怎讲?” 小二愣了愣,赔笑道:“贵客听岔了吧,小的何曾说过这种话?” 夏侯玄慢条斯理地从袖中掏出一锭金子,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金子,在阳光的照射下,似乎手指都染上了金光,小二眼睛直了直,眉尾的痣也跟着跳了跳,咽了咽唾沫道,“刚刚老板带着的说书人名唤周充梁,其实,他本来在沁园春说书,而之前的说书人周充栋是他堂弟,听说周充栋家中败落,来投奔周充梁,周充梁好心收留了周充栋。没多久,周充梁父亲去世,周充梁作为儿子回家吊唁,没成想等他回来,周充栋顶替了他的活计,还撺掇着我们老板把周充梁赶了出去。这二人从此就结下了梁子。” 小二谄媚地看着夏侯玄手中的金子,夏侯玄向上抛了抛,小二克制着自己的眼光从金子的跳动轨迹上移开,看着夏侯玄道,“贵客,您还有什么要问的?” 夏侯玄接住下落的金子,抬手扔给了小二,问道:“周充梁被赶出去之后靠什么维生?” 小二忙不迭地接了满怀,拽起肩膀上的布巾,喜滋滋地擦了擦,道:“周充梁本就是个说书人,也没什么别的本事,虽然不在沁园春,还是有很多小茶馆请不起常驻说书人,周充栋就做起了流动说书人。这不,又重新被我们老板请了回来。流动说书人哪里有常驻的稳定,何况沁园春不说薪水,就是打赏也不是小茶馆可以媲美的。” 夏侯玄摆摆手,示意小二可以走了,小二忙倒着走出了房间,还没转身,就把金子塞进了嘴里咬了咬,脸上的欢欣溢于言表。 夏侯玄看向叶妩,道:“踏破铁鞋无觅处。” 叶妩露齿一笑,天边的晚霞似乎都被她脸上的光彩压了下去,“得来全不费工夫。”转头朝一旁的拂冬道,“拂冬,去告诉我爹,让他派两个捕快过来。” 拂冬应了一声,跑了出去。 夏侯玄敲了敲手边已经空了的茶盏,“不知道本公子讲的故事叶姑娘还可中意?” 叶妩执起茶壶,为自己添了一盏茶,轻轻吹了吹茶沫,道:“自是动听极了。” 夏侯玄似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道,“还真是卸磨杀驴啊。” 叶妩淡然地喝了口茶,方道,“不知夏侯公子是磨还是驴?” “噗……”赵承恺一口猪肉汤喷了出来,捧腹指着夏侯玄道,“哈哈哈,京中号称魏晋之风清谈雅士的夏侯公子竟然也会吃瘪!”瞥到一旁似笑非笑看着他的夏侯玄,赵承恺一个鲤鱼打挺正襟危坐在座位上,拿起勺子又为自己盛了一碗汤,好似刚才笑倒的人只是个幻像。 叶妩站起身,道:“谢二位公子的招待。” 夏侯玄也跟着叶妩起身,道,“不必谢,叶姑娘是要去找郑春茶吧?刚好我去结账。” “夏侯公子,结账直接喊小二就可以。”叶妩道。 夏侯玄没有回答,只是笑着走了出去。叶妩见状跟了上去。 “郑老板,办案需要我要带走周充梁,请您行个方便。”叶妩对正在算账的郑春茶说道。 郑春茶手上拨算盘的一顿,朝叶妩笑道:“叶小姐,您别为难我们这种小老百姓,我们赚个钱可不容易,好不容易请来了说书人,您说带走就带走,而且周充梁又没有犯法。” 叶妩看了一眼倚在门边的夏侯玄,不得不说,夏侯玄一袭湖绿色长衫倚闾而望的姿态,真的让她想起来满园春色关不住。 见叶妩望向自己,夏侯玄悠然走了进来,手上拿着的钱袋跟他的气质看起来丝毫不匹配。夏侯玄朝叶妩挑了挑眉,一幅“看本公子的”表情,对郑春茶道,“郑老板,周充梁恐怕我们要借用几天,这些银子算我借人的租金,如何?”言罢,手中的钱袋子抛向了郑春茶。 郑春茶忙不迭地接过钱袋子,掂了掂,脸上似是露出了不情愿之意,夏侯玄赶在郑春茶说话之前,道,“郑老板不打开看看?要是郑老板执意让知府大人过来解决此事,恐怕……”夏侯玄没有继续说下去,恰到好处地顿了顿。 郑春茶打开钱袋子,里边的金子在阳光映衬下有些刺目,郑春茶揉了揉眼睛,本来以为是银子,没想到是金子,这些金子,买下他的沁园春都足够了。郑春茶猛地扎起袋口,媚笑道,“公子说哪里话,人尽管带走!” 夏侯玄嘴角挑起,拽着有些发愣的叶妩,“郑老板爽快。” 作者有话要说: 打滚求收藏~ 第17章 滴骨认亲辨身份 大堂上,叶洪彦威仪地看着下面跪着的周充梁,周充梁左手抓着一块布巾,紧紧地按住右手还在滴血的伤口,目光却看向了放在他面前的一块骨头上。 滴在骨头上的血一点一点渗入骨中,不一会儿,白骨上只留一块浅浅的红痕,血迹已经全然不见。 周充梁讽刺地一笑,似是有些如释重负地道:“果然是我那个失踪的堂弟吗?他被人砍杀,我也不觉得奇怪,毕竟他性格乖张,口舌又不饶人,得罪人也是常事。”说着,周充梁面上露出一丝怅然,“毕竟是我堂弟,没想到他连全尸都没有被留下。” 叶洪彦待周充梁说完,方才道:“周充梁,你这半月都在何处?” 周充梁捏了捏手上的伤口,确定没有继续流血,他松了松按着布巾的手,道:“回大人的话,这几日是亡父的生辰,按照小人家乡的习俗,小人要回乡祭奠亡父。这半月小的不再登州府。” “哎呦!”旁听的赵承恺忽然抱着肚子□□了一声,只见赵承恺弓着腰,双手捂住腹部,面色青白,额角还隐隐有冷汗冒出。 叶洪彦被唬了一跳,忙问道:“赵公子,你还好吧?需要请郎中吗?” 赵承恺咬着后槽牙,缓缓站了起来,摆了摆手,“我去趟恭房,你们继续。” 叶妩翻了翻白眼,在沁园春这厮可是大快朵颐了好久,估摸是吃多了。 夏侯玄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遁走的赵承恺的背影,道:“叶大人,请继续审案。” 叶洪彦点了点头,重新看向周充梁,道:“谁可以证明?” 周充梁掀开手上的布巾,见手上已经不流血,顺手把布巾塞进怀里,又从怀里掏了掏,拿出一个小册子,双手呈上道:“大人,我的家乡在莱州府掖县,出入登州府都登记在册,大人请看。” 一个捕快上前拿过通关文牒,呈给了叶洪彦,叶洪彦仔细翻看了一番,文牒是真的,上面白纸黑字证明周充梁的确这半月都不在登州府。 …… 叶妩半靠在桂花树下,桂花的香气扑鼻而来,带着一丝晨起露水的湿润和甜腻。叶妩眉头紧锁,膝上照旧放着一叠稿纸,手持一支炭笔,笔尖点在稿纸上迟迟未动。 案子重新陷入了僵局之中,如她猜想,确实是周充栋的尸骨无疑,既然如此,本应该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周充梁,却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他的文牒只有一次出入,如若要折返回来作案,需要大量的时间,与死亡时间又有出入。 叶妩淡淡地舒了一口气,冥冥中与真相似是隔岸观火,虽初见端倪却始终不得要领。 一簇桂花轻飘至叶妩的稿纸上,似是一声清灵的叹息。叶妩放下手中的炭笔,捏起桂花放到鼻下轻嗅。 夏侯玄走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如此一番景致。素色衣衫的少女手执一簇莹白的桂花,细嗅之下,不知是花色映衬了少女还是少女妆点了花色。 叶妩似是听到了脚步声,抬头看向了夏侯玄,唇间漾出一丝温婉的笑意,嘴上毫不客气地道:“不知道知府府上何时成了夏侯公子的后花园,来去自如。” 夏侯玄从少女执花的图景中回过神,笑意盈盈地学着叶妩一样席坐在桂树下,顺手拿过了叶妩手中的桂花,道:“叶姑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是没有看到本公子彬彬有礼走进来的姿态。”未等叶妩说话,夏侯玄把手中的桂花不着痕迹地往袖子里一揣,看向叶妩,“不知叶姑娘可否告知本公子,叶姑娘如此专心致志地思索有何收获。” 叶妩歪了歪头,撞入夏侯玄深入幽谭的眼眸中,似是夜空上一颗启明星,点点光辉挂在暮色中。 “弟弟走了,又把哥哥请了回来,这个郑春茶也是心够大。”夏侯玄闲适地往树上靠了靠。 叶妩抿唇笑了起来,“店小二说起八卦来眉尾的痣都快翘飞了。”叶妩转头看向了夏侯玄,慢慢敛起笑意,缓缓道:“眉尾的痣,店小二在讲起周充栋的时候,眉尾的痣没有翘起来。” “对于周充栋,他不是在讲八卦。”夏侯玄道,眼中带着一丝期待看着叶妩。 叶妩卷起手上的稿纸,轻点在下巴上,字字珠玑,“细想起来,他眼神闪闪烁烁,明显是在幸灾乐祸,觉得他罪有应得!还有一点,在说起周充栋失踪的事情,我随口问了一句,小二就和盘托出,而说起周充梁的事情,却使了钱帛,有些蹊跷。” 夏侯玄站起身,眼中有点点赞许,伸出左手递给叶妩,“既然现在无头绪,不妨从小二那里试试,说不定可以有突破。” 夏侯玄略弯下腰,左手放得更低,叶妩心中想着小二的语态,下意识地搭着夏侯玄的手站了起来。夏侯玄弯了弯唇,收回左手。 “我带几个捕快大哥同去。”叶妩把手上的稿纸放在一边的石桌上,转身朝外走去。 沁园春茶楼依旧人来人往,招呼声不绝于耳。尚且不到发放牌子的时候,等候位子还蒙着一块遮雨布。郑春茶笑盈盈地站在门口,两只眼睛快要笑得眯成一条线,却独独不见店小二。 见到叶妩和夏侯玄带着一众捕快走近,郑春茶眯缝着的眼睛闪了闪,不着痕迹地挡在门口,笑问:“夏侯公子、叶姑娘,二位有何事?” “自是有事商讨,郑老板希望在茶楼门口讲?”夏侯玄君子如玉地站在郑春茶面前,口中却是锋芒毕现,“如此一来,恐怕沁园春就不用请说书人了。” 郑春茶脸色变了变,侧身让开,伸手做出请的动作,道:“夏侯公子哪里的话,各位官差里边请。” 夏侯玄稍稍侧身,待捕快都走进茶馆,他跟随在后,走过郑春茶身边,低声道,“沁园春的招牌都来一份,今天算在本公子的账上。” 依旧是原来的雅间,从窗外看去,远处山上枫叶已经初见红色,红黄绿参杂着,虽不如一片红云烧天际,却也别有一番风情。 郑春茶丝毫没有注意窗外的风景,两只眼睛紧紧地盯着坐在对面的二人,“夏侯公子,叶姑娘,我也就是一个小商人,官差总是过来,我可怎么做生意啊?” “郑老板,这么说可就不地道了,本公子可是出钱请客了,保住了你的面子里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知府做后台。可别得了便宜卖乖。”夏侯玄道。 郑老板哈哈一笑,脸上丝毫没有被揭穿的窘态。 “郑老板见谅,其实是我想带几位捕快大哥来尝尝沁园春的手艺。”叶妩看了一眼端起杯子喝茶的夏侯玄,既然他唱了黑脸,她乐得跟着唱白脸。 “叶姑娘带几位官差大人来,沁园春蓬荜生辉。”郑春茶脸色缓了缓。 “哎?那位夸起沁园春来眉飞色舞,眉角的痣都飘飞起来的小二哥呢?怎么没有看到他?”叶妩看向郑春茶,问道。 “昨天晚上打烊的时候,苏厨子说猪肉剩的不多了,我就让他今天一早去早市割猪肉。一大早就没看到他,应该是去了早市。可是直到现在还没回来,他要是回来了我非要骂他一顿不可,都几点了,找一头猪现杀都回来了!”提起小二,郑春茶有些愤愤地说道。 “不知道小二与之前的说书人周充栋有和过节?”叶妩问道。 “叶姑娘,咱们沁园春是登州府最大的茶楼,平时来来往往人也多,小二自然也就见得多听得多,卖卖手上的消息也正常,所以跟周充栋有些磨擦。”郑春茶闪烁其词。 叶妩看了一眼拿着茶盏看风景的夏侯玄,又看了看周围吃饭的捕快们,道:“不知老板可否具体给我答疑解惑啊?” 郑春茶顺着叶妩的目光扫视了一番,细窄的眼睛眯了眯,讨好地笑道:“在周充栋失踪那天,小二与周充栋大吵了一架。” 夏侯玄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眼光利剑一般地看向郑春茶,“为何?” 郑春茶心下一惊,忙道:“那天,周充栋新说了一个故事。说的是一个妇人背着相公,用相公的辛苦钱在外面养了个小白脸,后来妇人有了身孕,相公欢喜得不得了,可是生下孩子之后没多久,妇人卷款带着孩子和小白脸跑了。小二听到了这个故事之后,差点儿和周充栋动了手,两个人闹的不欢而散。” “小二已经娶妻了?”叶妩问道。 “没有。”郑春茶摇了摇头,“这个我肯定,小二没有妻子。” “笃笃……”敲门声响起,苏安隅端着一大盆汤走了进来,放到了桌子上,看到郑春茶也在,不禁有些拘谨,道:“这是沁园春本月的新菜式‘香飘飘猪头汤’,按照惯例,雅间第一桌可以免费品茶,诸位贵客,请。”说完,苏安隅眼角轻瞟了一眼郑春茶,赶忙低下头。 郑春茶使了个眼色,苏安隅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快步走出了房间。 郑春茶也跟着站起身,佯装朝着窗外看了一眼,道:“夏侯公子,叶姑娘,各位官爷,我就先下去招待了,小茶楼人手不足,见谅。” 夏侯玄淡淡地瞥了一眼郑春茶,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微的“当”声,却让他泻出睥睨芸芸的味道,“各位捕快,抓紧时间把早饭吃了,去帮郑老板找找小二躲在早市的何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不收藏下?”夏侯玄道,眼中带着一丝期待看着叶妩。 把夏侯玄拉出来遛遛,无良的淡月顶着锅站在后面,捂脸。 第18章 暗香盈袖珠钗债 “各位捕快,抓紧时间把早饭吃了,去帮郑老板找找小二躲在早市的何处。” 捕快们身子一震,赶忙加紧速度往嘴里扒饭。 叶妩笑着起身拿起香飘飘猪头汤中的汤勺,依次给捕快们添了汤,“听说这家茶楼的汤点是登州府的一绝,既然来吃,就别浪费了。” 捕快们迅速风卷残云地吃完了桌上的菜,只剩下狼藉杯盘。叶妩和夏侯玄看着窗外的景致,一壶茶也喝得差不多了。 叶妩转头看向已经站起身的捕快们,道:“重点找寻一下卖猪肉的摊贩,看看小二有没有经过他们的摊位。一个时辰之后回来复命,我和夏侯公子在此等候诸位。” “是。”几位捕快领命向外走去。 “叶姑娘,不如手谈一局如何?反正还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夏侯玄开口道。 “不知夏侯公子想给什么彩头?”叶妩抬眼看向夏侯玄,眼波流转中似是胜券在握,前世她就喜好围棋,还取得过良好的成绩,而在知府府中,叶洪彦又比较注重琴棋书画的培养。 夏侯玄低低地一笑,眼底的笑意好似烟花绽放,“叶姑娘似是胜券在握,若是你赢了,我许你一个心愿,无论大小,如何?” 叶妩也弯起了嘴角,“就这么说定了。如你赢了,我也许你一个心愿,在我力所能及范围内。” 夏侯玄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泛着玉色的光泽,“击掌为誓。” 叶妩亦抬起右手,小巧的葇夷带着女子特有的柔软击打在夏侯玄手上。 一个时辰后。 叶妩扶额看着黑子半壁的颓势,默默地放下手上的黑子,道:“我输了。” 夏侯玄把玩着手上的白子,道“捕快们还没回来,你不再挣扎一下?” 叶妩一摊手,道:“我都已经兵败如山倒,即使你下一步走错了我都挽救不回来。”叶妩直了直腰,“愿赌服输,说罢,什么心愿?” 夏侯玄托腮想了想,道:“要不先欠着?” “好,那就先欠着,你想到了告诉我。”叶妩说着拔下头上一支小巧的珍珠钗子,递给夏侯玄,“这是我自己做的,只此一家别无分号,先压在你那里吧。” 夏侯玄接过钗子,金丝缠成莲花状,半围着珍珠,甚是精致,“这算不算私相授受?” 叶妩狡黠地笑了,“这钗子只有在兑换心愿的时候才有效,其他时候我可不承认这是我的,上面又没刻我的名字。” 夏侯玄端详了一番钗子,不禁也扬了扬嘴角,好一个聪敏机智的女子,“既然我已是你的债权人,可否私下直接称呼你一句‘叶妩’?你也可以不必尊称我‘夏侯公子’,如何?” 叶妩落落大方地点了点头。 夏侯玄刚把钗子收好,捕快们便推门走了进来,“夏侯公子,叶小姐,我们找遍了整个早市,也没有找到小二,也没有人见过他的身影。” …… 微风透过敞开的窗户吹进驿馆,吹起桌前坐着的夏侯玄的发梢,荧荧的夜明珠放在桌上,柔和的光芒映在夏侯玄的眼底。 桌子上一株莹白的桂花,幽幽散发着沁人的馨香,旁边放着一支珍珠钗子,盘绕的金丝彰显着制作者独特的品味。 夏侯玄起身进里屋拿出一只檀木盒子,朴素无华却隐隐流转着墨色的光泽。夏侯玄拿起钗子,端详了一会儿,放进了盒子中,而后把目光放在桂花上,好看的眉头略皱了皱,花朵极其容易腐烂凋败,如何能够留住它呢? 夏侯玄拾起桂花,顺便带起檀木盒,缓步走到书桌前坐下,从笔架上取过一支狼毫,一丝不苟地将桂花上的灰尘扫落,而后用宣纸仔细地包裹起来,从衣衫上解下玉佩,想也不想把玉佩上精致的结扣拆掉,把丝绦绑在包裹着桂花的宣纸上。夏侯玄满意地晃动了几下丝绦,起身把丝绦挂在窗棂上。 “哐当!” 门外又响起了关门声,夏侯玄转身走到门边打开门,只看到一个白色的身影抱着肚子冲向了恭房的方向。夏侯玄索性倚靠在门旁,等着赵承恺回来。 半柱香之后,赵承恺衣衫不整脚步虚浮地从恭房方向摇摇晃晃蹒跚过来,有气无力地抬眼看了看面色红润满面春光的夏侯玄。 “你怎么把自己又搞成这个样子?前几天腹泻不是已经好转了吗?”夏侯玄淡淡地开口。 “我今天身子舒朗了不少,听说沁园春茶楼又上了新菜品,一事没有忍住就过去大吃大喝了一通,回来之后,腹泻就更严重了。”赵承恺像一只被烫熟的虾子,抱腹微弯着身子。 “你今天又去吃了沁园春的东西?”夏侯玄若有所思地问道。 赵承恺点点头,忽然身子一僵,脸色一变,来不及与夏侯玄打招呼,转身又跑向了恭房。 此时,知府府中。 叶洪彦咯有些无语地看着叶妩,问道:“阿妩,今天你带出去的捕快为何都请了病假?” “都请了病假?”叶妩不由地瞪大了眼睛,“他们如何了?” 叶洪彦扶额,道:“我正想问你呢,都说拉肚子,今晚要是有报案的,估计你爹我就要亲自出马抓人了。” …… 药童打着哈欠擦拭着看诊的桌椅,抬头见一名容颜妍丽的女子逆着阳光踏了进来。药童又打了一个哈欠,指了指一旁的座椅,道:“又是来看腹泻的吗?那边坐着等吧,大夫一会儿就来。” 叶妩顺着药童指的方向看过,一个颀长的身影坐在角落里,看到她嘴角挑起一抹笑。 “夏侯玄?你为何也在这里?”叶妩抬腿走向夏侯玄。 夏侯玄看着叶妩逆着晨光像他走来,仿佛渡着一层金色的光华,连翻飞而起的碎发也闪现着金泽,脸部的轮廓隐在背光中,别有一番美感。“我猜,我们来的目的是一致的。” 叶妩侧身坐在夏侯玄身侧,飘扬的秀发让夏侯玄不禁想要抬手抚摸一下。 “看二位中气十足,面色康健,不知道来医馆做甚?”大夫不知何时从内走了出来,站在两人面前? 夏侯玄和叶妩起身朝大夫行了一礼,叶妩开口道:“叨扰大夫了,我们想要问一下,近来是否有很多人腹泻?” 大夫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道:“姑娘这么一说,的确如此,大约从半个月之前开始吧,每天都有不少腹泻之人,之前老夫以为是天气变幻所致,细思之下,却有反常。” 夏侯玄道:“大夫,你仔细想想,那些腹泻之人有没有说腹泻之前去过哪里吃过什么东西?” 大夫张口道:“好似是有不少人去过沁园春茶楼。” 夏侯玄和叶妩相视一眼,转头对大夫道:“多谢大夫。” 叶妩没有犹豫,向知府府走去,“昨天我带了一拨捕快,现在都病倒了,不知道我再问我爹要人,我爹会不会宰了我。” 夏侯玄跟在叶妩后面,随着她的步伐向前走着,保持君子的距离,“没关系,有我在。” …… 大堂上,郑春茶扭动着丰腴的身子,口中絮叨着,“大人,小的是良民啊大人!” 一旁苏安隅低耷着脑袋,唯唯诺诺地跪着,胖胖的手不停地搅动着衣角,间或抬头看一眼知府大人,忙像受惊的兔子一样把头低垂进衣领中。 “肃静!”叶洪彦一拍惊堂木,“吵什么吵,你当这里是菜市场吗?” 郑春茶缩了缩脑袋,住了嘴。 叶洪彦一指郑春茶,道:“郑春茶,你说,为何去过你沁园春的客人大多都腹泻?你是不是用了不新鲜的猪肉?” 郑春茶膝行了两步,声泪俱下地道:“大人啊!小的是良心店啊!小的怎么会用那种省钱的腌臜猪肉坑害老百姓!是谁冤枉小的!” 叶洪彦冷笑一声,“看来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上笞刑!” 郑春茶浑身一哆嗦,哭喊道:“大人,你不能就这样对我用刑!” 一名捕快手持荆条,毫不迟疑地抽打到郑春茶的背部,荆条划过空气发出尖锐的声音,在尖锐声末端是皮开肉绽的声音,郑春茶仰天尖叫一声,跪爬在地上,还未等捕快抽打第二下,郑春茶涕泗横流地叫道:“大人,别打了,我招!” 叶洪彦挥了挥手,捕快拿着荆条后退两步,似是意犹未尽。 郑春茶颤抖着看了一眼两步远的捕快,抬手用衣袖抹了一把鼻涕眼泪,道:“当时沁园春濒临倒闭,入不敷出,我也是急的团团转,就在这个时候,苏厨子说要创新菜式,我当时也是急病乱投医,但是沁园春已经没有足够的钱买那么多的猪肉,苏厨子说他老家那边来了一批猪肉,他作为店里的一份子,愿意拿出一头猪助店里度过难关。我当时感动极了,没多想也没多问。之后猪肉采购大部分都是苏厨子和小二在做,我真的不知道了!” 叶洪彦点了点头,道:“嗯,知道了。苏安隅,你有什么话说?” 苏安隅战战兢兢地抬起头,看了一眼一旁跪着的郑春茶,咽了咽唾沫,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收回目光,低头小声道:“回大人,老板说谎。我没有提供猪肉,我家里也不产猪肉。猪肉是老板给我的。” 郑春茶“噌”地跳起,被一旁的捕快眼疾手快地摁在地上,郑春茶哼哼道:“苏安隅,你凭良心说话!敢情是你要坑我!” 苏安隅好似小媳妇一般往边上挪了挪,依旧低耷着头,不敢看郑春茶。 叶洪彦敲了敲惊堂木,道:“事实如何,本官自会查明。来人,把他二人带下去,分开关押。” 第19章 问君哪得山无棱 猪肉摊上,身材熊壮长相粗犷的屠户一手拿着刀一手举着肉,刀光之下,肉迅速分成几块,屠户身旁一个娇巧的妇人忙拿着汗巾细细地为他擦干净汗水。 叶妩站在猪肉摊上,身后夏侯玄看似闲适地站在一边,却用身子替叶妩挡住了挤挤挨挨的人。 “二位,小摊是这片市场最大的猪肉铺,有什么需要?”妇人看到二人,笑着迎上来。 “这位夫人,我想问一下,近日沁园春茶楼都是在这市场上采购猪肉和猪骨吗?”叶妩问道。 妇人看向屠户,屠户把杀猪刀甩到肉上,道:“沁园春只是偶尔在我这里买买猪肉,从来没有在我这买过猪骨。估计是有别的渠道。” 一股大力推向了叶妩,叶妩不由向前倒去,斜插在猪肉上的杀猪刀在眼前放大,叶妩略有些绝望地想,好不容易穿越过来摊了个可以用温婉闺秀形容的容貌,难道要交代在这里?她还想继续凭着一张脸来卖乖骗骗爹娘。 一只手横□□来,强行拽着叶妩的衣领把叶妩拎起,叶妩还没反应过来,鼻子就撞到了夏侯玄的胸膛。夏侯玄声音带了一丝紧张,语速稍快地问道:“叶妩,有没有伤到?” 叶妩抬起头,泪眼汪汪地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道:“我的鼻子撞塌了。” 夏侯玄轻笑一声,眼光锁定了畏畏缩缩站在一旁的妇人,眼中的笑意瞬间消散。 妇人察觉到夏侯玄的目光,更加畏惧地后退了一步。 叶妩抚了抚鼻子,确定眼中的泪水已经憋了回去,方才回头。只见一个蓬头垢面面黄肌瘦的削瘦妇人站在面前,高高的颚骨和深凹进去的眼眶以及脚下沾了无数泥土看不出来本来颜色的鞋子,似乎是刚刚跋涉而来。 妇人搅了搅手上瘪瘪的包袱,蚊虫哼叫般地出声道:“这位姑娘,我刚刚太饿了,没有站稳,这是对不住。” 叶妩摆了摆手,道:“没事,反正也没有受伤。”叶妩无视夏侯玄看向她鼻子的目光,继续道:“这位大姐,你是来投奔亲戚的吗?” 妇人面上闪过一丝腼腆,道:“请问姑娘知道沁园春茶楼的厨子苏安隅在哪里吗?我刚刚去沁园春茶楼,发现沁园春大门被贴了官府的封条。” 叶妩端详了一番妇人,开口道:“你是张莺莺?” 张莺莺眼光闪了闪,点了点头。 叶妩问道:“你不是带着孩子失踪的吗?孩子呢?发生了什么事?” 张莺莺未语泪先下,抽泣着道:“我是被人拐走的,孩子,孩子在路上死去了。” 叶妩抬手拍了拍张莺莺的后背,道:“苏安隅在知府府衙中,走吧,我带你去见他。” 张莺莺一听知府府衙有些缩瑟,叶妩一把抓住了张莺莺的臂膀,拉着她就往知府府走。说不定看到张莺莺,苏安隅就可以说出实情,她怎么可能容忍张莺莺退缩。 跟在二人身后的夏侯玄闻到张莺莺身上的味道,又朝着叶妩的方向偏了偏,回去他要好好洗个澡,感觉张莺莺身上的气味都飘到他身上了。思及此,夏侯玄脸色更加不佳。 …… “喀拉——吱呀——”伴随着开锁的声音,沉重的牢门被大力推开。 苏安隅猛地拽下手臂上的袖子,迅速扔出去一块白色的碎片,左手手臂上似乎是有一朵奇异的花被他遮挡住,他侧转过身,挡住了鲜血渐渐晕染开来的左袖。 叶知府的千金手上挽着一位瘦骨嶙峋的妇人,而她们身后,夏侯公子对这位妇人避若蛇蝎。苏安隅目光自然落在那妇人身上。 苏安隅“倏”地站了起来,面目狰狞得近似扭曲,一步跨到张莺莺面前,抬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咬牙切齿地道:“张莺莺,你还敢回来?我要抽了你的筋扒了你的皮,把你像那个该死的周充栋和店小二一样下油锅!” 张莺莺双手扒着苏安隅的手臂,面部涨的紫红,断断续续地抽泣着:“相公,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反应过来的叶妩一把拽住夏侯玄的袖子,“夏侯玄,快拉开他们!” 夏侯玄看了一眼浑身泥土,身上还粘着几根茅草的苏安隅,再看一眼蓬头垢面衣服都看不出来本来颜色的张莺莺,果断反手抓住叶妩,一把把她拖到安全距离,开口道:“牢头何在?还不拉开他们!” 几个牢头急火火地跑过来,上手拉开了苏安隅,幸好苏安隅在牢中伙食不佳,否则,还真不一定能够及时救下张莺莺。 张莺莺双手抚着脖子,脖子上隐隐有一圈青色,脸涨的通红,与脖子形成鲜明对比,半蹲在地上,剧烈地咳嗽着。 被牢头们控制住的苏安隅双目血红地瞪着张莺莺,“你怎么不死!” 叶妩看着地上终于缓过气的张莺莺,松了一口气,道:“把苏安隅带上公堂。” …… 叶洪彦看着下面缩成一团的张莺莺和与前几天大相径庭似是囚禁许久的野兽出笼的苏安隅,手上的惊堂木稳稳地敲了敲,道:“下面跪着的可是苏安隅?” 苏安隅双目赤红地抬起头,道:“是也不是。之前我不叫苏安隅,后来有一天我想过平平安安的小日子,我就找了镇上的秀才,他说安隅就是安于一隅,我可以平安喜乐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后来,如我所愿,我确实过着安稳康健的生活。身为登州府最大的茶楼沁园春里的厨子,虽不是大富大贵,相比路有冻死骨,我很满意目前衣食无忧的生活。” 苏安隅缓缓地转向张莺莺,手指紧紧地握成拳,发出咔哧的声响,“是你,是你又毁了我!”苏安隅眼神又渐渐地涣散了起来,“不,不是,你给了我温暖和家。” 张莺莺一屁股坐在地上,颤抖着身子往后退了退,苏安隅伸了伸手,虚空抚摸着张莺莺脸的方向,“你这么美丽,声音又软糯好听,若不是你服丧到十九岁,我怎么会娶到你。”苏安隅眼神越发的空洞,而声音越发的温柔,“莺莺,莺莺,你还给我生了个孩子,你对我真好。” 叶妩缓步走到苏安隅身材,放低了音色,轻柔地道:“半个月前,我就离开了一小会儿,你做了什么?” 苏安隅歪着头想了想,“那天中午,我回家看到你和儿子哭得抽抽噎噎,还以为哪个小兔崽子欺负上我苏安隅门口,”苏安隅顿了顿,似是深刻到骨子里的避讳,接着说道,“你说儿子喝不上足够奶水。晚上,沁园春要打烊的时候,我偷偷从案台上偷了一块肉。我第一次偷东西,我的脸滚烫滚烫的。” 苏安隅涣散的眼神又略微有了些焦距,“那天晚上天好凉好冷,就像昨夜大牢里的夜。大门紧紧闭着,没有一丝光,我心里咯噔一声,慌忙中连滚带爬地推开了门。冷,静,我第一次感到如此恐惧,我喊着你的名字摸索着找到烛台。” 苏安隅双手抱住了自己,喃喃道:“我好怕,好怕看到你的尸体。” 叶妩低柔的声音安抚着他:“别怕,没有我的尸体,没有血。” 苏安隅悲痛地闭上了眼睛,“没有,没有尸体,什么都没有,你的首饰,我放在梳妆台下面的钱罐子都没有了,没有了,你不管我的死活了,你什么都带走了。” 苏安隅抬起头,看向叶妩的方向,“我瘫坐在地上,心里乱糟糟的,然后我听到了脚步声,我多么希望是你站在我面前,跟我说只是跟我开个玩笑,但是命运却跟我开了个玩笑,我抬头,是小二,提着一壶酒站在我面前。” 苏安隅眼眸越发地清澈,他一步一步走向叶妩,“那晚,我喝了好多酒,我知道小二在灌我酒,我以前一直不敢多喝,我怕喝多了就再也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可是那晚我喝了好多,一直到失去意识。” 苏安隅转头看向了叶洪彦,指着叶洪彦道,“你说,她是不是跟小白脸跑了?她还带走了我的儿子!不,不是,不是我的儿子!“ 苏安隅摇着头,转向叶妩,道:“你告诉我,儿子是不是我的?” 张莺莺脸色恢复了一点血色,刚准备开口,叶妩上前阻止住了她。 苏安隅失魂落魄地道:“第二天,我看到了晨起的太阳。我宁可看不到,只是一夜,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我的家分崩离析,妻离子散,街头巷议竟然是我的家事,所有人都知道你跑了,没有人问我是不是我,但是我知道他们都在背后指点我!” 苏安隅忽然“嘿嘿”一笑,神秘道:“你知道我在厨房窗下听到了什么?我听到小二和周充栋在吵架。” 叶妩声音又响了起来,“他们吵了什么?” “‘你为什么把这件事做为说书内容讲?你昨夜答应我不说的!’我听到小二愠怒地叱问周充栋。 ‘为什么不说,多好的题材,你看,今天沁园春人有多了几成。’周充栋无所谓的回答让我有些气恼。 ‘你让苏安隅怎么做人!’小二尖锐的声音冲破了我的脑袋。”周充栋惟妙惟肖地学着二人的对话。 “‘我又没有道出他的姓名。再说,谁让你昨晚喝多了,嘴没有把门?你搞清楚,我是个说书人。’周充栋的讥笑让我血液一点一点凝固了。” 苏安隅更加逼近叶妩,眼神更加清明,夏侯玄忽然上来一把拉开叶妩,苏安隅张开的手扑了个空。 苏安隅双眼血红地盯着叶妩,眼中的血光快要喷射出来,“我静静地蹲在厨房边,等着小二或者周充栋离开。果然他俩打了起来,郑春茶把小二拉出了厨房。我若无其事地走进厨房,周充栋当时看到了我,他还一脸讥笑地给我打了个招呼,我反手摸起案板上的刀,”苏安隅在自己的脖子处比了比,“迅雷不及掩耳地抹了一刀。” 作者有话要说: 一只手横□□来,强行拽着叶妩的衣领把叶妩拎起,叶妩还没反应过来,鼻子就撞到了夏侯玄的胸膛。夏侯玄声音带了一丝紧张,语速稍快地问道:“叶妩,有没有收藏?”叶妩抬起头,泪眼汪汪地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问道:“无良的淡月,早就收藏了!还让我鼻子再撞一次!” 第20章 圣者仁心中元节 苏安隅在自己的脖子处比了比,“迅雷不及掩耳地抹了一刀。” 苏安隅眼中的血色快要覆盖掉眼白,“苏安隅脸上讥笑的表情还没有散去,他就那样倒在地上,血液像泉眼喷水一样汩汩地往外冒,他的血一点也没有浪费,因为我找了一个大盆接着。他喉咙发出‘咯咯咯’的声音,你不知道有多么的美妙,好像我的莺莺在歌唱。” 苏安隅舔了舔唇角,深色的舌头缓缓划过每一寸嘴唇,“在他仅剩的小半个时辰的生命里,我让他体验了我的刀法,我先从他的腿部开始割起,每一片肉都保证铜钱大小,增一寸则长,减一寸则短。我小心地避开他的大动脉,我看到了他感动的泪水和感激的眼神。 嚓、嚓、嚓,刀割在人肉上的声音实在是余梁绕耳,回味十足,小半个时辰,足够我把他的四肢割成骨架,还有他肚子上的肉,不得不说,只可惜我不会作画,你想象不到那副画面多么的美,他的心脏在薄薄的皮肉下跳动着,一点一点地慢下来,一点一点地寂静下来,好像夕阳落日,美得让我窒息。还有他盘在肚子里的肠子,痉挛着扭动着,舞蹈般地吸引着我。” 一缕黑血从苏安隅嘴角落下,他用手蹭了一把,舔了舔手上的血,“对,就是这个味道,咸腥中带着一丝甜。” 苏安隅仔细地舔干净手上的血,道:“还有店小二,我把他灌醉了,然后吊在房梁上,只要一剂药,就毒哑了他的嗓子。我用一口硕 大的锅烧了一锅滚开滚开的水,下面的水咕噜咕噜地滚着,我舀起一瓢开水,水蒸得我的手都发麻,我已经兴奋地感觉不到了。” 持续的黑血涌了出来,苏安隅咽了咽,露出黑色的牙齿,夏侯玄拉住想要过去的叶妩,低声耳语道:“没用了,他早就毒发了,华佗在世都没用,不如听他说完。” “一瓢热水浇上去,小二的皮肤发出‘呲啦’的声响,伴随着他扯着脖子梗着青筋的嘶吼声,他的皮肤迅速地崩裂,血渗进肉中,这种肉鲜美十足,入口丝滑有嚼劲,是世间少得的珍品。尤其是热水泼到他脸上的时候,他的五官整个扭在一起,好像压坏的糖画,好看极了。咳咳咳……” 苏安隅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眼睛连瞳孔都变成了红色,随着红色渐渐加深,他抽搐着倒在地上,嘴角还是微微上扬着,“我做的这么用心,是不是非常好吃?” “呕……”知府门外一声呕吐声响起,然后呕吐声此起彼伏。 叶妩蹲下身掰开苏安隅的嘴巴,朝里边看了看,道:“他在哪里藏了□□?后槽牙里?” 叶洪彦也走了过来,道:“看他的谈吐不像是个厨子,而且他的□□来源的确很可疑。” 夏侯玄把叶妩从苏安隅身边拉开,道:“别这么靠近他的尸体,有些□□是不能碰的。这件事交给我,我去查。” …… “嚓……嚓……” 娇俏的妻子惨白着脸抱着卧榻旁的丈夫,“相公,是不是有人在切肉?” 丈夫强忍住指尖的颤抖,往外看了一眼,“没有,睡吧。” 那段时间,百姓们总是听到隔壁有人拿刀切肉剁骨的声音。 ★——★——★——★ 七月半,鬼门开。七月十五,是鬼门大开的最后一日,相传这一日精鬼们会抓紧最后一日寻找替死之身。七月十五,又恰是中元节,追祭祖先以及祈福的节日,各个寺庙都会举行盂兰盆会以示祭奠。 七月十四一大早,知府府前,叶宋岩替叶妩把披风带子系好,又把兜帽顺便戴到了叶妩头上,摸了摸叶妩被秋风吹得有些泛红的脸,怜惜地道:“娘这几日身子有些乏,就不能陪你一同去清云寺了,你去拜拜菩萨,顺便避避着鬼门大开的日子。” 叶宋岩又道:“阿妩,咱们家离清云寺路途遥远,爹娘派几个护卫兵护着你上山,你路上万万小心,在寺庙也谨言慎行,不要冲撞了神明鬼怪。守着清云寺的时候也万分小心,不要伤了自己。” 叶妩点了点头,叶宋岩放开叶妩,又紧了紧拂冬的披风道:“冬儿,你帮我好好看着阿妩。” 拂冬笑着道:“夫人,我知道了,我会一直陪在小姐身边,不让她有危险的。” 叶宋岩不由也笑了,道:“你也好好照顾自己。” 叶宋岩四下找了一下映红的身影,看到映红身上只是穿着一件比甲,正在跟马夫交代着出行的事宜,言语不紧不慢却事无巨细都照顾周全。叶宋岩暗暗点了点头。 待映红交代完毕走过来时,叶宋岩解下自己的披风搭到映红身上,道:“怎么穿这么少,快披上。”不容映红反对,叶宋岩麻利地系上了带子,“映红,路上帮我好好照顾阿妩。” 映红摸了摸肩上的披风,眼眶微微湿润,屈膝就要跪下,叶宋岩一把架住她的手臂,“地上这么凉,别跪坏了膝盖,我还仰仗着你们俩帮我照顾着阿妩。” 映红吸了吸鼻子,道:“谢夫人恩赐。”转而看了一眼叶妩,笑着道,“小姐自是谨言慎行,我们只需要服侍好小姐就好。” 叶宋岩笑了笑,没有言语。 “启程。”低沉地好似雨滴滴落古琴重音的醇厚声,让叶妩“哗”地一把拉开了车帘。 窗外夏侯玄一身玄色衣衫骑在马上,听到叶妩拉开车帘的声音,偏头朝叶妩一笑。 叶妩看向一旁淡定地打开糕点盒子的拂冬,问道:“拂冬,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夏侯玄在护卫队伍中?” 拂冬低头挑拣了几块糕点放在盘子中,递给叶妩,道:“护卫队的队长家中有急事,老爷临时又找不到人,恰好赵承恺赵公子说可以借一人给老爷用,老爷就同意了,拂冬就只知道这些。” 叶妩又看了一眼马车旁的夏侯玄,“哗”地拉上了帘子。 …… “天色已晚,山路不好走,今晚就先留宿在蔡家庄吧。”夏侯玄敲敲车壁,对叶妩说道。 “你是护卫队长,问我干嘛?”叶妩懒懒地翻了一页膝上的书,道。 “今晚留宿蔡家庄,虽是村庄,却在清云山脚下受清云寺烟火熏陶,切记不可冲撞村民。”夏侯玄扬声道。 “是!”诸护卫应道。 入了夜的蔡家庄笼罩在夜幕的黑暗中,只有零星几户人家亮着灯,偶有鸡鸣犬吠,颇有一番桃花源的风味。 叶妩坐在离客栈不远的村口榕树下,听着茶后饭余出来纳凉的乡民们唠嗑。虽已至秋日,却是早晚天儿比较凉,白日还是颇热,晒了一天,到了擦黑的时候,乡亲们还是照例出来天南海北地拉家常。 “听说清云寺这一次的盂兰盆会可以见到真一住持的真颜,有佛缘的说不定还可以得到真一住持的指点。” “真一住持远游回来了?“ “是啊,听说真一住持远游道京城的时候,还与一位王爷结了佛缘。” “真一住持真的是仁者圣心,听闻就连他的污秽之物都可以接济众生!” “我也听说了,说是有人看到他用尿液养活了树下的蚂蚁。” “哎呀,这么神奇!” 叶妩敲了敲坐得有些发麻的腿,听了这么久,全是赞颂之词,至于尿液养蚂蚁什么的,不就是糖尿病吗? ………… “婉婉!蔡婉婉!” 天刚蒙蒙亮,叶妩就被一阵呼喊声和脚步声吵醒了。叶妩起身披上衣服打开门,看到夏侯玄也站在客栈的走廊上,与她的睡眼惺忪不同,夏侯玄看样子已经起了好久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快去拾掇妥当帮村民们找人,有个少女失踪了,现在全村都在帮忙找。”夏侯玄快速说道。 叶妩急忙回去房间草草擦了一把脸,穿好衣服走了出来。夏侯玄转身朝外走去,叶妩疾步跟上。 “怎么回事?”叶妩边走便问。 “昨天下午蔡婉婉的未婚夫家里送来了订亲之物,一只金手镯,蔡婉婉想戴在手上,家里人想帮忙保管,蔡婉婉便和爹娘起了争执,之后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理,晚饭也没出来吃。今晨她爹娘敲门没人应,他爹怕饿坏了女儿,便踹门进入了房间,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窗户大开着,这才喊着全村的人找女儿。”夏侯玄低声飞快地与叶妩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叶妩脚步略顿了顿,问道:“蔡婉婉年方几何?” 夏侯玄眼神有些戏谑地看了一眼叶妩,道:“刚满十三。” 旁边有个村民听到了二人的谈话,道:“婉婉出生没多久就订亲了,婉婉是阴日阴时出生的女娃,所以她爹蔡承就请了村里有名的诸葛先生给算算,也是婉婉运气好,诸葛先生找真一大师拿了主意,说婉婉要配个阳日阳时的夫婿才能化解命中的阴劫,就订了村东头的蔡安。” “诸葛先生?”夏侯玄问道。 “诸葛先生是真一大师的记名儿弟子,号称诸葛在世,我们村里有啥事儿都会请他算算。”村民耐心地道。 叶妩抬头看了一眼天空,黑云压城,阴沉沉的,偶有一丝阳光透过云层射下来,立马被飘过来的云遮住了。 “蔡承,快去看看山脚下是不是你家婉婉!”前方有人朝着这边喊道,一个包着头巾的中年大汉身形晃了晃,应了一声,朝着那人的方向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上晋江上的好辛苦,不知道是不是我的电脑抽风了~前段时间一直出差,草稿箱大大辛苦更文,嘿嘿,谢谢大家各种批评指正以及鼓励表扬,笔芯!依旧求收藏!么么哒! 第21章 当时年少红衫薄 “蔡承,快去看看山脚下是不是你家婉婉!”前方有人朝着这边喊道,一个包着头巾的中年大汉身形晃了晃,应了一声,朝着那人的方向而去。叶妩和夏侯玄对视了一眼,彼此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心,跟了上去。 少女身上穿着大红色的衣衫,绣着吉祥纹的广袖铺散在地上,裙摆随着流水晃动着,胸前没有任何花纹,却有一枝带着绿叶的枝条,红绿鲜明地对比着,胸口还别着一朵白纸花,做工细致,栩栩如生。微风扬起,白纸花随着广袖轻轻摇曳,露出了少女手腕上的金手镯。 少女面色红润,漂亮的嘴唇泛着红色,眼睛大睁着,眼内还有红色的细点,仿佛只是仰视着天空。她娘靠在蔡承肩头上嚎啕大哭,蔡承轻拍着她的背,眼底泛红。 “婉婉爹,诸葛先生到了!”一个村民引着一位身穿僧袍却没有剃头的男子走了过来。 诸葛先生脚步匆匆地走上前,看到蔡婉婉的尸体,诸葛先生面色苍白地后退一步,嘴中念念有词,待站定后道:“蔡婉婉这是献身给了中元节鬼门出来的水鬼啊!” 婉婉娘一下子瘫倒在地上,眼中的泪水随着她摇头四散洒下,“怎么会,我的婉婉怎么会献身给水鬼,你不是说与蔡安订婚了就不会遭受阴间骚扰吗?” 诸葛先生叹了一口气,道:“这不是一般的水鬼,你看,五行俱全,这个水鬼是要拉着婉婉走啊。” 不待他人问,诸葛先生接着道,“婉婉手上带着金手镯,这是五行中的金,婉婉身上的树枝,就是木,婉婉下半身都浸湿在水中,这水占得最多,所以说是水鬼,因为水鬼最擅长驱动的就是水,至于火,水鬼也是怕火,所以它让婉婉穿着红衣,如火一般却没有明火带给它伤害,婉婉背靠着土,也就满足了五行最后一行。而且她胸口还放着一株引魂白花。”诸葛先生说完就微闭上眼睛,口中喃喃有词,似是超度也似是驱鬼。 叶妩不着痕迹地往蔡婉婉的尸体边上靠了靠,细细地观察尸体。蔡婉婉脖子上有一道浅浅的勒痕,不是用布巾床单勒死的就就是凶手在绳子外围缠了东西,手指甲中没有淤泥,可以断定这里应该不是第一现场。 叶妩想再靠前看看蔡婉婉,还没移动,手被夏侯玄拉住,夏侯玄微闭了闭眼,手紧紧攥住叶妩,不允许她继续靠近,这种被定义为献祭的尸体,是不允许他人随意碰触的,怕冲撞了鬼神。她若再靠近惹怒了村民,不仅对破案无益处反而还会给他们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诸葛先生口中的词越念越快,身体不由自主地晃动着,终于在最后一个拔高的音节中跌倒在地。诸葛先生抚着胸口剧烈地咳嗽了几声,方虚弱地道:“蔡承,把她抱走吧,去跟蔡安家商议商议,看看能不能入蔡安家的祖坟。婉婉是个阴时的未婚女子,又死在阴时,不埋在蔡安家怕有祸事。” 蔡承叩谢了诸葛先生,上前抱起蔡婉婉的尸体,一步一个脚印儿地走回村子。 蔡承抱着蔡婉婉的尸体,跪在蔡安家门口,身后还跟着一众村民。叶妩与夏侯玄站在最外围,夏侯玄始终攥着叶妩,不让叶妩太过于靠近尸体。 “蔡堂,求你开开门!”蔡承苦苦哀求着,门内没有一丝声音。 “亲家,你怎么跪在我家门口?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阵牛车的声音,蔡堂跳下车,道:“亲家,我们今天天没亮就去了镇上。” 蔡堂的妻子蔡于氏也跟着下了车,看到蔡婉婉的尸体唬了一跳,“婉婉这是怎么了?” 蔡承抱着蔡婉婉膝行到了夫妻俩身前,道:“亲家,婉婉去了,能不能把婉婉埋在你们家的坟里?” 蔡堂拽起蔡承,道:“别在门口说话了,进门说。” 蔡于氏拍了拍大门,喊道:“蔡安,爹娘回来了,开门!” 门内还是悄无声息,蔡承道:“亲家,我已经在门外喊了很久了,没有人开门。” “蔡安这小兔崽子哪儿去了!”蔡堂蹙着眉,上前一脚,踹开了大门。 随着门渐渐打开,一抹挂在房梁上的红色的影子映入眼帘。 蔡安静静地吊挂在房梁上,额头上有亮色一闪而过,午后依旧没有阳光,蔡安在阴影中的面目模糊不清,嘴里鼓鼓地塞着东西,将腮部撑了起来。衣衫下摆垂在身侧,上面的水纹绣随着开门带起的风波动着,栩栩如生。脚上吊着一块秤砣,坠得他身体笔挺,而在蔡安身体的正下方,有一滩秽物。 蔡于氏尖叫一声,晕倒在地,叶妩忙上前掐蔡于氏的人中。 蔡承抱着蔡婉婉,呆呆地看着眼前的蔡安。 “真一大师!” “真一住持!” 人群中爆出骚动,叶妩转头,只见一位已逾知天命年纪的僧人踏过蔡安家的门槛,身上的□□溢出流光溢彩,面色安详而和蔼。身后跟着刚刚见过的诸葛先生。 真一住持不紧不慢地走到蔡安身下,抬头看向了已经死去的少年,手中的佛珠拨动了两圈,道:“我还是来晚了一步。今日我在寺中讲经,忽闻窗外有喁喁私语声,掐指一算,有鬼怪相中了蔡安和蔡婉婉两人的体质,必要掀起血色。阿弥陀佛。” 蔡于氏悠悠转醒,听到这一句捂着脸痛哭了起来,“不,我不信!”说着双手揪住自己的头发,一脸悔恨,“我今天早晨为什么要去镇上啊!” 真一住持身后的诸葛先生开口道:“蔡安娘,蔡安脚上吊着一只秤砣,此为金,他是吊在横梁上的,横梁是木,他衣衫上飘动的水纹显然是水,”诸葛先生虚点了点地上的秽物,道,“地上的秽物也是水,那夺命鬼怪必也是水鬼,而且蔡安也是着红衣,是水鬼无疑。你看蔡安口中含着土,五行也是全的,额间插着一根分魂针,分明是怕他的魂魄离去。” 真一手持佛珠念念有词,念罢,他摆摆手,示意诸葛先生把蔡安从房梁上取下来。 待蔡安被放下来,叶妩朝着他的脖颈处看去,果不其然,他的脖子上有两道勒痕,蔡安也是被勒死,或者说先被勒得闭气了,而后被挂上房梁才被真正勒死。 真一念了句“阿弥陀佛”,转身要离开这里,叶妩快步走上前,挡住了真一住持的路。 真一定定地看了眼叶妩,方道:“施主有何吩咐?” 叶妩行了个礼,注视着真一住持的眼睛,道:“大师,蔡安和蔡婉婉死的太惨了,就不能找到行凶的鬼怪吗?我相信阴间也有阴间的规矩,这害人之鬼难道不应该被揪出来打个魂飞魄散?” 真一摇了摇头,道:“你知道这鬼怪是什么身份吗?当年我为蔡婉婉掐算命数时,我算出她乃双夫之命,而直到今晨,我也没有算出她另一个夫婿投胎在人世间。今天带走她和蔡安的是她的另一个夫婿。带走自己的妻子和蔡安,这个不算是违背阴间的规矩。” 夏侯玄走上前,道:“夏侯玄见过真一住持。” 真一念了遍佛号,道:“施主有礼了。” 夏侯玄扯了扯嘴角,眼中丝毫没有笑意,“真一住持客气了。”夏侯玄把叶妩拉到了自己身后,道,“真一住持,如果我执意要查今天兴风作浪的鬼怪会如何?” 真一目光越过夏侯玄,看向叶妩,又似乎是通过叶妩看着她人。 诸葛先生走上前,右手微微掐指,一字一顿道:“三更鬼推窗,喜鹊不报喜。” 蔡堂走到叶妩面前,道:“姑娘,我们不想招惹鬼老爷,你就不要给我们添乱了。”说完这番话,蔡堂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真一住持磕了三个头,道,“大师,我们只想让两个孩子安心地走,有没有化解之法?” 真一抬头看向阴沉沉的天空,声音空洞而悠远,“今夜举行婚礼吧。”真一绕过叶妩,渐行渐远。 ………… 夏侯玄拽着心有不甘叶妩迈上最后一个台阶,抵达清云寺寺外,“还未到冥婚的时辰,今晚自是可以观礼。上山祈福还是要的,毕竟今天是中元节,你又撞见了如此不吉利的事情。” 叶妩擦了擦额角的汗,眺望着山下的景色,山脚下的蔡家庄红砖瓦房,当真有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迈。 “叶妩,庙中祈福的多半是女子,我就不进去了,”夏侯玄伸手指向一旁的榕树,道:“我在那里等你出来。” 叶妩终于喘匀了气,点了点头,道:“我很快就出来了。” 夏侯玄拉住叶妩,往她手上塞了一个沁凉的物件,叶妩拿起细看,是一柄晶莹剔透的玉笛,手掌大小却精致非常。 夏侯玄微微笑着看向叶妩,道:“有事吹响笛子。” 叶妩收起玉笛,点了点头,走进清云寺。 作者有话要说: “叶妩,庙中祈福的多半是女子,我就不进去了,”夏侯玄伸手指向一旁的榕树,道:“我在那里看文等你出来。”叶妩终于喘匀了气,点了点头,道:“记得收藏吖。” 第22章 白签无字冥界婚 叶妩收起玉笛,点了点头,走进清云寺。 清云寺中红袖云集,绿肥红瘦却没有莺莺燕燕,果然是佛门之地,连平日里唧唧喳喳的女子们在这里都噤若寒蝉。叶妩按照顺序排在一名绯色衣衫少女身后等待跪拜和抽签。 泥塑的菩萨面慈目善,慈悲怜悯地看着芸芸众生,手上玉净瓶中的柳枝娇嫩欲滴,看得出来僧人们很虔诚用心地换水换枝。 前面绯衣少女一板一眼地跪叩完毕,如临大敌地摇着签筒,随着一声脆响,少女有些紧张地拿起竹签,走向一旁的解签僧人。 叶妩学着前面少女的姿态上前跪拜一番,随手拿过签筒,还未及摇晃,一支签“啪嗒”掉在她面前。叶妩抬头看向解签僧人的方向,僧人双手合十闭着双眼,嘴中似是念着法号,绯衣少女捂着脸,泪水透过指缝漏了下来 ,跺了跺脚,向外跑开了。 叶妩拾起竹签,慢悠悠走到僧人面前,道:“师傅,帮我看看我的卦象吧。” 解签僧人拿过竹签,面色猛地一变,双手还回给叶妩,道:“这位施主,真对不住,小僧修为有限,这个签小僧解不了,还请移步去住持那里。想必只有住持可以解。” “有劳。”叶妩拿过那支签,细看之下不由惊诧,签上并没有诸如“上上签”之类的字样,甚至于,连只字片语都没有,完完全全是一支空竹签,“师傅,这会不会是误放进去的没有完成的签?” “阿弥陀佛,”解签僧人道,“施主,缘法自在人心,还请移步住持处吧。” 叶妩拿着那支空竹签,随着小沙弥的指引来到一间与其他房屋没有任何区别的屋子前,小沙弥恭恭敬敬地敲了敲门,道:“住持,有位女施主前来拜访。” “老衲已恭候多时。”门从内打开,真一一身素色僧袍站在门前。 真一侧身让了让,叶妩走进屋子,小沙弥躬身行了一礼,立在门口。 真一返身坐回蒲团上,伸手指了指对面的蒲团,叶妩从善如流地坐了下来。 “今晨看到你之后,我一直在等你。”真一道。 “大师此话何意?”叶妩拿出竹签,放到二人中间,“大师的意思是这个竹签?” 真一看了一眼竹签,不由笑道:“阿弥陀佛,连竹签都有所指引,看来老衲没有算错。” “大师,这竹签上什么都没有啊。”叶妩越发地不明白真一的意思。 “施主,你本不是这个世界之人,这个世界的竹签怎么会有字?”真一道。 叶妩惊了一下,随即镇定下来,说不定真一只是胡说八道,她不能自乱阵脚,“大师这话让人听不懂啊。” 真一伸出一只手,虚点着叶妩的额头,道:“施主,你来自千年之后,却不是曌朝的千年之后。你是误入这个世界的一抹灵魂。你在你的世界已经消散了,被他人所遗忘,也就是说,你回不去了。” 叶妩轻垂双眸,她没有指望过回去,但是即使如此,午夜梦回之时,她还是会有所期待。叶妩抬起眼睛,看向真一,问道:“大师,我该怎么办?” 真一放下手,转身拿过身侧的一只碗,递给叶妩,道:“为今之计,你只能在这个世界继续生活下去,这是一碗符水,可以助你定魂安魄。” 叶妩接过碗,碗中液体清澈透明,没有想象中黑灰沉积的样子,叶妩轻轻摩挲着碗沿,轻声道:“是不是我喝下这碗符水,就再也回不去了?” 真一摇了摇头,道:“你喝不喝下都回不去了。” 叶妩端起碗,将符水一饮而尽,眼角一滴晶莹的泪珠随着吞咽流了下来。 叶妩把碗放到一边,起身行了一礼,道:“谢大师指点,我就先告辞了。” 叶妩退出房间,沿着小路向外走去,脚步越走越快,几乎是跑着出了寺门。榕树下的夏侯玄看到一路狂奔而出的叶妩,想也不想就上前截住了她,“叶妩,发生什么事情了?” 叶妩定睛看了看眼前之人,微微笑道:“夏侯玄,借你肩膀用用。” 夏侯玄看着眼中闪着晶亮泪水却强颜欢笑的女子,还没来的及问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叶妩一头扎进他的怀中,双手揽过他的腰,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夏侯玄却感到他胸前有湿意漫出。夏侯玄没有再问,只是轻轻拍了拍叶妩的后背。 ………… 午夜时分,天空中阴惨惨地挂着几颗残星,没有月亮也没有云彩,偶有寒鸦撕扯着嗓子飞过。 远处隐隐传来唢呐的声音,凄厉地划过夜空,伴随着嚎哭声。一顶黄色的轿子抬着蔡婉婉的尸体缓缓驶近,蔡婉婉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红衣,胸前不再是白纸花,而是一朵大红的绢花,轿子后跟着哭成泪人的蔡承夫妇和一名面无表情的年轻男子。 待轿子停下,蔡于氏走上前抱起蔡婉婉的尸首,在蔡堂的帮忙下把蔡婉婉放置到喜房床上蔡安身旁,蔡安同样是一身红色衣衫,下摆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水纹的痕迹。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双眼均是暴睁而出,眼白中点点红斑,好似一对新人交颈而眠长夜促膝,若不是桌上惨白的龙凤烛和双亲通红的眼眶,一切都显得那么喜庆而和谐。 真一盘腿跏趺坐在上首,微合着眼睛,嘴中念念有词,手上转动着檀木佛珠,温润的珠子随着他的拨动依次移动着。真一身侧摆着一座全神“百份”,全神百份周身萦绕着黄色丝带,面色安详得诡异,玉手半托着微尖的下巴,嘴角微微上翘着,而眼神却悲伤透骨。 叶妩看着全神百份不由地打了个寒颤,思及白天所求的无字白签,她忽然想起之前看过的一句话,你可以不相信灵异鬼怪,但是不要对神明有任何亵渎和不敬。 夏侯玄上前轻轻牵起叶妩的手,宽大的袖子遮挡着,从外边看不出来任何不妥。叶妩没有避开,抬眼看向夏侯玄,他如墨的眼眸里溢出的担心让叶妩压抑的心情稍有缓和。 窗外起风,风刮起的树影影影绰绰地透过窗棂洒在蔡安和蔡婉婉的脸上,光影斑驳间好似二人尚未夭折。 真一睁开微合的眼睛,手上的珠子停下转动,“时辰到了,举行婚礼吧。” 站在蔡承夫妇身旁的年轻男子收回看向蔡婉婉的目光,微欠了欠身子,道:“真一住持,我是里正之子蔡壁城,家父年事已高,无法深夜来此,特遣我来主持。” 真一点了点头,把身侧全神百份旁放置的黄绸和红绳交道蔡壁城手中,道:“开始吧。” 蔡壁城双手接过黄绸和红绳,举过头顶缓步走到蔡婉婉和蔡安身侧,真一放下手上的佛珠,双手合十,开始念起往生咒。 蔡壁城将黄绸绕过二人的脖颈,搭到二人身上,整理齐整之后,他一手拿着红绳一手执起蔡婉婉的手腕,皓白的手腕没有血液流动的滋润而显得苍白,蔡壁城轻抚了一下蔡婉婉的手背,方把红绳系到了她手上。放下蔡婉婉的手,蔡壁城拉过蔡安的手,把红绳的另一端系上。 随着蔡壁城的动作,真一的往生咒越念越快,叶妩眼前猛地一黑,不由地往前栽倒,夏侯玄眼疾手快地扶住叶妩,低声道:“身体不舒服?是不是这里阴气太重?” 叶妩借着夏侯玄的搀扶重新站稳,揉了揉太阳穴,“无妨,大概是奔波劳累所致。” “恭喜。”真一停下口中的往生咒,站起身向两家道了一句恭喜。蔡承夫妇和蔡堂夫妇相互道了一句喜,眼中盘旋的泪意还没有消下去,便又流了出来。 喜事刚刚办完,白事接着跟上。蔡堂和蔡于氏把蔡安小夫妻装殓进棺材,抬着棺材哭着往祖坟的方向走去,而蔡承夫妇只能远远地跟着,毕竟女儿已经是蔡堂家的媳妇。 “叶妩,你身体不适,我们就先行回去吧,坟都是事先挖好的,盖棺培土不会出什么事情的。”夏侯玄有些担忧地道。 叶妩按了按有些跳动的额角,点了点头,道:“留几个护卫在这里看着点儿,我们先回吧。” 夏侯玄和叶妩推开客栈的门时,老板喜上眉梢殷勤地走过来,道:“二位是不是要续住几天?” 夏侯玄掏出一锭银子塞给老板,道:“这几天小姐和家中护卫们就叨扰老板了,顺便帮我们喂喂马。”夏侯玄环视一圈客栈,问道:“其他人都退房走了?” 老板恹恹地回答说:“这些本就是来上香的香客们,听说村里死了人,大多都赶紧退房走人了,就只剩下几个胆儿大的。”老板把银子往怀里塞了塞,道:“你们说好要继续住的。” 夏侯玄没有多说,扶着叶妩上了楼,听到老板在身后长舒一口气,复又关上了客栈的大门。 作者有话要说: 叶妩退出房间,沿着小路向外走去,脚步越走越快,几乎是跑着出了寺门。榕树下的夏侯玄看到一路狂奔而出的叶妩,想也不想就上前截住了她,“叶妩,发生什么事情了?”叶妩定睛看了看眼前之人,微微笑道:“夏侯玄,手机借我用一下,我收藏一下淡月的《大刑伺候》。” 继续打滚求收藏吖~~嘤嘤~~ 第23章 夜半无人敲窗时 夏侯玄没有多说,扶着叶妩上了楼,听到老板在身后长舒一口气,复又关上了客栈的大门。 “哐当”楼上一个房间响起巨大的关门声,一个粗壮的汉子摔门而出,大汉一脸横肉,倒吊的双眼,嘴角长着一颗黑色大痦子,上面还有一撮黑色毛。 大汉大步往楼梯上走,刚巧夏侯玄扶着叶妩上到楼梯最后一阶台阶。叶妩躲避不及直接撞到了大汉身上。 “怎么走路的?没长眼吗?”大汉一身酒气,眉头一竖,抬手就想打下去。 夏侯玄抬手格档住大汉的手臂,紧抿的嘴唇显示他的心情并不好。 大汉讪讪地收回手,骂骂咧咧地走下楼梯。 夏侯玄点上叶妩屋中的烛台,剪了剪烛芯,放下剪刀,替叶妩倒了一杯温水,道:“你先休息一下。” 叶妩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有太多的疑点,我担心明天还会有事发生。” “可是以你现在的状态,根本无法讨论案件的疑点,”夏侯玄看了一眼天色,“你先睡两个时辰,我寅时来找你。”转身开门走了出去。 叶妩揉了揉脑袋,和衣躺在了床上,几个呼吸之间便熟睡了过去。门外夏侯玄静静地站着,知道听到叶妩睡着的呼吸声才回了房间。 寅时,夏侯玄站在叶妩的门口,举起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敲响了叶妩的房门。 不一会,门从内打开,叶妩稍显迷蒙地站在门前。 “还需要继续休息一下吗?”夏侯玄进门的脚步顿了顿,问道。 叶妩摇了摇头,轻轻晃了晃脑袋,道:“好很多了,进来吧。” 夏侯玄走进屋内,顺便带上门,“昨天你再两人的尸体上发现了什么?” 叶妩拿起茶壶,为两人倒了两杯水,“蔡婉婉是被人勒死而后抛尸在河边的,而蔡安脖子上有两道勒痕,明显也是被他人勒死而后伪装成自杀。” “嗯,凶手的杀人动机是什么呢?”夏侯玄问道。 “在七月十五,以这种方式杀人,会不会是召鬼神之类的?”叶妩缓缓地说道。 “不排除这个可能。”夏侯玄蹙眉答道。 “哆哆”窗外响起一阵敲窗声,在寂静的夜中格外的毛骨悚然。 夏侯玄“腾”地站起身,一把推开了窗户,叶妩紧跟在后。窗外一片昏暗,只有风声和一只鸟儿扑棱着翅膀飞去的声音。 夏侯玄探身出去看,楼下黑乎乎一片,不知魑魅魍魉藏身何处,待夏侯玄收回身子准备关上窗子时,手上一抹血迹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关上半扇窗子,果然发现另外半扇窗子的窗棂上有一个血手印。 夏侯玄和叶妩对视了一眼,道:“夜半鬼推窗。” 叶妩咬了咬嘴唇,道:“不,我们听到的是敲,而不是推,推开窗的是你。” 夏侯玄嗅了嗅手上的血腥,道:“应该是人的血,这血是哪里来的?” 叶妩转身拿过烛台,走到窗棂处细细观察窗棂上的血手印,只见其五指的部分已干涸,而掌心的部分未完全干涸,所以才会沾染到夏侯玄手上,“为何五指部分已经干涸?” 叶妩指了指门边的脸盘,“你先把手上的血洗干净吧,万一这血有什么不干净,你岂不是遭殃?” 夏侯玄从善如流地去把手洗干净,二人看着窗棂上的血手印,陷入了沉默。 半宿枯坐,天蒙蒙亮之时,夏侯玄拾起桌上的杯子,将杯中水一饮而尽,道:“既然寻不到思路,我们不妨带人去发现河边看看,说不定可以发现一些忽略的线索。” 二人并肩走在清晨的路上,路旁的果树果实有的正在成熟,沉甸甸地挂在枝头,可是二人并没有心情关注这些。 “救命啊,水鬼抓人啊!”一位村姑头上的布巾歪斜着,下裙下摆还沾着水迹,一脸惊惶歪歪斜斜地朝着叶妩的方向跑了过来。 叶妩眼疾手快地抓住村姑的手肘,问道:“这位大姐,发生什么事情了?” 村姑压制着害怕导致的颤抖,道:“又有人死在了河边!看来水鬼还没抓够人!” “带我们去看看!”叶妩道,“这次死去的是谁?” 村姑带着他们往河边走,带着哭腔说道,“我没仔细看,好像不是我们村里的人,也没听说谁家有人走失。” 河床上仰卧着一具男子的尸体,下半身还浸在水中,随着水流而漂动着,鞋袜不知所踪,腿脚被水泡的发胀起来。脸上一双倒吊眼紧闭着,口鼻出绵延不断地溢出粘稠的泡沫,夹带着淡红色的血迹,嘴角的痦子在一片白白红红的泡沫中格外的显眼。手呈鹰爪般痉挛着,指甲里都是泥沙,小指上还缠着一株细小的水草。 叶妩看了一眼夏侯玄,手上轻点了一下唇角,夏侯玄微微点了点头。叶妩抬头看向了河流的上游,这个男子就是昨晚二人见到的香客,很明显他应该是溺水之后被流水冲上了河床,但是他是在哪里溺水的呢? “小姐,要把他抬回去吗?”一个护卫问道。 叶妩轻点了一下头,随着护卫们往村中走去。 “蔡堂!你怎么可以这样!阿安才刚走啊!尸骨未寒啊!”一道撕心裂肺的哭声从村东传了过来。 蔡安家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乡亲,蔡于氏箕踞而坐在门口的树下,手指着倚靠着门蹲在地上抽旱烟的蔡堂,眼泪鼻涕糊了一脸。 “你年纪也大了,难道想让我蔡堂家绝后吗?我就是去纳个妾,又没有休了你。”蔡堂吸了一口烟道。 蔡于氏双脚一瞪,双手往地上一拍,哭诉道:“各位父老乡亲们听听啊,我家阿安昨晚上才下葬,他爹就要纳妾!我要找出带走阿安的鬼,问问它,为什么带走我的孩子!”说着,蔡于氏抱着身后的树,头撞向树干,作势就要撞死在树下。 “吧嗒”不知什么东西随着蔡于氏的摇晃从树上掉落了下来,刚巧掉落在蔡于氏箕踞张开的双腿中间,咕噜噜地沿着裙子滚到地上,在蔡于氏的裙子上留下星星点点红色的印记。 “啊!”蔡于氏定睛一看,哪里是树上掉下来的果子,掉下来的竟是一只残缺不全的手,蔡于氏大叫一声,两眼一翻裙底下流出一滩尿液。 叶妩眼疾手快地捞起那只残缺不全的手,手背上还有一枚黑色的胎记,手掌布满了啄食的痕迹,大拇指和小指已经没有了,其他三只手指也只剩下一半。 蔡于氏指着那只手,颤抖着带着哭腔道:“胎记,蔡安手上也有这么一块胎记!” 夏侯玄抬头看了看树上,从袖中取出一把精巧的匕首,抬手往树上掷去,一声鸟鸣伴随着翅膀扑腾声,一只受伤的喜鹊连同树上的窝一同翻了下来。 窝里光滑晶亮的小石子混杂着几根半截的手指乱七八糟的洒在地上,喜鹊哀叫着翻倒在地上。 夏侯玄上前三两下划开喜鹊的肚子,肚子里赫然小半根手指,手上的指甲还连在手指上。 蔡堂手上的烟袋掉落在地,他呆呆地喃喃道,“喜鹊不报喜。” 叶妩一把拽起瘫倒在地上的蔡于氏,道:“开棺!快去开棺!” 蔡于氏下意识地摇头道:“不,阿安刚刚入土为安,不能开棺!” 蔡堂也赶紧起身走过来道:“喜鹊已经不报喜了,我们不能开棺!” 蔡承此时也闻讯赶来,正好听到叶妩说要开棺,忙道:“这是要做什么?要两个孩子在下边也不安稳吗?” 叶妩举起手上残缺不全的手,道:“你们看这只手,很有可能是蔡安的,也就是说,蔡安和蔡婉婉的墓有可能已经被人挖走了尸体。要他们不安稳的另有其人。” 蔡堂看看因为手上那只血肉模糊的残手,拾起掉落在地上的烟袋,狠狠地吸了一口,鼻中烟气袅袅冒出来,道:“行,我带你们去看看,若是没有被人盗尸……” “我会赔你银子。”夏侯玄接道。 蔡堂带着夏侯玄和叶妩,后面跟着蔡承和村中围观的乡亲们以及几名手上带着铁锨的护卫到了蔡安和蔡婉婉合葬的坟前,新土覆盖在坟包上,一块墓碑立在二人坟前,上书“蔡安夫妇之墓”。 夏侯玄挥了挥手,几名护卫拿起铁锨把昨天刚刚填上的坟重新挖了开。蔡于氏看到二人的棺材不由泪水又流了下来,张了张嘴,抬头看道蔡堂的脸色,又没有言语。 护卫跳下坟中,把棺材抬了上来,看向叶妩道:“小姐,棺材很轻。” 另一名护卫拿着一柄木起子,问道:“小姐,要开棺吗?” 叶妩看了一眼拿着旱烟袋子的蔡堂,手指已经微微泛白,却别开了脸,没有看向棺材。 “开。”叶妩说道。 护卫应了一声,把木起子□□棺材盖的缝隙里,一用力,棺材就打开了,叶妩上前一看,果不其然,空空如也。 蔡堂听到开棺的声音,还是禁不住转头看向了棺材,看到空棺,他难以置信地后退几步,“怎么会,我昨天明明看着他们下葬的!” 作者有话要说: 求收藏,求包养,求支持~~~~ 第24章 为伊消得谁憔悴 蔡堂听到开棺的声音,还是禁不住转头看向了棺材,看到空棺,他难以置信地后退几步,“怎么会,我昨天明明看着他们下葬的!” 叶妩斜跨一步,挡在蔡堂面前,拿出之前叶洪彦之前给她的令牌,道:“本姑娘乃知府谋士,这个掘墓盗尸的现场对案件至关重要。现在我要你们回去村子里等待,不要呆在这里,更不要随意走动。” 村民们面面相觑,谁也没见过知府的令牌,蔡于氏好似抓到了救命的稻草,扑倒在叶妩裙边,抓着叶妩的裙角,“大人,你要为我儿子儿媳做主啊!” 叶妩拉起蔡于氏,道:“你冷静下,我会尽最大的努力去寻找凶手,你先带着村民下山。” 蔡于氏啄米一般点头,回头拉住蔡堂,道:“回去,都回去。” 待众人离去,叶妩转身看向护卫们,道:“你们散开看守着,方圆半里,不要让任何人接近这里。” 护卫们领命离去,各自寻找自己的位置守卫。 叶妩蹲跪下来,细细地观察已经打开的棺材,棺材边缘略有些不平整,谁也没有想到年轻的少男少女会忽然离世,匆忙之下打造的棺材也就不甚完美。而在刚才被起来的一边,木刺横生,叶妩轻轻触了一下,有一丝尖锐。叶妩绕着棺材转了两圈,棺材还是那个棺材,丝毫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夏侯玄抬腿迈进了棺材,在棺材内壁细细摸过,没有暗格也没有空洞,似乎它就只是一樽没有任何异样的乡村木棺。 一个时辰过去了,叶妩有些颓然地靠着棺材席地而坐,拍着酸胀的小腿,嘟囔道:“里里外外看了不下十遍,棺材上的倒刺都快被我们看平了,什么线索都没有发现。” 夏侯玄伸开长腿从棺材里迈了出来,学着叶妩的样子也坐了下来,道:“休息一下继续找找,肯定有忽略的地方。” 叶妩抬头看着白天刚被种在墓旁的黄杨树,大概是移栽得太过于仓促,有些发黄的叶子旁枝干上的刺显得格外尖锐。 “啊!”一阵风吹起,黄杨树上一条与叶子相似的黄绿色小蛇一跃而起,向着叶妩的方向而来。 夏侯玄一把揽过叶妩,伸手抓向了小蛇。小蛇入手没有蛇特有的滑腻冰凉,虽是带了秋夜的温度,却让夏侯玄的心一下子热了起来。 夏侯玄狠狠地抱了一把尚在他怀中的叶妩,声音带着一丝笑意道:“叶妩,我们找到线索了。” 叶妩忙转头看向了吓到她的“小蛇”,一丝黄绿色的布条静静地躺在夏侯玄手中,刚才借着月光她让误以为风刮起的布条是蛇。 叶妩从夏侯玄手中接过布条,细细打量着。 夏侯玄绕着黄杨树又转了一圈,沿着棺材呈扩散状观察着,不一会儿,他抬头道:“这一侧有拖拉的痕迹,还有半个的鞋印,不过被擦拭过,辨别不出很明显的特征。” 叶妩比了比布条被撕扯的方位,道:“布条和脚印是两个方向。一边有拖拽的痕迹,而且把尸体拉出棺材的时候还需要借助腿的力量,所以才会留下这个脚印,也就是说,凶手力气比较小或者是力气耗尽了。” 夏侯玄接着说道:“另一边只有一丝布条,应当是凶手在探身入棺时被挂下来的,没有拖拽痕迹也没有脚印,可能是直接抱起离开。” “我比较倾向于凶手有两个。”叶妩道。 “我认同你的判断,如果是同一个人,既然抱起一具尸体尚有余力,为何不一同拖走?”夏侯玄点头称是。 叶妩晃了晃手上的布条,道:“如此,就从这里查起吧。” ………… 村外不远处的镇上生意也大不如前,但是总算店铺没有关门,还在井然有序地经营着。 夏侯玄带着叶妩走到一家铺子前,铺子上龙飞凤舞地写着大大的三个字“绣衣坊”,色彩斑斓的布匹在阳光下闪着五彩的光,掌柜靠在柜台上打着瞌睡。 “你为何确定凶手一定是在这家铺子里买的布料?”叶妩双手交叉在胸前,歪着头看着夏侯玄。 “这种布名唤芝麻罗,产自江浙,属于江浙布匹里边比较次等,即使如此,平民百姓想要穿这种布料,除了有钱还要找对购买地方。”夏侯玄指了指绣衣坊的招牌,“绣衣坊是估衣铺和布铺兼有,为何要有布铺呢,因为老板能够进到这镇上少有的货色,而这种货色通常买的人不会来估衣铺。” 叶妩若有所思地道:“这么说来,过往香客作案的可能性不大,毕竟没人会在他乡买了布找一家店做衣服。” 夏侯玄扇子在掌心敲了敲,道:“不一定,若是有心之人,提前来买匹布,回去制成成衣再穿来也是可以的,我们还是要问过店家布匹的去向。” 叶妩鼻音轻哼一声没有说话,跟着夏侯玄走了进去。 夏侯玄手持折扇,敲了敲掌柜面前的柜台,掌柜猛地惊醒,看了一眼气质不凡的夏侯玄,脸上堆笑道:“客官,有什么需要的?” 夏侯玄手指一转,手上的折扇打着圈儿转回他手上,他“咔”地一声打开扇子,风流不羁地摇着扇子,懒洋洋地道:“本公子的心上人终于松口给本公子裁件衣裳,本公子特地带人过来选匹布料。” 叶妩脸微红,碎步移了过来,细语轻声道:“麻烦掌柜的拿一些好布过来。” 掌柜了然地点点头,笑眯眯地转身拿布。 叶妩嗔怪地看了一眼夏侯玄,小手毫不客气地在夏侯玄腰际上狠狠一掐,敢占本姑娘便宜,本姑娘让你有苦说不出。 夏侯玄晃着折扇的手一顿,掌柜拿着布匹转过身,放在柜上,夏侯玄脸上笑意不减,道:“就这些?” 掌柜点了点头,“这些都是上等的布料,绝对穿起来玉树临风!” 叶妩把掌柜拉到一边,看了一眼身后仔细看布料的夏侯玄,从袖中掏出布条,小心地摊在手中,“掌柜,有没有这匹布?” 掌柜瞥了一眼布料,眼神闪烁地打量了一眼叶妩,道:“姑娘说笑了,小店没有这种布料。” 叶妩状似不满地说:“店家,钱我家公子出得起,我是真的喜欢这布。” 掌柜看了一眼闻声看过来的夏侯玄,忙赔笑道:“姑娘,不是我不卖给你,这种布现在是真的没有,你要不考虑一下其他布?” 叶妩撒娇地看向夏侯玄,“我要那匹布。” 夏侯玄“啪”地合上扇子,上前揽住叶妩的腰,从怀中拿出一锭金子随手扔给掌柜,道:“这些钱够不够?” 掌柜摸了摸手上的金子,依依不舍地还回来,道:“公子,布真的没有了。” 夏侯玄没有接金子,道:“公子我给出的钱就不会收回来,这样吧,这锭金子买你个消息,这匹布是谁买走了?” 掌柜摸着手上的金子,犹豫不绝。 夏侯玄从怀中拿出钱袋,道:“你告诉我,这里的钱都是你的。” 掌柜两眼放光地看着夏侯玄手上的钱袋子,咬咬牙把手上的金子收回怀里,道:“是蔡里长家的公子蔡壁城,壁城公子不喜欢别人跟他穿一样的衣服,所以把这匹布全部买走了,还交代若是以后进了这种布全部给他留着。” 夏侯玄把钱袋子往掌柜怀里一扔,带着叶妩转身朝外走去,道:“本公子带你去壁城公子那里讨要一匹来。” 掌柜看着两人离开的身影,紧追两步喊道:“这位公子,请不要告诉壁城公子这些是我告诉你的!” ………… 叶妩看着蔡里长家中高高的墙头,深吸一口气,道:“虽然我也同意不从前门走,可是以这墙的高度,你确定我们可以爬上去?” “那是自然。”夏侯玄把扇子收起,弯腰打横抱起叶妩,叶妩一惊,连忙伸手圈住夏侯玄的脖子。 “怕的话你可以闭上眼睛。”夏侯玄笑道。 “你要这样带着我爬墙?啊……”叶妩轻呼一声,夏侯玄已经带着叶妩跳上了墙头,又从墙头上跃了下来。 “吓死我了,你也不说一声就跳!”叶妩嗔怒地锤了一把夏侯玄的胸膛。 夏侯玄轻笑了几声,胸膛震了震,“还要赖在我身上多久?” 叶妩忙松开手,从夏侯玄身上跳下来,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小声道:“你就不怕蔡里长家里养一条大狼狗?” 夏侯玄“啧”了一声,也压低声音道:“他家里从来没有传出过狗叫,哪里来的大狼狗?我看是你想养一条狼狗。” 叶妩一把捂住夏侯玄的嘴,把他身子压低,用口型说道:“有人来了。” 叶妩手上的馨香钻入夏侯玄口鼻中,夏侯玄晃了晃神,顺着叶妩的力气低下身去。其实他之前已经听到了有人的脚步声,只是他们的位置即使不蹲下身也不会暴露。 蔡壁城手上抱着一个女孩朝叶妩侧前方的亭子走去,看身形,蔡壁城怀中的女孩应该不超过十五岁。蔡壁城如抱着心头至宝,手上稳稳地托着女孩,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看着女孩,生怕一抬眼女孩消失了似的。女孩静静地躺在蔡壁城怀中,似乎深睡了过去,任蔡壁城抱着她向前走着,没有任何的反应。 作者有话要说: 掌柜摸着手上的金子,犹豫不绝。夏侯玄从怀中拿出钱袋,道:“你快收藏,这里的钱都是你的。” 继续无节操打滚求收藏,嘤嘤嘤~~~ 第25章 嫦娥应悔偷灵药 蔡壁城手上抱着一个女孩朝叶妩侧前方的亭子走去,看身形,蔡壁城怀中的女孩应该不超过十五岁。蔡壁城如抱着心头至宝,手上稳稳地托着女孩,眼睛也一眨不眨地看着女孩,生怕一抬眼女孩消失了似的。女孩静静地躺在蔡壁城怀中,似乎深睡了过去,任蔡壁城抱着她向前走着,没有任何的反应。 及至亭中,蔡壁城小心翼翼地把女孩背对着叶妩的方向放在亭中的长椅上依靠着坐好,而后从怀中掏出一套粉色衣衫,看衣衫的款式似乎是匠人才会穿。 蔡壁城着迷地看着女孩,伸出手沿着女孩脸部的轮廓轻抚过,俯下身深深地吻了女孩的唇角,道:“今天我们穿这套衣服好不好?你美得好像天上的嫦娥仙子,不,你就是嫦娥仙子!我就叫你嫦娥好不好?” 蔡壁城微微离开女孩的唇,伸手开始解女孩的衣衫,似乎是要替女孩换衣裳,女孩依旧默默地坐在长椅上,一言不发。 叶妩蹙眉看着眼前的一幕,村中没听说蔡壁城有娶妻纳妾也没有听说有谁家丢了女儿,而且这个女孩乖顺的有些怪异。 蔡壁城已经解开了女孩外裳的扣子,似是抑制不住内心的悸动,他一把把女孩抱进了怀中,亲昵地磨蹭着女孩的耳朵,顺着女孩的耳廓向下吻着。 女孩的身子缓缓向后倒,露出了脸。眼皮被人用针线缝在眉毛下方,眼睛被扯得大大的,红色的眼白中空洞而涣散的眸子向上翻着,似是要滴出血泪来,苍白的面孔一丝血色也看不到,青色的嘴唇外翻着,露出灰黑色的牙龈和白森森的牙齿,脖子曾被勒过的地方泛着腐烂的颜色,被人用铅粉仔细地掩盖过。是蔡婉婉的尸体! “啊!”叶妩惊呼出声,只见夏侯玄一个箭步飞身出去,将沉浸在蔡婉婉怀中的蔡壁城压倒在地,蔡壁城一声惨叫,松开了蔡婉婉,蔡婉婉顺着长椅滑到地上,长发飘散在地上,眼睛依旧大大地睁着,死不瞑目。 亭中的动静引来了蔡里长,蔡里长慌慌忙忙地跑了进来,看到自己儿子被人制服在地上,还有一具尸体。 蔡里长定了定神,怒斥道:“你们是何人?竟然擅闯民宅?” 夏侯玄道:“里长大人,得罪了,冒昧闯进入了您的府邸。我们是受知府大人委托前来调查蔡安和蔡婉婉的案件。” 叶妩指一指地上蔡婉婉的尸体,“里长大人,不要解释一下吗?” 蔡里长蹙眉看向二人,道:“请下官看一下知府大人的令牌。” 叶妩从怀中取出令牌,双手拿道蔡里长面前,蔡里长仔细看了一眼令牌,拱了拱手,恨铁不成钢地剜了一眼蔡壁城,道:“二位大人,我用里长的身份起誓,壁城绝对没有杀人,他只是有些不为人知的小癖好。望二人大人明察。” 夏侯玄道:“里长大人客气了,是非曲直我们自会查清楚。” 蔡壁城扭动着身子,被夏侯玄踢了一脚才老实道:“二位大人手下留情,我真的没有杀蔡婉婉,我只是仰慕蔡婉婉的尸体,美丽少女的尸体散发的清香和安稳的面容实在让我欲罢不能!”说着,蔡壁城向前拱了拱身子,深深嗅了一下倒在地上的蔡婉婉的尸体。 “那蔡安的尸体哪里去了?”叶妩问道。 “我只是喜爱美丽少女的尸体,我要一个男人的尸体干什么?再说,我去的时候墓已经被扒开了,我也没看到有男人的尸体,出于善心,我还帮忙把坟又填了回去。”蔡壁城又扭了几下,鼻尖几乎快碰到蔡婉婉的尸体了。 夏侯玄一把提起在地上蠕动的蔡壁城,看着他的眼睛问道:“蔡婉婉出事那晚你在哪里?” 蔡壁城回答道:“我在清云寺,盂兰盆会前一晚,一般蔡家庄都会派人去帮忙,因为我是里长之子,那天晚上我就没走,一直到午时,我随真一大师一起下山。” 夏侯玄抓着蔡壁城,朝蔡里长道:“里长大人,案件没水落石出之前,恕我们要带走蔡壁城。而且根据大瞾律,恐怕贵公子还是触犯了律法。” 听闻此话,蔡里长心里一寒,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老泪纵横道:“大人,我只有壁城这一个儿子,依照大瞾律,发墓者诛,我的壁城势必回不来了,二位大人,能不能,能不能看在老夫兢兢业业,没有做过任何伤害村民的事情上,留他一条命?” 说罢,蔡里长以头触地,砰砰地磕了三个响头,起身之时额角已经见了血。 叶妩轻叹一口气,盗没有文物的墓在现代顶多算是个故意毁坏财物类的犯罪,而在古代,坟墓是体现宗族凝聚力以及祖先精神的权威存在,坟冢被毁估摸着凌迟都有可能,蔡壁城还真是凶多吉少,只是可怜了蔡里长一片护犊之心。 看着还在不停磕头的蔡里长,叶妩不禁起了一丝恻隐之心,她拉了拉夏侯玄的衣襟,道:“他也没有掘墓,毕竟他去的时候墓已经被掘开,他顶多算是盗尸,而且他还把墓重新填了上去。”看着夏侯玄看向自己的目光,叶妩干笑一声,继续说道,“况且案件现在扑朔迷离,我们如果带着蔡壁城从村中走过,还要给村民们一个说法,不如让里长自行关押如何?” 夏侯玄把手上提着的蔡壁城往蔡里长方向一推,道:“里长大人,既然叶娘说让您自行关押,一会儿容在下派人过来看着贵公子。” 蔡里长手忙脚乱地起身接住蔡壁城,拉着蔡壁城再次跪了下来,头上的血顺着眉骨往下滴着。 夏侯玄拉过叶妩,欲转身往外走。叶妩转头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蔡壁城和横尸亭中的蔡婉婉,道:“壁城公子,请珍惜里长大人对你的爱护之情。” 蔡壁城顿了顿,抬起头道:“大人,请留步。那天我在抱走蔡婉婉尸体的时候有看到一个背影。” “背影?有什么特征?”叶妩问道。 蔡壁城苦笑一声,道:“我没有特别注意,应该是中等身材,略显削瘦,应该是左撇子,因为我看他是用左手半拖着尸体,右手只是辅助。” “多谢壁城公子告诉我们此事。”夏侯玄道。 ………… 叶妩和夏侯玄坐在客栈屋中,叶妩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划着,“看来蔡壁城只是有恋尸癖,那晚他并没有犯罪时间。” 夏侯玄点头道:“我觉得单就恋尸癖来说,他其实没有很大的犯罪动机,尤其是还要把尸体摆成那么复杂的五行,就算是误导我们也实在没有那么大的必要。” 叶妩抹去已经渐渐干了的水渍,继续蘸了一下茶水,在桌上划着,“既然已经排除了一个盗尸者,那么找寻另一个就至关重要,只有一个擦拭过的脚印和蔡壁城提供的线索,该如何入手?” 夏侯玄顺着水渍看向叶妩莹白的手指,道:“事出反常必妖。” 叶妩无意识地在桌子上轻点着,回想着从进村开始到现在,眼睛亮了亮,抬头看向夏侯玄,“夜半鬼推窗,喜鹊不报喜。” 夏侯玄赞许地点点头,“如果这都不算事出反常,我想也没有什么事情算。”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出去会会这位孔明在世的诸葛先生。”叶妩站起身,理了理衣襟。 “诸葛先生似乎总是能在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现在他会在那里呢?”夏侯玄迈出客栈的门槛,歪着头看着叶妩。 “我可不是能掐会算之人,看来我们得先找个神算子。”叶妩指着远处走过来的真一,微挑了下下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夏侯玄跟着叶妩走了过去。 “真一大师,安好。”叶妩上前问候道,随后跟上的夏侯玄也欠了欠身。 真一念了句佛号,道:“二位施主安好。” “不知大师来蔡家庄有何贵干?”叶妩问道。 真一拨弄着佛珠,道:“我在清云寺敲钟之时,发觉蔡家庄上方戾气缠绕着怨气漂浮久久不散,便来蔡家庄一探究竟。二位施主,切莫惊了冤魂。” 叶妩双手合十微微躬了躬腰,道:“谢大师提点。敢问大师可否知晓诸葛先生在何处?” 真一露出惋惜的神情,道:“镇中青蚨赌场。” “莫不是大师与诸葛先生有渊源?为何露出如此惋惜的神情?”夏侯玄问道。 “不瞒二位施主,数年前诸葛先生曾拜于贫僧门下,贫僧看他天资聪颖,本想作为关门弟子培养,可是后来发现他嗜赌成性,小小年纪便是如此了,就只是收了他做记名弟子,每每想起此事,贫僧便顿足惋惜。”真一又叹了一口气。 “大师不必如此介怀,穷达造化由天定,各有来因莫自扰。”叶妩道。 “贫僧自诩修为颇深,竟没有看透这点,多谢施主点化。”真一释然一笑,双手合十微一躬身,“贫僧先行一步。” “大师慢走。” 作者有话要说: 叶妩抹去已经渐渐干了的水渍,继续蘸了一下茶水,在桌上划着,“既然已经排除了一个盗尸者,那么找寻另一个就至关重要,只有一个擦拭过的脚印和蔡壁城提供的线索,该如何入手?”夏侯玄顺着水渍看向叶妩莹白的手指,道:“收藏了我就告诉你。” 继续卖萌,求收藏求包养,么么哒~~ 第26章 豪赌散财马脚露 青蚨赌场外,夏侯玄一身绛色衣衫,衣衫上绣着一簇牡丹花,红花绿叶娇艳欲滴,配上一把画着美人醉卧的折扇,一副败家少爷的样子。而叶妩穿着一身灰色的小厮衣衫,头上还戴着一定同色系帽子。 叶妩正了正帽子,哀怨地看了一眼穿着花哨的夏侯玄,道:“为何我要穿成这样?” 夏侯玄折扇摇了摇,掩住眼中的笑意,道:“你一个如花似玉的闺秀进赌场,万一赌徒们暴动,诸葛先生趁乱跑掉我们岂不是白来了?” “为何我不能扮成一个普通的公子?你也扮相普通一些就相得益彰了。”叶妩道。 “你以为所有人的眼神都不好使啊?你一个姑娘家,无论是走路姿态还是体态都掩盖不了。若是我打扮得花哨,作为小厮的你可能鲜少人注意到,即使注意到了,也只会以为是花花少爷的情趣。”夏侯玄合上扇子,敲了敲叶妩的头。 叶妩撅了撅嘴,没有说话。 夏侯玄摇着扇子走进了青蚨赌场,叶妩赶紧跟在身后。 “哎,不玩了不玩了,钱不够了,改天再来战。”诸葛先生同桌的一位公子站了起来,摆摆手道:“诸葛先生今天输的也不少啊,看来诸葛先生近来生财有门路啊。”在座的一阵哄笑,诸葛先生挺了挺腰,纹丝不动地坐在赌桌上。 夏侯玄摇着扇子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到站起的公子那里的空位上,桀骜地道:“本公子也来见识一下诸葛先生的豪气,诸葛先生,咱们来一局?” 诸葛先生哈哈一笑,伸出左手摆了个请的动作。大约是在蔡家庄没仔细看过夏侯玄,加之夏侯玄换了衣衫,诸葛先生并没有看出来夏侯玄。 夏侯玄施施然坐下来,叶妩凑上去一看,三十二张骨牌四块一墩,墩八墩,不是牌九是什么,叶妩轻戳了一把夏侯玄,凑近他耳朵问道:“这个你会吗?” 夏侯玄没有搭理叶妩,煞有其事地拿过骰子开始摇骰子。 诸葛先生眼睛盯着夏侯玄的手上的动作,左手却悄悄伸进怀中,叶妩微微向侧边移动了一小步,只见诸葛先生似乎是拍了拍胸中的小布包,确定布包还在。叶妩微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布包,里边应该装的是银票,叶妩面上纹丝不动,内心思忖着,听说这个诸葛先生一直潦倒着,忽然手上有这么一大笔银钱,必有蹊跷。 半柱香的时间,诸葛先生连输三局之后,终于时来运转赢了一局,正当诸葛先生低着头笑盈盈地数着赢得的银子时,夏侯玄“嚯”地站起身,一手撑着桌子,飞身翻过桌子,双手将诸葛先生按倒在地。 诸葛先生剧烈地挣扎起来,“你干什么!抢钱啊!” 赌场一瞬间□□起来,夏侯玄飞快地卸了诸葛先生的下巴以及关节,趁着赌场的打手在人群拥挤来不及近身时一手提着诸葛先生一手拉着叶妩跑出了赌场。 及近门口之时,叶妩大吼一声“撤”,只见人群中有几个汉子头也不回地往外快速挤去,刚开始就是他们在里边挤得最凶。等到赌场的打手挤出来之时,几个人早就没了踪影。 ………… 客栈马棚中。 夜色已深,蔡家庄陷入了一片寂静,偶有猫头鹰的叫声。 “我们为何要在马棚中询问他?”叶妩捂着鼻子,看夏侯玄把诸葛先生的下巴拍回去。 “因为在客栈房间中搞出声音会被客栈老板询问,但是在这里,完全就是闹鬼嘛。”夏侯玄拍拍手,蹲下捏住诸葛先生的下巴,道:“蔡安的尸体是你偷的吧?说说杀人过程吧。” 诸葛先生缓了缓口中的酸意,道:“这位大人,我冤枉啊!” 叶妩不屑地一笑,道:“那你告诉我,你身上的钱都是哪里来的?” 夏侯玄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诸葛先生,道:“你是不是以为做的滴水不漏?人在做,天在看,况且你又在在坟茔上盗取尸首。” 叶妩看了似是胸有成竹的夏侯玄,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这都不仅仅是诱供了,简直威逼利诱恐吓用的炉火纯青。 诸葛先生嘴唇张合了几下,看着夏侯玄笃定的面容,终是低头道:“是我盗取了尸体,但是人不是我杀的!” 夏侯玄问道:“你盗取尸体难道不是为了砍一只手吓唬我们?让我们知难而退,不再继续追查下去。” “看来你们已经识破了‘夜半鬼推窗,喜鹊不报喜’中的玄机。”诸葛先生略有些遗憾地说道。 “夜半鬼推窗,实际上你是趁着我睡熟的时候,把蔡安的手砍下插到我窗棂边凸出来的木榫上了吧?客栈不远处蔡安家旁的树上就有一窝喜鹊,而喜鹊是食腐动物,晨起觅食必经过我的窗下,刚好把手啄食走,所以会有‘哆哆’的敲窗声,我打开窗的时候,喜鹊叼着手离开,所以我看到了血手印却没看到手。”叶妩道。 “喜鹊不报喜也很简单,蔡堂本就是朝秦暮楚之人,这个机会刚好让他纳妾,蔡于氏必不依要闹一场,而且势必在门口,那么寻死觅活之时撞撞树,撞下点儿什么东西就可以了。”夏侯玄接着道。 “没想到你们那么快就可以想通此中环节。”诸葛先生感慨道。 “你为何要杀蔡安?”叶妩问道。 “我没有杀人,我只是盗尸。”诸葛先生苦笑着说道。 “你盗取尸体干什么?”夏侯玄厉声问道。 黑夜中一阵猫头鹰的叫声凄厉地划破夜空,诸葛先生抖了抖,道:“我半月前赌钱输了,欠了一位公子很多钱,那位公子说,如果我可以找到阳时出生阳时死亡的男子,把他尸体炼成尸油交给他,他不仅不用我还钱,还会给我一大笔钱。” “那位公子姓谁名何?现在在何处?他要尸体干什么?”夏侯玄问道。 “那位公子说他叫隼,只是说会在青蚨赌场待月余,我把尸体炼成尸油交给他之后,他就走了。我不知道他要用尸油干什么。”诸葛先生回答道。 “隼?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假的。如此看来,你杀人的嫌疑更大了。”夏侯玄哼道。 “你告诉我,蔡安和蔡婉婉死去的那天晚上你在哪里?”叶妩问道。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在家中睡觉,大晚上的不睡觉还能干什么?”诸葛先生道。 “看来是不见棺材不下泪,大晚上的不睡觉去杀人啊。足够的犯罪动机却有没有不在场证明,你让我们如何相信你?”夏侯玄拿起一柄马鞭,一鞭子抽向了诸葛先生。 “啊……”诸葛先生一声惨叫,伴随着皮开肉绽的声音,鞭子上的倒刺狠狠地刮过他的皮肉,诸葛先生疼得整个身子都抖了起来,“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说,我告诉你们,用此种方法杀人并祭出五行是为了借命续命,我一没病二没灾我不需要用这种方法!” 夏侯玄马鞭子带着风又抽了下来。 “夏侯玄……”叶妩咬了咬嘴唇,微微别过脑袋,诸葛先生是疑点最大的人,但她真的看不惯这种血腥的审讯方法,可除此之外,她真的找不到别的方法撬开他的嘴,这个时代,没有任何科技的手段可以借助。 又是一阵鞭子舞过的破空声响,未等落到皮肉上,诸葛先生哑着嗓子断断续续道,“我招,我招了,人是我杀的,我为了炼化尸油才杀了二人,本来我想依次搬走二人的尸体,在我放置好蔡安的尸体再回去时,发现蔡婉婉的尸体不见了。” “你还去找过蔡婉婉的尸体?”叶妩问道。 “对,我本来想阴时出生阴时夭折的女子也不常见,想一同炼化成尸油。”诸葛先生道。 “那位香客呢?是不是他看到了什么才被你杀害了?”夏侯玄冷着声音问道。 诸葛先生绝望地闭上了眼睛,道:“是,他看到了我杀人我才杀掉他的。” ………… 第二天一大早,夏侯玄把诸葛先生五花大绑从客栈里提了出来,扔在了马车边上。 “这位大人,诸葛先生犯了什么事?”一位村民忿忿不平地问道,在村民心目中,诸葛先生上通天神下系鬼怪,是个了不起的通灵之人。 “呵,他连杀三人,还把蔡安的尸骨炼成尸油,你们觉得他不应该被送官?”夏侯玄抬眼看了看诧异的村民。 一片菜叶飞到了诸葛先生的头上,紧接着,臭鸡蛋烂菜叶铺天盖地地飞向了诸葛先生,夏侯玄眼疾手快地躲到了一旁。 “诸葛先生,你的心被狗吃了吗?” “你竟然帮着水鬼取走村里人的性命!” “还阿安和婉婉的命来!” “住手!”一道白色的身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以身子护住了狼狈的诸葛先生,漫天的菜叶子有所停歇。 作者有话要说: 三月最后一天,求收藏呀~~~ 第27章 蚂蚁搬家真相白 “住手!”一道白色的身影从人群中冲了出来,以身子护住了狼狈的诸葛先生,漫天的菜叶子有所停歇。 “蔡陇纱,你这是要做什么?”一个村民叫道。 蔡陇纱心疼地把诸葛先生头上的菜叶子取下来,用衣袖替他擦了擦脸上沾上的鸡蛋清,这才转身跪在诸葛先生旁边,道:“各位乡亲,阿安和婉婉不是先生杀的,那天晚上,”蔡陇纱顿了顿,看了一眼身旁摇头的诸葛先生,凄凉一笑,继续道:“那天晚上,诸葛先生跟我在一起,他没有时间去杀人。” “陇纱,你在胡说什么?”另一个村民手里还拿着一颗鸡蛋,嘴张得可以塞下他手上的鸡蛋。 “阿伯,我没有胡说,我和先生两情相悦,可是我爹娘都不同意我们两人在一起,那天晚上我心一横去找了诸葛先生,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你们现在就可以找人为我验~身!”蔡陇纱脸微微涨红,还是直了直腰,说了出来。 “啪!”一位妇女从人群中走了出来,上手给了蔡陇纱一个耳光,“你个不孝女,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 蔡陇纱捂住脸,叫了一声“娘。” 叶妩抬手捂住了双眼,诸葛先生的不在场证明简直完美,花费了这么大的力气,只是找到了两个盗尸者,凶手到底在哪里? ………… 叶妩蹲在客栈后院的树下,看着树根下忙忙碌碌的蚂蚁,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到底是谁?”叶妩听到身后的脚步声,眼睛看着蚂蚁,喃喃出声道。 “在看什么?”夏侯玄站定在叶妩面前,挡住了一大片阳光,阴影处,蚂蚁似乎以为天色将暗,加快了爬动的脚步。 “蚂蚁搬家。”叶妩嘟囔道。 “蚂蚁?”夏侯玄重复道,眉头微微蹙起。 “蚂蚁。”叶妩轻轻重复道,“诸葛先生说,以那种方式杀人是为了——” “借命续命!”夏侯玄接道。 “真一大师!”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真一大师患有糖尿病,看他的面色和症状,可能已经到了晚期,那么他就是最有动机的人,而且他深谙做法之事。 “当——”站在清云寺门前,一阵敲钟声响起,叶妩忽然觉得眼前的阳光发出刺目的光芒,不禁有些晕。一只手扶住了叶妩摇摇欲坠的身子,夏侯玄担心地看着叶妩,“身体不适?” 叶妩站直身子,揉了揉太阳穴,道:“可能是今晨没有吃早餐,无妨。” “二位是否是来找住持?”门边一位小和尚问道。 “劳烦。”夏侯玄说道。 “适才住持吩咐我在门口候着,若是有人来寻他,将人带去后院,两位施主随我来吧。”小和尚道。 真一穿着一身海青色的僧袍,斜披着一件绣着莲花的大红□□,金色丝线缝边,跏趺坐着,手上擎着一只茶壶,缓缓地洗着桌子上的三盏杯子,少顷,倒出杯中之水,又缓缓添上茶水,这才抬头看向叶妩和夏侯玄,指了指对面的两个垫子。 夏侯玄和叶妩分别跪坐在两个垫子上,看着真一从一旁火上拿过喷着蒸汽的壶,打开茶壶盖子,缓缓添上热水,一时间,只能听到潺潺水声。 “想必大师已经知道我们的来意了。”叶妩道。 “凡有相者,皆是虚妄。施主缘何而来,便缘何而去吧。”真一道。 “五行之法,非渡人乃害人,行此法者,良心安在?”夏侯玄以手抚杯,道。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真一盖上茶壶盖子,道。 “生亦何哀,死亦何苦。生亦死时死亦生,死亦生时生亦死。”叶妩轻叹。 “大师是高人,也有看不透的时候。可是我们却要顾及世人的眼光,一个诸葛先生,世人尚且可以唾弃,若此人是真一大师,世人恐不能接受。”夏侯玄唇角露出一抹无奈的笑意,指了指真一的□□,“况且大师是有金裯□□之人,必是皇家之人插手庇护。” 真一露出一抹笑意,为自己添了一盏茶,道:“如是我闻,叶妩施主本不是这世上之人,于真一之良药,而于夏侯施主你,”真一看了一眼夏侯玄,“砒~霜尔。” 夏侯玄一惊,手上的茶盏应声而落,发出清脆的响声,伴随着瓷器破碎的清脆声,叶妩身子摇了摇,偏头一口血~呕~了出来。 夏侯玄忙扶住叶妩,叶妩勉强抬手擦了擦唇角的血~迹,苦笑道,“以前看人吐~血,觉得很有大侠的感觉,没想到自己吐~血,会是这么疼。”话音未落,一口~血又~呕了出来。 真一放下茶壶,双手合十,口中开始念起了经文,随着真一的念动,叶妩的脸色更加苍白,气血翻腾。 “好痛……”叶妩身子一震,晕厥了过去。 夏侯玄抱住叶妩,手从叶妩的胳肢窝处伸出,牢牢地捂住叶妩的耳朵,起身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桌子,连带着茶水全部翻倒在真一身上,真一身子轻颤了一下,念经的声音戛然而止。 夏侯玄离开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道:“即使是砒~霜,夏侯甘之如饴。” ………… “来人!把诸葛先生带过来!”夏侯玄抱着叶妩,极快地闪进客栈中,将叶妩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 “慢点慢点!”诸葛先生被一名护卫拽着连跑带爬地进了客栈。 夏侯玄手上拿着一块沾水的布巾,脸色一片霜过草地地白,小心地将叶妩唇角的血~迹擦干净,一旁端着水盆的拂冬哭得打嗝,“我家小姐今天早晨跟你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现在怎么就这样子了?” 映红在门口张望着,看到诸葛先生被拽进来,赶忙回头道:“诸葛先生来了!” “我还以为你们后悔了要抓我去见官呢,我都已经准备和陇纱走了,”诸葛先生已经换下了之前替人算卦的袍子,身上穿的是一件普通的麻灰色衣衫,就连头上的发髻也换成了普通的头巾。 “让开,我看看!”一看到躺在床上的叶妩,诸葛先生的脸立马拉了下来,不用护卫拽着,自己三步并两步走了上前,丝毫没有看夏侯玄的脸色就把他推离了床边。 在诸葛先生心中,他对于叶妩是感恩戴德,今晨本来他盗墓之罪如若去见官,即使不死也要掉一层皮,而叶妩硬是说不送他见官,让乡亲们决定,乡亲们看在他平日为人慷慨的份上,留了他一条命。 诸葛先生也顾不上男女大防,拉过叶妩的手就搭在她的脉上,指下叶妩的手腕滚热,似手炉一般烫手,脉搏快速地跳动着,好似正在消耗她的生机。 夏侯玄看了一眼叶妩,也没有怪罪诸葛先生的失礼,走到书桌前,提笔写了一封信,从怀里掏出一枚精致的玉印盖了上去,抬手招来一名护卫,道:“你快马加鞭把这封信送去京城太医院。” 护卫接了信,匆匆行了一礼就走了出去,外面传来了牵马的声音。 诸葛先生放开叶妩的手,起身扒开叶妩的眼皮,夏侯玄魔怔般走上前,把她的手抓在手中,似乎抓着她的手她就会好起来,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紧紧地把颤抖的手握成拳,压制着内心的不安。 见到她之前,他不知道看过多少具尸~体,也不知道见过多少生离死别,他当时不明白这种感受,总觉得过于矫情,此时此刻,他攥着她的手,感受着她的生命像攥在手里的流沙一样流去,一种陌生的从来没有过的感情在心中蔓延开来,不知何时,眼光跟随着她的身影不再移开,不知何时,她的音容在心底里生了根发了芽开了花。 叶妩一偏头,猛地咳出一口~血,又剧烈咳嗽了几声,开始呕吐,她从今天早晨匆匆吃了点东西之后,一直到现在一直奔波着,哪里有机会吃东西,现在吐出来的大多是胃酸胆汁,黄绿色的汁液伴随着暗红的血~迹就这样喷溅出来,溅了身旁夏侯玄一身。 夏侯玄眼睛都没多眨一下,平日里有洁癖的人,赵承恺吃着东西对着他说话他都嫌弃,下人们无人敢抬头看着他说话,唯恐唾沫溅到他身上。而此时,他玉色的衣衫上红红黄黄绿绿像打翻了调色盘,还伴随着各种味道。他淡然地转身拿过之前的帕子,浸了浸水,擦了擦叶妩的唇角。 拂冬哭得更厉害了,夏侯玄抬眼看了一眼拂冬,道:“拂冬,别哭了,你没看到阿妩吐了吗?擦干净眼泪,去厨房看着熬碗白粥,要是阿妩醒了,让她吃点东西。” “嗯!我现在就去!”拂冬用力擦了一把脸上的眼泪,转身往厨房走去。 映红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离去的拂冬,上前端起水盆,道:“我去换一盆水。” 夏侯玄猛地回头看向门边的一个护卫,眼神如刀,“去捉拿真一!”护卫欠了欠身,还未来得及执行,夏侯玄握住的手反握住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淡月菌就要坐灰机去和基友愉快卧谈啦,又把重任交付草稿菌,宝宝们,求收藏呀~~~ 第28章 心有千千结怎解 夏侯玄猛地回头看向门边的一个护卫,眼神如刀,“去捉拿真一!”护卫欠了欠身,还未来得及执行,夏侯玄握住的手反握住了他。 “夏侯玄,不要冲动,真一大师真的不能动,他身后有王爷撑腰,而且还是不少信徒的精神支柱。”叶妩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 夏侯玄抬起另一只手,护卫又站回了原来的位置,安静地好似一片影子。 叶妩笑了笑,“我爹这买卖真划算,装傻请了你当护卫长,护卫里边不少人都是你带的高手吧?” 夏侯玄把叶妩鬓边一缕掉落的头发别到耳后,温柔地道:“别说那么多话,我让拂冬去熬了粥,一会儿端过来你喝一些。” “二位大人,这个咒~毒是高人所下,以我的本事暂时压制还是可以的,但毕竟不是长久之计。我这就去熬药。”诸葛先生起身道。 “有劳。”叶妩虚弱地道。 “咳咳咳!”一缕血~迹溢出,叶妩抬手擦了擦。 夏侯玄抬起手把叶妩揽进怀里,道:“阿妩,嫁给我好不好?我不想失去你。” 叶妩轻笑一声,“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夏侯玄沉默了一下,低头吻了吻她的唇角,道:“没了你,我也不想独身下去。” 叶妩笑了起来,笑的轻咳起来,夏侯玄连忙帮她顺气,“夏侯玄,你觉得丧~妻和独身有很大差别吗?” 夏侯玄轻轻拂过叶妩的发梢,道:“阿妩,你这么聪敏,你知道我是谁吗?” 叶妩轻摇了一下头,道:“你应该位居高位,但是我真的不记得有近几年有少年状元出现。” 夏侯玄吻了一下叶妩的额头,道:“你知道——” 外边传来一阵喧哗和脚步声,门被人从外一把推开,映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未及近到夏侯玄的身,就被夏侯玄凌厉的眼神吓得退了两步,道:“公子,不好了,诸葛先生晕倒了!” 夏侯玄转头看向叶妩,叶妩轻轻点了点头,夏侯玄执起叶妩的轻吻了一下,而后把她的手塞进被子,掖了掖被角才同映红一同出去。 夏侯玄跟着映红朝着灶台方向走去,自从叶妩出了事,夏侯玄就把整个客栈包了下来,闲杂人等不准出入。 夏侯玄走进后厨,诸葛先生正吃力地从地上爬起来,夏侯玄急走两步,把诸葛先生从地上拽了起来。诸葛先生抚着胸口喘息了一会,看了眼身后站着的映红,道:“公子,可否借一步说话?” 夏侯玄点点头,朝着映红摆了摆手,映红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先生有什么事情要说?”夏侯玄问道。 诸葛先生深吸了一口气,道:“公子,叶小姐之所以中咒~毒,一定是喝了含此毒的符~水,连我都束手无策的咒~毒,是我师傅真一住持做的吧?”诸葛先生叹了一口气,道:“泄露天机本是折寿之时,奈何我这辈子折寿之事做得多了,说不定这次能就叶小姐,也算胜造七级浮屠了。公子,我的道行不够,只能算出叶小姐灵魂曾在异世逗留过,真一住持的符水含有咒~毒,我想应该是我师傅想要叶小姐的灵~魂吧。” 夏侯玄神情严肃地看着诸葛先生,“先生,你无法解吗?” 诸葛先生摇了摇头,道:“刚才诊断之时我就断定我不能解,刚才我想我总要拼力试一试,你也见到了,我失败了。目前,我只能尽力压制了。” 夏侯玄略有些失意地走回叶妩的房间,叶妩已经又昏睡了过去,夏侯玄脱力地坐在床边。 诸葛先生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大人,药煎好了,趁热让叶姑娘喝下去。” 夏侯玄放开叶妩,让她躺在枕头上,“拿过来吧。”接过诸葛先生手上的药,他用勺子搅了搅,半流体的药散发着苦涩的味道。 夏侯玄舀了一勺吹了吹,喂进了叶妩嘴中,昏迷中的叶妩根本没有吞咽的自我意识,药顺着她的唇角又流了出来。 夏侯玄看了看手上的药,仰头喝了一口含在嘴里,低头撬开叶妩的牙齿,用舌头顶着她的舌根,将药哺给她。 一天一夜,诸葛先生拼尽了平生所学,才让叶妩的情况稳定了下来,不再吐血了,可是她也再没有清醒过来,只能靠着夏侯玄喂她米汤,面色越来越苍白。 晚间,夏侯玄不放心拂冬和映红照顾她,自己亲自搬来了一张躺椅,就睡在她的房间,时刻注意她的体温和咳嗽状况。每隔半个时辰,他都要下来摸一摸她的体温,若是热了,他就替她用冷毛巾擦擦额头,若是冷了,他就替她盖上一床被子。 第二天晚上,叶妩迷迷糊糊转醒,橙色的烛光下睡在她不远处的夏侯玄眼底下有着重重的阴影。光影中,夏侯玄从躺椅上一跃而起。 “咚!”一声闷响,夏侯玄的腿磕到了躺椅腿上,他丝毫不觉,迅速赶到叶妩身边,把手指伸到叶妩鼻下,感受到她的呼吸,他才松了一口气,抬眼看到睁着眼睛的叶妩,愣了一下。 叶妩吃力地抬手抚上他的腿,道:“这么急做什么?” 夏侯玄怔愣地握住叶妩的手,“我现在一定是在做梦是吗?不对,我刚才才是在做梦,我梦到你没有呼吸了,”夏侯玄俯身抱住叶妩,“吓死我了。” 第四天,护卫成功地带回了太医院院判,拂冬和映红以及护卫们站在房门口,等着院判出来。 门缓缓地拉开,院判摇了摇头。 夏侯玄在屋中依旧像往常一样,拧干了帕子轻拭着叶妩的额角。 “如果我死了,你把我火化了撒进海里好不好?”叶妩轻声道。 夏侯玄动作一顿,嘴角漾出一丝笑意,“你醒了?你是我夏侯玄的妻子,你死了当然是埋在我家祖坟里,哪里有撒进海里喂鱼的道理?” 叶妩也笑了,道:“我何时变成了你的妻子?” “夏侯公子,真一大师求见。”拂冬在门外道。 叶妩拉住夏侯玄的衣袖,道:“让他进来吧,我也想见见他。” “让他进来。”夏侯玄看了一眼叶妩,扬声道。 真一端着一碗药,不紧不慢地走上前,把药碗放在桌上,无视夏侯玄利刃般的目光,径自道:“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一念放下,万般自在。”言罢,拂袖而去。 “夏侯玄,把药给我。”叶妩推了推怒视着真一背影的夏侯玄。 夏侯玄看向叶妩,叶妩笑道,“拿过来吧,反正最差也不过现在这个样子,况且,他没必要特地给我送□□,我现在这个状态估计也活不过月半了。” 夏侯玄叹了一口气,拿过了药碗。 不似之前喝过的药,真一给的药清澈见底,细闻还有一丝甜腥味。叶妩仰头喝了下去。 “啪啦——”碗随着叶妩的脱力掉到了地上,碎成片,叶妩吐出一口黑血,晕了过去。 夏侯玄猛地站了起来,怒气冲冲地大步走了出去,“来人!”未等夏侯玄下达抓捕真一的命令,诸葛先生一把扯住了夏侯玄。 “大人,叶姑娘现在如何了?”不待夏侯玄回答,诸葛先生说道:“那天我听到你们讲话,我就用师门的方法问了师傅,我刚刚看到他从屋内走了出来,想必叶姑娘的咒毒已经解了。” 夏侯玄脸色不佳,道:“阿妩吐了一口黑血,昏迷了。” 诸葛先生长叹一声,道:“本来真一大师不想告诉你们,其实,这种咒~毒想要解,必须用施~咒之人的心头之血作为药引子,解~毒之后,施咒之人活不过三月,终日重复在心~绞痛苦中。”诸葛先生苦笑一声,“我知道你想说他罪有应得,毕竟因果循坏。但是他是我的师傅,求公子不要再责怪他了。” 夏侯玄脸色稍微好了一些,转身进了房间。 叶妩像往常一样躺在床上,细看之下,她的面色不再像纸片一样随时都有可能随风而去,吹弹可破的肌肤下血色渐渐回升到脸颊,干裂的嘴唇也渐渐有了光泽。 夜半,叶妩勉力睁开眼睛,这几日虽都是在睡着,可身上乏力的好似与人征战一场。前几次她明明可以听到周边人说话的声音,远远近近,可总是无法回应。叶妩微微合了合眼睛,在梦中,她似乎又回去了那个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年代,朋友们匆匆而过,没有人再提起她。 叶妩抬了抬手,手上传来沉重的压迫感,叶妩扭头看向了床边,一双修长的大手紧扣着她的手,叶妩顺着手臂向上看去,夏侯玄微眯着眼睛倚靠在床前,玄色的衣衫皱皱巴巴地穿在身上,就算是他练功时穿得衣服也没见这么随意。脸上青青的胡茬冒在外面,长长的睫毛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她早就从赵承恺那里听说了夏侯玄的洁癖,听闻他从小到大从未让自己这样狼狈过,如今哪里还有一丝风流倜傥的影子? 作者有话要说: “先生有什么事情要说?”夏侯玄问道。诸葛先生深吸了一口气,道:“公子,求收藏!!” 第29章 一波未平一波起 叶妩抬了抬手,手上传来沉重的压迫感,叶妩扭头看向了床边,一双修长的大手紧扣着她的手,叶妩顺着手臂向上看去,夏侯玄微眯着眼睛倚靠在床前,玄色的衣衫皱皱巴巴地穿在身上,就算是他练功时穿得衣服也没见这么随意。脸上青青的胡茬冒在外面,长长的睫毛下一片浓重的阴影,她早就从赵承恺那里听说了夏侯玄的洁癖,听闻他从小到大从未让自己这样狼狈过,如今哪里还有一丝风流倜傥的影子? 叶妩轻笑了一声,笑着眼泪就溢了出来,她在这里躺了几天,想必眼前这个男人就坐立难安了几天,可他是这里所有人的主心骨,他又不能表现出任何一丝的慌乱,他要处理案件的后续事宜,他要安抚所有在这里看见她倒下的人,他还要想尽办法从鬼门关拉她一把。眼泪滴到了夏侯玄的手背上,她何德何能,得他如此对待 夏侯玄感到手背上一丝凉意,惊惶中之下,眼睛猛地睁开,俯身看向了叶妩,少女泪眼迷蒙地望着自己,嘴唇微微颤动着,含苞待放的蔷薇花一般。 “你终于醒来了。”夏侯玄收紧了握着叶妩的手,另一只手轻柔地拂上叶妩的发。 “嗯,让你们担心了。”叶妩眨了眨眼睛,将眼泪收回去,道。 夏侯玄没有说话,认真地拂过叶妩的眉眼,如画眉眼重新有了灵性,不再紧闭着让人担忧,拂过叶妩的鼻子,翘挺的鼻子重新恢复了规律的呼吸,不再深深浅浅让人惊恐,拂过叶妩的嘴唇,晨露打湿一般的唇重新有了光泽,不再干裂得像改道的河流 。 夏侯玄轻轻俯下身,吻上了叶妩的唇,柔软的唇上带着他从未体验过的甜美气息,如兰的气味散入他的口腔。 叶妩眼睛睁得大大的,虽说加上上一世她也算活了三十多年,但是接吻这种事情还是头一次,她呆呆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忘记了推开他,也忘记了反应。 夏侯玄看着叶妩,轻笑声溢了出来,他覆上叶妩的眼睛,贴在她樱唇上的薄唇在她樱唇上开开合合,“乖,闭上眼睛。” 低沉醇厚的声音仿佛有咒~符一般,叶妩缓缓闭上了双眼,薄唇复又覆上来,男子的气息霸~道地涌进她的口腔。辗~转几轮,叶妩觉得自己已经融化在这个吻里。 夏侯玄似是不满意单单唇与唇的碰触,他试探性地伸出舌头描绘着叶妩朱丹红唇,在叶妩微微启开丹唇之时,舌头灵活地钻进佳人口中,轻敲她紧闭的瓠犀贝齿。 叶妩被他挑逗的意乱神迷,本就有些迷糊的神志更加神游天外,只能随着夏侯玄的节奏演奏这曲迷人的夜曲。 夏侯玄灵巧的舌头追逐着叶妩略显生涩的舌头,好似一尾淘气的小鱼挑逗着心上人,不知疲倦,甘之如饴。 ………… 夏侯玄依旧一身玄衣煞有介事地跟在叶妩的轿子面前,宠辱不惊地目视前方,尽职尽责地做好一个护卫长的工作。 “小姐,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啊?是不是身体还没恢复?”拂冬担忧地看了一眼面色绯红的叶妩。 叶妩双手迅速抚上脸颊,脸颊的热度快要蒸腾起来,叶妩捂着脸若无其事地看向外边,“没有啊,天气有些热。” 叶妩单手搭在窗边,向外眺望着,远处是连绵不绝的山脉,从清云寺回去登州府必经之路就是这座小山,虽不算陡峭,倒也视野开阔。近处除了这条车马行进的小路之外,两旁均是树木艾草,长长的艾草轻轻晃动着。阳光反射的光晃过叶妩的眼睛。 “小心!”叶妩朝着夏侯玄大吼一声。夏侯玄下意识地向后一仰腰,一只带着青色光芒的羽箭堪堪避过,擦着夏侯玄的衣角射到轿子上。叶妩的手臂伸在外边,自然是知道此时根本就没有风,艾草晃动说明有人或者动物在草中,而阳光反射过来的就是羽箭,有人要刺杀他们! 一袭未成,艾草中窜出几个黑衣人,举着手上刀一言不发就砍了过来。 夏侯玄一剑劈倒拦在他身侧的黑衣人,只见有一个黑衣人已经劫持住轿中的叶妩,叶妩眼中闪烁着惊恐,却没有叫喊面上也颇为平静。 夏侯玄飞身上去,想要引开黑衣人的注意,只见拂冬不知从哪里捡了一把刀,眼里都是决绝,纤细的手腕稳稳地架住刀刺进了黑衣人体内。黑衣人难以置信地转过身,缓缓倒地。 另一个护卫连忙赶到,格档住了另一把劈向拂冬的刀。 叶妩后退两步,却已快到峭壁边上,她脚下一滑,向后仰倒。夏侯玄眼疾手快地一把抱住叶妩,随着她一同跌下了悬崖。 叶妩耳边的风呼啸着,吹得她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她勉力睁开眼睛,看着抱着她的男子,夏侯玄脸上还有一抹血迹,不知是他的还是别人的,衣服上也斑驳着血点,叶妩轻笑了一声,随即被风呛咳几声,好似他自从跟自己在一起,经常搞的狼狈异常。 夏侯玄听到叶妩的咳嗽声,偏头看了一眼怀中的少女,风吹起的头发拂过他的唇角,他弯了弯嘴唇,眼睛又看向了眼前的峭壁。 一丝石头的裂痕映入夏侯玄的眼帘,他果断地抬起手上的佩剑,用力刺向了裂痕,随着一声刺耳的声音,佩剑深深刺入裂痕,二人下降的速度渐渐减弱。 “噗通!”夏侯玄护着叶妩掉入水中。水从四面八方涌入叶妩口鼻中,一双大手温柔地捂住叶妩的口鼻,带着叶妩向上游去。 “咳咳!”叶妩坐在岸上,毫无形象地咳嗽着,身上全是湿答答的,头发也贴在脸上。 夏侯玄跪坐在叶妩旁边,也是满脸的水迹,映衬得眼睛雾蒙蒙,丝毫没有叶妩的狼狈。夏侯玄轻拍着叶妩的后背,“没想到你不会游水。” 叶妩瞪向夏侯玄,可是她一身落水而又炸毛的样子,好似一只恼羞成怒的猫儿,“你见过哪家的闺秀是游泳健将?” 夏侯玄低笑出声,低沉醇厚的声音回荡着,“不过,这也说明了,那个香客,他可能只是跌落悬崖,而且不会水。” “他可能是被摔昏了,而后直接被水呛死了。况且,他那天晚上还喝了酒。那里本来就有些滑,加之醉酒,这就可以解释通了。”叶妩若有所思地道。 “嗯,”夏侯玄低低地应道,声音越发地低沉,“阿妩。” 叶妩抬起头,只见夏侯玄微闭着眼睛,重重地倒在她身上,叶妩手慌脚乱地接住夏侯玄,“夏侯玄,夏侯玄,你怎么了?” 手上传来的温热和滑腻感让叶妩心头一惊,叶妩难以置信地看向她拥着他的手,殷~红的血~迹透过她的指缝流了出来。 叶妩抬头看向他们掉落的地方,一棵从峭壁上伸出来的树明显有被刮蹭过的痕迹。在下落时,他一直护着她,想必是用身体替她挡了来自树枝的伤害。其中一枝粗壮的枝干已然断裂,叶妩看着夏侯玄的后背,一条长长的血~痕从左肩划向腰际。落水之后,她又不会游泳,夏侯玄还要费力把她从水中带出来,天知道带一个不会游泳的人多么困难。 叶妩抬手擦了擦夏侯玄脸上的水,夏侯玄脸色白得好似落满冬雪的地面,连嘴唇都泛着粉白色,即使是这样,他还是确认了她完好无损之后才放任自己晕了过去。 叶妩半拖着夏侯玄站起身,还好现在太阳还没下山,趁着白日,她要赶紧去离开河边,找个避风的地方把火生起来才好。 叶妩吃力地扛着夏侯玄,一步一个脚印儿地挪向一旁的小树林边上,及至一块看起来比较平整的空地上,叶妩已是气喘吁吁。她小心翼翼地将夏侯玄靠在一旁的树上。 叶妩拧了拧身上的衣衫,水哗啦啦地滴了下来,叶妩叹了一口气,看来必须先生火烤干衣服才能帮夏侯玄包扎伤口。 叶妩看了看周边,还是有不少枯枝落叶在地上,叶妩一边拾着地上的枝叶,一边时不时地瞄一眼夏侯玄,夏侯玄倚靠着树干,眉眼静好得好似时光停滞。 不一会儿,叶妩收集了一小堆枯枝落叶,抬头看看尚未落下的夕阳,叶妩敲了敲后背,一屁股坐在地上,她记得很久之前在学校学过,钻木可以取火。叶妩端详着枝叶,从里边挑出两支,把略微尖锐的一头朝着另一根枝条上戳了戳,深吸一口气,卯足了劲儿开始搓了起来。 半柱香时间过去了,木头丝毫没有着火的迹象,叶妩双手已经磨得通红,脸也憋得发红。 “阿妩,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叫做火石的东西?”一阵风吹过,夏侯玄打了个寒颤,从昏迷中转醒,看着背对着自己忙活得不停的女子,含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 夏侯玄看着叶妩,轻笑声溢了出来,他覆上叶妩的眼睛,贴在她樱唇上的薄唇在她樱唇上开开合合,“乖,收藏一下。” 第30章 悬壶济世叶神医 “阿妩,你知不知道有一种叫做火石的东西?”一阵风吹过,夏侯玄打了个寒颤,从昏迷中转醒,看着背对着自己忙活得不停的女子,含笑道。 叶妩扔下手上的枝条,欣喜地转过身,看向望着自己的夏侯玄。 夏侯玄扶着树干站起身,从怀中取出一块火石,扔给叶妩,叶妩手忙脚乱地接过,脸上略尴尬地问道:“这个怎么用?” 夏侯玄吃力地走过来,从叶妩手上拿过火石,坐到叶妩身侧,微微倚靠着叶妩,随手抓过几片干枯的叶子包裹住火石,随意捞起地上一块石头,只听“砰”地一声石块撞击的轻响,火花迸了出来。 夏侯玄拨了拨燃着的火堆,熊熊燃烧的火焰映着他的脸,略略有些些许的红色。夏侯玄从靴筒中抽出一把匕首,递给叶妩,道:“阿妩,趁着天色未暗,你去砍一些树枝过来,这些不太够。” 叶妩接过匕首,点点头,往林子里走了走。夏侯玄看着叶妩的背影,开口道:“别再走远了,让我能看到你。” 叶妩应了一声,抬手砍向周围的树杈。 待叶妩抱着一小堆树枝回来的时候,夏侯玄已经砍了几根树枝架了一个小架子,手上还翻烤着几条鱼。 叶妩连忙跑过来,扔下手上的树枝,绕到夏侯玄身后仔细地看了看他的伤口,果然不出所料,又渗了血。 “受伤了还四处跑,伤口又开始流血了。”叶妩不满地道。 夏侯玄翻着手上的鱼,道:“长夜漫漫,不能空着肚子啊,何况我还是个伤病号。”夏侯玄另一只手指了指旁边的架子,“快把衣服脱了烤一烤,别着凉了,你要是病了谁照顾我?” 叶妩看了一眼夏侯玄,道:“你把脸转过去。” 夏侯玄按照叶妩所说,把头转向了另一边,口中道:“我俩算不算赤~裸相见了?你要对我负责啊。” 叶妩麻利地将中衣脱了下来搭在架子上,道:“把你的衣裳也脱了,湿淋淋地在身上,伤口感染了就不好了。” 夏侯玄抬了抬手臂,放下手臂,道:“不必了,这一会儿已经半干了。” 叶妩往夏侯玄坐着的方向移了移,双手搭到夏侯玄衣襟处,“是手臂不方便抬起吧?别逞能了,让我帮你脱吧。” 夏侯玄笑了笑,没有说话,任由叶妩解开他的衣襟。 叶妩尽量放轻手上的动作,沿着他背部的伤口一点一点地撕下已经沾在伤口上的衣襟,一边撕一边轻轻地吹着他的伤处。 幽兰的气息吹拂过夏侯玄的背部,夏侯玄不禁绷直了腰,叶妩手上顿了顿,以为她弄疼他了,动作更加轻缓起来。这让夏侯玄不禁苦笑了一下,如此让人遐想联翩的吹拂,即便是伤患,也让他有些心~猿~意~马。 叶妩长舒了一口气,终于把衣服从夏侯玄身上脱了下来,夏侯玄也长舒了一口气。 “是不是我动作太重弄疼你了?”叶妩问道。 “还不至于。”夏侯玄笑道。 叶妩低声“嗯”了一句,拿着夏侯玄的上衣和中衣走去了河边。 待叶妩回来,她看到的便是夏侯玄赤~裸着上身坐在火堆旁,火焰下,他结实而不夸张的肌肉显出金属般的颜色,直着腰身继续翻烤着鱼,动作优雅。 叶妩红着脸跑近夏侯玄,低垂着头把手上的外衣一并儿搭到架子上,“你转过身,我帮你擦一下伤口,反正你的中衣也染上了血,擦一擦我再去河边洗干净。” 夏侯玄听话地转过身,接着火光,叶妩轻抚过夏侯玄狰狞的伤~口,血~痂乱七八糟的干涸在背上,有的地方还冒着血~珠。叶妩眼睛有些酸胀,她抹了抹眼睛,小心翼翼地擦着夏侯玄的伤口。 待清理好夏侯玄的伤口,叶妩想也不想拿下她已经晾干的中衣,拿起之前夏侯玄给她的匕首,手起刀落,中衣被她裁成布条。 “你干什么?”夏侯玄听到衣服破裂的声音,转头问道。 “我的中衣是棉麻的,我不喜欢绸缎,刚好可以给你包扎伤口。”叶妩手上的动作不停,布料发出撕裂声。 夏侯玄眼神深邃地看着叶妩,他刚才还在纳闷,为何她要先把中衣晾干,原来是为了帮他包扎伤口。 叶妩笨拙地双手绕过他的背,替他包扎着伤口,时不时还会碰到他的伤口,可是夏侯玄觉得,这世上应该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好的女子了。 叶妩气喘着坐回地上,“没想到包扎伤口这么难。郎中难做啊。” “我倒是觉得,以后若是我俩落魄了,可以挂个悬壶济世的牌子四处闯荡。”夏侯玄抚摸着胸前叶妩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打的结,道。 “你别打趣我了,就这种技术,迟早有一天出现医疗事故。”叶妩匀了匀气,道。 夏侯玄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道:“你可以在我身上多练练。” 叶妩转身捂住了夏侯玄的嘴,“不准乱说。” 夏侯玄借着叶妩的动作,轻吻了一下叶妩的手心。叶妩脸腾地红了,火烧一般拿开了手。 “叶神医,小生无以为报,唯有烤鱼一条。”夏侯玄心情极好地拿过一条烤鱼,递给叶妩。 叶妩不客气的接过,故作镇定地道,“让我尝尝你的手艺如何?” “小心烫。”夏侯玄也拿过一条,吹了吹,咬了一口。 叶妩学着夏侯玄的样子,也吹了吹,咬了一小口,入口鲜美,没有加过任何的佐料,有的只是鱼本身的鲜香。 “味道真不错。”叶妩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夏侯玄。 夏侯玄抬手揉了揉叶妩的头发,没有说话。 “你先休息一下,我守夜。”酒足饭饱之后,叶妩拨了拨火堆,道。 “好。”夏侯玄略一犹豫,点了点头。他本来就受伤失血,的确应该休息一下,养精蓄锐,万一夜中发生何事,他还有力气应对。 “公子——叶小姐——”远远近近传来呼喊声。 火光下,夏侯玄猛地睁开眼睛,弹跳而起,一把捂住叶妩的嘴,低声道:“不要回答。”而后迅速松开手,扑灭了火堆,带着叶妩隐入林中草丛中。 叶妩不解地看向夏侯玄,夏侯玄贴近叶妩耳边,道:“知道我们落下来的除了自己人还有黑衣人。” “这里还有热度,人应该没有走远,这边搜!”来人低头摸了摸熄灭的火堆,道。 叶妩微闭了闭眼睛,夏侯玄还真是料事如神。一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缓缓捂住了叶妩的嘴,叶妩不明所以地看过去,忽然,一支长矛猛地刺入叶妩身旁,还往一旁扫了扫,若不是夏侯玄捂住她的嘴,她恐怕要惊叫出声。 “唿——”远处又响起一阵唿哨,领头的黑衣人一摆手,“走,应该是他们的人来了!” “我们不再搜一下吗?他们肯定就在附近!”拿着长矛的人心有不甘地说道。 领头的黑衣人嗤笑一声,道:“今天跟他们交手的兄弟几乎全军覆没,只回来了两个,一个到现在还没醒另一个武功被全废了,连偷袭都无法全身而退,你觉得你可以正面跟他们拼,你就留下来。” 拿着长矛的人没有说话,灰溜溜地跟着领头的人走了。 听着远处的声音渐渐走近,又一声唿哨传来,夏侯玄收回捂住叶妩的手,食指含在嘴中,也打了个呼哨。 “公子!小姐!总算找到你们了。”护卫们围了上来,在火把下,叶妩看着夏侯玄脸色更加白,面如纸色,身子也稍晃了一下,而肩头,一个血~淋~淋的洞往外淌着血。 ………… “不过去上个香,竟然搞的如此狼狈,好险,若不是我借了夏侯给你们,恐怕你也回不来了。”赵承恺看着大夫给夏侯玄处理伤口,摇着扇子在一旁啧啧道。 “下官多谢夏侯公子护小女一命!”叶洪彦一揖到地。 “叶大人多礼了,晚辈万万受不起。”夏侯玄身子一侧,避开了叶洪彦的长揖。 赵承恺忙扶起叶洪彦,道:“叶大人不要再客气了,再这样夏侯没法处理伤口了。” “爹,我也有帮夏侯玄处理伤口。”叶妩撅了撅嘴,朝着叶洪彦娇俏地道。 “是啊,令媛也有救我。”夏侯玄笑道。 “还有一件事要谢过夏侯公子。京中来了圣旨,下官迁为大理寺少卿,不日启程,公子可否同去京中?” “劳烦叶大人了。”夏侯玄微微躬身道。 “公子客气了。下官这就去准备。”叶洪彦说罢走了出去。 “公子,已经包扎好了,待我开一幅止血药,煎好服下。”大夫道。 “大夫,请。”赵承恺带着大夫下去开药。 叶妩心疼地目光流连在夏侯玄的绷带上,夏侯玄心中一热,一伸手把叶妩拉到怀中,叶妩受惊兔子一般就要跳开,夏侯玄紧紧拽住叶妩,道:“别动,我的伤口好痛。” 叶妩一听,刚想挣扎开的动作顿了顿,乖乖呆在夏侯玄怀中。 “是不是有话问我?”夏侯玄轻笑问道。 第31章 顾影自怜贤王爷 叶妩一听,刚想挣扎开的动作顿了顿,乖乖呆在夏侯玄怀中。 “是不是有话问我?”夏侯玄轻笑问道。 叶妩感觉背靠着的胸膛震了震,看样子夏侯玄心情不错,遂问道:“你是不是在皇上面前举荐了我爹?” 夏侯玄又笑了笑,打趣道,“皇帝是怕我在这里乐不思蜀,中秋节也不记得回去,干脆直接把你家打包一起喊去京城算了。” 叶妩伸出指头戳了戳夏侯玄放在她腰上的大手,不满地道:“一句实话都没有。” “夏侯,药煎好了!”门外传来赵承恺的脚步声。 叶妩“噌”地从夏侯玄怀中跳起,抛下一句“我先走了”夺门而出。 “叶姑娘这是怎么了?”赵承恺望了望叶妩的身影,走了进来。抬头看到夏侯玄阴鸷的目光,不由抖了抖,赔笑把药放到桌上,道“我去送送大夫。”,脚底抹油也跑了。 ★……★……★ 马车辘辘向前走着,叶宋岩终于逮到了长时间与女儿坐在一起的机会,拉着叶妩的手教叶妩绣手帕,叶妩欲哭无泪地看着被扎成筛子的手指,想她一介二十一世纪来的现代青年,十字绣已经是手工的上限,何时做过如此针线活?再看看她绣的扭扭皱皱的手帕,她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拿起手帕问身侧的拂冬:“拂冬,你能看出来我绣的是什么吗?” 拂冬接过手帕,定定地看了一会儿,小手一转,将手帕横了过来,指着一处道:“小姐,你这小溪流水真好,这里可以再加一只小蟾蜍。” 叶妩默不作声地拿过手帕,嘴角抽搐得更加厉害了,心中波澜壮阔的火焰已经被扑灭了。 夏侯玄和叶洪彦分坐在棋盘两边,手持黑白两子陷入了鏖战之中。 叶洪彦 “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你家小姐胸~怀沟壑,怎么可能绣个小溪流水,依我看啊,绣的是炮~烙吧?” 夏侯玄闻言也抬起头看向叶妩,目光所触及,夏侯玄醇厚的声音念道:“飞湍瀑流争喧豗,砯崖转石万壑雷。” 叶妩略有些诧异地看向夏侯玄,连她自己都看不出来她绣的是什么,他竟然看了出来。夏侯玄看着叶妩,拈着棋子微微一笑,似曼陀罗花开的妍丽,叶妩脸不由自主飞红了起来,眼神乱瞟了起来。这一路上,夏侯玄倒也是安分养伤,没有任何逾矩,不知是伤情大好还是到了自己的地盘,这妩~媚一笑和深情的眼神不禁让叶妩脸上微微发烧。 叶妩别开眼睛,转身掀开马车的窗帘,看向窗外。前方宏伟的城门上书“顺天府”三个鎏金大字,金碧辉煌却有带着帝都独有的磅礴气势。行人如织进~出自如,穿着也不似登州府一般朴实,绫罗绸缎金银琳琅,尽显帝都繁华,偶尔有关外民族头上扎满了五颜六色的发辫叮当而过,民众们也见怪不怪。 城门卫兵们着盔甲,阳光照射下银光闪亮,配上头盔上的红缨,神采奕奕而又震慑力十足。 车夫从怀中掏出通关文牒,递给守城卫兵,细细翻看一番,微微一躬身,道:“给叶大人放行。” 叶妩的眼光很快被一个妇人所吸引,倒不是她穿着多么显眼,她只是简单地穿了一件对襟褙子,下身一件齐腰浅色襦裙,脚步略有些踉跄地徘徊在城门口,眼神涣散而无神,间或抬起头看向官道方向。听到官兵那句“给叶大人放行”之时,眼神一瞬间亮了起来,似是看到了曙光。 妇人咬了咬牙,捏紧了手上的东西,一转身,头也不回地朝着城墙撞了上去。 “不!”叶妩尖叫而起,“停车,快停车!” “啊!”城门口响起一阵惊叫声,车夫赶忙拉紧缰绳,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叶妩提起裙子纵身跳下马车,朝着妇人跑去。 城墙上呈放射状喷~溅着血~迹,红红~白白地溅了一地,与暗灰色的砖墙形成鲜明的对比。妇人眼睛睁得大大的,瞳孔已经涣散了,看样子是抱着必~死的决心撞了上去。 叶妩提着裙子冲刺般跑向妇人,一旁的卫兵眼疾手快地将手中的红缨枪打叉横在叶妩面前,叶妩伸手抓住枪杆,看向墙上的红~白之物,她闭了闭眼,身后茗烟跟着下车,推开了挡在叶妩面前的红缨枪。叶妩回过身,看着茗烟沮丧道:“脑~浆迸~裂,药石罔闻。” 茗烟走到卫兵身前,拿出一道令牌,卫兵大惊失色,刚准备跪下,茗烟一把抓住了卫兵,低声道:“几位大哥,我家主子有令,封锁现场,保护尸体,疏散人群。” 领头的卫兵小队长立正行了一礼,带着卫兵们迅速执行夏侯玄的命令。叶妩抬头看了一眼茗烟,茗烟趁着驱散挤挤攘攘的人群之际,迅速蹲下身,取出妇人手上之物,塞进袖中。叶妩看清了,那是一封信,点点血~迹印透了信封,看样子是一封血~书,封面上几个秀气的大字“叶青天亲启”。叶妩不禁又看了一眼死去的妇人,字如其人,这个妇人到底缘何已如此决绝的方式死在城门口他们面前? 夏侯玄拉住准备下车的叶洪彦,低声道:“叶大人,虽我已命人驱散百姓,但是如此之事,百姓好奇之下还是会聚集过来,况且城门口不宜长时间封锁,不若我们先行回去?” “公子所言甚是。”叶洪彦掀起窗帘对叶妩道:“阿妩,回来。” 叶妩咬了咬唇,转身走回了自己的马车,她明白,这是京城不是登州府,她只是见不到人~命在她面前陨落,叶妩上车之前朝着妇人以头抢壁的地方望了一眼,有护卫迅速寻来了一副门板,将尸~体抬上了门板,另一组护卫手里拿着水桶,半刻钟的时间,城门恢复成了之前的样子。叶妩钻进马车,心中微微一叹,如此效率地清理现场,不知是粉饰太平还是维护治安? 马车又开始行驶起来,叶妩望着晃动的窗帘出神。大约一炷香的时间,马车又缓缓地停了下来。叶妩掀起帘子看向马车前的府邸,“贤王府”三个笔走龙蛇的大字映入眼帘。叶妩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字,笔触间有种熟悉的感觉,前面马车上夏侯玄跃了下来,长身玉立在贤王府门口。叶妩笑了笑,是了,这三个字应该出自夏侯玄之手。 “原来你是贤王府的门客?”叶妩跳下马车,跑到夏侯玄跟前问道。 “阿妩,不得无礼!”叶洪彦有些惶恐地从马车中下来,冲着叶妩喊道。 “无妨。”夏侯玄笑道,刚准备歪头对叶妩说什么,贤王府正门从内大开,一众仆从从侧门跑步而出,在夏侯玄门前排成整齐的五排,齐齐跪下,大声道:“恭迎贤王归府!”叶妩听到这句话时,身子不由僵了僵,目瞪口呆地看向了夏侯玄。 夏侯玄低笑一声,抬手抚了抚叶妩的头发,声音中带着浓浓的笑意道:“平身。” 跪在最前列的福总管身形矫健地站起身,看着夏侯玄的动作,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先皇保佑,他家王爷原来真的不是断袖洁癖,百年之后,他终于有脸面可以见地下的老王爷老王妃了。 “福伯,本王记得之前有让茗烟飞鸽传书回来,交代你把东厢房整理出来。”夏侯玄问道。 “回王爷,已经整理好了。”福总管微微弯身说道。 “叶大人,叶小姐,我带你们过去。”夏侯玄转身对叶洪彦和叶妩说道。 叶洪彦略沉吟,道:“王爷,我们叨扰是否于礼不合?” “叶大人不必担心,现在叶大人还没有正式授予官职,皇上没有赐府,而现今正值中秋前夕,恐怕驿馆已经住满了,总不能让朝廷命官去住客栈吧?况且,朝中上下都知道你是我举荐,住在我这里理所当然。”夏侯玄幽幽长叹一口气,暗自瞥了一眼叶妩,“我父母早逝,从小都是独自一人在府中准备中秋节,本以为今年可以热闹点,是否为难到叶大人了?” 福总管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看似淡然,心中早就掀起巨浪,何曾看到杀伐果断的王爷如此顾影自怜,王爷举荐官员又不是第一次,何曾如此上心,反常,太反常了! “下官谢过王爷!”叶洪彦看了一眼将才下车略显疲态的叶宋岩,略一拱手道。 “叶大人这边请。”夏侯玄伸手摆出请的姿态,带着叶洪彦一行人往东厢房走去。 轮到值班的下人们鱼贯进入府中,各司其职有条不紊。 “茗烟,这几位是何来历?”未来的王妃和岳父母?福总管拉住跟在夏侯玄身后的小厮茗烟,待夏侯玄进了府中,这才一脸正直公事公办例行询问的语气问道,待茗烟抬头一瞧,哪里是公事公办,包括福总管在内所有没轮到值班留下的下人们都面露好奇双眼灼灼地盯着他。 “这就是登州府知府,断案如神一身正气,人称‘叶青天’的叶大人,后面跟着的是他的夫人和小姐。”茗烟在众人的眼神压力下道。 福总管微一思忖,虽然没有那么门当户对,总算也过得去,再一想,他们家王爷也算手握重权,本就不需要锦上添花,只要王爷喜欢,哪怕是平民都好。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几天一直生病中,没有及时更新,没有弃文的大大们都是真爱啊!笔芯笔芯,么么哒!! 第32章 弱水三千只一瓢 福总管微一思忖,虽然没有那么门当户对,总算也过得去,再一想,他们家王爷也算手握重权,本就不需要锦上添花,只要王爷喜欢,哪怕是平民都好。 “这位小姐品行如何?”福总管问道。 “说起这位小姐,那可不得了,不仅人长得美,还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奇女子,是叶大人重要的左臂右膀,担任的可是谋士的职位,就连王爷都对她称赞不已。”茗烟摇头晃脑地说道。 福总管露出一抹笑,就知道他家王爷的眼光不一般,只有这种与众不同的女子才配得上他家王爷,那些只知道争宠打扮的女子入不了他家王爷的眼他一点儿也不奇怪。 “茗烟,怎么这位叶大人没有带着妾过来?不是要来京任职吗?”一个下人好奇问道。 “对啊,难道叶大人就只有一个女儿?无后为大,他没有儿子?”另一个下人也好奇道。 “叶大人只有一位正妻,别说妾了,就连通房丫头都没有。膝下也只有叶小姐一个女儿。”茗烟摇了摇头,道。 下人们面面相觑,“真是奇了怪了,普通人家稍微有点钱就会想着纳妾,这个叶大人好生奇怪。” “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你们也别在这里妄议主子了,赶紧回去,等着换班的准备准备,暂时不换班的赶紧休息休息。”福总管挥了挥手,带头走进了府中。 ………… 叶妩似笑非笑地看着面前的夏侯玄,夏侯玄已经换了衣衫,一身黑色锦袍衬得面色如玉,身材更加修长,左肩上扛着一条张牙舞爪的蟒,更显的英俊不凡。腰上一条同色系的腰带,腰带上系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 “阿妩——”夏侯玄有些底气不足地喊道。 “阿妩不敢。”叶妩嘴上说着,却四平八稳地坐在椅子上没有动弹。 夏侯玄稍稍松了一口气,还好只是有些生气,没有跪倒在地,“阿妩,你听我说,我只是没有找到机会跟你说我的身份,并没有故意隐瞒你。” “阿妩不敢肖想王爷如实相告,能得王爷蒙骗是阿妩的福气。”叶妩气鼓鼓地道。 “阿妩,我对你的真心苍天可鉴,若有一丝一毫假话,我愿遭受天打雷劈,”夏侯玄偷偷瞄了一眼叶妩,继续道:“永世不得翻身,断子——” 夏侯玄话还没说完,叶妩小手已经捂上了他的嘴,“瞎说什么。” 夏侯玄在叶妩把手缩回去之前眼疾手快地握住叶妩的手,深情款款道:“阿妩,相信我。” 叶妩认真地看向夏侯玄,语气慎重地道:“夏侯玄,你是王爷,日后必妻妾成群,而我叶妩,我的夫君必须仅得我一个不得纳妾。” 夏侯玄看着叶妩黑亮有神的眼睛,十指交扣握紧住叶妩的手,道:“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叶妩定定地看着夏侯玄的眼睛,良久,叶妩轻轻道:“夏侯玄,我相信你。但是若有一天你负了我,你今生再也见不到我。” 夏侯玄举起叶妩的手,轻吻了一下,这一吻不带一丝□□,带着神圣的契约感,“叶妩,我宁负天下人也不负你!” 夏侯玄手上微一用力,把叶妩拉到怀中,“所有的事情都不要担心,舟车劳顿先休息一下,我带叶大人去面圣,至于城门口的事情,等我的消息,被胡思乱想,知道吗?” 叶妩轻轻点了点头,夏侯玄松开叶妩,在她唇角蜻蜓点水吻了一下,转身走了出去。 ………… 御书房中,皇帝刘启镇坐在书桌前,黄色龙袍上一条飞龙顺着衣衫纹理蜿蜒而下,俯瞰天地,他头上束着一枚金色的金冠,金冠下面色略显苍白。刘启镇合上一本奏折,右手随意拿过另一本奏折,眉头皱了皱,左手迅速握拳抵在唇边,清咳几声方才放下。 “皇上,贤王、登州府知府叶大人求见!”守门的公公弓着腰进来对皇上说道。 “宣。”刘启镇头也不抬地道,声音不大却威仪十足。 “臣(臣弟),叩见皇上!”夏侯玄和叶洪彦迈进御书房,朝着刘启镇的方向跪了下来。 “平身。”刘启镇这才把视线从奏折上抬了起来,“长卿,回来了?” “回皇上,长卿不负皇上所托。”夏侯玄虚指一下叶洪彦的方向,道:“皇上,这就是我在信函中跟你提到过的登州府知府叶洪彦叶大人。” “微臣叩见皇上!”叶洪彦随着夏侯玄的话音再行叩首。 “叶爱卿平身。”刘启镇虚抬了抬手道。 “皇上,叶大人还是知县的时候就破了婚房殒命案。在知府之位时,破了上一任登州府知府束手无策的雨夜连环杀人案,还破获了震惊北方的烟突碎骨案,林林总总,不胜枚举。”夏侯玄笑道。 “烟突碎骨案就是仅凭着烟突里一堆染黑的骨头渣就拼出人形而后竟然还找到了尸骨的主人,顺藤摸瓜牵扯出人肉骨头汤最后破的那个案子?”刘启镇身子微微前倾,道。 夏侯玄点头,“正是此案。” “听说此案之后,连朕都撤下了御膳房骨头汤的牌子。”刘启镇爽朗一笑,道:“叶爱卿,看来朕也要学那汉文帝夜半虚前席,只不过朕对鬼神可不感兴趣,朕问的是苍生。” “皇上如此,实乃社稷之大幸,臣弟就不打扰陛下,先行告退。”夏侯玄行了一礼,退出了御书房,临走时朝叶洪彦微微点了下头。 待夏侯玄离开后,刘启镇笑着指了指一旁的座位,道:“叶爱卿,坐吧。” 叶洪彦诚惶诚恐地道:“谢皇上!” 刘启镇又笑了一声,带起几声咳嗽,咳嗽平息下来后道:“朕的这位贤王素来寡情,”刘启镇略有些嫌弃道:“还有洁癖,鲜少看到他对谁假以辞色。”刘启镇余光瞄到叶洪彦似是有些惶恐地要站起来谢罪,摆了摆手,道:“我没有怪罪你的意思。” 叶洪彦心里有些不安,皇上这是在敲打他不要结党营私的意思吗,他还是站起身道:“臣以为陛下分忧为己任。” 刘启镇点了点头,道:“你觉得现行的律法有何不完善之处?”刘启镇顿了顿,缓了缓气息,道:“我需要听你的肺腑谏言,溢美之词我听得多了,没有必要再把人从登州府提上来说给我听。” “请皇上恕我出言不逊之罪。”叶洪彦一撩下摆跪在地上。 “哈哈,我听说民间称你为叶青天,做事果真是滴水不漏,罢了罢了,朕就恕你言论无罪,无论你说什么,朕都不追究,若是你说得有理,朕有赏!”刘启镇拊掌笑道。 “谢陛下!”叶洪彦一叩首,站起身来坐回位子上,道:“《尚书》有云:‘明于五刑,已弼五教,期于予治。’自古以来,国家的刑罚都是德主刑辅,道德是站在一个制高点的位置,无论刑法如何规定,只要涉及到道德,就会为此让路,我认为,道德与法律不应该是一个主次关系,而是并列关系。明刑弼教才是刑法正确的地位,以刑法晓谕人民,使人们知法畏法而守法,可能会收到教化所不能达到的效果。” 刘启镇略一思索,道:“这倒是一个新颖的提法,之前贤王跟我提过\'先教后刑\',跟你所提有共通之处,往日统治者都崇尚法不外泄,民众基于一种未知的恐惧而畏惧律法,贤王说,若是不知法律如何守法,古人尚且有一句话说不知者不罪。” 叶洪彦深感赞同地点了点头,道:“臣也同意这种说法,基于这种理论,臣以为不应法外用刑,而且应该杜绝朝令夕改的状况。既然先教后刑,那么民众基于一种期待可能性,基于对律法的信任而行事,一旦法外用刑,毁塌的可能不止一部律法,防民之口胜于防川。至于朝令者不宜夕改,也是此理。” ………… 夏侯玄抬头看了一眼西方,夕阳笼罩着的紫禁城上一片暖黄光晕,气势磅礴中带着一丝朦胧柔情,夏侯玄讽刺一笑,世人多被蒙蔽,只有这高墙之下汲汲营营奔命之人才知道,紫禁城居大不易,稍有不慎扬灰挫骨。 “臣,夏侯玄求见陛下。”夏侯玄站在御书房外,毕恭毕敬道。 “宣。”御书房内无交谈之声,片刻,从御书房中传来刘启镇稍微有些嘶哑的声音。 “陛下,请保重龙体。”夏侯玄道。 “贤王来找朕要人?\"刘启镇问道。 “臣弟不敢。”夏侯玄微低头道。 “贤王总是能为朕分忧,这个叶洪彦的确是可造之材,提出的建议很有建设性,容朕细细思量。”刘启镇看着口是心非的夏侯玄道。 夏侯玄暗暗松了一口气,煞有介事地一整衣冠,道:“为陛下分忧乃臣弟的荣幸。” 刘启镇摆了摆手,略有些疲态地道:“叶爱卿已经回去了,你也告退吧,朕有些累了。” “臣弟告退。”夏侯玄微一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雨霖铃的手榴弹,么么哒!最近要出差,可能更新没有那么及时,求原谅,求摸摸,么么哒~~~ 第33章 悠悠众口胜于川 夏侯玄行色匆匆地朝着书房走去,朝着背后跟着的茗烟道:“茗烟,去请叶大人和叶小姐来书房见我。” “回王爷,叶大人和叶小姐早就在书房侯着您了。”茗烟道。 夏侯玄推开书房门,只见叶洪彦皱眉神色严肃望着窗外若有所思,手上端着的茶水早已凉了,而叶妩则是托腮看着窗外西下的晚霞,霞光下她红润的面色像是秋日里熟透的果子。 “见过贤王。”叶洪彦听到书房门推开的声音,回过头见是夏侯玄,忙起身行礼。 叶妩下意识地站起身,眼中还带着一丝迷蒙。 “不必多礼。”夏侯玄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随意坐到二人身侧,道:“今天下午我从慈宁宫出来去了刑部,已督察的名义调取了案卷材料,竟然发现今日碰壁的妇人喊冤的案件竟然列为加密案卷。” 叶妩神情一凛,道:“这妇人是何人?她又在为谁鸣冤?” 夏侯玄道:“自尽妇人是犯人周吴的妻子,名唤盈袖,是个教书先生的女儿,而周吴在锒铛入狱之前乃是羽林左卫,自从周吴下狱之后,盈袖不肯听从家人的安排与周吴和离,家中人便将盈袖逐出家中,以示清白。” 叶洪彦轻抚着下巴,道:“羽林左卫?这宗案件牵扯到什么人了?” 夏侯玄摇了摇手上的折扇,道:“叶大人慧眼,这宗案件牵扯的人正是当今圣上嫡亲的胞弟钰王的养女柳如是。半年前,羽林左卫王冲不知所踪,钰王府的柳小姐听说此事之后便命人彻查此事,一查之下,发现周吴曾与王冲有过冲突,而且关系一直很恶劣。柳小姐自认找到了凶手,联合钰王手下的门客一纸诉状将周吴告了,刑部忌惮钰王的权势,刑讯之下,周吴承认自己杀人抛尸河中,而后被刑部定为秋后问斩。而他的妻子盈袖始终坚持周吴是被冤枉的,每日奔走于刑部喊冤,也不知拦了多少人的轿子,估计是走投无路才以死相逼。” 夏侯玄从袖中拿出血书,血迹已经不复鲜艳,呈现出干涸的暗红色,但是一笔一画中的泣血与绝望中那一丝希望却灼痛了叶妩的眼,叶妩问道:“为何是钰王府家的小姐插手此事?” 夏侯玄露出一抹略显讽刺的笑意,道:“据刑部的人说,这位柳小姐声称周吴在皇城东面钰王府门口杀人行凶,而且杀的是朝廷的羽林左卫,此举是对钰王府的挑衅。” 叶妩扯了扯嘴角道:“这位柳小姐倒是侠肝义胆。” 叶洪彦略有些不赞同地看了一眼叶妩,没有多说什么。 “笃笃笃”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而后茗烟的声音传了进来:“王爷,叶大人,叶小姐,门房送来一张请帖,是钰王府送来的。” “说曹操曹操到。”夏侯玄敲了敲手上的折扇道,“拿进来。” 茗烟躬身打开书房门走了进来,双手呈上请帖,没多话一句又退了出去。 叶妩瞥了一眼,浅粉色的请帖上压着一支干菊花,淡黄的颜色点缀着浅粉色,淡雅而别致,煞是费了一番心思。 夏侯玄合上请柬,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请帖,道:“钰王府柳小姐偶得一株罕见墨菊,借此举办一场赏花宴,邀请我去参加赏花宴。” 叶妩眼巴巴地看着请帖,钰王府的小姐不是寻常可以见到的,若是可以一见,说不定会有线索,叶妩眨了眨眼,试探地问道:“能不能带我同去?” 叶洪彦忙道:“阿妩,不得无理。”遂转向夏侯玄道:“王爷,小女年幼,若有冲撞,请王爷恕罪。” 夏侯玄又敲了敲请帖,道:“无妨,阿妩去结识一下京城的闺秀也好,毕竟要长留在京城。” 叶妩露齿一笑,道:“谢王爷!” 夏侯玄眼底漾出一丝宠溺的笑意,叶洪彦心头咯噔一下,转念又一想,叶妩素来是个有主见的,又是他精心教导出来的,心里定有一杆秤,也就没有说什么。 ………… 夜色渐深,夏侯玄背着手站在窗口,书房中一道身影跪坐在蒲团上,手上的笔写写停停,砚台放在一旁没有用过的痕迹,倒是砚台旁有一碗红色的血,还散发着淡淡的醋香,良久,微皱的眉头渐渐松开,张大千吹了吹手上信件的血~迹,站起了身子,道:“王爷,已经仿造好了。按照惯例,第七列有一个字的捺换成点,其他地方绝对毫无破绽。” 夏侯玄接过血书和仿造信件,一一比对,而后收起信,道:“辛苦你了,回去休息吧。” 张大千微一躬身,退了下去。夏侯玄将血书折好放到书房暗盒里,扬声道:“影卫何在?” 横梁上飞下一道黑衣人影,夏侯玄将仿造好的信件递给人影,道:“把这个放到尸体中衣内。” 影卫一颔首,接过信件转身离去,走之前不着痕迹地朝着书房内室瞥了一眼。 夏侯玄打帘走进书房内室,叶妩双眼晶亮地看着他,“那个张大千是不是造假大师?” 夏侯玄失笑,“造假大师?倒是个雅称。按照你所说,血中加上醋果然不会凝结。” 叶妩也跟着笑了笑,道:“为何要造一份假的?” 夏侯玄正色道:“我怀疑这件事不简单,若是这封信被有心之人毁了岂不是糟糕?倒不如造一份假的,况且,此乃刑部已经判定的案子,我不方便明着插手,而下头的官员有的时候为了息事宁人,可能会销毁信件,造成畏罪自尽的假象,这点不得不防。” 叶妩幽幽叹了一口气,夏侯玄上前拥住了叶妩,叶妩脸一红,作势要推开夏侯玄,夏侯玄收紧手,道:“别动。”声音中有一丝的疲惫,叶妩心疼的拥住夏侯玄,没有推开他。靠在叶妩肩头的夏侯玄露出一丝笑意,紧了紧手上的力道,京城这潭浑水,他得好好护着他的珠玉。 ………… “吾皇万岁万万岁!” “众爱卿平身。”刘启镇一脸威仪地坐在龙椅上,龙椅上缠金的龙头金光闪闪,映衬着龙袍上九爪金龙。 “谢皇上!” 刘启镇身旁一位身着藏青色太监服的公公向前一步,打开手上端着的圣旨,尖着声音念道:“上谕:今叶洪彦自入朝为官以来,功绩卓越,实为典范,特封叶洪彦为正四品大理寺少卿一职。” 叶洪彦不慌不忙地出列,跪在地上,道:“谢主隆恩!” 刘启镇抬了抬手,叶洪彦起身入列。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公公又道。 “臣有事启奏。”翰林院一位学士出列道。 “准奏。”刘启镇道。 “启禀陛下,前日一名名唤盈袖的女子在城门口碰壁身亡,本也不是什么大事,可是不知何人将此事编成顺口溜,仅仅一日,城中都在传唱,造成了不良影响,甚至有学子联名上书。”说着,翰林院学士呈上一份联名书。 一侧的太监连忙接过联名书,呈上给刘启镇,刘启镇翻了翻,竟有千名签名之人,刘启镇合上联名书,问道:“顺口溜说来给朕听听。” 翰林院学士面色惶惶地跪了下来,道:“臣不敢!” 刘启镇蹙了蹙眉头,轻咳一声,道:“说!朕恕你无罪。” 翰林院学士这才抬起头道:“金瓦金銮殿,皇上看不见,一头撞死城门口,百姓的冤情无处哭。金瓦金銮殿,刑部乱判案,冤死丈夫大牢中,妻子撞死城门口。” “岂有此理!”刘启镇拍案而起。 “皇上息怒!”众人以头抢地赶忙跪了下来。 “刑部林侍郎何在?”刘启镇虚咳一声,问道。 “臣在。”林侍郎战战兢兢地应了一句。 “‘刑部乱判案’是怎么回事?你给朕解释一下?”刘启镇渐渐压低的声音显示出他的愤怒。 林侍郎抖了抖,伏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道:“回陛下,此女子的丈夫故意杀人,而此女子是畏罪自杀。臣这里还有一封她阐述罪状的畏罪信。”林侍郎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高举过头顶。 有御前太监赶忙接过信件呈上,走过夏侯玄时,夏侯玄微抬眼瞥了一眼,眼中露出一丝讽刺,果然不出他所料。 刘启镇浏览了一遍信件,问道:“畏罪撞死在城门口?她丈夫杀人她畏什么罪?” “这——”林侍郎顿了顿,道:“依据该女子在信中所述,她作为周吴的妻子,在周吴与王冲发生冲突之时,没有及时劝解才酿成大祸,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良心谴责之下遂自戕于城门口。” “周吴的案子我有印象,是钰王家如是丫头报的案。可是为何会传出如此顺口溜,又如何恰好撞死在叶爱卿的轿子前?”刘启镇问道。 “依臣之见,周吴的妻子如此撞死在叶大人轿前,应该是听闻叶大人断案如神助,希望叶大人能找到王冲的尸首,毕竟入土为安,她也是希望能减轻罪孽。”林侍郎低着头快速说道。 刘启镇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侍郎,方道:“叶爱卿,此事交给你,十日之内,给朕个交代!” “臣领旨!”叶洪彦又一叩首。 作者有话要说: 叶妩眨了眨眼,试探地问道:“能不能带我同去?”夏侯玄敲了敲请帖,道:“收藏了就带你去。”看文的小朋友们,让我看到你们的小手指!么么哒~~ 第34章 墨菊为媒鸿门宴 “贤王到!登州府叶知府之女叶妩叶小姐到!”门房清晰喊道。 柳如是提着艳红色绣菊襦裙妖妖娆娆地走了过来,齐胸襦裙完美地勾勒出胸~部的线条,中规中矩的衣衫硬是被她穿出了道不明的魅~惑味道。 “贤王安好!”柳如是矮身一拜,微低的胸~口隐隐露出风情无限,柳如是提着裙摆站直,眸光看向叶妩,叶妩身穿一身鹅黄色的对襟上襦,下身搭着一套简单的泼墨青色襦裙,远望恰似陶瓮那句“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周身没有一片菊花瓣,却正正符合今天的赏花主题。 柳如是上前拉住叶妩的手,道:“这位就是叶妩妹妹吧?早就听说妹妹是个雅致之人,今日一见果然如此。”说罢掩唇轻笑一声,道:“妹妹还不知晓吧,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贤王。” 叶妩盈盈一拜,道:“柳姐姐安好。妹妹虽未到过京城,对闻名遐迩的贤王也是知晓一二。恰巧家父办案有幸得贤王指点,故托贤王的福,妹妹才得以认得姐姐这种芳菲佳人。” 柳如是嗔了一眼夏侯玄,拉起叶妩的手,沿着游廊朝着花园走去,道:“我带妹妹去花园。”柳如是莲步微移,轻缓走着,道:“妹妹刚到京城,待会儿可要好好表现一番,让青年才俊们也见识见识蓬莱仙岛的风采。” 叶妩笑了笑,道:“阿妩才疏学浅,不敢班门弄斧。”游廊上雕梁画栋,柱子上雕刻着彩画,细看之下,竟是聊斋狐仙。 及至游廊拐角处,一幅仙气缭绕的蓬莱仙境图吸引了叶妩的目光,忽然腰际被一顶,她下意识地一推,只见柳如是花容失色地被她推了出去,而夏侯玄站在二人的正后方,只消一抬手就可以扶住佳人,但是这游廊人来人往,若是真有肢体接触,夏侯玄到时候就百口莫辩了。 叶妩略一踉跄,身后一只大手扶住了她的手臂,叶妩抬头看向夏侯玄,夏侯玄冷冷地看着向后仰倒的柳如是,丝毫没有伸手的意思,反倒扶了一把她。 一抹玄黑色的身影斜楞着冲了出来,一把将柳如是揽入怀中。柳如是略显狼狈地撇开他,道:“不得无礼!” “钰王麾下门客孙锐见过贤王。”被甩开的孙锐顺势跪下,向夏侯玄行礼道。 “退下吧。”夏侯玄声线一如既往地清冷,说罢,夏侯玄松开扶住叶妩的手,双手背在身后,待孙锐退下方道:“柳如是,论辈分,你是本王侄女,不要在本王面前耍小聪明。再者,聘着为妻奔者为妾,你如此作为,是想将钰王府的颜面踩在脚下?” “如是知错。”柳如是忙跪在地上,泫然欲泣道。 叶妩抬头望向了夏侯玄,美人梨花带雨,而夏侯玄黑脸包拯一般,没有丝毫怜惜之情,叶妩上前扶起柳如是,道:“阿妩没有站稳推倒了姐姐,是阿妩的不是,地上这么凉,冷到姐姐就是阿妩的过错了,姐姐快些起来。” 柳如是眸光闪闪地看向夏侯玄,夏侯玄一言不发,柳如是顺着叶妩的力道站了起来,又牵起叶妩的手,道:“阿妩妹妹不要自责了,是姐姐没有站稳,倒是连累妹妹差点摔倒。” 叶妩哂笑,与柳如是携手继续向前走着,似是方才没有发生任何事。 “阿妩,前面是内院,我不方便进去,你不要怕,一切有我。”将要跨进内院,夏侯玄开口道。 叶妩点了点头,转身随着柳如是进入了内院,夏侯玄目送叶妩离开,转身去亭中与男子们一同。 柳如是见夏侯玄走了,拉了拉叶妩的衣襟,低声问道:“阿妩妹妹,贤王为何对你如此青眼有加?“ 叶妩不着痕迹地避开柳如是的手臂,笑着道:“姐姐哪里的话,只不过妹妹是贤王带进这赏花宴,贤王交代几句罢了。” 柳如是一笑,没有说话,倒是席中已经坐了不少女子,见柳如是带叶妩走进来,纷纷起身道:“柳姐姐,这位娇俏的妹妹是哪位?” 柳如是拍了拍叶妩的手道:“这是大理寺少卿叶大人家的嫡长女叶妩。” 叶妩静静地坐在一旁,除开见面时的寒暄,叶妩几乎没说什么,只是认真听着亭中女子唧唧喳喳地聊着,谁家的脂粉不浮妆谁家的绸缎颜色靓。 “如是,赏花宴还顺利吗?”一道甜腻的声音从丛花深处传了过来,但是这道声音,别说男子,就连女子都有些酥麻。 “眉侧王妃安好。”柳如是当先站了起来,朝着来人行礼道。 “免礼。”丛花中转出一道玫色身影,玫色的襦裙上也绣着一株墨菊,红黑对比的颜色霎时亮了一众人的眼睛,头上一株艳黄色的菊花,映衬得面如桃色,步履轻盈若燕飞凤舞,竟然透着一丝赵飞燕的婀娜曼妙。 “如是,你那株墨菊还没有拿出来?”顾眉生媚眼看向柳如是。 “眉侧王妃没到,如是哪里敢擅自拿出来?”柳如是低眉顺眼地回答道。 顾眉生仪态万千地走到主座坐下,挥了挥手,柳如是忙吩咐身旁的丫鬟让人去搬墨菊。 不一会儿,几个壮硕的小厮抬着一盆长势不错的墨菊走了进来,硕大的花盘盈盈开着如丝的花瓣,花瓣中空末端微微蜷曲,黑中透着紫,紫中带着一丝红,凝重而不失活泼,端庄而不失娇媚。 众女子掩着嘴唇惊呼着,唯有叶妩宠辱不惊地端坐在座位上。见识过现代技术培育的各色奇花异草,她真的无法对一株墨菊做出如何惊叹的表情。叶妩蹙了蹙眉头,她在这一众心花怒放的姑娘中着实有些扎眼,叶妩起身低声对身旁的小丫鬟道:“恭房在哪里?” 小丫鬟眼睛还黏在墨菊上,恋恋不舍道:“叶小姐,我带你过去。” 叶妩笑了笑,道:“你在这里看花吧,告诉我方向就好了。” 小丫鬟开心地指着一个方向,道:“叶小姐,您顺着这个方向走就到了。” 叶妩看了一眼曲折的回廊,笑了笑,起身走了出去。 “啪!”一声暗沉的巴掌声在空气中响起,刚准备推开恭房门的叶妩顿了顿,这个时候推门出去是不是有些尴尬? “眉侧王妃,如是知错了。”柳如是的声音怯懦地传了进来。 叶妩揉了揉眉心,她真的不想听宅斗,奈何此时由不得她不听。早就听说钰王好色,新纳的侧妃顾眉生出身烟柳,却是手段了得,没想到连钰王养女柳如是也要惧怕她三分。 “现在知道错了,擅自行事的时候怎么不顾及一下钰王府的颜面?若是贤王纳了你也就罢了,现在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顾眉生气恼的声音依旧带着一丝甜腻。 “眉侧王妃,如是下次不敢了。” “行了,现在还说这些没用的,如此资质,若不是王爷非要让我□□你,我才不想搭理你。”顾眉生鄙弃地说道,“再给你指一条路,外院的公子们正在吟诗作赋,你去提议小姐们画一幅墨菊。记住前几天先生教的,刑部林侍郎家的嫡女今天不在,你一定要夺得头筹!” “是。”柳如是低声道。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听不到。叶妩靠在恭房门口又等了半柱香时间,方才走了出去。 “小姐们,此时花色宜人,咱们何不一展画技,留下这墨菊绽放的瞬间?”柳如是笑意盈盈地提议道。 叶妩淡然坐回原本的位子,好似刚才没有离开过,她细细地打量柳如是的脸颊,红润如常,根本不像被甩了一个耳光。叶妩心中感叹了一番,果然是手段了得,打人者不留痕迹被打者神色自若。 一位小姐掩唇轻笑道:“林琳姐姐最擅长丹青,今天她抱恙没到,我们可是少了一幅佳作。” 她身旁的另一位小姐接着道,“可不是,听说她前几天解禁之日晚上在东街废弃的院子里碰到了鬼,惊吓之下一病不起。” “东街?是不是很久之前那个自戕而死的罪臣的院子?”柳如是微微瞪大了眼睛,“听说那位罪臣阴~魂不散,那里时常闹~鬼。”柳如是抚了抚手臂,道:“快别说这个话题了,怪吓人的。” “阿妩妹妹,你也来画一幅吧。”柳如是手上拿着一张宣纸递向叶妩。 叶妩摇了摇头,道:“柳姐姐,阿妩不擅丹青。” “没关系,说起擅丹青,也就只有林琳姐姐了。就算她在,也不会嘲笑你的,林琳姐姐最是温婉。”一个小姐掩唇笑道。 叶妩身旁的一位小姐还推了推叶妩的腰侧,“阿妩妹妹,没人笑话你,画一幅吧。” 叶妩接过柳如是手上的宣纸,却推开了她递上来的毛笔,莹白如葱的手指向墨汁中蘸了蘸,叶妩直接以手为笔,三两下,一株简笔墨菊跃然于纸上。她的确不会毛笔画,不过她之前有学过一点素描,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画几笔。 作者有话要说: “阿妩妹妹,你也来画一幅吧。”柳如是手上拿着一张宣纸递向叶妩。叶妩摇了摇头,道:“柳姐姐,你收藏了阿妩就画。”持续求收求包养~~~~ 第35章 柳暗花明东街院 叶妩接过柳如是手上的宣纸,却推开了她递上来的毛笔,莹白如葱的手指向墨汁中蘸了蘸,叶妩直接以手为笔,三两下,一株简笔墨菊跃然于纸上。她的确不会毛笔画,不过她之前有学过一点素描,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画几笔。 “阿妩妹妹的画,可真是,嗯,新颖。”柳如是压着嘴角的笑意道,不少小姐偏头偷笑着。 叶妩也笑道,“各位姐姐笑话了,阿妩真的不会作画。” “听眉眉说小姐们在园中作画,恰好我们这边才俊们缺一首压轴诗词,特来看看小姐们的画。”一道粗犷的声音从内院入口处传了出来。 “见过钰王,见过贤王,见过眉侧王妃,见过诸位公子。”园中嬉闹的小姐们赶忙收敛了神色见礼道。 “如此进来,不会冲撞了小姐们?”夏侯玄声音清冷道。 “光天化日,又是这么多人的赏花宴,何来冲撞之说?”顾眉生眸光流转娇笑道。 “贤王,你意下如何?”刘启钰看起来应该在不惑之年,身形也略显臃肿,不似夏侯玄看起来身形修长玉树不俗。 几位小姐含羞带怯地偷瞄一眼夏侯玄,又低下头。 夏侯玄上前翻看了一下小姐们做的画,虽闺阁气息浓重却也可以看出受过良好的教育。夏侯玄的指尖停留在一幅黑白线条勾勒的墨菊上,没有任何绘画技巧,也不是工笔,却惟妙惟肖地展现了墨菊的风姿。 夏侯玄在众人的目光中挑出此画,道:“匠心独运,作画的小姐是哪位,可否让本王题词一首?” 柳如是咬了咬唇,略有些僵硬地笑道,“这幅画是叶妩妹妹所画。” 夏侯玄闻言看向叶妩,嘴角一扬露出一丝笑意,叶妩仿佛感到众位小姐的眼刀,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站起来道:“贤王请便。” 夏侯玄笔走龙蛇地写道:“白衣人换太元衣,浴罢山阴洗研池。铁骨不教秋色淡,满身香汗立东篱。” 夏侯玄放下笔,轻吹了几下墨迹,道:“叶妩小姐,这幅画可否送给本王?” 叶妩轻笑道:“贤王惠存是小女的荣幸。” 夏侯玄把画递给茗烟,道:“收好。”而后笑着对钰王道:“钰王,这花也赏了,画也作了,诗也题了,本王就不叨扰了。”说着朝叶妩招了招手,道:“本王受叶大人之托照顾叶小姐,恐怕要带叶小姐一同离去,不知钰王可有其他吩咐?” 刘启钰爽朗一笑,道:“贤王自便。” ………… “阿妩,她们有没有欺负你?”马车上,夏侯玄将叶妩上上下下打量一番,问道。 叶妩脸颊却飞红地嗔了夏侯玄一眼,道:“我又不是泥做的娃娃,哪里有那么容易被人欺负。” 夏侯玄一把拉过叶妩,吻了吻她的眉心,道:“你不是泥做的娃娃,你是玉做的娃娃,放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叶妩扭了扭身子,却被夏侯玄抱得更紧了,“我去找陛下赐婚吧?” 叶妩推了推夏侯玄的胸膛,低声道:“我还没有想好。”未等夏侯玄说话,叶妩葱白的食指抵住了夏侯玄的唇,“别逼我,好不好?” 夏侯玄吻了吻叶妩的食指,点了点头。 叶妩被烫了一般收回食指,低着头咬了咬嘴唇,方才道,“现在天色还早,我们去一个地方吧。” 夏侯玄笑道:“我尚且不知道京城有什么地方能让我的阿妩心心念念。” 叶妩轻轻用胳膊肘拐了一下夏侯玄,道:“别闹,我想去东街那个废弃的院子看看。” 夏侯玄顺着叶妩胳膊肘的力道侧了侧身,吻了吻叶妩的耳垂,看着叶妩耳垂也变成诱~人的桃红色,方才笑道:“你也听说刑部侍郎的千金吓病了的事情了?你就不怕真的有~鬼?” 叶妩捂着耳朵往夏侯玄怀中缩了缩,细声道:“鬼有什么可怕的,殊不知,人心更可畏。” 夏侯玄弹了弹叶妩的脑门,道:“有我在。” 叶妩抬头望向夏侯玄,夏侯玄薄唇轻珉,眼中闪烁着认真的光芒,似是茫茫星空中的一颗启明星,让她看着就有了方向和光明,又似遥遥星云中的一个黑洞,不知不觉就被吸入其中。叶妩反手抱住夏侯玄的腰,夏侯玄一怔,叶妩的吻快速点过他的唇角,他低头时,叶妩已经鹌鹑一般把头缩进他怀中。夏侯玄心情愉悦地笑着,吻了吻叶妩的头发,而后敲了敲车壁,道:“去东街废院。” 马车调转车头,辘辘朝着东街驶去。 ………… 叶妩站在东街废院前,门口的两只石狮子历经风吹日晒刀刻的痕迹已经开始模糊,一块牌匾斜着立在门旁,上面的字迹已经不可辨认,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风一吹过,颇有一丝凄凉感。 叶妩扯了扯嘴角,道:“还真是有闹~鬼的感觉。” 夏侯玄笑了笑,上前拉住叶妩的小手,手指插~入她的指缝,十指相扣拉着她向院内走去。 院中的景象与在门口看到的差不多,到处是断瓦残壁,杂草丛生,蝇虫横飞,叶妩拨开眼前的蛛网,庭院中一栋屋子格外的扎眼。别的房屋具是落叶遍地青苔爬满,除了这栋屋子,虽然地上也有落叶和青苔,但是明显有人出入的痕迹。 夏侯玄和叶妩对视一眼,朝着屋子走去。 “是黑白无常来接我还是有人来给我送酒了?”一道喑哑而又带着微醺的声音道。 夏侯玄下意识揽过叶妩,朝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去。角落处有个衣衫褴褛的老人,衣衫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散发出阵阵酸臭味,混合着烈酒的味道格外刺鼻。老者空空的眼眶好像两个黑洞,靠着墙坐在地上,地上还散落着一根看似拐杖的棍子,叶妩看向他的腿,两只腿都在,只是右腿不正常地弯曲着。 “请问,你是何人?”叶妩试探性地问道。 “哈哈,”老者笑了起来,粗噶的声音好像打磨在砂纸上木屑,“姑娘胆子不小啊,前几天刚吓走了一个小姑娘,又来了一个姑娘。”老者摸索着地上的拐杖,拾起拐杖吃力地站了起来,道:“我叫邹炎,估计现在我这样人不人鬼不鬼,即使是认识我的人也认不出来我了。” “邹炎,你带我们去看一下前几天那位姑娘被吓到的地方。”夏侯玄开口道。 邹炎脸转向了夏侯玄的方向,用力嗅了嗅,道:“龙涎香的味道,我不会闻错,二位贵人,我带你们去那个地方,但是你们要告诉我十年前的宠妃年贵妃现在如何了?” 夏侯玄忽然露齿一笑,森白的牙齿没有丝毫的笑意,道:“邹炎,我想起你来了。十年前冲撞年贵妃被剜去双眼逐出皇宫的禁卫军侍卫,我说的可对?” 邹炎哈哈一笑,道:“看起来是遇到了熟人,不错,正是我。” “你栖身的这座府邸的主人同年贵妃谋反,已经被诛杀了。现在你可以带我们去那个地方了吗?” 邹炎战战巍巍地从腰带上拿下一个酒壶,咬开塞子,狠狠地灌了一口酒,道:“报应不爽!我带你们去!” 夏侯玄和叶妩跟在邹炎后面,叶妩好奇地问:“这座府邸如此复杂,你为何记得这么清楚?” “我在这里栖身很久了。”邹炎喟叹了一句,道:“不过,前几天吓到小姑娘的地方确实有些蹊跷,尤其是那里有一堵墙,我曾经在那堵墙那里碰到过鬼~打墙。” “鬼~打墙?”叶妩看向了夏侯玄,夏侯玄也轻摇了一下头。 邹炎忽然停了下来,指着前方道:“往前走十步就是我说的地方。我是个瞎子,遇到鬼~打墙更加无法辨别方向,我就不过去了。”说罢,邹炎一瘸一拐地朝着来的方向折了回去,嘴里还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儿。 夏侯玄紧了紧牵着叶妩的手,叶妩看向了夏侯玄,道:“不必担心我,我们过去吧。” 目光所及之处依然是荒芜的断壁残檐,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叶妩松开夏侯玄的手,蹲下身子细细察看脚下的青苔,有过踩踏的痕迹,而且林琳应该在慌乱中滑到了,叶妩顺着林琳滑到的方向看过去,正对着的方向也是一堵墙。 叶妩走上前,轻拍了一下这堵墙,道:“你说,这会不会是鬼~打墙的那堵?” 夏侯玄手放在墙上,绕着墙缓缓走了一圈,抬头道:“应该是,这堵墙不像是废弃了很久的样子,看起来修了没多久。” 叶妩轻嗅了几下,问道:“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夏侯玄也轻嗅了几下,道:“这种废弃的庭院可能会有灰尘的味道以及杂草中藏着的蚁虫味道。” 叶妩慢慢向后退着,直到退到林琳滑到的痕迹那里,眼睛一直盯着墙壁,随着她往后越退越远,一道人影隐隐闪现了出来。叶妩感觉整个汗毛都立了起来,她揉了揉眼睛,又看向了墙壁,人影,真的是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 “白衣人换太元衣,浴罢山阴洗研池。铁骨不教秋色淡,满身香汗立东篱。”保护下知识产权,这首诗的作者是风流才子唐寅,借来用用,嘿嘿~~依旧求收藏,么么哒~~ 第36章 乱花渐入人影现 叶妩慢慢向后退着,直到退到林琳滑到的痕迹那里,眼睛一直盯着墙壁,随着她往后越退越远,一道人影隐隐闪现了出来。叶妩感觉整个汗毛都立了起来,她揉了揉眼睛,又看向了墙壁,人影,真的是人影! 叶妩猛地向前迈了几步,将鼻子贴到墙壁上用力嗅了嗅,抬头面色苍白地看向夏侯玄,道:“有人,被封~死在里边。” 夏侯玄走到叶妩身旁,也学着叶妩的样子向后退了几步,果然影影绰绰的人影以直立的姿态呈现在他面前。 叶妩后退到夏侯玄身边,用力地抓着夏侯玄的手臂,指尖都有些泛白,叶妩喃喃道:“他有可能是硬生生地憋死的,现在尸油渗出透过墙壁形成人形才吓到了林姑娘。” 夏侯玄拍了拍叶妩的手,道:“阿妩。” 叶妩回过神,忙松开手,道:“你被我抓疼了吧?我只是觉得这种死法太过于痛苦。” 夏侯玄笑着牵过叶妩的手,道:“无妨。让我先把墙砸开。” 叶妩拉住夏侯玄的手,摇了摇头,道:“如果粗暴地砸开墙,很有可能尸体也就毁了,毕竟连尸油都渗了出来,尸体应该是腐烂状态。你沿着尸油的痕迹将尸体从墙体剥离出来。” 夏侯玄点了点头,拔~出佩剑,沿着墙体细细地凿过,整个空旷荒芜的庭院中只能听到墙体敲打的声音。 临近太阳下山之时,夏侯玄将手中的佩剑插~回剑鞘,抹了一把汗站起身,看着倚靠在一旁神情严肃的叶妩,道:“阿妩,你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出去喊人进来把尸体抬走。” 叶妩蹲下身看着凿成雕塑一样的尸体,想起前世在博物馆看到一对交颈冻死的天鹅雕塑,那时候不由对生命一种敬仰之情,而面对这具尸体雕塑,她只想喟叹一声。 “我跟你一起把尸体搬上车吧,一来一回要浪费不少时间,太阳快下山了。”叶妩卷了卷袖子,道。 夏侯玄定定地看着叶妩,道:“你确定你可以抬得动?” 叶妩咬牙点了点头,夏侯玄二话不说将尸体半抗到身上,叶妩托着脚部,二人小心翼翼地走回马车。 ………… “王爷,到王府了。”马夫一拉缰绳,道。 夏侯玄弯腰将要下车,叶妩拉出了夏侯玄的手臂,夏侯玄看向了叶妩,叶妩抿着唇从怀中抽出帕子,细细地擦了擦夏侯玄的额角沾染上的灰尘,方才收好帕子,道:“可以了。” 夏侯玄微弯了一下嘴角,在叶妩收回手臂之时,眼疾手快地擒住吻了一口才转身跳下车。 “来人,把马车上的墙壁给本王搬去书房,再把叶大人也请去书房。”言罢,夏侯玄转身把手伸向从马车上探出身子的叶妩,叶妩抿了抿唇,把手搭到夏侯玄手臂上跳了下来。 “阿妩,你去换身衣服,然后来我书房。”叶妩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厢房跑去。 叶妩进入书房的时候,叶洪彦和夏侯玄正蹲在尸体雕塑旁。 “叶大人,你觉得这个应该怎么剥开?”夏侯玄抚着下巴问道。 “王爷,要不我们试着用匕首?”叶洪彦伸手敲了敲尸体。 “王爷,爹。我有办法。”叶妩走进书房,也蹲在尸体旁,手上拿着一把匕首和一块湿抹布。 叶妩先用湿抹布擦拭着墙体,而后用匕首轻刮,墙灰随着叶妩的动作而簌簌落下,叶妩道:“我看过了,这面墙是三合土墙,一夜之间砌出来的墙体,砖墙的可能性很小。加之王爷在凿墙的时候我有留意过,这面墙是三合土墙,也就是用石灰、砂子和卵石夯筑而成。” 听罢,叶洪彦和夏侯玄也学着叶妩的方法将墙体剥离尸体。剥离到尸体手部的位置时,叶妩幽幽一叹,道:“我猜的果然不错,他应该是被打晕之后假死,被误认为死了而砌进墙中。等他苏醒过来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拼命用手抠墙,或许还发出了声音,这才传出闹鬼的传闻。”叶妩展开手上拿着的墙体,上面抓挠的痕迹显而易见。 夏侯玄从叶妩手中取过墙体,放到他们堆放剥离墙体的地方,道:“逝者已逝。” 叶妩点了点头,继续剥离墙皮。 东方既白之时,叶妩活动了一下快要僵掉的脖子,将最后一块墙皮剥离开来。一具高度腐烂的尸体呈现在三人面前,脸部已经肿胀了起来,像是打了一层蜡,根本看不出来面部特征,羽林左卫特制的衣服穿在尸体身上,唯一可以确定的是此人是羽林左卫。 叶妩小心地翻看着尸体,忽然发现尸体的裆部被撕开过,叶妩顺着撕开的痕迹向外扒拉了几下,尸体的裆部空空荡荡,完全不是一个成年男子该有的样子,叶妩仔细一看,尸体的□□已经被切除了。 “□□被切除了。”叶妩皱着眉头道。夏侯玄手上拿着一把匕首,道:“让我把他的下裤切开。” 叶妩向后退了退,夏侯玄手起刀落,利落地把尸体的下裤剥除,丝毫没有伤到尸体分毫。 叶洪彦也走到尸体身侧,细细观察尸体的特征,叶妩也跟着凑了上来,丝毫没有女子避嫌的想法。 夏侯玄看了一眼叶妩,终归是没有说话,他本来爱的就是光芒四射的叶妩,如若她收敛了光芒,与剪掉雄鹰的羽翼有何区别。 “这里应该有一枚红色的胎记,虽然现在不甚明显。”叶洪彦指着尸体屁股上颜色不均匀的一处道。 叶妩也细细地打量了此处,点了点头,道:“确实如此。羽林左卫对于身体上明显的特征有没有登记” 夏侯玄点了点头,道:“凡是参军之人都会记录身上明显的印记,方便万一有什么意外牺牲了,还可以断定死去的是何人。” 叶洪彦蹙了一晚上的眉头终于松了松,道:“看来天无绝人之路。” 夏侯玄收起手上的匕首,道:“叶大人,你带叶妩先行去休息一番,我去羽林左卫那里查一下。等我的消息。”夏侯玄朝着叶妩抛去一个“乖乖休息”的眼神,叶妩眨了眨眼睛,夏侯玄才起身离去。 ………… “小姐,小姐你醒醒!”拂冬轻轻摇着叶妩,叶妩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慵懒地问道:“怎么了?” “小姐,贤王爷在屋外等了半柱香了!”拂冬推着叶妩喊道。 叶妩一骨碌爬起来,“夏侯玄?你怎么不早说。” 叶妩抓起外裳匆匆往身上一披,起身打开房门,门外夏侯玄负手背对着门,看着门口已经结果的桃树。 “有查到什么吗?”叶妩从台阶上跑了下来,问道。 夏侯玄看到衣衫不整的叶妩,喉结动了动,伸手把衣襟替她拢好,道:“已经入秋了,着凉了怎么办,快回去。” 拂冬手上端着一盆水,道:“王爷,您和小姐先坐一下,我这就去换一盆水来给小姐擦擦脸。” 夏侯玄微颔首,牵起叶妩的手把叶妩拉进房间。夏侯玄面色有些不虞地将叶妩拉进了房间。 “如何?查出尸体的身份了吗?”叶妩拽着夏侯玄的衣袖问道。 夏侯玄又伸手拢了拢叶妩的外裳,道:“万一被宵小之徒看到了心生歹意怎么办?” 叶妩笑着系紧外裳的带子,道:“贤王府里哪里会有宵小之徒,况且,我衣服都穿着,没有露一块皮肉在外边,就算看到了也没关系。” 夏侯玄眸光黯了黯,一把拽过叶妩,二话不说俯身吻上了叶妩的唇,辗转间浓浓的占有气息,不似之前的轻柔,带有一丝暴躁。 叶妩愣了愣,感受到他气息中的愠怒和不安,红着脸勾住了夏侯玄的脖子,香滑小舌灵巧地探入他口中安抚着他。 夏侯玄一顿,这是叶妩第一次回应他的吻,他眸光更加幽暗,好似黑洞一般吸纳着叶妩的目光,叶妩眨了眨眼睛,在夏侯玄抬手之前乖乖闭上了双眼。 夏侯玄轻揽着叶妩往墙上一靠,他的手臂和墙壁形成缓冲,他一手轻轻地抚摸着叶妩的后背,另一只手托住叶妩的头,加深了这个吻。 一吻毕,夏侯玄轻抚着叶妩红成苹果的脸,看着喘息不止的叶妩,轻笑道:“哪儿有憋着气接~吻的?” “王爷,前厅有客。”茗烟的声音从外响了起来。 待夏侯玄和叶妩抵达前厅时,叶洪彦和赵承恺正坐在厅中。 “王爷,昨日的尸体雕塑身份已经确认了吗?”叶洪彦起身问道。 “我今晨去翻查了王冲的档案,那具尸体果然是王冲的。”夏侯玄道。 “这么说来,周吴果然是冤枉的。按照周吴的供词,尸体是被他抛入河中,怎么会在废院的墙中?”赵承恺歪斜在椅子上,道。 “糟了!”叶妩大喊一声,跳将起来。 “邹炎!”夏侯玄也跟着站了起来。 第37章 钰王府中柳如是 四人站在废院中昨日见到邹炎的屋外,未及进屋,浓重的血腥味已经随风飘散了出来,混在血腥味中的是淡淡的酒香。 “这么重的血腥味,若不是邹炎就着酒在吃生肉,那就凶多吉少了。”赵承恺摇了摇头道。 夏侯玄冷冷地看了一眼赵承恺,道:“你以为谁都有闲情逸致吃生肉?” 赵承恺脸白了白,之前沁园春的猪骨汤让他现在谈肉色变,已经彻底沦为素食主义者。 叶洪彦上前两步,一把推开了房门,厚重的木门擦着地面缓缓打开,发出刺耳的吱呀声,门外边是秋意正浓,门内却是无限寒冬。 年久失修的墙壁就不见阳光,本应是暗黄色的年代感,现在上面呈喷溅状溅起点点红色,血迹已经干涸,放射状颇有蒲公英田绽放的壮丽。泥水的地面上还带着花园的土,和着鲜血在地上蹭出线条颜色不一的红和黄,彩虹的渐变却消散着生机。 门边躺着邹炎的尸体,成大字躺在地上,面色安详得好似熟睡,头发上红红黄黄地沾染着污秽,脖颈处重重的一刀,几乎要横切下头颅,除了血腥味之外,随着门的打开,酒香更加浓重。 “邹炎应该是酒醉熟睡,在睡眠中被一刀切喉,所以没有任何痛苦。”叶妩眼睛望着墙壁上喷射的血迹道:“看墙上喷溅的血迹,一刀切开动脉,连挣扎都没有就去见了佛祖。” “若是这样,地上应该有脚印。”赵承恺忍着胃里的翻腾道。 “不会有。你看地面。”叶妩指着地上的痕迹道。 黄色混合着红色的痕迹敲打着赵承恺所剩无几的意志,“呕——”赵承恺终于忍受不了跑到屋外吐了起来。 叶妩地看了一眼面色惨白抬起头的赵承恺,赵承恺用衣袖抹了抹嘴边,看向了叶妩。 叶妩无奈地道:“受不了还非要听。你知道为什么喷溅点在床边尸体却在门旁吗?因为凶手拖住邹炎的腿,用邹炎的头发把地板上的脚印擦掉了。” 叶妩抬手敲了敲脑袋,道:“我早该想到邹炎有危险,邹炎撞到了鬼打墙,也就是说凶手在砌墙的时候被邹炎撞到了,邹炎是瞎子,可是凶手不一定知道,就算知道,也不一定会放过他。而我们拆掉了墙,凶手肯定第一时间灭了邹炎。” 夏侯玄伸手握住了叶妩的手,把她的手拉了下来,道:“别自责了,邹炎死的时候没有任何痛苦,可能比之他痛苦地生活在这世上要来的痛快。况且,凶手在他死之前送了他不少好酒。”夏侯玄松开叶妩的手,翘了翘嘴角,看向叶洪彦,道:“上好的寒江雪可是贡品,凶手这是要提点我们什么吗?叶大人,若是牵扯到权贵,你是否还要查下去?”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即使拼的头破血流也要还这清白世道一个公道。”叶洪彦一字一句掷地有声。 叶妩不置一词地蹲下身,卷起袖子,细细地翻看着邹炎的尸体,已经干涸的血迹连着地上的尘土,不知多久没有清洗散发的酸臭味混合着酒气,叶妩只是皱了皱眉头。 赵承恺站在五步开外惊诧地看着叶妩,不禁出声问道:“叶姑娘,你是不是嗅觉有问题?” 叶妩翻了个白眼,道:“本姑娘身体康健,哪里都没有问题。”叶妩拉了拉夏侯玄的衣襟,夏侯玄随着叶妩的动作也蹲了下来。 赵承恺瞪大了眼睛,看着二人恍若赏花般无动于衷的神色,又揉了揉眼睛,眼前蹲着的的确是一位娇滴滴的姑娘家和洁癖到跟他同桌喝茶都嫌弃的贤王爷。 “王爷,你看这里!”夏侯玄顺着叶妩的指尖看过去。 一瓣被揉烂在发梢的花瓣,颜色墨中带着红,红里还透着紫,即使被揉烂了,也还可以看到花瓣上细小的绒绒,是墨菊无疑。 “柳如是。”二人对视一眼,又看向了身后也盯着尸体的叶洪彦。 “叶大人,现在钰王奉皇命在外,这几日不在京中。如若要去钰王府抓人,今日再合适不过。只是叶大人,如果抓了人问不出来东西或者在问出来之前钰王回来了,可能连我也不确定能不能保住你现在的官职。”夏侯玄站起身,整了整衣襟道。 “为百姓谋福祉,为苍生开太平。本就是下官的为官之道,何惧降职,何惧殒命!”叶洪彦正色道。 “赵承恺,带人来保护现场。叶大人,带上你的人,随本王去拿人。叶妩,回去准备一番,柳如是不能动刑,她招与不招就看你的了。”夏侯玄抽出腰上的金牌,金色的牌面上丹砂刻字,道:“陛下给的金牌,上可拿权贵皇戚,下可斩朝廷命官。” ……… “贤王爷,贤王爷,我家王爷不在,请您改日再来,贤王爷!”钰王府的禄管事追在阔步迈进钰王府的夏侯玄身后苦苦哀求着。 夏侯玄一抬手,身后的侍卫二话不说上手擒住了禄管事。 “贤王爷,您不能擅闯钰王府!”禄管事呲牙咧嘴地哼道。 夏侯玄拿着手中的金牌在禄管事眼前一晃,道:“本王还不知道着天下有本王去不了的地方。瞪大眼睛看清楚了,回头钰王怪罪下来记得跟他说清楚。”夏侯玄收回金牌,道:“把嘴堵上,打草惊蛇了本王为你是问。”侍卫连忙从腰上抽出一条汗巾捏成团死命塞进禄管事嘴里。 禄管事被塞得翻了翻白眼,这种练武侍卫的汗巾本来就一股子汗臭味,加上侍卫毫不客气地瞎怼一通,禄管事觉得他的嘴快被撑裂了。 夏侯玄带着禄管事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柳如是的院门前,有禄管事带路节约了不少时间,加之家中丫鬟小厮们看着挤眉弄眼的禄管事还以为是他嘴中汗巾的功劳,压根儿就没人去柳如是院中报信。 夏侯玄抬头看了一眼院门上方的“柳华苑”,看来钰王可是在这个养女身上下了不少的工夫也给予了不少的期望,不知道这位号称儒雅谦和的钰王爷知道了柳如是的所做作为会不会气得跳脚。 “你个小~妖~精!看你还敢不敢推开我!”男子的声音夹杂着浓浓的情~欲。 “我错了,我错了,求你轻一点——”女子妖~娆的声音带着一丝哭腔和鼻音。 夏侯玄迈进院子的脚步顿了顿,身为王族贵绅,虽然他有洁癖不喜有人接近自己,但是启蒙的书籍还是看过,夏侯玄转头戏谑地看了一眼禄管事,禄管事年纪一大把连孙子都有了,这个声音应该知道是什么声音吧? 禄管事目瞪口呆地看着柳华苑,嘴上的汗巾都快要掉了下来,一旁的侍卫很有眼色地抽出了禄管事嘴里的汗巾,禄管事呆愣地看向夏侯玄,“这,这——” 夏侯玄抬脚迈进柳华苑,柳华苑院子中的秋千上两个赤~条~条的纠~缠的身影映入眼中,地上乱七八糟的散落着男子和女子的衣衫。 “咳咳!”禄管事咳嗽了两声。 “小姐!有人来了!”一道撕心裂肺的喊声惊得酣战的二人顿了顿。 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丫鬟从屋内飞奔而出,嘴角还沾着红薯渣,小丫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左右开弓给了自己两个耳光,道:“小姐,我错了。” 柳如是推开伏在身上的男子,弯腰从地上拾起一件衣衫胡乱地披到身上,转身看到夏侯玄带着一众人站在面前,咬了咬唇,一巴掌打在小丫鬟脸上,小丫鬟脸上迅速肿起五道手指印。 柳如是虚拢着衣衫,泫然欲泣地跪倒在夏侯玄面前,欲语泪先下,胸前的雪白随着她的抽泣轻颤着,“贤王,您要给如是做主啊,如是是被这贱婢和孙锐下药了才会如此。” 孙锐在回过神来之后迅速捡起地上的衣衫穿戴整齐,才跪在夏侯玄身前,道:“请贤王明察。” 夏侯玄微弯下腰,打量了一番梨花带雨的美人泪,说什么京城最柔媚的女子,还不如他的阿妩万分之一。 “柳小姐不必忧心,本王会为你做主。”夏侯玄直起身子道。 柳如是惊喜地抬头看向夏侯玄,手上揪着衣衫的力道又松了松,就要往夏侯玄身上倒去,“如是多谢贤王爷。” 夏侯玄眼疾手快地向后撤了一步,柳如是噗通一声摔倒在地上。 “把他们二人给我带走。”夏侯玄甩了甩袖子,似是有什么脏东西沾了上去,转身向外走去。 “贤,贤王——”禄管事忙拦在夏侯玄身前,这事被贤王撞破,只要贤王不说,再把柳华苑的奴婢换一换,柳如是还是黄花闺女一个,但是若是今天被贤王带走,这可就不好说了。 “怎么,禄管事,你还想拦着陛下的金牌?”夏侯玄指了指皇宫的位置。 “小人不,不敢,只是,可否让小姐先穿上衣服?”禄管事赶忙给地上跪着的小丫鬟使了个眼色,小丫鬟慌忙上前捡起柳如是的衣衫。 “贤王,您要带如是去哪里?”柳如是柔媚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担忧。 “柳小姐,你是这样光着让京城的百姓都看看你的曼妙身材呢还是乖乖穿上衣衫跟我走?”夏侯玄丝毫没有温度的声音让柳如是仿佛掉进了冰窖。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我知道太刚易折,但是我还是觉得为百姓谋福祉,为苍生开太平很酷炫。嗯嗯,求收藏呀求呀求~~~ 第38章 情为何物妒引祸 柳如是揪住衣襟的手紧了紧,她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小房间里呆了多久,夏侯玄刚把她扔进小房间的时候,她已经看过了,整个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在墙角,她原本以为夏侯玄喜欢这种风格,没想到夏侯玄把她扔进来就不再管她。 整个房间除了一扇门再也没有可以出入的地方,而透过门缝的光线渐渐暗去,她坐在床上睁大眼睛,可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恐惧被渐渐放大,柳如是不禁抖了起来。 “咕——咕——”门边似乎有水声响了起来,好似泉眼在喷水,可柳如是不知道怎么想起割断人的脖子时喷溅的血~水。柳如是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甜腻中带着一丝猩气,是了,血的味道。 柳如是紧紧环抱住了自己的身子,黑暗中感官无形被放大了无数倍,好似有血~水蔓延到她的鞋子上,浸湿了她的袜子。 “啊!”柳如是尖叫一声,蹬掉了脚上的鞋子,把脚缩到了床上,紧紧把抱住了自己的腿,缩到了床角。 门似乎被从外边打开,柳如是惊惶地看向门边,屋外也是黑洞洞的一片,似乎是有人点亮了灯笼,昏黄的灯火下,一个身穿白衣面色苍白的女子笑着望着她,眼中却全是死~寂没有一丝笑意。 柳如是前倾的身子又向后退了退,背部已经顶到了墙壁,柳如是喃喃道:“你不要过来。” 女子举着手上的灯笼,口中哼唱着奇怪的歌曲,柳如是细听之下,“莫问,何人行行复停停,月下枯~骨裹白衣,一回眸青色瞳里,映入了生人背影,百~鬼~夜行——” “啊!你是谁!不要装神弄鬼!”柳如是猛地挥舞着双手,想要阻止女子前进的步履。 “我是谁?我生前的名字叫做盈袖。你认识盈袖吗?你一定不认识我,但是你认识我的丈夫周吴啊,是了,我还在阴~间碰到了王冲和邹炎。邹炎,邹炎,你说要一起上来的,你在哪里?”女子呵呵笑着,朝身后喊着,声音说不出的凄厉。 “不要!”柳如是手在床上摸索着,似是摸索到一块石头,她直接朝着女子掷了过去,石头“砰”地一声砸到地上,女子举着灯笼阴惨惨地笑着:“王冲不是一直在找它吗?竟然真的在你手上。” 柳如是颤抖地看向她扔出去的石头,不是男子的下~身是什么?柳如是看着渐渐逼近的女子,一道血~痕从女子头上渐渐流了下来,滴到了她的裙角。柳如是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女子上前戳了戳柳如是,转身走出了房间,顺手带上了门。 “怎么出来了?”夏侯玄斜靠在门边的墙上,问道。 女子用衣袖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无奈地摊了摊手,道:“闺阁小姐太不经吓,吓晕了。” 夏侯玄从怀中取出一块丝帕,揩了揩女子脸上的粉,灯光下,这个女子不是叶妩是谁? 夏侯玄收起手帕,道:“她杀人的时候怎么不觉得害怕?” 叶妩轻笑了一声,道:“因为她杀的是人啊。” “啪啪啪!”身后传来拍门的声音,柳如是颤抖的声音喊道:“放我出去!我不要在这里,他们,他们回来找我了,救命啊!”柳如是尖利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不复以往的娇俏软糯。 “啪啪啪——”“救命啊!”柳如是歇斯底里地喊着。 “对不住,柳小姐,我们需要你配合查周吴的案子,现在还在调查,暂时不能放你出来。”夏侯玄公事公办地道。 “贤王,贤王,你放我出来,只要不让我呆在这个房间里,我什么都交代。”柳如是像是抓住一块浮木的溺水之人,苦苦哀求道。 “来人,请叶大人升堂审案。”夏侯玄道。 柳如是瑟瑟发抖地跪坐在地上,面色惨白。 “柳如是,你要说什么?”叶洪彦问道。 “杀掉王冲的人不是周吴,是我,是我和孙锐。除去邹炎的人是孙锐,你不要来找我!”柳如是神志有些不清道。 “你为何要杀掉王冲?”叶洪彦放低声音问道。 “我为了习得媚~术,需要男子的滋润。可是这个王冲以为跟我有了露水情缘就可以娶我,真是癞□□想吃天鹅肉,他还敢以此威胁我,我一气之下就找了孙锐,和他一起把王冲骗到了东街废弃的院子里,把他杀了砌到了墙里。”柳如是眼神有些空洞地说道。 “后来孙锐说那天我们砌墙的时候好像有个醉鬼看到了,保险起见还是除了吧,我没有同意,但是他背着我杀了那个醉鬼。”柳如是眼睛似乎有了焦距,道:“邹炎不是我杀的,真的不是我!” “那你为何要诬陷周吴?”叶洪彦问道。 “因为他竟然敢拒绝我!”柳如是挺了挺胸,道:“他家中的糟糠之妻怎么有我的姿色,他竟然敢拒绝我!”说着,柳如是往后缩了缩,道:“不,不,我说错了,你不要来找我!” ………… “哗啦——”钰王抓起书桌上的笔洗扔到了地上,笔洗四分五裂,“你说什么?如是被捉到和男人苟合?” “是,而且都察院那边已经审理完毕,小姐已经招供了,她杀了人。”禄管事趴跪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滚!”钰王又抓起砚台扔了下去。 禄管事赶忙起身退出书房。 …………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启禀皇上,臣有本要奏。”叶洪彦出列道。 “准奏。”刘启镇道。 “启禀皇上,此前的城门口自戕事件臣已查实。该女子自戕实乃以命鸣冤,杀死羽林左卫王冲之人另有其人,不是周吴。”叶洪彦不卑不亢道。 “启禀皇上,臣弟也有本要奏。”夏侯玄道。 刘启镇看了一眼夏侯玄,道:“准。” 夏侯玄淡然地从袖中拿出一封信,单膝跪下举过头顶,道:“启禀皇上,这才是真正的血~书。臣弟担心有人从中作梗,故出此下策,望陛下赎罪。” 御前的公公赶忙把信件呈给刘启镇,刘启镇拿过信件,上面“叶青天亲启”五个大字字字泣~血,还有眼泪化开字迹的痕迹,未及拆开,刘启镇基本可以断定之前这才是真正的血~书。 “贤王,你是从何得到的血~书?朕如何相信你的这份血~书是真的?”刘启镇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的林侍郎,问道。 “回皇上,这封血~书是臣弟在盈袖撞~死城门口之后,卫兵们疏散民众维持秩序之时,派小厮趁乱从盈袖身上拿到的。而后臣弟仿造了一封血~书命人放在盈袖中衣中。这就是为何一开始刑部没有发现这封血~书,而后又发现了的原因。”夏侯玄有些戏谑地看了一眼林侍郎,问道:“林侍郎,你按照我仿造的那份假的血~书又仿造了那封所谓的畏罪书,不知道我仿造的那份还在不在?” “这——”林侍郎后背已经被汗浸湿了,林侍郎在袖角蹭了一把手上的汗,抬头看了一眼看着他的夏侯玄。 “皇上,您若是不赦免一下林侍郎私藏仿造信件的罪过,恐怕林侍郎没有胆子继续说下去。反正林侍郎私藏仿造的原本也是假的,臣弟斗胆请陛下赦免林侍郎此过。”夏侯玄躬身道。 “贤王所说有理,林侍郎,朕不追究你私藏仿造信件,你如实告诉朕,贤王仿造的信在哪里?”刘启镇道。 林侍郎忙从袖中掏了一番,将一封折成方块的信恭恭敬敬地呈过头顶,道:“臣罪该万死,承蒙皇上厚爱不予追究,谢贤王为下官求情。” 御前太监急忙迈着小碎步拿过信,呈到御前。 “皇上,臣弟仿造的血~书第七列有一个字的捺换成了点,除此之外别无他差。”夏侯玄道。 刘启镇拿过两封信细细比对,果然如夏侯玄所说第七列有一个字的捺换成了点,相比较真正的血~书,夏侯玄所仿造的颜色稍微黯淡一些。 “皇上,臣弟是用鸡血兑醋仿造的,颜色应该不如原本鲜艳,而且皇上可以派人以舌尝味,不出所料应该有酸味。”夏侯玄观察着刘启镇的表情,淡淡地补充道。 刘启镇把仿造的那份递给御前公公,公公咽了口唾沫,视死如归地舔了一口,瞪大了眼睛,道:“回皇上,果然有醋酸味。” 刘启镇点了点头,这才细细地看手上血~书的内容。 “妾本良民,无胁迫官府之心,亦无逼迫大人之意,奈何夫君含冤入狱,昭雪无门,妾以命请愿,但求青天不负青天之名。妾之夫君周吴遭此大难,实乃是撞破钰王千金与王冲苟且之事而又不愿同流合污,若有半句虚言,妾愿生生世世沦为畜生道。” 刘启镇咳嗽两声,道:“叶爱卿,你继续说下去。” “杀死王冲之人乃钰王府柳如是小姐和钰王府门客孙锐。他们杀人之后将尸~体砌入东街废院墙中,为了掩人耳目,孙锐又残忍地杀害了废院守院之人邹炎。”叶洪彦道,丝毫没有顾及钰王投来的目光,“而这一切柳如是小姐以及孙锐都已经亲口承认并画押。”叶洪彦呈上了柳如是和孙锐的口供。 “钰王,你有何话可以说?”刘启镇合上口供,问道。 “启禀皇上,臣弟无话可说,臣弟对如是管教不严酿此大错,臣弟愿受罚,只往皇上看在如是是皇上从小看着长大的侄女能够给如是一个痛快。”钰王跪倒在地。 “柳如是故意杀人,赐三尺白绫。孙锐引诱皇家女子并以残忍手段杀人,处凌迟之刑。”刘启镇顿了顿,道:“钰王管教不严,罚俸三年。林侍郎错判案件致不良影响,黜为正五品刑部员外郎。贤王私自藏匿证据,罚俸一月,念及其查案有功,赏珊瑚一株。叶爱卿查案有功,赏黄金千两,并赐府邸一座。” “皇上圣明!” “退朝!”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更新啦~前几天真是对不住大家,深深鞠躬!先是家里的猫主子一巴掌把一花瓶水拍在电脑上,当场就冒烟蓝屏了,导致我的存稿丢失~~还没补上存稿就病了,医院报道了几天,求原谅,嘤嘤嘤~~今天双更,撒花撒花~~~ 第39章 倩魂消散恨因谁 “踏踏踏。”叶洪彦像往常一样在大理寺的监狱中巡视。平心而论,大理寺的监狱并不像府县的监狱那么阴暗潮湿,除开铜墙铁壁守卫森严,这里其实比之穷苦人民家的不避风日要好得多,甚至还有基本的桌椅床铺。但是锒铛入狱之人,又有谁能安之若素呢? “大人,您注意脚下,这边是女牢。”牢头弯着腰指引着叶洪彦向前走。 大理寺监狱不远处,一座尘封已久的小楼中,刘启镇缓缓放下手上的茶盏,看向对面体态优雅如初的女子。 女子抬起细长的丹凤眼,顾盼生辉地看向刘启镇手上的茶盏,曳地的长裙微微擦过地面,仪态万千地坐到刘启镇对面,檀口轻启道:“皇上就不怕本宫下毒?” 刘启镇端起茶盏又喝了一口方开口道:“你若是当真有如此蛇蝎,恐怕今日坐在龙椅上的就不是朕了。再者,你现在对朕下毒,并没有什么可以获益之处。朕资质愚钝尚能想明白,你如此冰雪聪慧之人,怎可能给朕下毒?” 女子幽幽叹一口气,神情间却不见一丝忧色,“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本宫竟看不懂多年前被本宫定为愚钝之人的心思了,想必皇上当年也是韬光养晦吧?既然如此,本宫不得不多言问一句,皇上此番,为何而来?” “若是朕问你那么做的缘由,你必还是不肯说实话。朕来只想问一句,你当初对朕的好,可有一丝是真心实意?”刘启镇盯着女子的眼睛问道。 “无论是否真心,那时那刻,皇上是开心的就足够了。”女子起身,轻惮了两下裙摆上的浮灰,如多年前踏出御书房一般走进了内室。 刘启镇饮完了最后一口茶,站起身走了出去,门旁守卫的侍卫们巍峨不动地站在门口,见刘启镇出来,整齐划一地单膝跪下。 刘启镇叹了一口气,摆了摆手道:“起来吧,好好看着她。” 楼外候着的陆炳躬身上前,道:“皇上。” 刘启镇抬眼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大理寺监狱,叶洪彦正迈步走了进去,刘启镇道:“既然来了,就随朕去大理寺监狱看看吧。” “皇上驾到!”门口忽然传来御前公公的唱喏声,叶洪彦脚步顿了顿,回转过身朝着牢房门口迎驾。 “臣,参见陛下!”叶洪彦跪倒在牢房门口。 “叶爱卿请起。”刘启镇心情极好地扶起叶洪彦 一同过来的大理寺卿陆炳上前一步道:“皇上圣明!叶大人,皇上刚才与下官说,叶大人现在一定是在巡视牢房,皇上真是明察秋毫。” “陆爱卿,叶爱卿,朕今日就和你们一起巡视一下大理寺的牢狱。”刘启镇甩了甩袖子,抬脚走进牢房。 “叶爱卿,你巡视到哪里了?”刘启镇负手走在前面,开口问道。 “回陛下,臣已经巡视完男牢,正准备巡视女牢。”叶洪彦道。 陆炳似是松了一口气,道:“陛下,而今大理寺的女牢只有一人,乃是已故锦衣卫吴千户的嫡长女吴月茹。” 刘启镇疑惑道:“千户嫡长女?犯了何事?” 陆炳道:“大约是自幼丧母缺乏教导,不守闺训与人通奸,被继母送来了大理寺。” “啊!”在前面领路的牢头忽然惊叫一声,跌倒在地。 身后一阵齐整的脚步声,侍卫们提着刀棍冲了进来,将刘启镇护在中间。刘启镇摆了摆手,道:“没事,你们都退后。”侍卫们后撤两步,依旧护在刘启镇身侧。 “皇上面前怎可如此失礼!”陆炳蹙眉朝着牢头呵斥道。 牢头嘴角哆嗦着看向陆炳,脸色惨白得好似霜降过的草地。 叶洪彦见此连忙走上前,扯起颤抖得好似中风一样的牢头,抬眼往牢房中看去。 暗黄色的墙壁已经被大片的血~迹染红,血~迹借着喷溅的冲击力在墙壁上喷绘出一个大大的“冤”字,每一笔的周边都被血~色斑点包围着,血~淋淋的看起来像是涅槃凤凰最后的悲鸣。起笔的第一划可能没有把控好力道,横溅而出的一笔像一把出鞘宝剑直指苍天。 花龄的少女低垂着头颅坐在地上,好似春游倦怠了偷偷打了个盹。手腕上的血~管还在向外滴答着血,在她身下汇聚成了一汪湖水。 叶洪彦从一旁抖成秋风中一片落叶的牢头身上扯下一串钥匙,利落地打开了牢门,走到吴月茹身边。走近一看,吴月茹身上大大小小伤口无数,有些甚至已经开始外翻腐烂,最显眼的确是左手手腕上深可见骨的伤口,伤口边缘略有些粗糙,伤口旁还平行散布着几道深深浅浅的伤口,似是在测试割腕的力道。右手手上紧紧握着一块碎瓷片,看形状和颜色应该是供犯人吃饭的瓷碗碎片,瓷片深深地划伤了吴月茹娇嫩的手指,叶洪彦敏锐地发现吴月茹就连手指都没有一块好肉,明显是受过不止一次的夹刑。 “叶爱卿,吴月茹是自杀还是被害?”刘启镇面色不虞地问道。 “回皇上,根据臣的判断,吴月茹应该是自杀。”叶洪彦收回有些疼惜的目光,道。 “叶大人,这个‘冤’字血迹喷溅的如此之高,怎么可能是自杀?”陆炳面色铁青地问道。 “陆大人,你也看到了,这个牢房完好无损,根本不像是有人进来又出去,更不可能藏着凶手趁机离开。你再看吴月茹的左腕,那几道深深浅浅的伤口是她思想斗争的产物,并且她可能下手之前也试过力道,她最深的那道伤口明显是右手切左腕,自左向右有明显的拖拉痕迹。至于你说的‘冤’字的喷溅,依在下所见,应该是回光返照。《伤病论》中曾经提到,一个人在濒死状态,生命功能可能超常代偿,对疼痛以及其他各种的衰竭因素的耐受性都是极高的。书中曾说,有一男子为了护着襁褓中的婴孩,身重数刀而不死,冲出突围把婴孩托付同伴方才喷~血而去。”叶洪彦娓娓道来。 “陆炳,这就是你跟朕信誓旦旦说的通□□~女案,朕只看到了墙上巨大的‘冤’字和含冤而死的女子!”刘启镇开口道,声音不大却显示出了声音主人的怒气。 “皇上息怒。”陆炳慌忙跪倒在地,叶洪彦拉着牢头也随之跪倒在地,牢头更是抑制不住地发抖着。 “叶爱卿,你接手此案件,朕要听事实!”刘启镇甩袖而去,“陆炳,既然你老眼昏花看不清事实,就先回去歇着吧。摆驾,回宫!” ………… “啧啧啧,一只十丈开外水渠旁边的男子鞋子,一支刻着‘念茹’的发簪,加上一句手抄的诗句,就这么点儿模棱两可的证据,竟然就定了通~奸,还真是草菅人命。”叶妩手上拿着案卷,摇头道,“‘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就凭这句诗句,就知道是思念奸夫?” “怪就怪这个女子自己认了罪画了押。”夏侯玄坐在椅子上,叹息道。 “还有吴家管家吴凯的证词。”叶洪彦卷起手上的案卷,“就一个判处刑罚如此之重的案件,证据如此之少,还真是蹊跷。” “既然是她的继母吴孙氏报的案,我们就先把吴孙氏请来问问吧。”叶妩道。 “草民吴孙氏见过大人。”吴孙氏身着月白色褙子盈盈跪倒在地,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孩,头上簪着一朵白花,面容清丽,还真是应了那句要想俏一身孝。 “来人,给吴孙氏搬一把椅子。”叶洪彦扬声道,转而看向吴孙氏:“吴孙氏,本官乃大理寺少卿,现在接手吴月茹之案,特传你过来询问情况。” 吴孙氏听罢,泪水涟涟地看向了叶洪彦,道:“大人,是我没有教好姐姐的孩子们,望大人可以从轻处罚。”说着,泪水划下,掉落在怀中婴孩的脸上,婴孩瘪了瘪嘴,也开始嚎哭起来,一时间,孤儿寡母在堂上哭得泣不成声。 “朝堂之上,喧哗至此,成何体统。”坐在一旁的夏侯玄淡淡地出声,威严的气势让吴孙氏的哭声顿了顿。 “请大人恕罪,实在是草民一想起姐姐的子女犯下的大错,悲从中来。”吴孙氏掀起衣袖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又轻摇着抚慰怀中的婴孩。 “吴孙氏,把你知道的跟本官道来。”叶洪彦道。 “草民嫁到吴家的时候,姐姐早已经去世了许久,留下了两女一子,我一直视他们为己出,可他们一直无法接受我这个继母。直到去年我的丈夫吴千户去世,那个时候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没有看着几个孩子,姐姐留下的儿子吴玉衍小小年纪不顾下人们阻拦,一定要出去找吴千户的尸骨,至今未归。”吴孙氏咬了咬唇,一脸的悔恨,道:“大女儿吴月茹与他人通奸,而小女儿吴雪茹在吴月茹被收押之时,离家出走,至今下落未明。”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oh yeah~~撒花,滚去加班去了~~ 第40章 一生一世一双人 “草民嫁到吴家的时候,姐姐早已经去世了许久,留下了两女一子,我一直视他们为己出,可他们一直无法接受我这个继母。直到去年我的丈夫吴千户去世,那个时候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没有看着几个孩子,姐姐留下的儿子吴玉衍小小年纪不顾下人们阻拦,一定要出去找吴千户的尸 `骨,至今未归。”吴孙氏咬了咬唇,一脸的悔恨,道:“大女儿吴月茹与他人通~奸,而小女儿吴雪茹在吴月茹被收押之时,离家出走,至今下落未明。”“吴千户已故亡妻留下的孩子现不是不知所踪就是锒铛入狱?”叶妩缓缓靠在椅背上,问道。 “都是我的错,若是我不嫁去吴家,他们也不会如此排斥这个家,可是,我已经有了孩子,我不能离开吴家。”吴孙氏微低着头,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 “报告大人,有人来报案!报案人称护城河里发现了一只手。”一个捕快大步走了进来,神情严肃道。 坐在椅子上的吴孙氏轻颤了一下,又低着头哄着怀中的婴孩。 “本官知晓了,你先带人去护城河。”叶洪彦沉着冷静地吩咐道。 此时另一个捕快快步走了进来,看了一眼吴孙氏,眸光闪了闪,径直走到叶洪彦身前,俯身低声对叶洪彦说了几句话。叶洪彦面色微变,点了点头。 “来人,将吴孙氏送回,其他人跟我去护城河。”叶洪彦站了起来,道。 吴孙氏低着头跟着捕快走了出去,鬓角的碎发微微遮住了她的表情。莫不是发生了什么更大的事情?能让向来稳重如山的叶大人如此色变,而且问了她一半的话就打发了她回去?吴孙氏微微抬眼看了一眼远去的叶洪彦,唇角露出一丝笑意,这个事情来的真是及时! ………… 护城河旁,一众捕快将现场保护了起来,隔绝了人群。来往的民众偶尔瞥一眼,也迅速走开。 叶洪彦穿过捕快的封锁,见到了报案的人。一位穿着短打衣衫的渔夫抱着鱼篓拘谨地站在一旁,黝黑的脸上满是不安。 “大人,已经发现了不少尸~块。”一位拿着捞网的捕快看到叶洪彦等人,赶忙指着一旁的尸块汇报道。 叶洪彦低头看向岸上堆着的尸~块,尸块切面不齐整,被乱七八糟地剁成一块块,有的还粘连着其他尸~块,看起来是凶手手法不甚专业,甚至可能还有些许仓促,这些尸~块中并没有头颅~碎块,除了刚才捕快低声告诉他的信息,并没有办法进一步确认尸~块的身份。 “哒哒哒——”从远及近一阵马蹄声响起,叶洪彦抬头一看,叶妩正从停下的马车上跳下来。 叶妩跑到叶洪彦面前,道:“叶大人,有路过的民众已经向大理寺报案,我见你不在,就想先出来看一下,没想到你已经在这里了。” 叶洪彦点了点头,看向刚才的捕快,“知道此事的民众有多少?” “那位渔夫发现尸块之后确有民众看到,巧的是刚好有巡视的捕快经过这里,立马进行封锁现场,应该知之者不多。”捕快指了指一旁局促不安的渔夫道。 “知道了,继续打捞。”叶洪彦交代道,而后看向了渔夫,“你是发现手的人?” 渔夫点了点头,道:“大人,我没有杀人。” 叶妩蹙眉看了一眼尸块,移开目光,对渔夫道:“这位老乡,你不要紧张,叶大人只是问问你如何发现的尸~块。” 清脆如黄莺的声音,渔夫愣愣地抬头,看到叶妩,不禁呆了呆,“我今天本来想拿着鱼到集市上卖掉,路过护城河的时候,有一条鱼蹦了出去,我想把鱼抓回来,结果摸到了一只手。”渔夫打了个冷战,似是不想再回忆。 “大人,只打捞上来了零星的一些尸~块。”一旁的捕快把捞网从水里拿了上来,“这护城河里有鱼,水又是流动的,这一会儿都没捞上来别的碎块了。” “目前抛~尸地点未明,可能不是此处,你将人分成两队,一队人沿着护城河向下游走,看看能不能发现新的尸块,另一队沿着护城河往上游走,说不定可以找到一些抛~尸线索。”叶妩道,抬头看向了叶洪彦,“最近京城有失踪人口吗?我记得顺天府会登记报备的失踪人口,并且每隔三年会普查一次,方便若是战事起的征兵事宜。叶大人,我去顺天府察看一番。” 叶洪彦摆了摆手,道:“叶娘你去顺天府勘察一番,分两队人按照叶娘的吩咐继续打捞,其他人带着尸~块跟我回去大理寺。”叶洪彦走到渔夫面前,道:“这位老乡,请随我们去大理寺做个笔录再走。” 渔夫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鱼篓里边的鱼,手紧紧地揪着鱼篓上窜出来的编织竹条。 “你随叶大人去大理寺做笔录,你鱼篓里边的鱼叶府买了,待会儿做完笔录你直接送去叶府。”叶妩道。 渔夫惊喜地抬起头,道:“真的吗?小姐可以做主?”他这筐鱼可是有十几条,而且还有刚刚还从护城河里捞出了尸~块,虽说那条跑掉的鱼没有抓到,但是百姓们可是不相信,说不定还会以为他的鱼不干净,他以为自己今天要空手而归,没想到惊喜从天而降。 叶妩抿唇一笑,道:“这点小事我还是可以做主的。跟着叶大人去做笔录吧。” 渔夫抱着鱼篓欢喜地跟上了叶洪彦的脚步。 叶妩思忖了片刻,转身朝着顺天府走去。 顺天府气势磅礴的大门外两尊獬豸双目明亮看向远方,头上的独角在阳光下闪耀着神圣的光芒,似完美骑士守护着顺天府。 叶妩眨了眨眼睛,看向距离獬豸不远处的一尊轿子,原木色的轿子似乎朴实无华,但是叶妩一眼便认出了此乃上等的小叶紫檀木,能以此木做轿子者,非皇室莫属。 就在叶妩犹豫之时,夏侯玄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顺天府门口,后面还跟随着顺天府府尹章弼。章弼与夏侯玄一步之远,神色不卑不亢地说着什么。 夏侯玄抬眼看到站在阳光下的叶妩,日光下的叶妩周身染了一层金色光晕,让夏侯玄的嘴角不由翘了翘,道:“章大人,似是有客来访。” 章弼看了一眼叶妩,抬声问道:“这位姑娘,有何贵干?” 叶妩稳重地抬步向前,及至台阶下,叶妩恭敬地将叶洪彦的信物举过头顶,躬身道:“见过章大人,叶妩收大理寺少卿叶大人的嘱托,前来请章大人协助查询进来失踪人口。” 章弼细细地看了看叶妩手上的信物,方才虚虚抬手道:“叶姑娘不必多礼。近几日并无人向顺天府报备失踪人口。” 叶妩点了点头,道:“叶妩知晓了,多谢大人告知。” 章弼略一颔首示意。 夏侯玄拱了拱手,道:“多谢章大人,本王先走了。” 章弼单膝跪下,道:“恭送贤王。” 夏侯玄笑了一声,向着轿子旁走去,路过叶妩的时候微微拽了她一下,叶妩看了一眼章弼,也跟着夏侯玄走了过去。 “你要去哪里?”夏侯玄问道。 “停尸房。”叶妩回答道。 夏侯玄忽然停下了脚步,叶妩猝不及防地撞到夏侯玄身上,夏侯玄顺势攥住了叶妩的小手,滑嫩的小手挣扎了一下,夏侯玄嘴角弯弯,低声道:“别挣扎了,本来看不到都看到了。” 叶妩脸微红地看向二人的手,夏侯玄穿着广袖外裳,二人牵着手只是像并排站着。 夏侯玄摩挲了一下手心的小手,放开了手,见叶妩针扎一般缩了回去,道:“走吧,我顺路送你去。” 叶妩低垂着头想着章弼对她的回答,章弼没有查询档案就脱口而出的回答,不由让她有些疑问。 修长的大手穿过她的发丝,轻轻揉了揉她的发,柔声道:“是不是觉得章大人回答的太仓促?” 叶妩抬头看向夏侯玄,夏侯玄笑意不减,低沉的声音在叶妩耳边响起,“有什么疑问就问,藏在心里憋坏了,我多心疼。” 叶妩脸红了红,乖乖道:“章大人回答的如此之快,让我有些疑虑。” 夏侯玄嘴角弯的更深,道:“你刚来京城恐怕不止,章弼是少年状元,素有过目不忘之记忆,凡是问他顺天府的事宜,事无巨细,皆可直接回答。” 叶妩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竟是我小人之心了。” 夏侯玄宠溺地揉了揉叶妩的发,道:“前面就是停尸房,我还有事情,今天不能陪你进去了,自己注意安全,知道吗?” 叶妩点点头,戏谑道:“不是去会佳人吧?” 话音尚未落,男子的气息充盈了整个口腔,夏侯玄细细地吻着叶妩,舌尖沿着叶妩的嘴唇慢慢描绘着,不带有一丝情~欲,却似诉说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誓言。 “今生今世,夏侯玄唯叶妩一人,追随阿妩上天入地,绝无二心。”夏侯玄微微离开叶妩的唇,看着叶妩的眼睛道。 作者有话要说: 得到一枚美少女的告白,开森~得瑟~今天还是双更~~ 第41章 六指阎王清白身 叶妩和仵作站在吴月茹的尸~体面前,尸~体已经开始腐败,脸部微微膨胀,尽管停尸房中方有冰块,依然有淡淡的尸~臭,而之前看到的伤口已经开始变为墨绿色。 叶妩不禁有些唏嘘,“若这个少女没有通奸,那她应该还是处~子。”叶妩转头看向仵作,道:“麻烦仵作细细验一番。” 仵作是一名打扮干练的妇人,闻言,从袖中取出一只布口罩,仔细地将带子系好在脑后,走近吴月茹的尸~体。 仵作抿着唇打开了吴月茹的双腿,以工具撑开了她的阴~部,处~女~膜赫然显现。叶妩闭了闭眼,仵作重新合拢了吴月茹的双腿,走到水盆旁洗了洗手,带着口罩瓮声瓮气道:“如姑娘所料,吴月茹是处~子之身。” “辛苦你了。不过恐怕还要你继续验一下那堆从护城河里打捞出来的尸~块。”叶妩说着走向那堆尸~块。 尸~块被规整了一下放在一旁的台子上,依然摆放颇为凌乱,仵作刚准备上前,叶妩拉了她一把,道:“找一根木棍过来,我看这些尸~块隐隐透着暗紫红色,虽然经过水泡不是很明显,谨慎起见,还是不要直接碰触。” 仵作看了她一眼,从包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副笨重的度革手套,道:“用这个。” 叶妩好奇地看向手套,手套呈黑色,还有些许细微的划痕,仵作看叶妩盯着手套,眼睛弯了弯道:“姑娘可能没见过这东西,这是度革手套,若有训鹰的人家,这个是必备的。妇人的丈夫乃是给大户人家训鹰之人,我丈夫不放心我时常接触尸体,说这手套可以阻隔阴气,非要让我带在身上。” 仵作说着将手套套在手上,对着尸~块比划了两下,似是不知道如何下手,“姑娘,我没有验过如此形容的尸~体,不知道该如何验。” 叶妩卷了卷袖子,道:“把手套借我一用,我来试试。” 仵作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叶妩,将手套脱下递给叶妩,叶妩从容地带上手套,不慌不忙地将尸块重新调整了位置。随着叶妩的摆放,仵作眼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 凌乱的尸块渐摆成了人的模样,虽然缺少了不少部位,还有些内脏□□在外,总算看起来不像五马分尸的样子了。 叶妩拿起一段内脏,轻轻煽风闻了闻味道,道:“酸臭味,果然是中毒而死,应该是喝了农药。” 仵作心有余悸地舒了一口气,道:“多谢姑娘,要不是姑娘提醒,说不定我也要中毒了。” 叶妩笑了笑,忽然眸光一闪,看到尸块中左脚的部分竟然有些异常,叶妩凑上去细细地辨认,竟然是六指! 仵作顺着叶妩的目光看过去,当看到脚上的六指时,仵作“啊”地一声跳将起来,后退一大步。 “哐当!”叶妩忙看向仵作的方向,原是仵作后退之时不慎将吴月茹的鞋子碰到了地上,鞋子骨碌碌地滚出去,连带着袜子也一同扯了下来,吴月茹左脚赫然露出在空气中,六指指头舒展着,好似在讽刺着仵作的恐惧。 仵作张大嘴巴以手为动力向后挪了两步,哆哆嗦嗦地指着吴月茹的左脚,磕磕巴巴道:“阎,阎罗王!” 叶妩愣了愣,问道:“你说什么?” 仵作咽了咽口水道,“姑娘竟然不知?六指是阎罗王的标志,六指之人会给亲人带来厄运!” 叶妩脱下手套,抬手将仵作拉了起来,道:“是不是阎罗王我不知道,”叶妩顿了顿,道:“不过我想我应该知道尸~块是谁了。” ………… “爹!”叶妩跑进了前厅,还未及开口,发现厅中还有一人,叶妩立马止住了脚步,行礼道:“陆大人安好。” 陆炳连转身都不屑,鼻子中嗤了一声:“叶大人好家规。” “叶大人家的家规不劳陆大人担忧。”一道醇厚的声音也从门边响起。 陆炳急忙转过身,跪倒在地:“见过贤王。” “请起吧陆大人。”夏侯玄目不斜视地走过陆炳,径直走向了叶洪彦,扶起了叶洪彦,顺势坐在了上首:“叶姑娘,本王听说你有线索要禀明二位大人?” “正是。”叶妩颔首道:“王爷,陆大人,叶大人,小女刚才去了停尸房验了吴月茹的尸~体,吴月茹乃是处~子之身。” “仅凭处~子之身就可以说她没有通奸吗?可能是刚准备行那龌龊之事就被撞破!”陆炳面色铁青地驳斥道,“你必须要推翻现有的通奸证据才能翻案!” 夏侯玄蹙了蹙眉,看向了叶洪彦,叶洪彦微闭了下眼,示意夏侯玄不要插手,道:“下官遵命。” “哼。”陆炳咬着牙冷哼一声,对着上首的夏侯玄行了一礼:“王爷,下官告退。”言罢,退了出去。 “下官多谢王爷的维护。”叶洪彦躬身道。 “叶大人不必多礼,倒是刚才,为何不要我插手?”夏侯玄问道。 叶洪彦笑了笑,道:“谢王爷,为官者到底是下官,陆大人乃是下官的上司,下官还是自己应对的好。” 夏侯玄赞许地点了点头。 叶妩目送着陆炳离开的身影,道:“刚才陆大人在,我还有件事没有说,我怀疑护城河中打捞出来的尸~块是吴千户的嫡子吴玉衍的,吴月茹和吴玉衍左脚都有六指,六指是遗传的,所以我猜测二人很有可能是姐弟。但是吴月茹已经腐烂,没有办法滴血认亲,若是能够找到失踪的吴雪茹,就能确定此事。” “吴月茹竟然也是六指?”叶洪彦微愣了一下道。 “爹,你知道尸~块是六指?”叶妩看向叶洪彦。 “嗯,这就是为何我抛下正在询问的吴孙氏匆匆离去的原因,六指之事不能让百姓知道,毕竟民间有阎罗王转世的说法,我怕有心之人拿这事儿做文章。”叶洪彦道。 叶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道:“此事可以先放一下,寻找吴雪茹也不是一早一夕可以找到的。爹,我倒是觉得陆大人说得也不无道理,看来咱们有必要去吴家探一探。” “事不宜迟,现在就去。”叶洪彦道。 ………… 略显幽暗的胡同口中,不少挂着鼻涕的小孩子偷偷看着眼前疾步走过的三人,就连胡同尽处倚门而望的风尘女子也不由多看了几眼三人。他们从未见过如此光鲜亮丽的衣衫和如此妍丽俊秀的少年少女。 “爹!爹!你终于回来了!”一个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姑娘从一个胡同里横穿了出来,一把抱住了叶洪彦的大腿。 “这位姑娘,你——”叶洪彦惊了一下,连忙扶住疯癫的女子。 “爹,您也不要我们姐弟仨了吗?夫人不要我们了,您也不要我们了吗?”女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得如丧考批,眼泪在满是尘土的脸上冲出了一道道痕迹。 “这位姑娘——”叶妩眯起眼睛打量着女子,总觉得女子的眼眸有些眼熟。 “啊——放开我!是不是你让我爹不要我的!”女子尖锐地喊道,锐利的指甲划过叶妩的手背。 夏侯玄一把扯过叶妩的手,叶妩细嫩的皮肤上立马显现出四道鲜红的抓痕,中间两道已经有血珠隐隐冒了出来。夏侯玄冷着脸从怀中取出手帕轻拭着叶妩的手背。 女子抬起水汪汪的眼睛,委屈道:“爹,爹,您还要我们姐弟仨是吗?弟弟说他好冷!” 叶妩安抚地朝夏侯玄笑了笑,随即无奈地看向叶洪彦,道:“爹,看来这位姑娘神志有些不清,把她扔在街上也不妥。” 女子听到“扔在街上”这几个字,高亢地尖叫一声,连滚带爬地往胡同深处逃窜,一旁挂着鼻涕的熊孩子见状暗暗朝着女子身上扔了一块石头,女子被打得一踉跄,左脚鞋子掉了一只,没有穿袜子的脚一晃而过。女子惊恐地捞起鞋子猛地套在脚上,爬起身欲再往前跑。 叶妩一把抓住夏侯玄的胳膊,道:“拦住她!” 夏侯玄纵身一跃,挡住了女子前行的脚步,女子还未及尖叫,夏侯玄一个手刀劈下去,女子软绵绵地倒下去,夏侯玄向后一撤,女子“噗通”一声倒在地上,掀起浮尘一片,这么一摔,女子又悠悠转醒,叶妩捂了捂脸,“爹,带她回去吧,我们先去吴家,晚上回去我再解释。” 叶洪彦看了一眼叶妩,叶妩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不方便在街上说,于是他走上前,拉起女子,道:“咱们先回去。”女子扯住叶洪彦的衣襟,亦步亦趋地跟在叶洪彦身后。 叶妩注视着二人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回神。 夏侯玄将手帕在叶妩手上包扎好,打了个结,望着叶妩道:“在看什么?” “你有没有觉得她的眼眸有些眼熟?”叶妩戳了戳手背上夏侯玄打得结,周整漂亮,一如他这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双更,撒花~~~~快给我一个超大么么哒~~~~ 第42章 千丝万缕辩真伪 “你有没有觉得她的眼眸有些眼熟?”叶妩戳了戳手背上夏侯玄打得结,周整漂亮,一如他这个人。 夏侯玄扯过叶妩戳着结扣的手指,道:“我没有仔细看,反正那女子已经随着叶大人回去了,你晚上再慢慢端详。现在咱们先去吴家。” 叶妩咬着唇出神地想那女子,下意识地由夏侯玄拉着往前走。夏侯玄低头瞄了一眼手中的葇夷,眼中满是温柔,一抖袖子,两人相扣的手指掩在袖下。 吴家左邻右舍好奇而又胆怯地看着面前二人,男子俊朗女子俏丽,掩盖不住的是举手投足间大家的风范和上位者的威仪。 “姐姐,你长得真美,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脸吗?”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姑娘怯生生地问道。 “大丫!”边上一个挺着大肚子扶着腰的年轻女子担忧地喊了一声,看到叶妩望过来的目光,女子低了低头,手上绞着帕子,道:“大人,曼娘教导无方,您别跟她计较。” “无妨。”叶妩抬手将大丫抱了起来,道:“你以后会和姐姐一样漂亮。” 大丫腼腆地露齿一笑,叶妩放下大丫,大丫连忙跑到曼娘身边,周遭的邻居不由都暗暗松了一口气,这位小姐看起来很温柔,应该不会难为他们这些无名小民。 “今年的年景如何?去年年底可是下了好大的学,都说瑞雪兆丰年。”叶妩笑盈盈地问道。叶妩本来就生的温婉,这一笑更是恍若月上嫦娥莲下仙姑。 “去年的确下了不小的雪,今年开春还好,本以为是个丰收年,没想到今年夏天先涝后旱,可能收成还不如去年。”一个邻居叹息道。 “对啊,初夏的时候渠子里的水漫上来都淹了庄稼苗,真到了夏天,竟然开始旱了起来,有些渠子水都干了。就这样哪里来的好收成?”另一个邻居附和道。 “本来我们还嫉妒吴家,孩子们知书达礼,吴千户又有功名在身。秋收里,我们去帮忙,给的佣金也不少。”看叶妩侧耳倾听的样子,又有一个邻居开口道。 “我怎么听说吴家前夫人的孩子们品行不佳?”叶妩面有疑惑地问道。 邻居们面面相觑,一位开口道:“你是听吴孙氏说的吧?前夫人留下的三个孩子教的很好,谦逊有礼进退有度。” 叶妩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问道:“出事的那天晚上有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吴孙氏报案的时候说邻居们也看到了吴月茹通奸,是否有此事?” 之前开口的邻居摇了摇头,说:“我们没有看到吴月茹通奸。吴月茹平时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们从何而知?” “倒是事发前几天,有一天夜里下着大雨,我在外边被雨水耽误了脚程,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我看到有个男子抱着个包袱鬼鬼祟祟地从吴家出来。因为他是从大门出来的,我也没有太在意。现在想起来,还是有些奇怪。” “这样子说起来,我也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也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奇怪,以往我家的狗都不愿意随便进别人家,可是最近一段日子,总是往吴家跑,还专门去人家院子里的树下转悠。” “不知道两位大人到了门口,两位大人快进来!”吴家的门从内打开,吴孙氏身后站着管事吴凯,朝着叶妩和夏侯玄招手道。 叶妩和夏侯玄对视一眼,笑道:“今天多谢乡亲们告知。” “漂亮姐姐再见。”大丫扯着她娘的手招呼了一声,蹦蹦跳跳地走了。 ………… “你是说,你看到了奸夫?”夏侯玄似笑非笑地看着吴凯。 吴凯看着夏侯玄似是洞察一切的灼灼双目,有些讪笑道:“那天半夜我起夜上恭房,忽然听到大小姐的房间里传来悉悉秫秫的声音,还夹杂着低声说话的声音,起初我以为大小姐的房间里进了贼人,赶忙拿着笤帚过去查看情况,等我到大小姐门口的时候,竟然——”吴凯一副追悔莫及而又恨铁不成钢的模样道:“竟然有男~欢~女~爱~的声音,大小姐的玉~体我们这些下人怎么可以亵渎?我连忙去请夫人,等到夫人到得时候,估摸着那奸~夫察觉到了已被人发现,竟然夺门而逃。” 吴凯咬牙切齿地道:“我们连忙追了出去,那奸~夫见情势不妙,翻墙夺路,”吴凯一指不远处的墙角,道:“就是从那堵墙翻了过去,等我打开门追出去的时候,奸~夫已经爬起身往水渠方向跑去。我追过去之时已经晚了,奸~夫游过水渠跑进了庄稼地,无论如何也找不出来,正当我们心忧无凭据,夫人在水渠旁边发现了奸~夫的一只鞋子,大概是奸~夫上岸的时候太过匆忙落下的。” 叶妩抬头望了望吴凯指着的墙角,道:“这个墙角看起来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翻上去的?那奸~夫是练家子?” 吴凯摇了摇头,道:“不是的,之前那个墙角堆了些木头,是供小姐冬天生火取暖用的。那件事情之后,夫人担心还有贼人爬进来,就命人把木头搬走了。” 夏侯玄抬步走到墙角处,低下身看了看墙角地面,地面上的确有碎木屑。夏侯玄又抬头望了望墙头,一运气纵身跃上了墙头。不远处的确是一条水渠,水渠已经干涸,地表也有些开裂,皱巴巴的好似老妪的脸。水渠后面是庄稼地,若是想要隐身庄稼地中,的确需要跨过水渠。 夏侯玄从墙上跃下来,道:“门外的确是一条水渠。” 叶妩点了点头,问道:“这么说来,你虽然没有见到奸~夫的脸,但是看到了他的身形。” 吴凯痛心疾首地答道:“背影看起来很高大,虎背熊腰。若不是我一心想要还大小姐个清白,我是断然不敢上前挑衅如此身量之人。” 叶妩挑了挑眉,道:“如此身高体壮之人,为何只是逃窜,若是把你撂倒不就省了很多事儿?” 吴凯张了张嘴,似是被问得有些懵。 “做贼心虚,这种龌龊的事情被人发现,肯定是逃跑。”吴孙氏轻嗤一声。 ………… “姐姐,姐姐,你还活着,呜呜——”叶妩刚走进安置疯癫女子的房间,一道身影飞一般地扑到叶妩身上,把叶妩带翻在地。 叶妩朝着后面跟着的夏侯玄轻轻摇了摇头,反手抱住了疯癫女子,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道:“好妹妹,我还活着,赶快起来,姐姐不能着凉,地上好凉。” 闻言,疯癫女子猛地从地上弹起,头狠狠地撞到了叶妩下巴上,叶妩只觉得一阵金星闪过,口腔中一丝铁锈味冒了出来,咬到了舌尖。 “姐姐,他们是不是对你用刑了?你都吐~血了!”疯癫女子尖声尖叫起来,一把拽起头晕眼花的叶妩,把叶妩摁在凳子上。 叶妩擦了擦唇角的血~迹,勉强咽了咽口中的血~沫,那些嚼舌自尽的人还真是有魄力,叶妩边用力憋回眼角的泪意边想着。抬眼见夏侯玄的脸色不太好,叶妩轻闭着眼不着痕迹地摇了摇头,夏侯玄抬脚准备迈进来的脚步顿了顿,又退了出去。 “我没事。”叶妩揩了揩眼角的泪,伸手把疯癫女子拉着坐下,细细打量着疯癫女子,这一看,叶妩不禁笑了起来,白日里小脸又是灰又是土,她也就是看着眼熟,拾掇干净了再一打量,可不就是年青几岁的吴月茹吗? 吴雪茹神情忐忑地看着叶妩,犹豫地伸手触了触叶妩的唇角,道:“大丫,你娘真是狠毒。我的爹爹不要我,我的继母杀了我,你的娘亲要补胎,喝了我的血,啃了我的骨!” 叶妩一惊,抬手握住了吴雪茹的手,另一只手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顶,问道:“雪儿,这几日你都在哪里?” 吴雪茹脸色渐渐白了起来,身子开始轻战了起来,她双手抱住头,目光渐渐涣散了起来,朝着虚空喃喃道:“陆大人,我同意跟你回府做妾,你放过我姐姐好不好?” 叶妩看了一眼夏侯玄,倾身抱住了吴雪茹,任由她的双手胡乱推搡着,“雪儿,雪儿,姐姐在这里,没事儿了都没事儿了。” 怀中的吴雪茹稍稍平静了一些,眼中的泪水大滴大滴地掉落在叶妩肩头,眼神慢慢地又倒影出叶妩的身影,她缓缓地转过头,大力地推开抱着她的叶妩,叶妩以为她平息了下来,不察之下被她惯在地上。 吴雪茹奋力扑到了叶妩身上,双手用力掐到了叶妩的脖子上,撕心裂肺地喊道:“你为何如此恶毒,我已经有了陆炳的孩子,你竟然给我下药,还诬陷是我姐姐下的药!” 作者有话要说: 嘿呀嘿呀,加油码字~~~求虎摸求收藏~~~ 第43章 皓如日月阴阳隔 吴雪茹奋力扑到了叶妩身上,双手用力掐到了叶妩的脖子上,撕心裂肺地喊道:“你为何如此恶毒,我已经有了陆炳的孩子,你竟然给我下药,还诬陷是我姐姐下的药!” 夏侯玄飞身而起,一掌劈到吴雪茹脖颈后,吴雪茹软绵绵地向下倒去。夏侯玄一手拎着吴雪茹的脖子,看也不看地扔到了身后的床上,蹲下身小心地扶起叶妩。 叶妩捂着胸口,重重地咳嗽了两声。脖子已经被她掐~出了一道红印,若不是吴雪茹这几天没怎么吃东西体虚无力,恐怕她直接就被掐昏了。 叶妩透过泪眼迷蒙的双眼都可以看到夏侯玄一张温文尔雅的面容配上杀~人一般的眼光,叶妩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只觉得身子一轻,叶妩就被抱在了夏侯玄怀中,坐在他腿上。夏侯玄细细地看了叶妩的脖颈,脸色才稍微好了些,“还好只是些许淤血,没有伤及根本。”说着放在叶妩身侧的手轻轻拍了一掌叶妩的臀部,道:“怎么总拿自己的性命冒险?” 叶妩被他那一巴掌打得面色桃红,夏侯玄微微叹了一口气,将叶妩揽进怀中,醇厚的好似多年美酒的声音带着丝丝叹息,“真是拿你没办法。” 叶妩伸手抱住夏侯玄精壮的腰,下巴轻靠在夏侯玄肩上,顺势转头在夏侯玄面颊上轻吻一口,道:“我知道你担忧我,我以后会小心的。” 夏侯玄没有说话,收紧了抱住叶妩的手。 良久,夏侯玄松开抱住叶妩的手,轻抚着叶妩的脸颊,抚过叶妩嘴唇时,叶妩轻吻了一下夏侯玄的手,夏侯玄笑道:“还好吴雪茹饿了许久,脖子上的红痕已经消下去不少。” 叶妩也笑道:“一会儿还要借吴雪茹的血用用,这红痕就当是取~她~血的利钱吧。” 夏侯玄眼神不善地瞥了一眼昏倒在床上的吴雪茹,道:“那要把她抽~干了才行。” 叶妩双手抱过夏侯玄的脸,微凉的小手带着女子特有的体香,让夏侯玄不禁愣了愣,只见叶妩放大的双唇,落英般的颜色上面还沾有一点胭脂红,轻轻地落在他的眼角,一触即离开,女孩子娇哝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长卿——” 一阵火光沿着心头蔓延到了眼底,夏侯玄坚定地扣住叶妩的头,嘴唇追随而至,重重地落在叶妩唇上。叶妩嘴角弯了弯,微眯着眼睛。叶妩嘴中还带着之前咬破舌尖的血~腥味,夏侯玄怜惜地勾起叶妩的舌尖,安抚地触动着,又沿着叶妩的贝齿轻轻划过,这才抬起头来,一丝透明丝线连着二人的唇角,空气中弥漫着靡靡的味道。 叶妩咬了咬唇,推了推夏侯玄的胸膛,红着脸别开眼睛。 夏侯玄轻笑一声,也不揭穿叶妩的羞涩,正色道:“你是如何断定她是吴雪茹的?” “因为她在逃跑的时候把鞋子弄掉了,我看到她的脚趾也是六指,所以我觉得她是吴雪茹。”叶妩道。 “还是把尸~块直接拿过来吧,否则就算把血~抽出来也凝固了。”夏侯玄放开叶妩,道。 叶妩看向夏侯玄,道:“我现在也只是怀疑那尸~块是吴玉衍,而且并不能完全确定这女子是吴雪茹。无论是尸~块还是吴月茹都没有办法滴血认亲,随着他们的死去,血~液要么已经流尽要么也沉成了尸~斑,看来要取出他们的骨头,再来一次滴骨认亲了。” 夏侯玄挑了挑眉,道:“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 夏侯玄打了个响指,之前的影卫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双手呈上了两根骨头,看样子一根是手指上的指骨另一根是手臂的尺骨。 夏侯玄拿起骨头,影卫又闪身而出。 “吴月茹我只是取了她一块指骨,但是尸块就没得选了,随便挑了一块尺骨。待验完之后,吴月茹的指骨再给她还回去。”夏侯玄摩挲着手上的骨头道。 叶妩点了点头,抬手拿下烛台,拔下烛台上的蜡烛,把插蜡烛的尖头在另一支蜡烛上烧了烧,察觉到夏侯玄的眼光,叶妩笑了笑,道:“这个烛台不一定干净,用火烧一烧。” 夏侯玄只是轻微点了下头。叶妩拿着烛台,捏起吴雪茹的手,那只手已经不复小家碧玉的柔嫩,上面布满了细小的伤口还有茧子。叶妩手起烛台落,几滴血顺着她的指尖滴了下来,吴雪茹呢喃了两句没有醒。 血渐渐融入骨头中,最后只剩下一个淡淡的红色痕迹。 “他们果然是姐弟。”叶妩轻轻道,好似风过湖面的叹息。 “不过这件事似乎还扯上了大丫的娘亲曼娘和陆炳。”夏侯玄摩挲着下巴道,“看来我要走一趟陆府。” 叶妩点头道:“那我就去找一趟曼娘。” 叶妩沿着胡同走过,依旧是那斑驳的胡同,一棵柳树下,曼娘将手上的一块糖饴塞进大丫手上,大丫伸出舌头舔了一口糖饴,笑得眼睛眯了起来。 “曼娘,大丫。”叶妩出声喊道。 “漂亮姐姐!”大丫转头看到叶妩喊了一声,跑到叶妩身前抱住了叶妩的大腿,一只沾着糖的小手印印到了叶妩的裙子上。 曼娘赶忙拉开大丫,道:“叶姑娘,不好意思,又给你添麻烦了,我帮你洗洗裙子吧。” 叶妩笑了笑,道:“那就麻烦曼娘了。” 曼娘带着叶妩进了屋子,稍微有些暗的屋子里打扫得一尘不染。叶妩坐在床上,还可以闻到被子上阳光的味道。 曼娘找出一条洗得发白的旧裙子,脸颊有些微红地道:“叶姑娘先将就穿一下,我这就去给您洗干净。叶姑娘不用担心会有男人回来,我丈夫是木匠,这几天有家大户结婚让他去做工,不到月底回不来。” 叶妩接过裙子换了下来,大丫挨着叶妩坐了下来,道:“漂亮姐姐,你身上真香,比雪茹姨身上的香味好闻多了,雪茹姨身上的香味呛鼻子。” 叶妩捏了捏大丫的脸颊,问道:“你为什么叫我是姐姐,叫雪茹是姨啊?” 大丫撅了撅嘴,道:“因为雪茹姨喜欢我爹,我爹娶我娘的时候雪茹姨还过来闹了婚礼,雪茹姨说她总有一天会嫁给我爹,所以让我喊姨。” 曼娘端着盆子走了进来,弹了弹大丫的头,道:“你这丫头,什么都往外说。” 叶妩抬头看着曼娘,问道:“曼娘,这是怎么回事?” 曼娘放下盆子,拍了拍大丫的屁股,道:“娘跟漂亮姐姐说说话,你出去玩。” 大丫点了点头,蹦蹦跳跳走了出去,曼娘扶着腰坐在叶妩身侧,道:“这也没什么好瞒的,左右邻居都知道。我相公长得周正,雪茹这丫头喜欢我相公,吴千户嫌弃相公一穷二白死活不同意,而我是去年冬天被原本的婆家以生不出儿子休了出来,差点带着大丫冻死在雪地里,相公救了我们娘俩,我就以身相许了。”曼娘有些不好意思的清了下嗓子,“后来才知道雪茹的事情,反正雪茹和相公也没有什么,而且二人也不可能在一起,雪茹只是年少爱俏郎君。听说雪茹已经嫁了出去?” “听谁说的?”叶妩问道。 “还能是谁,当然是吴孙氏。”曼娘掩唇笑道。 叶妩点了点头,看来曼娘并没有参与过吴雪茹所谓的喝~血~啃~骨,只是她太过于嫉妒而臆想出来的。 此时,陆府。 “不瞒贤王,下官现下家事不宁鸡飞狗跳,哪里来的闲情逸致纳小?”陆炳面露苦笑摇头道。 夏侯玄放下手上的茶,问道:“怎么了?” “月前,下官的一位侍妾有了身孕,便抬了姨娘,前些日子,姨娘和夫人出门,有个疯癫女子斜楞冲出来,眼瞅着要撞到夫人,夫人推了姨娘去挡,姨娘当场见红流~产了,现在二人正闹着呢。夫人扬言要收拾东西回娘家,姨娘天天要上吊。”陆炳双手搓了搓脸,一脸憔悴道。 “这么说来,陆大人近日没有纳小?”夏侯玄问道。 “别说纳小了,这一个月我连勾栏院都没去过。”陆炳道。 “那陆大人是否找到了那疯癫的女子?”夏侯玄心中渐明了,顺口问道。 “我若是找到了她,一定要送她见官!”陆炳咬牙切齿道。 “陆大人多多保重。”夏侯玄起身拍了拍陆炳的肩膀,悠然走了出去。 “恭送贤王。” ………… 夏侯玄一身玄色衣衫,合身的剪裁衬出宽肩窄腰,束起的袖口出一枚金色的盘扣,叶妩总觉得有一种制服的感觉。 叶妩身上也穿着玄色衣衫,头发高高束起,飒爽中不乏婉柔。 二人并排站在吴家的榕树下,风吹过,衣襟翻飞颇有江湖快意之感,只是除了二人身前的一把铁锹。 夏侯玄用脚尖碾了碾树下的土,轻声道:“比旁处松软不少。” 作者有话要说: 起名无能星人爬过~~~~再次求收求包养~~~爬过~~~ 第44章 妾家高楼何处寻 二人并排站在吴家的榕树下,风吹过,衣襟翻飞颇有江湖快意之感,只是除了二人身前的一把铁锹。夏侯玄用脚尖碾了碾树下的土,轻声道:“比旁处松软不少。” 夏侯玄说着,径自解开了袖口的金色盘扣,顺着小臂向上卷起衣袖。叶妩摸了摸鼻子,接过夏侯玄卷了一半的袖子,替他整理熨帖,细心地把盘扣扣好,袖子整整齐齐地卷在肘弯处。 夏侯玄拿起铁锹,紧握在手上,骨节分明的大手与铁锹十分不搭调。叶妩轻笑一声,夏侯玄看了一眼莫名其妙发笑的叶妩,双手用力,铲开了榕树下的土。 夏侯玄挥舞着铁锹没铲几下,一个圆形布包赫然显现。叶妩一把捞起布包装进预先准备好的袋子里,夏侯玄手起铁锹落,几下填好了土,将铁锨扔进原来的角落里,夏侯玄长臂一勾,无声无息地带着叶妩翻出了院子。 忽闪忽灭的烛光下,桌子上黑色的布袋已经打开,里边套着的布袋虽然已经占满了泥土,还是依稀可以看到干涸的血迹,布袋里露出黑色的毛发。 夏侯玄面色如常地端着一杯热茶,茶香也没有掩盖掉带子里散发出来的臭气。 叶洪彦手边也有一盏茶,热气袅袅向上窜,叶洪彦用手闪了闪,热气四面散去,叶洪彦透过热气看向在首饰盒中翻找东西的叶妩,“阿妩,你在找什么?” “爹,这个布袋上血迹的颜色有些不正常,很有可能是毒杀后分尸,你等我找一下,我记得我有一根颇长的银簪。”叶妩头也不抬地翻找着,“找到了。”叶妩转过身,手上拿着一根细长的银簪,银簪上还贴着一朵玫色的桃花。 叶妩捏着银簪上的桃花,用银簪的尖端跳开了布包。随着布包的打开,一颗七窍流着黑血的头颅面色发黑,紧闭着眼睛,似乎是正在遭受剜心之苦。叶妩手上的银簪迅速变黑。 叶妩放下手上的银簪,道:“果然不出所料,毒杀后分尸。看来这是吴玉衍无误了。” ………… “下面跪着的可是罪妇吴孙氏以及罪人吴凯?”叶洪彦一敲惊堂木问道。 “大人,你不能冤枉民妇啊!”吴孙氏一叩首,抬起头哭道。吴凯也跟着磕了一头,抬头目光灼灼地望着陆炳。 陆炳“笃”地一声放下茶盏,含怒道:“叶大人,‘罪人’这个称呼欠妥吧?” “哼!”夏侯玄冷哼一声,缓缓放下茶盏,“陆大人,庭审之前叶大人可是请示过你了,本王记得你说你不便插手,怎么,这还没问,你就要自打嘴巴?” 陆炳头一低:“下官不敢。” 夏侯玄又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既然你不认罪,来人,将刻字师傅请上来。”叶洪彦正色道。 张大千扶着一位老态龙钟的老人缓步走上公堂,老人朝着夏侯玄的方向拱了拱手,夏侯玄点了点头,老人这才道:“老朽是张大千的师傅。” 夏侯玄起身从袖中拿出吴月茹那支刻着“念茹”的簪子,颇为恭敬地递给老人,老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道:“不知道这位簪子的主人可好?老朽还记得那天晚上天已经擦黑,老朽准备收摊回家,一位姓吴的千户说要给妻子带个簪子回去,非要让老朽刻个字。” “你胡说!十多年前的事情你如何记得如此清楚?”吴孙氏猛地转头喊道。 “因为这个字是那吴千户亲手设计的,老朽没见过如此别致的字,环环镶嵌却又可以一眼认出。”老人目光中带着一丝回忆。 “吴孙氏,师傅何时说过这个簪子是十多年前的事情?这么说来,你也是知道这个簪子不是吴月茹所谓的奸夫送的而是你丈夫送给他的结发之妻的。”叶洪彦冷冷说道。 吴孙氏愣了愣,叶妩未等她解释,手上提着一只鞋子走到吴孙氏和吴凯面前,扔到了两人眼前,“你俩仔细看看告诉我,这双鞋适合多大的脚?” 吴凯抖了抖身子,道:“个人的脚有所不同,小人不知。” 叶妩冷笑一声,缓缓蹲下身,问道:“那么敢问,吴凯吴管事,你能穿下去吗?” 吴凯向后缩了缩,呐呐道:“小人,小人穿不下。” 叶妩步步紧逼,“既然连你吴管事都穿不下,那虎背熊腰人高马大的奸夫是如何穿下的?削足适履?” 吴凯一点一点向后挪动,“咚”地一声撞到身后的柱子,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叶妩耸了耸肩,没有理会头上顶着一颗大包翻倒在地的吴凯,优雅地转过身,走向吴孙氏,手缓缓伸到衣襟里抽出一张纸笺,“‘流光容易把人抛。红了樱桃。绿了芭蕉。’吴孙氏,吴月茹的情诗可是如此写的?” 吴孙氏忙不迭地点头,道:“正,正是。” 叶妩淡淡地展开纸笺,状似无意地问道:“你能识文断字?” 吴孙氏轻轻松了一口气,道:“只会几个字,并不能题字作诗。” “那你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叶妩纤纤玉指划过纸笺上的墨迹,眸光潋滟看向吴孙氏。 “知道,说的是相思。她期盼奸夫可以寄送书信回来。”吴孙氏胸有成竹地说道。 夏侯玄轻笑一声,赞赏地看了一眼叶妩,对吴孙氏道:“这句说的可不是相思,说的是流光易逝。” 叶妩眼角弯弯,似一杯茶中的花蕾,渐渐绽放,充满月光了无俗香:“你报案时呈上来的诗句是‘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叶妩将纸笺扔到吴孙氏脚下,厉声道:“这句诗是相思不假,但是吴月茹不是思念奸夫,而是思念亡父。” “吴孙氏,你诬陷吴月茹杀害吴玉衍逼疯吴雪茹,你认不认?”叶洪彦一敲惊堂木,问道。 “大人,小的没有杀人,小的冤枉。”吴孙氏重重磕了一头,道。 “来人,请吴雪茹上堂!”叶洪彦道。 吴孙氏瞳孔缩了缩,猛地转向身后,吴雪茹一身雪白的衣衫跟在一名捕快身后款款走了进来,头上别着一根白色的发带,随风飘摇好似风雨中的浮萍。 陆炳看着眼前走过来的女子,霍然站了起来,情不自禁道:“凤深?” 吴雪茹双眼无神地看向陆炳,缓缓聚焦盯了他许久,又转过了头。 “凤深,那夜之后我就没有见到过你,你去了哪里?”陆炳急切地问道,刚要起身去抓住吴雪茹,叶妩伸手挡住了陆炳。 “陆大人,你不是说过没有招惹过红尘吗?”叶妩看向陆炳,陆炳叹了一口气,道:“一个月前,红袖招的妈妈让我帮忙□□梳拢个女子,一夜之后,我本想纳了她,红袖招说那夜之后她就逃出了妓院不知所踪。” “陆大人,看来你得回去问问你的夫人才行。这个先按下不表,审案要紧。”陆炳闻言,缓缓地坐了下去,一双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吴雪茹。 “吴雪茹——”吴孙氏有些无措地喊了一声。 “你是谁?”吴雪茹看着吴孙氏问道,见吴孙氏愣在当场,吴雪茹转身走到叶洪彦面前,道:“爹,他们为什么在咱们家里?” 叶妩抚了抚额,把吴雪茹拉到了一旁的座位上,从怀中掏出一块桂花糖塞进她嘴里,低声道:“乖乖坐着。” 吴雪茹点了点头,叶妩方道:“恳请叶大人容我请稳婆上来。” 叶洪彦点点头,道:“准。” 稳婆低着头跟着捕快走进大堂,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道:“叶大人,民妇已经验过了,那位姑娘的确是六指之人。”稳婆咬了咬唇,略有些犹豫地抬头看了一眼叶洪彦,又低下了头。 “你不必担心,有何说何即可,本官保你无事。”叶洪彦见稳婆似乎是还有话要说,便对稳婆许诺道。 “是。”稳婆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像个孩童一样坐在椅子里舔桂花糖的吴雪茹道,“依民妇拙见,这位姑娘——这位——”稳婆看着吴雪茹姑娘家的打扮,不知如何称呼。 陆炳再也坐不住了,忙站起身走近两步,道:“这位夫人如何了?” 稳婆忙道:“恭喜大人,这位夫人已有一个月的身孕。” 陆炳惊喜地看向吴雪茹,吴雪茹面色如常的舔着桂花糖,水润的眼睛里只能倒映出手上雪白的糖块。 夏侯玄轻咳一声,陆炳身子略微一颤,官员不允许押妓,这吴雪茹怀孕他固然欣喜,但公堂之上也要顾及一下。陆炳低头后退着坐回位子上。 吴孙氏抬起头看看吴雪茹再看看陆炳,最后将目光停留在叶洪彦身上,道:“大人,一个烟花柳巷的疯女能证明什么,民妇冤枉啊!” “看来你还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夏侯玄抓起脚步黑色的布袋,朝着吴孙氏扔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撒花~~~ 第45章 庭院深深深几许 “看来你还真的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夏侯玄抓起脚步黑色的布袋,朝着吴孙氏扔了过去。布袋没有扎紧,一颗七窍流血的头颅顺着夏侯玄的力道骨碌碌地滚到吴孙氏的脚下。 “啊!”吴孙氏惊恐地跳起,正好踩到昏迷的吴凯手上,吴凯嘤咛一声转醒,转头将好对上那颗头颅,吴凯吓得往后一缩,猛地坐起。 “砰!”一个茶盏带着风声不知从何处飞出,惊恐的吴孙氏未及说话被正中脑袋,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夏侯玄整了整衣袖,抬头略显抱歉地看了一眼陆炳,道:“手滑了。” 陆炳脸皮抖了抖,手滑的可真远。 茗烟麻溜地拿出另一盏茶,放到夏侯玄手边,又默默地站在夏侯玄身后。 “吴凯,你认罪否?刚才吴孙氏已经招了,说你贪恋吴千户的家产了以及她的美色,杀了吴家三姐弟。”夏侯玄轻珉了一口茶,道。 “血口喷人!”吴凯暴起,还未及跳起来,旁边的捕快将他一把按倒在地上。 “吴孙氏真是蛇蝎心肠,想要我替她顶罪!大人,我全都招!”吴凯咬牙切齿道。 “前夫人去世之后留下了两位小姐一位公子,吴孙氏嫁过来之时说要视若己出,没多久老爷便去世了,按照嫡长子继承制度,公子必定会继承千户之位,而这时吴孙氏已经怀了身孕,也生下了一位公子。吴孙氏为了让小公子继承千户之位,先是对大公子说,怎可让老爷客死他乡尸骨无存,大公子忠孝小小年纪便动身去找老爷尸骨。吴孙氏本来以为大公子必然有去无回,没想到半年之后大公子竟然带着尸骨回来了。”吴凯叹了一口气,露出悔意。 “可是我的错,经不起勾引和吴孙氏有了龌龊,那之后吴孙氏就以此威胁,我去买了农药,协助吴孙氏毒杀了少爷,趁着月黑风高把少爷碎尸扔进了护城河,没想到少爷的头颅竟然被那妇人做了化肥埋在树下。可就在做此事之时,不巧被两位小姐看到了,吴孙氏说一不做二不休,就设了此计,陷害了大小姐,并且将无依无靠的二小姐卖进了花柳巷。” “哗——啪啦——”一盏茶又飞了出来,茶水泼到了昏死过去的吴孙氏脸上,茶盏落到地上摔出清脆的响声。吴孙氏被这么一泼一吓,利落地滚爬了起来。 “手又滑了。”夏侯玄从袖中抽出手帕擦了擦手,道。 叶洪彦忍下笑意,严厉地道:“吴孙氏,你还不认罪吗?吴凯已经全部招了!” 叶洪彦示意了一下一旁的师爷,师爷赶忙站起来将刚才记录的吴凯供词念了一遍。 吴孙氏愣愣地看向吴凯,道:“明明是你给我出的主意,明明是你先要了我的身子!没错,我是想让我的孩子继承千户之位,我是想杀了吴玉衍,可是都是你给我出的主意!” 吴凯也愣愣地看着吴孙氏,道:“你没有把我招出来?” “除了你二人之外,还有其他人参与吗?”叶洪彦中气十足地问道。 “回大人,吴孙氏担心人多口杂,只我们二人参与。”吴凯破罐子破摔道。 “来人,将他二人压下,等我上报皇上再行处置!”叶洪彦一拍惊堂木,道。 ………… 白色衣衫的少女斜倚在石柱上,怀中还抱着一个咿咿呀呀的婴孩,少女花瓣般的樱唇贴在婴孩耳边开开合合,微风吹过,少女宽松的衣衫随风而起,好像就要御风而去羽化而登仙。 叶妩站在亭外看着眼神迷离盯着婴孩不知说什么的吴雪茹,朝着身边的陆炳摊了摊手,道:“陆大人,你也看到了,雪茹现在这个样子,她谁也不认识,在她心中,我爹是吴千户,而我是吴月茹。” 陆炳一脸懊悔地道:“叶姑娘,上次对贤王说了假话是我不对,可是我心中真的恋着凤深,让我有个弥补的机会好不好?” 亭中吴雪茹唇角露出一丝笑意,吻了吻婴孩。 “叶姑娘,若得凤深,我必高头大马,花轿迎娶,待凤深生下孩子,我就抬凤深为平妻。”陆炳看着叶妩道。 叶妩讥笑一声,道:“花轿迎娶一个妾?” 陆炳看着吴雪茹的笑颜,咬了咬牙,道:“陆某明日便下聘,聘凤深为平妻。” 叶妩转头看着陆炳,陆炳的眼神缱绻地看着亭中的女子,这几天陆炳放下了架子,每天都来这里看吴雪茹,今天更是要下聘,叶妩顺着陆炳的眼光看向吴雪茹,抿了抿唇,道:“陆大人,近来秋风寒凉,雪茹有些伤风,暂时不宜谈嫁娶。” 陆炳低低地应了一声,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亭中的女子,有些低落地道:“多谢叶姑娘招待,明日我再来叨扰。” 不待叶妩回礼,陆炳转过身失魂落魄地走了。 ………… “阿妩,陆大人这几日天天都来叶府,他能做到这一步,依我看,你可以松口把吴雪茹交给他了。”夏侯玄站在游廊上,同叶妩一同看向亭中的吴雪茹。吴雪茹今日身着粉色衣衫,袖口处用丝带扎紧,腰上依旧是松松地系着一条腰带,怀中抱着她的弟弟,坐在亭中石椅上,看着池塘中的锦鲤。 “于情于理,他都该来看看雪茹。”叶妩有些闷闷地回答。 “叶妩,你知道陆炳在大堂上承认与吴雪茹有关系就已经涉嫌官员押妓,轻则罚俸重则左迁,而他摆脱嫌疑最快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再也不理吴雪茹,尤其是不能公然承认见过他。他倒好,每天出入叶府,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和吴雪茹有关系。”夏侯玄叹了一口气,伸手摸了摸叶妩的头发,道:“他还是吴雪茹肚子里孩子的父亲,你忍心让孩子还没出生就没有父亲?” 叶妩深吸了一口气,更加气闷,道:“说不定他只是想要弥补一下吴雪茹。” “弥补的方法很多,没有必要如此搭上他的名誉声名甚至官位。昨日他还承诺聘吴雪茹为平妻,聘这样一个女子为平妻,大概他在同僚面前要受尽奚落。”夏侯玄顺着游廊看去,陆炳今日穿着一身鸦色衣衫,跟在小厮后面往亭中走,似乎在催促小厮加快脚步。 “阿妩,我答应你,不让这件事在朝堂上发酵,尽可能地护着吴雪茹,你看如何?”夏侯玄看向叶妩,问道。 叶妩看着匆匆走过来的陆炳,开口道:“待我问过雪茹吧。” “贤王,叶姑娘。”陆炳在游廊尽头看到夏侯玄和叶妩,连忙行了个礼,双眼迫不及待地瞥向亭中的女子。 “陆大人,如果娶了雪茹,你会被同僚讥讽甚至罢黜,你还要娶她吗?”夏侯玄开口问道。 “是。”陆炳脱口而出。 “陆大人,无论如何,你想迎娶雪茹,还是要问雪茹。若是雪茹同意嫁你,那叶府就将雪茹送嫁。”叶妩正色道。 陆炳猛地转头看了一眼叶妩,喜色溢于言表,叶妩如此说,就是承认了他和凤深,也不枉他每日来看凤深。陆炳收回目光看向吴雪茹,手不由地紧了紧,从怀中取出一块环佩,向前走了两步,停在亭子的边缘,问道:“凤深,我可以坐到你身边吗?” 吴雪茹抬眼看了看陆炳,眼神清澈如高山上的一抔雪。她没有说话,抱着婴孩往里边挪了一小下。 陆炳欣喜若狂地坐到吴雪茹给他腾的地方,手脚有些无措地捏着手上的环佩,道:“凤深,我会爱你,也会护着你,不会再让你受伤害,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吴雪茹眨了眨眼睛,瞳孔中映出局促不安的陆炳的身影,唇角动了动,吴雪茹细声问道:“我可以带着弟弟去吗?弟弟很怕冷。” 陆炳头点得像捣蒜,道:“自然是可以,以后还可以跟我们的孩子一起玩。” 吴雪茹笑了起来,唇边的小酒窝漾开,道:“好。” ………… 陆炳小心翼翼地扶着一身水红色嫁衣的吴雪茹走进陆府,因为是平妻,总归不能穿大红,粉色也不适宜,就取了折中的水红色。“凤深,这里有台阶,你小心着些。” 吴雪茹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陆炳,问道:“你说你是我的丈夫,你为何不叫我雪儿?” 陆炳愣了愣,看着她与多年前已经仙去的那人相似的唇角,道:“雪儿。” “老爷,我绝对不同意凤深进门!”一道尖锐的声音响起,陆夫人气势汹汹地走到门口。 吴雪茹拽着陆炳衣角的手紧了紧,身子晃了晃,陆炳连忙回身抱住了她略微有些颤抖的身子,安抚地拍了拍她,道:“什么凤深,瞎说什么!以前你做过的事情我就不追究了,现在雪儿怀孕了,若是她再有什么三长两短你我拿你是问!” 陆夫人还准备说什么,陆炳截住陆夫人道:“不要拿你娘家说事儿,善妒可是七出,以后她就是我的平妻!” 陆炳没有再同陆夫人说话,直接扶着吴雪茹走了进去,体贴地道:“雪儿,你不要怕,你以后住在樱雪阁,她要是敢欺负你,你告诉我,我替你做主。” 吴雪茹偷偷向后看了一眼,连忙收回目光,眼波惊惶得好似受惊的兔子,让陆炳不禁更加怜惜她。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小宝贝儿们,晚上有点事儿,刚刚回来,赶紧放上新更,爬走~~~ 第46章 芙蓉并蒂入梦来 “启禀皇上,事情就是如此。”朝堂上,叶洪彦条分缕析地将整件事情如实托出。 “钰王,陆炳是你的门生,你有何说法?”刘启镇手指敲了敲龙椅,问向刘启钰。 刘启钰忙跪下,道:“臣弟无话可说,求皇上责罚。” 刘启镇凝视着刘启钰,朝堂上几息之间鸦雀无声,刘启钰稳稳地跪在地上,刘启镇笑一声,道:“钰王请起,此事本来与你无关。陆爱卿。” 陆炳赶忙出列跪在地上,低头听圣训。 “听闻你聘了吴雪茹为平妻?”刘启镇问道。 “回陛下,确实如此。”陆炳回答道。 “若不是你如此武断办案,吴雪茹断不会如此,如此,你要善待他们姐弟俩。” “臣遵旨!”陆炳大声答道,心中已经稍微松了口气,皇上如此说,必然不会将他削官杀头了。 “叶洪彦办案有功,赏珍珠一斛,陆炳办案不利,降一品,暂时继续担任大理寺卿,回府面壁三月!”刘启镇金口一开,陆炳彻底松了一口气,多亏吴雪茹,让皇上从轻发落。 *……*……* “梦娘,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不用再去为他卖命了吗?上天保佑,这种生活终于结束了,你等我,晚市还没有散,我去买写肉回来,乖乖等我!”青衫的少女神采奕奕地给了梦娘一个大大的拥抱,提起门边的篮子蹦跳出去了。 梦娘揉了揉眼睛,打了个喷嚏,缓缓起身,摸索着走到水缸前,秋风打帘,帘子轻轻掀起,梦娘侧耳倾听一番,讽刺地笑了笑。年前忽然大病一场,原本清澈的双眼变得浑浊了起来,强大的天赐天赋慢慢弱了下来,也所幸如此,她请求回家时,他也只是默了默,没有作声。 梦娘打开水缸盖子,凭着仅存的那一点视力勉强摸索着水瓢的方向,一只手深了过来,拿起水瓢递给了梦娘,梦娘一惊,鼻中盈满了那人身上带着的血腥气,梦娘向后退了退。 “梦娘,又见面了。”男子咧开嘴笑着,梦娘缓缓向后退着,用力瞪大眼睛看向男子,男子的面容依然模糊着,只有森白的牙齿反射着阴森的光,“可惜了这双眼睛,再也不能从千亩枫林中找出公子想要你挑的那一片叶子,也不能从万杯茶水中挑出公子想要你挑的那一杯。” 梦娘站定,挺直了身子,道:“既然如此,你还来做什么,我的一双眼睛和天赋都已经还给了上苍,公子也已经默许我离开。” 男子哼笑一声,“这些年你一直跟在公子身旁,知晓的秘密数不胜数,就算公子放心让你这么走,咱们这些操碎了心的下属也不放心啊,再说,那东西也还在你身上,怎么可能让你走?” 梦娘凄惨地笑了一声,“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梦娘抬起眼眸,努力看向那模糊的黑影,道:“我知道你的手段,可否看在曾同侍奉过公子的份上,给我个痛快?” “你知道我的习惯的。”男子阴笑着走上前,一把扯开了梦娘的衣领。 梦娘就这么站着,任他的毛毛大手游走在她细嫩光滑的肌肤上,在手下滑到她的腰带时,她猛地一推眼前的男子,手上的袖箭一闪而过,在离她喉咙还有一指距离时被抓住了手腕。 “我可不喜欢尸体。”男子似乎是有些恼火夺下袖箭,手上一用力,梦娘向后仰倒,身上的衣服被尽数扯下。男子拽住梦娘的脚踝,粗暴地将脚上的鞋袜褪下,从怀中掏出一个火折子,明明灭灭的火光下,男子神情不明,凝视了一瞬,男子不客气的将火折子怼到了上去。 “呲啦——”梦娘隐忍的咬住嘴唇,浑身战栗了一下,男子吹灭火折子,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 ………… 青衫少女提着手上的篮子,脚步轻盈地朝家中走,迎头走过来一个魁梧的汉子,汉子身上还带着点点混合着麝香味道的血腥气,匆匆走过时,差点撞到少女手中的篮子,少女看了一眼汉子的背影,撅了撅嘴,真没礼貌,不过她心情好,就不计较了。 “梦娘,我回来了!”青衫少女猛地推开房门。 “啊!”女子从梦中惊坐起,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渍,转头看向了窗外的明月,月光下,青衫少女的眉眼依然可见,只是眼角眉间多了一些岁月的痕迹。 ………… 秋风渐起,树上的蝉也是强弩之末,偶尔叫两声便静了下来,叶妩站在大理寺外院中仰头看着高远的天际,古人道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还真是不假。 “阿妩。”远处传来叶洪彦的喊声。 “来了。”叶妩收回看向天空的目光,转身朝着大理寺大堂走去。 叶洪彦见叶妩走了进来,道:“你随我一道去一趟叹春楼,有人来大理寺报案,说是叹春楼死了人,叹春楼都是姑娘,带你去方便一些。” 叶妩神情凝重地点了点头,跟在叶洪彦身后走出大理寺,一出大理寺院门,远远看到赵承恺手上摇着一把桃花扇吊儿郎当地走了过来,朝着叶洪彦微微一拱手,道:“叶大人,叶姑娘。” 叶洪彦停下脚步回礼道:“赵大人。”叶妩也跟着福了福。 赵承恺摇着手上的扇子道:“叶大人,听说大理寺接了个案子,叹春楼有人老板娘被人杀了?”说着用手在喉咙上虚划了一下。 叶洪彦点了点头,道:“赵公子也已经得知了?” 赵承恺合上扇子,道:“我得知不奇怪,叹春楼是京城数得上号的温柔乡,我和你们一道去吧。” “那就有劳赵大人了。”叶洪彦一颔首。 ………… 叹春楼外被捕快密实地围了起来,所幸这是白天,来勾栏院的人没有那么多,即便是如此,外面依然围了不少人,还有很多事别的院的姑娘,听闻此事捏着手帕过来瞅瞅,见叶洪彦一行到来,赶忙让出条路让他们进去。 赵承恺“唰”地打开扇子,在后面风流倜傥地摇着,吸引了无数姑娘的眼球,有胆子大的还偷偷抛几个秋波过来。 “赵大人,这么秋高气爽的天儿,煽风不冷吗?”叶妩冷眼看了一眼赵承恺,就知道不应该带着他,连带着让民众误会大理寺的官员作风。 赵承恺扇着扇子的的手一顿,有些僵硬地收起扇子,摸摸鼻子跟在叶洪彦身后。 叶妩抬头看着头上叹春楼三个大字,不得不说,老板娘还真是个妙人,三个花式的大字旁还缀上了几朵莲花,在这风尘之地取出淤泥而不染之意,也在一片浓妆艳抹中增添了一丝清流。 大堂上掎裳连襼,牵裙连袖,捕快们把姑娘赶在一处,姑娘们有的呆呆地看着地上,有的手上拿着一块手帕不断抹着眼泪,还有的在一旁昏昏欲睡,唯一相同的就是全都衣衫不整,一看就是刚从被窝里被揪出来的样子。 大堂的正中间,几个捕快呈包围姿态站着,看到叶洪彦几人,忙行了礼让开。 叹春楼老板娘探春静静地躺在地上,身上不蔽体的大红的纱衣与地上的血迹连成一片,好似身上的衣衫晕染开来。睫毛长长,胭脂染红的眼角映衬着额间的花黄,唇边一缕鲜血干涸流下,破坏了这副红莲春睡图,脖子上插着一支小巧的袖箭,一看就是女子防身之用。 叶妩走上前细看,探春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口,而纱衣上却没有划痕。叶妩眯了眯眼睛,按照她的伤势来说,绝对不止地上这点血迹,如此看来,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死后伤,人死后机体不再运转,但若是切到血管还是会有血流出来,但是组织损伤则不会出血,所以死后伤流血会比较少;另一种情况就是这里不是第一现场,凶手将尸体从别处搬了过来。 赵承恺脸色发白地看着沉思中的叶妩,再看看墙角看着他们的姑娘们,咽了咽唾沫,没有向后退。 “来人,把尸体搬去停尸房。”叶洪彦一声令下,几名捕快小心翼翼地将尸体抬到架子上,盖上白布。 赵承恺微微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到叶妩戏谑的眼光,不禁脸皮有些发热。 叶妩收回目光,走到软禁姑娘们的墙角,问道:“你们有谁听到过异动?” 姑娘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摇摇头,一位姑娘抬眼瞄了一下叶妩身后的赵承恺,小声道:“我们晚上这里笙歌艳舞吵闹非常,就算有声响也听不到,累了一晚上,白天肯定是休息了,若不是地动山摇的响动也不会有人听到的。” 其他姑娘听了忙点头称是。 另一位姑娘懒洋洋地说:“春妈平日里深居简出,也不接客。” “说起这个,倒是让我想起来前几日有几位公子来闹事。” 作者有话要说: 闺蜜身体不适,五一假日要去访友,需要请假两天,求原谅,顶着锅盖爬走~~ 第47章 花娘娇娆疑惑多 另一位姑娘懒洋洋地说:“春妈平日里深居简出,也不接客。” “说起这个,倒是让我想起来前几日有几位公子来闹事。”之前开口的姑娘想了想,道,“有位韩公子非要让春妈陪~酒,那天春妈心情尚不错,只是指着他鼻子训了几句,韩公子也没计较,找了别的姑娘。前日的那个李公子就没这么大肚了,偏要动~手~动~脚,被春妈打了出去。” “这位李公子是个跛子,春妈还叫人家拐棍李,人家肯定不依不挠。”一位揪着手帕不停擦眼泪的姑娘抽抽搭搭地说道。 “本来就是个破落户,还以为是他家没被他败光的时候吗?现在谁不喊他一句拐棍李?”开口的姑娘瞥了一眼擦眼泪的姑娘,那姑娘眼泪掉的更汹涌。 “韩公子又是哪位?”叶妩问道。 “像我们这种花~娘,日日新娘,只晓得唤他做韩公子,其他的客人不说我们也不知晓。”一位姑娘道,“那天晚上是我陪的韩公子,他什么也没多说,完事儿就走了。” 一时之间无人再说话,叶妩开口道:“多谢几位姑娘告知。这几日委屈姑娘们呆在叹春楼不要出去了,如果想起什么就告诉守门的捕快大哥。” 姑娘们点点头,目送着叶妩离去,最先开口的姑娘幽幽一叹,美目又看向地上那滩被捕快们隔开的血迹。 ………… “我和叶大人要去停~尸~房,赵大人要一同前往吗?”叶妩站在大理寺门前,歪着头看着赵承恺。 赵承恺像个霜打的茄子,耷拉着脑袋,面色上掩不住的苍白,就连嘴唇都已经开始泛白,还是撑着道:“一同前去。” 叶妩不禁笑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把柄落在贤王手中了?” 赵承恺瞪了瞪眼睛,无奈那惨白的脸真的做不出如何威严的表情,赵承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没有。” “你还是别进去了,万一你晕倒在停~尸~房,被捕快们作为尸~体一起肢~解了怎么办?”叶妩道。 赵承恺偏了偏头,道:“你别来吓唬我,我是真的想要进一进停~尸~房,作为赵家的嫡子,怎么可以被尸~体人~肉所吓?” 叶妩转身朝停~尸~房走去,背后悄然给赵承恺竖了个大拇指,无论如何,敢于面对恐惧,都是令她颇为敬佩的。赵承恺毫无血色的脸稍微红润了一点,抬步跟上了叶妩。 赵承恺搓了搓肩膀上竖起的鸡皮疙瘩,停~尸~房比他想象的要冷,不仅仅是因为地上的冰,还有一种阴森无人气的冷。 仵作已经在探春尸~体前站定,带着她的度革手套,轻轻掀开探春身上的红纱,□□的身体上伤口更加的触目惊心。 仵作看到叶妩上前,朝她轻轻点头示意,叶妩微微笑了笑。赵承恺挑了挑眉,叶妩总是可以让别人对她敬重。 “叶姑娘,这具尸~体身上一共有一十三处刀伤。”仵作道。 “生前伤还是死后伤?”叶妩蹙眉看着惨不忍睹的尸~体,光洁滑腻的皮肤上硬生生地划开这么多伤口,若是生前伤实在是太残暴。 “这——”仵作有些语塞,似乎从来没有人要求她鉴定是生前伤还是死后伤。 叶妩微微俯下身,观察了一下伤口,道:“应该是生前伤,凶手还真是残忍,这是要多么痛,这么说来,叹春楼应该不是第一现场。” “叶姑娘如何判断出来的?”仵作惊异地看着叶妩。 叶妩指着探春身上的伤口,道:“区别生前伤和死后伤的关键是生活反应,生活反应是体内血液循环和呼吸都存在时才有的反应。你看尸体上的伤口,创口哆开明显,出血明显,有些创口上还有血~痂和凝~血块,故此我才说这是生前伤。若是死后伤,就像隔开一条皮子没什么差别,流~血也像漏水一样,不会有哆开,更不会有血~痂和凝~血。” 仵作眼睛亮亮地看着叶妩,点了点头,道:“多谢叶小姐传授。” “客气了。除了这十三处伤口还有别的吗?”叶妩问道。 仵作捏起探春的右脚,道:“叶小姐请看,右脚被人用火灼烧过,灼烧之后被穿了洞,而这个洞里——”仵作有些犹豫地看了看叶妩,道:“有些秽物。” 叶妩顺着仵作的目光朝着右脚看去,脚板上黑糊糊的一片,偏偏在这黑糊糊的一片中央有个血~肉模糊的洞,而洞中还有一些乳~白色的男子的秽物,叶妩脸红了红,怪不得仵作不知道该如何对她讲。 叶妩轻咳一声,掩饰住面上的尴尬,道:“有没有检查过她的下~体?” “没有被侵犯过,连手都没有碰过下~体。”仵作回答道。 “啧啧,如此靡颜腻理的女子放着不动,却从人家的脚底板下手,这个人一定是个先天不足,短小精悍的变态,想通过这种方式得到满足。”赵承恺一张脸像没熟的青桃,强撑着说道。 “我倒觉得可能是个身残的反社会人士。这个世道总有些人歧视残障人士,长期处于奚落中,可能心理扭曲了。”叶妩看着探春的脚底分析道。 叶洪彦有些无语地看着他俩,道:“会不会是老板娘发现了什么被人灭口了?” 叶妩撇了撇嘴,道:“叶大人嗳,这么心狠手辣的折磨人手法,怎么可能是个简单的灭口?” 叶洪彦无奈地看了眼叶妩,道:“赵大人的怀疑暂时无法查证,不过阿妩的怀疑倒是可以一查。” 叶妩眼睛亮了亮,道:“拐棍李!” ………… 拐棍李瑟瑟地跪在大理寺大堂上,一身灰白的衣衫显得格外的萧条,脸上胡子拉碴,头发也乱糟糟的,一幅乌面鹄形的潦倒样,手上还抓着地上的拐棍,指尖略略有些泛白。 “听说你日前与叹春楼的老板娘探春有过争执?”叶洪彦问道。 “我那天喝得有些多,只能记得断断续续,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探春说我是跛子,我酒气上脑,想着她一个风~尘女子怎么配这样子说我,有些恼火,说要探春陪我,探春脾气是出了名的差,她把我打出叹春楼,我记得我气愤不过就拐去了隔壁的花楼熙春楼,熙春楼有个花娘名唤穗娘,与探春有三分像,我就是去了她的房间,一直到今晨我都在穗娘那里。” 叶妩笑道:“叶大人,看来你还要找个捕快去请穗娘过来一趟。可惜赵大人实在身体不适回去休息了,要不这个重任可以交给他。” 叶洪彦使了个颜色,旁边一个捕快闪身走了出去。 叶妩踱到拐棍李身侧,看着他细嫩修长的手,问道:“你从什么开始家道中落?” 拐棍李抬头惊诧地看了叶妩,方才道:“几年前父亲说要出海进一批货,从此再也没有回来,我因为是跛子,父亲寄希望于下一个孩子,没有交给我打理家财的法子。” 叶妩挑了挑眉,换言之现在还在坐吃山空,叶妩接着问道:“你的脚是如何跛了?” 拐棍李闷闷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脚,道:“年幼时候生过一场大病,发烧了几天,捡回一条命,脚从此就跛了。” 一阵浓烈的香气从门边传了进来,叶妩转头看,一个杏脸桃腮身着鹅黄色齐胸襦裙的女子婀娜从外边跟着捕快走了进来。女子娉婷万种地看了一眼上座的叶洪彦,臻首微低款款下跪,跪下之前还娇娆多姿地瞄了一眼身侧跪着的拐棍李。 叶洪彦面色如常地问道:“下面跪着的可是穗娘?” 穗娘诲盗诲淫地点了一下头,肩头的披肩随着她的动作滑落肩下,露出白皙圆润的肩头。 “穗娘,你这两日可有接客?”叶洪彦恍若没看到她的肩头,问道。 “穗娘这两日都在服侍李公子。”穗娘半拧身指了指身侧跪着的拐棍李。 “其间李公子可有离去?”叶洪彦问道。 “不曾。”穗娘想了想,答道,“穗娘是头牌,房间都是最好的,如果不想出去,可以一直呆在穗娘房间里。” “大人若不信,熙春楼不少人都看到我了。”拐棍李道。 “李公子可否告知,家道中落如何包头牌两天?穗娘的费用不便宜吧。”叶妩挑了挑眉头。 “穗娘的费用自是不菲。李公子可是很大方的。”穗娘掩唇而笑。 “在下一介生意人,不偷不抢,花钱睡个花娘,官府管不着吧,何况,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拐棍李狡猾地笑笑,避过了问题。 “本官知晓了,你二人可以离去了。”叶洪彦道。 ………… “仅凭一个‘韩’姓根本查不到具体是谁,牵扯到了命案,也不会有人承认。”叶妩托腮坐在大理寺外院的亭子中,看着一只麻雀跳来跳去觅食。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鸣鼓声。 作者有话要说: 来个五一小剧场吧~大家劳动节快乐! 穗娘:五一大特价,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一律八折! 仵作:五一跳楼价,今日解剖免费! 拐棍李:五一大放血,喊我一句李公子,免费获得香吻一枚! 穗娘&仵作:…… 第48章 满天星辰星陨落 “仅凭一个‘韩’姓根本查不到具体是谁,牵扯到了命~案,也不会有人承认。”叶妩托腮坐在大理寺外院的亭子中,看着一只麻雀跳来跳去觅食。 “咚咚咚!”门外响起了鸣鼓声。 “有人来报案!”叶洪彦站起身来,往大理寺大堂走去,叶妩急忙起身跟上了叶洪彦。 一名捕快在游廊垂手站着,看到叶洪彦走过来,快走两步上前,低声道:“大人,詹事府司经局沈校书的独女死在雁栖湖,死~状颇惨。报案的人是沈校书。” 叶洪彦点点头,捕头退了下去。叶洪彦整整衣衫,迈进大堂。 叶洪彦甫一走进大堂,詹事府司经局沈校书就迎了上来,未语先跪,老泪纵横,顺着他那皱橘子般的脸汹涌地流下,两只眼睛肿的好似被人揍了一拳。跟在沈校书身后的小厮也是个个低着头抹着眼泪,地上还放着一块木板,木板上白布下盖着的显然是个人形,血~迹隐隐透了出来。 叶洪彦连忙双手搀扶起沈校书,问道:“我可担不起沈大人这一跪,沈大人有何冤情?” 沈校书用袖子抹了一把老脸,道:“让叶大人见笑了,”说着,沈校书浑浊的眼睛又盈满了泪水,“下官老来得子,好不容易膝下有个女儿,唤作沈妍,今晨女儿说要上街走走,给她手帕交何秀选个生辰礼物,一直到晌午还没回来,然后,然后——”沈校书哽咽了起来,“然后去找她的下人在京郊雁栖湖那里发现了她的尸~首。呜呜——”沈校书泣不成声,一口气梗在胸中没有上来,双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叶洪彦连忙扶住仰倒的沈校书,重重地拍了拍沈校书的背,叶妩连忙上前,掐在沈校书的人中上,沈校书猛地咳出一口浓痰,顺势抓住叶洪彦的手臂,仰天长啸一声,“我要凌迟了杀害我女儿的人,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他去十八层地狱,呜呜——”喊到最后沈校书的声音已经变了声调,好似困兽最后的嘶鸣。 “沈大人,你先别哭,让我先去看看令媛的尸~首。”叶洪彦安慰道。 “叶大人,我已经把小女的尸~首带了过来。”沈校书似乎是想起来什么,惊惶地抓住叶洪彦的胳膊,问道:“我是不是应该保护现场?”说着狠狠地甩了自己一个耳光,耳光清脆地响彻了大理寺大堂,沈校书的脸瞬间印上了红印。 叶洪彦被唬了一跳,赶忙拉住了沈校书,道:“无妨,容我先请仵作察看一番。” “我实在是不能忍受我的妍儿浑身赤~裸躺在湖边,虽然去雁栖湖的人不多,我也不能接受。”沈校书揪着头发道,“即使倾家荡产,我也要凶手血~债~血~偿。”沈校书放下被他揉搓的乱糟糟的头发,双手紧紧地握着,指甲顺着肌肤纹理扎了进去,血~滴答落到地砖上,发出悲鸣的声音。 叶洪彦按住沈校书的肩膀,道:“沈大人,你冷静一下,告诉我你看到的现场的情况。” 沈校书又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神色终于缓缓冷静了下来,道:“雁栖湖在京郊,平日里也没几个人去,但是妍儿倒是挺喜欢去那里的,说在那里可以看到落霞与孤鹜齐飞,所以下人才会去那里找她。找到她的时候,她浑身~欲~血躺在血泊中,身上□□,满是伤痕。” “不知道那位发现沈妍的下人在何处?”叶妩问道。 一旁哭得最凶的一个下人抬起头来,哭得手都有些抖,他颤抖着撑起身体,跪下道:“青天老爷,我家小姐平时连蚂蚁都舍不得踩,对我们下人也很体恤,这么好的小姐,怎么就不长命呢?” “你为何回去雁栖湖找人?”叶妩问道。 “今天小姐出门的时候说,要寻独一无二的景致,小姐惯爱雁栖湖的景致,老爷跟我们说去找找小姐,我想着去京郊碰碰运气,没想到,呜呜。”下人抹着眼泪道,“我吓坏了,连滚带爬地往回跑,在城门一带碰到了老爷,老爷这才跟着我过去把小姐抬了回来。” “你见到你家小姐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叶洪彦问道。 下人脸色一僵,看了一眼沈校书,方才道:“小姐未着丝缕,我不敢看。” 叶洪彦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沈大人可以带人先行回去,我和叶娘同仵作先行验尸。” 沈校书一撩下摆,“噗通”一声跪下,道:“小女的事情就麻烦叶大人了。” 叶洪彦身子一侧,避开了沈校书的跪拜,连忙扶起他道:“既然大人信得过叶某,来大理寺报案,叶某自当鞠躬尽瘁。” 沈校书一点头,深深看了一眼板子上的人,带着小厮离开了大理寺 。 “来人。”叶洪彦一声令下,几个捕快上前抬着木板往停尸房走去。 仵作手脚麻利地掀开白布,沈妍表情狰狞地张大双眼,眼球暴突,不仅仅是死不瞑目,应该是生前受了很大惊吓。脖颈上插着一支袖箭,款式与探春身上的几近相似。身上也是纵横着无数伤口。 “叶大人,叶小姐,尸体身上一共一十八道伤痕,是生前伤。”仵作头也不抬地说道。 仵作走到沈妍脚边,捏起她的右脚,果不其然,血肉翻飞,上面还遍布着斑斑点点的白色痕迹。 叶洪彦背着手看着沈妍的尸体,道:“又是一起连环杀人案。” 叶妩皱着眉头道:“她们二人有何共同之处呢?一个是青楼艳妓纵横捭阖游走于各类人身边,一个是小家碧玉娴静含蓄鲜少出门。案发时间也不一致,如果一定要说有何相似之处,那就只有相貌中上的女子这一条。” “除了身上的伤痕数量不一致,其他都是一致。无论如何,先查一查沈妍最近接近的人,看看与探春有没有重合的地方。”叶洪彦道。 叶妩点了点头,与叶洪彦并肩走出了停尸房。 “在此之前,我觉得有必要去雁栖湖湖边一看,毕竟没有看到发现尸~体的第一现场,即使被破坏过,也应该可以获得一些讯息。”停尸房门口,叶妩站住了脚,对叶洪彦说道。 “也好,我找两个捕快跟你一同去。”叶洪彦道。 ………… 雁栖湖旁,水纹在阳光的反射下波光粼粼,即便已经秋意凉,远远望去,竟然还可以隐约在一片红色黄色的叶片中看到点点绿意。偶有野鸭贴着湖面飞过,掀起一阵阵波纹。 湖边的草并不长,浅浅没过脚腕,随着叶妩和捕快的踏动,虫蚁们慌忙逃开。沈妍尸体曾经在的位置很好找,毕竟一大片草被压了下去。 叶妩半蹲在地上,看着地面上被压塌在地的草,草上还沾染着血~迹,已经干涸在草叶上。地上的土呈暗红黑色,散发着浓浓的血~腥气。 “捕快大哥,借我一把刀。”叶妩回身,伸出手。 一位捕快从刀鞘中抽出刀,往空中一抛,接住刀身,刀柄递给了叶妩。叶妩一颔首,接过刀,一刀□□土中,随着刀的拔出,一块草皮被带了出来,土中没有渗很多血,叶妩了然地点了点头,这里也不是凶杀第一现场,顶多是个抛尸现场。能够准确地选中沈妍想去的地方,这个凶手看来功课做的不错。 ………… 大理寺大堂中,一个身穿藕荷色衣衫身形单薄的少女跪在地上,头上的钗环随着肩膀抖动而微响,似是在哭泣。 叶洪彦看了一眼捕快,捕快连忙上前解释道:“这位姑娘说要见叶姑娘,也不说为了什么事情就一直哭,我们没法子才让她进来,毕竟在大理寺门口哭影响不好。” 叶洪彦点了点头,站在大堂外示意叶妩进去。 叶妩蹙了蹙眉头,看她的形容应该不是来报案的。 “这位姑娘,找我何事?”叶妩走上前,开口问道。 正在专心哭泣的女子身子猛地一抖,头上的钗环叮铃当啷一阵乱响,女子缓缓转过身子,两只眼睛肿的好似烂桃子,脸方口阔,更显得眼睛红肿无神。 女子揉了揉眼睛,抽泣了一下,声音有些沙哑道:“叶姑娘,我是何秀。” 叶妩愣了一下,上前扶起何秀,拉她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从桌子上拿起杯盏,给她倒了一杯茶,道:“何姑娘,先喝杯茶润润嗓子吧,这是我刚晒好的菊花茶,散火明目。” 何秀双手端起菊花茶,小口小口地喝了几口,道:“谢叶姑娘款待。实不相瞒,我此次前来,是求叶姑娘。”何秀说着,眼泪滴滴嗒嗒滴进了杯中,溅起水花。 “何姑娘——”叶妩从未见过如此阵势,不禁有些手忙脚乱。 何秀放下茶盏,掏出手帕揩了揩眼角,道:“不好意思,叶姑娘,实在我想起我的好友沈妍,控制不住内心的悲伤。你知道吗?那天妍儿说,她要送我一个独一无二的及笄礼物,她说要送给我漫天的星辰,然后她就这么被人害了,呜呜。”何秀哭得有些发不出声音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儿们,不好意思,外公病了,最近没太有心情写,可能做不到日更,求原谅,爬走~~ 第49章 上穷碧落线索现 何秀放下茶盏,掏出手帕揩了揩眼角,道:“不好意思,叶姑娘,实在我想起我的好友沈妍,控制不住内心的悲伤。你知道吗?那天妍儿说,她要送我一个独一无二的及笄礼物,她说要送给我漫天的星辰,然后她就这么被人害了,呜呜。”何秀哭得有些发不出声音了。 叶妩了然地叹了口气,道:“节哀。” 何秀哭得更厉害了,“从小打大,我长得不好看,只有妍儿愿意跟我一起玩,我只有她这么一个手帕交,好端端的,人就这么没了,都怪我。” 叶妩起身将哭成泪人的何秀揽进怀中,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想必沈妍有你这样一个为她哭泣的手帕交,也可以开心一点了。” 何秀稍稍推开了叶妩一点,抹了一把泪,道:“叶姑娘,我有个线索,詹事府司经局韩洗马儿子韩逸有一次在花园中偶遇了妍儿,迷上了妍儿的月貌花容,数次来找妍儿,还找媒人去沈家说媒,妍儿说他不稳重而且流连花丛,所以婉拒了他的追求。” 叶妩摩挲了一下下巴,问道:“韩逸?时常流连花丛?” 何秀点了点头,道:“是的。” “多谢何小姐提供线索。”叶妩拱手道。 ………… “哎呦,这位姑娘,这里可不是姑娘家该来的地方。”站在南风馆门口揽客的大茶壶伸手拦住了羽扇纶巾一身男装的叶妩,甩着手上的香帕笑道。 “先生真会说笑,哪里有姑娘?”叶妩快速瞄了一眼胸部,束胸缠了,应该没什么纰漏。 大茶壶笑道:“姑娘,我们做的是迎来送往的皮肉生意,若是男女都看不出来,靠什么吃饭?姑娘无论是走路姿态还是眉间风情,自是女子无疑。姑娘还是回去吧。” 叶妩捏住羽扇的手紧了紧,面上沉静如水,“这位先生说得好没有道理,所谓门店迎客开,哪里有拒绝客人进门的道理。” “对不住了,这位姑娘,咱们南风馆还真是没招待过女子,想必馆中的公子也不会伺候您。”大茶壶一脸笑意,挡着叶妩的手就没有放下来过。 “本公子可进得去否?”一道声音打破了僵持的二人,叶妩向后看去,一位华服公子摇着手上的折扇,一身白衣配着蓝色的腰封,上面还缀着一块红玉,满目招摇地走了过来。正是太傅之子,之前随夏侯玄视察登州府的赵承恺。叶妩看着他步履生辉的样子,不由想起当初他大快朵颐吃猪骨汤的样子,听说近来赵公子还在吃斋。 “当然可以,公子来南风,小馆蓬荜生辉。”大茶壶赶忙让开路,一见就知道是个有钱的纨绔子弟,大茶壶笑得见牙不见眼。 赵承恺像一只孔雀般傲娇地路过叶妩,站定在大茶壶跟前,“公子我的小厮可以带着一同进去吧?” 大茶壶腰变本加厉地弯了弯,谄媚道:“当然可以,随公子开心。” 赵承恺半转过头,朝着叶妩道:“还不跟上。” 叶妩低低答应一声,早知会被识破要跟着赵承恺进去,她还不如当初就该找个捕快大哥带她进去,不过若是找个捕快,她爹定不会让她来,微低着头跟上赵承恺的脚步,唇角微微勾起,剩下门口呆若木鸡的大茶壶。 “叶家大小姐,你说,若是王爷知道你趁着他出去办事的时候来了小倌馆,啧啧~”赵承恺用折扇微微挡住口鼻,低声道,眼睛如狐狸一般眯成一条线,似乎心情不错。 “赵家公子,你说,若是王爷知道你趁他不在的时候带我进了小倌馆,啧啧~”叶妩羽扇轻摇,不露痕迹地四两拨千斤。 赵承恺噎了一下,哼了一声,问道:“来这里做什么?” “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好断袖分桃这一口?”叶妩斜睨着赵承恺。 赵承恺感觉自己一口气上不来噎在胸口,眉心一跳一跳,气急败坏道:“本公子在对面茶楼听曲。” 叶妩见赵承恺快要跳脚的样子,轻笑一声道:“来找一位韩公子。” 赵承恺眼睛亮了亮,低声问道:“如何找到的?” “公子,您不是慕名来找碧落公子吗,碧落公子看到您的赤诚之心,一定会感动的。”叶妩见有小倌朝这边走来,赶忙推了一把赵承恺,道。韩逸自从被沈妍拒婚之后就一直流连在南风馆中碧落公子处,床笫之事本不应被很多人知晓,奈何韩洗马的妾侍不是省油的灯。 小倌脚步顿了顿,方走上前,清秀的脸上还有着一丝稚嫩,小馆带着一丝娇娆地嗓音道:“公子,碧落公子正在陪客,您看,子夏可以吗?” “这位公子,劳驾您无论如何让我家公子见一面碧落公子,我家公子自从见了碧落公子一面之后,思念成疾茶饭不思,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走了进来,就让公子跟碧落公子吐露一下相思之情吧。”叶妩苦苦哀求道。 赵承恺从被雷劈的震惊中醒悟过来,看到叶妩使来的眼色,赶忙做出一副西子捧心状,哀怨地看着小倌子夏。 子夏抬头看了一眼二楼的房间,道:“可是,碧落公子房间里有人。” 叶妩和赵承恺顺着子夏的目光看过去,二楼的尽头,一间屋子副窗紧闭,上面赫然写着“上穷碧落”。 赵承恺露齿一笑,风华绽放,子夏不由有些后悔,可是赵承恺已经带着叶妩朝楼上走去,只有一锭银子从赵承恺方向扔了过来。 楼梯蜿蜒盘曲而上,扶手上雕刻着花纹,好似藤蔓爬过,颇有意境,而楼梯的尽头,一个胖胖的大茶壶笑眯眯地拦下了二人。 “公子,您是要赴哪位公子的约?”大茶壶不着痕迹地挡住了走廊。 “我家公子仰慕碧落公子而已,望先生给个方便。”叶妩上前将一锭银子塞进了大茶壶手上,赵承恺摇着扇子眼睛紧紧盯着“上穷碧落”不说话。 大茶壶掂了掂银子,收进袖子里,有些难为地说:“可是碧落公子房中有人,公子要不换个?” 叶妩将大茶壶拉到一边,低声道:“放心,不会出事的,我家公子也是贵绅。要不先生跟我们一同过去?麻烦先生与碧落公子房中的公子求求情,让我家公子得以一抒胸臆。”叶妩比出一副为主分忧苦苦哀求的样子,大茶壶了然地点了点头,引着由二人走了过去。 “听闻碧落公子屋中的公子是韩公子?韩公子与我家公子交情甚笃,若是韩公子,说不定韩公子可以割爱让我家公子一解相思之苦。”叶妩又拉着大茶壶塞了一锭银子,状似无意问道。 大茶壶摸了摸手中的银子,笑得更加真诚,道:“可不就是韩公子,韩公子可是碧落公子的知音呢。” “啊——唔——”房间中传来一阵痛呼,声音清越中带着一丝喑哑的破音,听起来不像是动情的声音,倒像是堵着嘴嘶吼很久而发出的。 大茶壶脚步顿了顿,碧落公子可是南风馆炙手可热的红倌,若是被韩公子弄残了,可就不妙了,思及此,大茶壶也有些心焦,抬手敲了敲门,喊道:“韩公子,碧落公子,打扰了,有位公子想要见一下碧落公子!” “啊——救——啊——”屋内□□之声不断,似乎是夹杂着求救,大茶壶看向身后的赵承恺,赵承恺一脸急色,抓住大茶壶道:“是不是碧落公子有难?” 大茶壶连忙又用力拍了几下门,门内还是没有任何回应。 赵承恺将手上的折扇往腰带上一插,推开大茶壶,大茶壶眼神闪了闪,半推半就地让赵承恺推倒在地上,赵承恺没有理会大茶壶的心思变换,双手抵在门上一用力,只听“咔哒”一声,门闩弹开,门顺势打开。 韩逸半裸着身子,满眼通红玩得正开心,根本没有听到身后门打开的声音,他手上拿着一把薄如蝉翼的匕首,轻轻顺着碧落公子的肌肉纹理滑下,却又只是挑开了一层皮,血珠轻轻渗出来,立马凝结形成一条红线。 碧落公子双手交叉呈十字状捆绑在脑后,手肘弯曲,小臂近手腕处和上臂根部捆在一起,绳子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打了一个漂亮的花结挂在房梁上,另一部分顺着碧落公子颀长的身子缠绕着绑下去,肌肉彰显地更加彻底有形,既不会血液不通也不会被挣扎开。碧落公子嘴巴中咬着一块玉佩,玉佩上的缨络顺着他的唇角挂在外面,身上布满了红线,看样子被划了不少刀。 韩逸一拍碧落公子的屁股,碧落公子微微转了半圈,赵承恺和叶妩这才看到,碧落公子□□和屁股中都被塞了一根棉线,棉线上还有火苗在跳动,灼烧着这两个部位。叶妩赶忙移开眼睛,半转过身子。 碧落公子眼神迷蒙地看向来人,眼睛忽然亮了亮,好似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赵承恺上前,二话不说朝着背对着他们的韩逸脖子上一个手刀,韩逸手上的刀啪哒一声掉在地上,而韩逸两眼一翻也滑倒在地。 赵承恺捡起地上的刀,隔断了碧落公子手腕上的绳子,其他部位的绳子跟着散开,碧落公子落到地上,踉跄了一下,吐出口中的玉佩,手忙脚乱地抽出棉线,棉线上还带着血丝,碧落公子顿了顿,拾起地上的一件白衫披到了身上,缓缓坐到凳子上,方道:“多谢公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外公已经没事啦,撒花,又开始更文啦,撒花,这几天没更文还有个原因是我也进了医院,捂脸,对不起大家,大家没有抛弃我真真滴是真爱吖!!所以我决定吐槽一下我的就医经历。 《忘看黄历之就医篇》 医生(信心满满):腕管综合征! 某梦(一脸懵逼):啥? 医生(无限鄙视):鼠标手。为何是左手?你是左撇子? 某梦(一脸懵逼):好像不是吧…… 某梦非常自然地用左手拿出手机解锁屏幕回了条信息。 医生:——! 某梦(刺猬一般地背部和手上扎满了针):痛!护士美女你给我个痛快吧! 护士(方方张张):对不起,我今天第一天实习,(╥╯^╰╥) 某梦(生无可恋):…… 第50章 香冷谁人燃烟火 赵承恺捡起地上的刀,隔断了碧落公子手腕上的绳子,其他部位的绳子跟着散开,碧落公子落到地上,踉跄了一下,吐出口中的玉佩,手忙脚乱地抽出棉线,棉线上还带着血丝,碧落公子顿了顿,拾起地上的一件白衫披到了身上,缓缓坐到凳子上,方道:“多谢公子。” 赵承恺见他已经收拾妥当,便让开身,叶妩转过身,坐到碧落公子对面,问道:“碧落公子,这几日韩公子一直都在你这里吗?” 碧落公子挪动了一下身子,换了个坐姿,目光渐渐清明,看向叶妩,道:“敢问两位是?” “委屈碧落公子陪韩逸随在下走一趟大理寺。韩逸牵扯到了一宗命案,大理寺需要碧落公子协助调查。”叶妩道。 碧落公子眼神闪了闪,看了一眼地上晕着的韩逸。 “自是配合官府调查。”碧落公子站起身来,似是牵动了伤口,身子僵了僵。 赵承恺拎着昏迷不醒面色依旧潮红似是吃了禁忌之物的韩逸,跟在已经衣装周正手上抱着一把琴,行动依旧有些迟缓不便的碧落公子身后,一旁是袖手跟在身侧的叶妩。 还未下到楼梯底部,之前拦住叶妩的大茶壶带着两个打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四人。 “不知公子想要带碧落公子和韩公子去哪里?”大茶壶面露凶态,言语却依旧谦恭有礼。 “韩兄有些醉了,本公子带他回去,待会儿韩兄和本公子还有个酒席要赴。至于碧落公子,本公子记得南风馆里的公子们,是可以出去应酬的,本公子请碧落公子去弹唱一曲,可否?”赵承恺单手往上提了提有些滑落的韩逸,唇边笑容不减道。 大茶壶有些怔愣,一个闪着金光的暗器直挺挺地朝着他鼻子砸来,大茶壶下意识护住鼻子,一把抓住暗器,定睛一看,却是一锭金子,大茶壶面色变了变,这锭金子别说请碧落公子,就是买也是可以的。 “够不够?”赵承恺傲慢地问道。 “够!够!”大茶壶急忙让开路,让四人通过。单看这一掷千金的手笔,这位公子就不是他们小小南风馆可以惹得起的,赶紧送佛离开才是正道。 ………… 大理寺内,叶洪彦面色不虞地看看昏倒在底下的韩逸,再看看安静地跪在一旁的碧落公子,朝一旁端着一盆水的捕快示意了一下。 “哗啦”捕快将一盆将将从井中取出来的冷水泼在昏倒的韩逸脸上,韩逸被冷水激得一个痉挛,猛地从地上弹起来,正对上居高临下看着他被泼的叶妩。 灼灼兮明艳晚霞,夭夭兮芍药醉眠。说得大概就是眼前的女子。韩逸眼神直了直,手缓缓前伸。 叶妩往后一撤,转身坐到叶洪彦下首。捕快将手上的木盆交给一旁的拂冬,拂冬行了一礼,拿着木盆走了出去。韩逸这才回过神,爬了起来。 韩逸目光随着叶妩的身影看去,这才恍然发现他竟然在公堂之上。一旁跪着的碧落公子轻咳一声,他猛地转头看向侧边,碧落公子一身绛红色立领衣衫跪在他脚边,身形修长而魅~惑,脖颈处他划得细痕隐隐可以看到,更添了一份禁~忌之美。韩逸眼神暗了暗,碧落公子拉了拉韩逸的衣襟,低声道:“韩公子,公堂之上,您看,您是否应该先跪下?” 碧落公子话音还没落,一道威严的声音夹带着惊堂木敲击的声音呼啸而来:“公堂之下可是韩逸?” 韩逸吓得一哆嗦,随着碧落公子拉扯的力道,“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砸的膝盖一阵发麻。 韩逸抬起头看向桌后坐着的叶洪彦,一身大理寺少卿的官服威仪严肃,目光炯炯地看着他。韩逸忙道:“正是。不知学生犯了什么错,少卿大人拿学生到大理寺?” “你可熟识叹春楼老板娘?”叶洪彦问道。 韩逸摸着下巴想了想,道:“谈不上熟识,只是偶尔去叹春楼会遇到。不过叹春楼老板娘举手投足之间大气中带着一丝娇媚,让学生心有神往。” “你可有唐突过她?”叶洪彦蹙眉问道。 韩逸唇角轻扬,有些讽刺道:“她一介风尘女子,如何叫唐突?不过我前几日的确酒后想要让她陪我,不过她没同意,我韩逸也不是个勉强人的,也就换了个花娘。这件事叹春楼的花娘都知道。” “那你可与司经局沈校书的女儿沈妍有来往?”叶妩开口问道。 “沈妍?”韩逸面色变了变,眼帘轻垂,道:“没有来往。” “啧啧,京城上下就没有谁不知道你韩逸韩公子求取沈家小姐被拒绝的事情。”赵承恺手上折扇轻摇,漫不经心地道。 韩逸抬头看了一眼赵承恺,满脸的尴尬和不情愿,道:“确有此事,但是我被沈家据婚之后就没有再去自取其辱。” 叶洪彦看着韩逸足有三息,韩逸吸了吸气,假装潇洒,眼神中的不甘心出卖了他,叶洪彦道:“这几日你在何处?” 韩逸看了一眼低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的碧落公子,道:“除了碧落公子处,不作他想。” “碧落公子,他所说是否属实?”叶洪彦问道。 “回大人,前几日韩公子确实在我房中,但是韩公子的喜好和手段有些伤人心神,所以韩公子中途有没有离开过,我着实不知。”碧落公子没有看一旁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的韩逸,径直道:“韩公子,得罪了,碧落不敢随意作证。” 叶洪彦未及说话,一个捕快从外边跑了进来,道:“叶大人,司经局韩洗马在大理寺外求见。” 韩逸眼睛亮了亮,转头向外看去,尽管看不到大门口,他还是觉得有人可以护着他。 “请韩大人进来。”叶洪彦想了想,道。 不一会儿,韩洗马风尘仆仆地走了进来,朝着叶洪彦拱了拱手,道:“叶大人。” 叶洪彦未起身,也拱了拱手,道:“韩大人。” 韩洗马面色有些僵,本来他等着叶洪彦问他缘何而来,他可以顺水推舟请求保下韩逸,如今这个情况,韩洗马狠狠地瞪了一眼韩逸,厚着脸皮道:“叶大人,实不相瞒,下官来是为了给犬子作保。犬子荒淫,但不是作奸犯科之人,绝不会涉及到命案中来。” 韩逸有些怔愣地看着韩洗马,迷茫地问道:“什么命案?” 韩洗马恨铁不成钢地道:“你个逆子,天天混迹在不夜场馆,连京城中发生命案的事情都不知道!把你拒之门外的沈小姐仙去了!” 韩逸面上血色尽失,一屁股坐在地上,看向叶洪彦,喃喃道:“妍儿去了?她是如何去的?” 叶洪彦眯着眼睛看了韩逸几息,方才道:“被人害了。大理寺正在找寻凶手。” 韩逸咬了咬牙,跪直了身子,道:“叶大人,虽然我与沈小姐失之交臂无缘同船渡,但我绝没有害她之心。这几日我的确有些怨,所以在南风馆厮混了几日,望大人明察。” 韩洗马向前走一步,道:“下官愿以功名担保,此子虽无状但仁心扔在,不会害人性命。下官愿意将韩逸关在家中,若叶大人传唤,随传随到。” 叶洪彦看着一站一跪的父子俩,刚才韩逸的惊讶和面色改变不像是装的,既然韩洗马执意要保下韩逸,叶洪彦道:“本官可以让你保下韩逸,待本官禀明皇上。” ………… “恭喜韩大人,保下了独子。”大理寺卿陆炳面露讥诮对韩洗马道。 “犬子如此丢人,哪里当得上大人的恭喜?倒是下官还没有恭喜陆大人喜得娇妻。”韩洗马默默咽下心中的苦涩,道。 “陆大人,你看那边起火的方向是不是你的府邸?”旁边一个官员忽然拉住陆炳,陆炳顺着那官员指着的方向看去,浓浓的烟火冲上天际,似乎还带着些许爆炸的火花,陆炳眼前黑了黑,身子一晃,疾步走到车驾旁,喊道:“快,送我回去!” 马车一路想着陆府的方向奔去,陆炳只觉得头晕眼花,脑袋一跳一跳地疼,怪不得今天出门的时候右眼皮总是跳。陆炳掀开车帘,看着冒烟的方向,侥幸地想,可能不是他的府邸呢?心中另一个声音道,若是是他的府邸呢,心中渐渐有一个模糊的想法,陆炳不敢去想。 快要到达陆府,陆炳手颤抖地厉害,他定了定神,掀开了车帘往火光的位置看去,浓烟更加滚滚,热浪扑面而来。陆炳闭了闭眼睛,那个想法越发地清晰。里面的人的呼叫声呢? 火熊熊地燃着,发出“噼啪”的声音,却没有一丝呼叫声,陆炳心沉了沉。 吴雪茹依旧一身白衣站在陆府门口,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容扭曲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陆炳。 作者有话要说: 卖个萌求收藏! 《小剧场之小甜甜》 叶妩:认识沈妍不? 韩逸:不认识! 沈妍:以前陪我看月亮的时候,叫人家小甜甜,现在新人胜旧人了,假装不认识!盒饭里的鸡腿没收! 韩逸:TAT 第51章 真亦假时假亦真 吴雪茹依旧一身白衣站在陆府门口,笑意盈盈地看着面容扭曲地看着她一步一步走过来的陆炳。 “雪儿,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这里怎么着火了?”陆炳压住心中的焦急,轻声问道。 “相公,”吴雪茹抬起湿漉漉的眼睛,无辜地看着陆炳,道:“我昨夜在井中下了药,今天早晨他们都昏睡着,我为了让他们好眠,还特地给屋子都上了锁,就算他们醒了也出不来,只能看着自己和身旁的人被活活烧死。”吴雪茹抬起手指,上面还有尚未愈合的伤痕,“你看,泼油放~火好累啊,我还差点伤到了手指,不过听声音,应该没有人醒来,好可惜,第一次下药,没有估算好份量。”吴雪茹含笑看着陆炳脸色一点一点变得铁青。 “为什么!为什么!我对你哪里不好了!”陆炳一把抓住吴雪茹的手,吼道。 吴雪茹姿态优雅地走上前,葇夷绕过陆炳的脖颈,就像她以往做的那样,轻柔地将红唇印到他的领口,缓缓道:“在我上堂作证的时候,我就已经恢复了神志。看到你,我多么恨,我全家都折在你手中,我秀外慧中的姐姐被你钉在淫~荡的耻~辱柱上,我饱读诗书的弟弟碎~尸~沉河你作为大理寺卿什么也不知道,而我,被你糟~蹋之后你还娶了我,然后每天透过我看别人。我本来想要杀了你全家,后来我想,杀了你的家人,让你孤家寡人追悔一生岂不是大快人心?你说,是不是,我的相公?” “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妇人!”陆炳一把推开贴在身上的娇体,一巴掌把她扇在地上。 吴雪茹缓缓抬起头,口中涌出大口的鲜~血,翻涌的血~沫带着些许的暗色,她抬手擦了擦唇边的血,努力地向下咽着不断涌出的血,笑着喘息道:“相公,你要好好活着。”说罢,吴雪茹眼中的光渐渐散去,缓缓向后倒去。 陆炳双眼发红地看着倒在地上的吴雪茹,“噼啪”的燃烧声带着浓烟扑向了他,火光映衬下,他似乎看到当初那个身着一身素色在一众烟尘俗花中眼神清澈的女子。 身后一只手猛地拽过陆炳,陆府的牌子接踵而落,刚好砸在陆炳刚刚站着的位置,陆炳愣愣地看着烧得有些焦黑的牌子碎成几块,忽然有种看透世事的悲凉。 “陆大人,节哀。”闻声赶来的叶洪彦看到陆炳如此深情,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劝慰什么话,交浅而言深本就不是官场之人应该做的事情。 陆炳瞬间苍老了几岁,眼神沧桑地抬头看向了叶洪彦,他不止一次嘲笑过叶洪彦家中河东狮吼子嗣凋零,现在他已是孤家寡人,才始知,什么红袖添香什么多子多福,常伴左右一人足矣,子孙不需满堂一人精干也足矣。 “陆大人,您还可好?”叶洪彦看着陆炳失神地盯着自己,有些担心地出声问道。 陆炳缓缓地摇了摇头,抬头又看向了血~泊中的吴雪茹,这么多年,他都做错了吗? “陆大人,这件事情我们大理寺不方便接手,不如移交给刑部如何?”叶洪彦想了想,终是开口道。 陆炳微闭了闭眼,上前将倒在地上的吴雪茹抱了起来,道:“叶大人所说即是,我就走一趟刑部了。”说罢,抱着吴雪茹禹禹走去,背影被夕阳拉的无限延长而孤单。 ………… 已近午夜,夜色中的京城安静而祥和,偶尔有秋风卷着落叶刮过,带着一丝寂寥的秋意,就如此时陆炳的心情。陆炳垂目跪在一扇门边的青石板上,夜露深重,他身上的衣衫已经有些湿意,膝盖也有些僵硬了,他恍然不觉,静静地等待着屋里的人。 门从内打开,一道身影张开手臂,在陆炳尚未看清楚之时,已经披上了衣衫,黑影缓缓地转过身,伸手拢好衣衫,问道:“何事?” 陆炳有些恹恹地道:“属下想要——。” 黑影讥笑一声,打断他,道:“想要如何?为了女人?陆炳,之前看你不是如此之人,烧死了岂不是更好?你可以再行娶美娇娘,不用忍受那个半老徐娘。离开我,你想好了吗?” 陆炳抖了抖,眼神有些惊恐地看向黑影,道:“属下并没如此想,属下只是想来汇报,真一大师仙逝了。” ………… 停尸房中,冷风时不时地从窗缝里漏进来,夹杂着略尖锐的风声。而停尸房中本来就配有冰块,伴着鬼哭狼嚎的风声更阴森恐~怖。 叶妩手上带着一副度革手套,面色肃然地缓缓绕着摆放着探春和沈妍的木板床转了两圈,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两具散发着阵阵尸臭的尸体。仵作垂手站在尸体侧前方,眼神火热地看着叶妩转圈,好似等待灌溉的禾苗。 叶洪彦蹙眉站在一步开外,端详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浑然忘我的叶妩,他一介书生,平素也未曾教授叶妩这方面的事物,可是叶妩不仅学了做了,而且做的让男子都刮目相看。叶洪彦轻吸一口气,眉头稍稍松开,看来他向皇上提议的国子监招收女子的建议刚好能够给叶妩一个施展的平台。无论如何,他的阿妩能够随心而活就好,无论是从书本中自行观摩还是无师自通,她开心就好。叶洪彦眉角松开,向前迈了一小步,站在了仵作的侧后方,叶洪彦皱了皱鼻子,好重的尸臭。 叶妩转到两具尸体脚部的位置停了下来,眼光不停地巡视过二人的脚底,久久没有移动。仵作眨了眨眼睛,侧身移动了几下,站到了叶妩身旁。 叶妩左手小心地捏起探春的右脚,凑近她的脚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并且用右手轻轻煽风,嗅了嗅味道。叶洪彦张了张嘴,阴气入体本就是衰事,别人避之不及,哪里有凑上去闻的?转念一想,他又不懂验尸,回去让叶妩跨过火盆驱驱阴气好了。 仵作见此,也凑过脑袋,用力地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 叶妩待仵作嗅完之后,放下了探春的脚,又同样捏起沈妍的右脚嗅了嗅。 “仵作,你发现了什么没有?”叶妩放下沈妍的脚,偏头问道。 仵作抿着嘴摇了摇头。 叶妩指了指探春的脚,道:“你没有闻到她脚上有淡淡的焦味吗?而且你看探春的脚,周边有些许黑色,而沈妍的脚白白净净,除了粘上的草屑,没有任何人为的污染。” 仵作忙探头比对了一下二人的脚底,的确如此。仵作捏着探春的脚,询问地看向叶妩,叶妩想了一下,点了点头。仵作从一旁的工具箱里拿出一块丝帕,沿着黑色的边缘轻轻擦了擦,又细细地观察一番,方道:“探春的脚底之前应该烫过印记,依稀还可以看到状似梅花瓣边缘的痕迹。” “还有一点,虽然两个人脚底看起来都是血肉模糊,一片污物,但细细看来,探春脚底是剜去了一块肉,而沈妍应该只是用刀捅烂了脚底的肉。”叶妩缓缓道,“你将手指伸进去摸一摸就知道了。” 仵作身子一震,眼神中的炽热更深,毫不迟疑地将食指插~进探春脚底板的洞中,周围没有肉的挤压和磨擦,进出毫不费力,洞内光滑,堪堪避过了脚中的骨头,像是很有经验的剔骨。放下探春的脚,仵作又抬起沈妍的脚,伸手将另一只手的食指伸了进去,不似探春那般顺滑,里边似是有不少乱七八糟的肉阻挡着手指的前进,甚至还有些微的挤压感,在洞的尽头,一根尖锐的骨刺划过仵作的指尖,幸好仵作带着度革手套,否则定是要见血。 仵作心有余悸地收回手,眼神中带着狂烈的崇拜,对叶妩道:“果然不出小姐所料,沈妍的脚底还有骨刺,男子下身若是进入这种洞,估计非残即伤。” 叶洪彦跟着走上前,眼睛看着尸体脖颈的位置,道:“这两支袖箭刺穿的角度也有差,探春和沈妍二人身高相仿,但是探春脖子上的袖箭是自斜上而下穿透整个颈椎骨,而沈妍喉咙上的袖箭却是平平射入,而且力道不足,没有穿透整个脖颈。” 叶妩顺着叶洪彦的目光看向了脖颈,微微点了点头。 ………… 叶府书房中,叶妩手上一如既往地拿着一支炭笔,坐在一侧的椅子上,手上健笔如飞,记录着今天在停尸房的发现。 “吱呀——”门从外边打开,叶洪彦身穿一身官府从外边走了进来。 “爹,你回来了?”叶妩抬头看了一眼叶洪彦。 “今天大理寺的事务处理完了。”叶洪彦点点头,有些犹豫地道:“阿妩,陆府出事了。” 叶妩猛地抬头看向叶洪彦,眼光中带着一丝复杂,有紧张有后悔还有一丝担忧,“陆府出了什么事?我听说城中有户人家失火了,是不是陆府?” 叶洪彦轻叹一口气,有些沉痛地点了点头,别开目光,不忍心看叶妩的眼睛。 叶妩微低下头,捏紧了手上的炭笔,浓密的眉睫颤动了几下,挡住了眼波的流转,“爹,你这般犹豫,是不是吴雪茹出了事?” 叶洪彦抬起手摸了摸叶妩的头发,自从叶妩长大之后,叶洪彦极少这样安慰女儿,思及叶妩之前对吴雪茹的维护和怜爱,叶洪彦有些心疼自己这个过于通透的女儿,“阿妩,你对吴雪茹已经仁至义尽,这件事不怪你。” 叶妩闭了闭眼,脑中浮现吴雪茹在公堂上恬静的模样,心中一痛,她以为吴雪茹是听了她的话才没有闹公堂,如此想来,想必她已经恢复了部分神志,既然如此,她执意要跟陆炳回去也就可以解释了。 叶妩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努力压制下心中的酸楚,道:“陆大人的确断案不公让吴家子散亲离,不仅吴雪茹命丧,陆家上下也是殃及池鱼。若是早知道雪茹如此放不下,我宁愿辜负陆大人对雪茹的一片弥补呵护之心。” 叶洪彦又轻抚了几下叶妩的头发,道:“此事不怪你,你也是想要吴雪茹得到幸福。阿妩,这是吴雪茹的选择,你不要太自责,沈妍还在等你替她鸣冤。” 叶妩点点头,一滴泪砸到她手背上,叶妩灼痛般缩了缩手,将眼泪蹭到衣袖上,转头擦了擦眼睛盈溢而出的泪,笑看着叶洪彦道:“爹,我晓得,刚刚有只小虫子飞进了我的眼睛里。” “嗯。”叶洪彦看着叶妩强撑的笑意,眼中破碎的光好似雨打湖面的涟漪,终是没有说什么。 “爹,你来看我刚刚总结的东西。”叶妩将手上拿着的纸递向叶洪彦,头稍稍偏了偏,深深吸了一口气。 叶洪彦坐到叶妩身侧,探头看了看叶妩罗列的尸检项目,微叹了一口气,道:“本以为是连环杀人案,没有想到却是模仿作案。” 作者有话要说: 《忘看黄历之针灸》 某梦今天又去了医院,扎完针之后需要通电…… 某梦(一阵剧烈的电流通过):啊……麻了…… 帅哥护士(手忙脚乱):我调一下…… 某梦(又一阵剧烈的跳动):啊……痛痛痛…… 帅哥护士(不知所措):我再调一下…… 某梦(生无可恋):帅哥护士,你也是新来的吗? 帅哥护士(小心翼翼):嗯,我也是实习生,今天第一天学扎针。 某梦(挺尸):…… 稍作修改,后面加了一段,嘿嘿,爬走 第52章 酒肆设局引叶妩 叶洪彦点点头,“今天大理寺的事务处理完了。”叶洪彦坐到叶妩身侧,探头看了看叶妩罗列的尸检项目,微叹了一口气,道:“本以为是连环杀人案,没有想到却是模仿作案。” 叶妩起身拿起茶壶,为叶洪彦添了一杯茶,道:“模仿作案不外乎三个目的,一个可能是致敬,杀死沈妍的凶手仰慕敬佩杀死探春的凶手,想要通过模仿传达自己的敬仰;另一个目的可能是示威或者警示,杀死沈妍的凶手想要传达一定的讯息给杀死探春的凶手,比如我回来了或者我知道你是谁之类的。至于为何是沈妍,暂不得知。或许沈妍与杀死探春的凶手熟识,或许沈妍只是枉死;第三个目的很简单,单纯就是为了嫁祸。无论是哪个,凶手都应该是心理变~态失衡,没有哪个正常人想要模仿这种作案手段残害一个无辜少女。” 叶洪彦深以为然地颔首,道:“不管是哪个目的,很明显,他模仿的很成功,差点儿连大理寺都蒙过了。不过,现在当务之急,是弄清楚杀~死沈妍的凶手是如何知道杀~死探春凶手的作案手法的。虽然在叹春楼有不少花娘看到了尸~体,但是探春身上有红纱掩盖,身上的刀痕不明显,更不用说脚底板的伤痕和秽~物。杀死沈妍的凶手连这些细节都一清二楚,很明显不是在叹春楼简单的观察获得的。” “若是为了栽赃嫁祸,那么大理寺内必隐藏着同伙或者凶手。”叶妩想了想,说道。 “若是前两种目的,很有可能发生过类似的案件。”叶洪彦接下叶妩的话头,道:“不过话说回来,杀害沈妍的凶手为何要在她身上划一十八刀?连脚底秽物都知道,没理由不知道探春身上有一十三刀。” “凶手可能真的在传递什么信息。如此说来,发生过类似案件的可能性很大。”叶妩眼睛亮了亮,看向叶洪彦,她也不希望大理寺内出现内鬼。 叶洪彦起身向外走去,“我去察看一下大理寺的案卷。” 叶妩目送叶洪彦走去的背影,映红转出廊亭,朝着叶洪彦行了一礼,似是说了什么,映红答应一声,朝着书房走来。 “小姐,前厅有一位韩公子说要找您,刚才与老爷禀报了,老爷说让我来找您。”映红快步走进书房,拿起茶壶刚准备给叶妩续上一杯茶,摸了摸茶壶,噘着嘴道:“小姐,您怎么又喝凉茶?天已经凉了下来,冷茶对身子不好。” 叶妩三下两下折起手中的纸连同炭笔一起塞进袖子,脚底抹油就往外走,生怕走晚了又要听映红说喝冷茶的坏处,“我先去前厅见一下韩公子。” ………… 韩逸一身白衣自我感觉良好地负手站在前厅中,心里想着如此背影会不会显得风流倜傥,要不要稍微露一下侧颜,他觉得他的鼻子长得还是很高挺的。 叶妩迈进前厅,就看到一个臃肿的白色身影,身材丰腴之人穿白色会显得更加圆润,尤其是韩逸为了追求纤腰的效果收紧了腰线,肚子上的赘肉被分成两节,好似沙漏般站在那里。 “韩公子,找我何事?”叶妩移开了视线,实在是惨不忍睹,还是别看了。 韩逸清了清嗓子,自认潇洒地半转了一圈,顺势坐到叶妩对面的椅子上,整了整衣衫下摆,方才道,“小生前来,多有叨扰,叶姑娘恕罪。” 叶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抬了抬手,对一同跟进来的拂冬道:“去泡一壶班章茶来。”拂冬看了一眼韩逸,抿唇一笑,低头出去了。班章茶可是小姐吃撑了的时候才会喝的茶,小姐说这茶刮脂效果实属上乘。 韩逸却是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叶妩,刚才那个小丫鬟偷看了他一眼还偷笑了,他果然应该听他爹的,白色显得人玉树临风,就连之前对他不假辞色的叶妩小姐都愿意给他班章茶喝,听闻此茶有兰香之气,每每冲泡,杯底留香,实属不可多得的茶品。 “不知韩公子来此所为何事?是有关于沈妍的事情告诉我吗?”叶妩打断韩逸的臆想,问道。她与韩逸不仅没有交情,反而算是有怨仇,她实在是想不到韩逸找他除了谈沈妍还有什么别的可叙。 韩逸嘿嘿一笑,从袖中拿出一把画着海棠美人图的扇子,“唰”地打开,故作悬疑地摇了两下,道:“自是有重要线索提供,不知道叶小姐肯不肯跟在下走一趟?” “在此处无法说?”叶妩忍住心中对韩逸的厌恶,道。 “自是如此,一个只我一人知晓的线索,换叶小姐赏脸食为天一叙,在下自认找不到更加实惠的买卖了。”韩逸轻摇折扇,悠然说道,根本不怕叶妩拒绝他,因为除了他之外,真的是无人知晓此事。 叶妩垂眼想着,食为天是京城最大的酒楼,也有不少公子小姐在楼中吃喝,如此公众场合也不怕他做什么,带着拂冬去好了。 拂冬手上托着一壶班章迈进了厅中,韩逸一脸志在必得地摇着扇子,而叶妩低眉,白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椅子扶手。 拂冬起手倒了一盏茶搁在韩逸手边,浓郁的茶香顺着茶盏飘了出来,溢满整个厅室。 “好。”叶妩思忖了一番,如今丝毫线索也无,似是走到迷雾笼罩的峭壁边,往前一步是悬崖,向后又看不到方向,她需要能够拨开迷雾的线索,而今很有可能这个线索就是韩逸。 韩逸深嗅香茶的动作停了停,执起茶盏将班章一饮而尽,抹了一把嘴巴,道:“三日后食为天,不见不散。”而后起身摇着手上的扇子像一只斗胜的野鹅一般雄赳赳地走了。 拂冬上前收起韩逸用过的茶盏,嘴角抽搐道:“猪八戒吃人参果。”将茶盏收回托盘,拂冬道:“小姐,你为何答应他?” 叶妩细细品了一番唇齿间留香的班章,道:“三日后,你与我同去。” 拂冬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道:“需要告知王爷吗?” 叶妩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道:“不必,他最近在忙,这种小事不必让他费心。既然韩逸约我去食为天这种酒肆,应该不会有危险。” 拂冬抬手接过茶盏,没有说话。 ………… 三日后,叶妩一身茜素青色窄袖长衫,腰间碧色玉佩随着脚步轻摇着,头上简单地钗着一根碧色连云簪,没有刻意掩盖女子的体态。身后拂冬板着脸跟在后面,仿佛对面的人欠她三百吊钱。 韩逸这次没有穿白衣,倒是穿了一身芙蓉色广袖长衫,广袖上绣着一株莲花,衣衫倒是华贵无两,可惜穿在韩逸身上,恍若一只乳猪坐在对面,疵着牙看着二人进来。韩逸身后也跟着一名小厮,歪戴着帽子,壮硕的身材好似跟在猪猡身后的屠户。 叶妩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雅间,雅间里没有燃任何熏香,叶妩稍微放心一点,毕竟熏香是最容易做手脚的。 “叶小姐赏脸来,韩某不胜荣幸。”韩逸起身执壶,为叶妩添了一杯茶,叶妩轻点了一下头,将茶盏凑到唇边碰了碰,没有碰到茶水就放了下来。 “韩公子,我已经应约过来,线索总可以告诉我了吧?”叶妩将茶盏放到桌上,问道。 “叶小姐要不要试试食为天的招牌?听闻还不错。”韩逸眼神闪了闪,没有接叶妩的话。 叶妩嘴角上翘,眼神中丝毫没有笑意,道:“既然韩公子不想说,那我就先行告辞。” 韩逸急忙道:“慢着,我现在就告诉你。” 叶妩缓缓坐回座位,韩逸方道:“依我之见,何秀才是最有杀人动机的人。” “何秀?”叶妩猛地抬头看向对面,不料韩逸的身影却模糊摇曳了起来,叶妩心中大呼不妙,一旁的拂冬已经栽倒在地不省人事。未及呼救,叶妩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拂冬!拂冬,醒醒!”似乎有人在拍着她的脸,人中处一阵锐痛,拂冬猛地翻身坐起来。 茗烟见拂冬醒了,赶忙让开身子。 拂冬一眼望去,只见夏侯玄面有急色地站在她面前,眼底还有淡淡的青色,月白色的衣衫下摆略微有些皱,一看便是长途跋涉后赶过来的。 拂冬神志渐渐回笼,看了一眼周遭,她还在原来的房间中,而小姐和韩逸不知所踪,拂冬顺势改坐为跪,语气颇急促地道:“王爷,韩逸请小姐来此地一叙,说是有重要线索,没说几句话,我就晕倒了。”拂冬三言两句地说完,以头抢地道:“求王爷搭救!拂冬万死难辞!” “哗啦——”茶盏砸碎在拂冬不远处,拂冬一动不动地趴跪在地,夏侯玄挥了挥手,“起来。” 拂冬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方才爬起来,额头上已经青紫,拂冬恍若不觉。 “让远竹给本王滚进来!”夏侯玄拍案道。 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从外边迈着短腿跑了进来,一进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食为天的大掌柜远竹一张脸皱成包子,低耷头着不敢看夏侯玄。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圆柱》 夏侯玄:让圆柱给本王滚进来! 圆柱(翻着跟头进来):哎呀哎呀,主子啊,作为一个胖纸这么滚进来很累! 夏侯玄:…… 圆柱:其实作者后妈就是不想起名字,那个韩逸比我还胖,为何叫我圆柱?! 原本的设想是个瘦子,没想到打“远竹”的时候冒出来“圆柱”,哈哈,就恶趣味了一把。 第53章 安能辨我是雄雌 一个圆滚滚的身影从外边迈着短腿跑了进来,一进门“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食为天的大掌柜远竹一张脸皱成包子,低耷头着不敢看夏侯玄。 “本王的人在本王的酒肆里不知所踪,你有什么想说的?”夏侯玄语调平淡地问道,听在远竹耳中简直与惊雷无疑,他们都知道,贤王生气的时候,语调越平淡火气越大,这次他保守估计自己会被剥皮抽筋。 远竹偷瞄了一眼一旁的茗烟,茗烟缩着脑袋,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便移开了目光。 远竹咽了咽口水,道:“韩逸来的时候带了一个小厮,听走路的声音应该是练家子,而他出去的时候小厮没有跟在身旁,之前韩逸都是记账月结,所以我也没太在意。”直到王爷您匆匆进了雅间,看到躺在地上的丫鬟。后一句远竹没敢说。瞄了一眼面色更加铁青的夏侯玄,远竹又往后缩了缩,道:“司经局藏书楼有个地下室,韩逸曾背着韩洗马在那里奸~淫了他的庶妹。” 夏侯玄站起身,目不斜视地从远竹身旁走了过去。待夏侯玄脚步声消失,远竹抹了一把头上的汗,瘫坐在地上,王爷没说怎么惩罚他,这是要秋后算账,佛祖保佑叶小姐,远竹虔诚地朝着西方拜了拜。 ………… 似是有一道目光火~辣~辣地看着她,流连在她的锁骨,好似实质一般,叶妩猛地睁开眼睛,对上了一双被肥肉挤得有些眯缝的眼睛。 韩逸眼冒绿光地躬身看着叶妩,让叶妩不由想起了林中的饿狼。 叶妩轻动了一下发麻的手,本想低头看一眼捆绑她的绳子,一低头,拽到了被一同束住的头发,叶妩不得不抬起头,看着韩逸。 韩逸也注意到了叶妩的动作,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柔软的绳子绕过叶妩的发簪,顺着发簪扯出两股,借助叶妩的头发,整齐地编成鱼骨状发辫,末梢两股绳子又各自分开,从胸前绕到并起的两肘上缠绕,并在掌心上一寸打了个结扣,两肘呈“丫”字型被在背后,也难怪叶妩手麻了。 叶妩小幅度地活动了一下手指,缓解了一点酥麻的感觉,心中升腾起一丝不安,她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拂冬,思及当时雅间只有一个小厮,带走两个人太困难,拂冬想必是留在食为天,既如此,他们应该很快就会着手找她,她稳了稳心神,道:“韩公子,你可没告诉我是这样一叙啊。” 韩逸愣了一下,昏迷中醒来竟然毫不慌张,韩逸脑补了一下一会儿用刀片划过叶妩细皮嫩肉时叶妩的淡然,兴致勃勃道:“本公子思来想去,觉得线索太过于重大,若是一餐饭,我岂不是亏大了。”韩逸搓了搓手指,道:“叶小姐,我向来说话算数,沈妍的手帕交何秀实乃男儿之身。” 叶妩瞪大了眼睛,不甚又扯了一下头发,“你说什么?” 韩逸嘿嘿一笑,继续道:“我差使媒婆去提亲的时候,想沈妍想得心痒痒,若是订亲了就不能见面了,思及此,我偷偷跑去了沈府,我刚刚翻进了沈府后花园,就看到了何秀拉着沈妍苦苦哀求着,”韩逸捏着鼻子学道:“‘妍儿,求求你不要告诉别人,我娘亲说了,很快就把我变成女子,我不要做那污秽的男儿!’‘阿秀,你怎么可以如此,我的名节岂不是被你毁了。’‘妍儿,你只要不说,谁也不知道,我很快就变成女子了!’” 韩逸哈哈大笑起来,似是被自己的模仿逗乐了,边笑边问道:“好笑不?大好男儿不做,要做闺阁小姐!” 叶妩唇抿成一条线,没有搭话。心中却思绪涌动,怪不得何秀声音总是带着喑哑。若韩逸话属实,那么凶手绝不可能是何秀,他既然觉得男子污秽,那就没有用男子的特征去侵犯他认为神圣的女体。不过,这个时代没有变性之术,如何成为女子? “嘿嘿嘿嘿。”韩逸直起身,手放在腰带上,打断了叶妩的思虑,“叶小姐,我的线索是不是振奋人心?现在,我们来玩点儿好玩的。” 叶妩身子轻颤了一下,她指甲狠狠地掐~入手中,保持着镇定,拂冬还在食为天,她拖延的时间越久,对她越有利,叶妩抬起头,似是不解地问道:“在此之前,你可否告诉我,我为何会晕倒?” 韩逸摸着有些胡茬的下巴,刺刺地刮剌在掌心,“叶小姐没有吃喝任何东西,为何会晕倒呢?”韩逸像猫玩老鼠一般嬉笑出声,“就是因为你没有吃喝任何东西,迷药涂在我的衣服上,而茶水便是解药啊,哈哈哈!” 韩逸狂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把刀片,在手上翻了个花儿,抬手切向了自己的腰带,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顺着肚子勾勒出一个弧形,垂坠下去。“一会儿我要一片一片地削掉你的衣衫,我们就可以赤~裸相见了。” 韩逸手起刀落,长衫侧边的带子也被划断了,衣衫半开。叶妩脑子乱哄哄地响着,这个时代,就算与男子□□相见,她的名节也算是毁了,叶妩眼眶渐渐莹湿,几日不见夏侯玄,不知道他好不好,或许,今天之后她与他再也无缘,皇家不会允许一个如此瑕疵的女子进门。叶妩闭上眼睛,泪水顺着睫毛滴了下来,头皮渐渐传来撕裂之痛,她只想低下头,不看宽衣解带的韩逸。 “啪!”响亮的耳光震得叶妩耳朵鸣响了几声,血腥味渐渐弥漫了整个口腔,叶妩咬着牙没有睁开眼睛。 叶妩下巴被粗鲁地捏起来,韩逸气急败坏地声音在耳鸣中格外刺耳,“把眼睛睁开!” 韩逸狠狠地晃着叶妩,扬起另一只手,思忖着要不要再打一巴掌。叶妩的左半边脸已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了起来,若是再打一巴掌,毁了她的花容玉貌,他可不想对着一张猪头脱衣服。 “砰!”地下室的门被人一脚踹开,一道月白色的身影疾步而过,韩逸没来得及反应过来,被来人一脚踢飞。 等着再捱一巴掌的叶妩没有等来巴掌,一双大手紧紧地抱住她,将她揉进了怀里,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叶妩眼泪汹涌地流了出来。 抱着她的大手灵活地解开手掌上方的结扣,怜惜地将绳子从她的头发上解下,扔掉手上的绳子,大手顺着她的经络缓缓揉捏着,缓解着她手臂的酸麻。 叶妩抬了抬酸麻,手指已经轻触到夏侯玄华锦长衫,微凉的丝绸上带着夏侯玄的体温,叶妩好似触电一般缩回了手指,终是没有抱住夏侯玄的腰身,那是她的救赎她留在这个世界的牵绊,但是此时她却觉得她已经不配在拥有他,叶妩手指抖了抖,没有推开夏侯玄,就让她再任性一次,她是如此地眷恋着这个怀抱。叶妩任由夏侯玄抱着她,泪水打湿了夏侯玄的衣衫,叶妩静静地流着眼泪,没有哽咽也没有哭诉。 夏侯玄心里一阵揪痛,抬眼狠狠地看向了墙角的韩逸,韩逸像一只虾子般抱着小腹,在地上哎哎叫着,身上的衣衫已经散开,露出亵衣亵裤。 夏侯玄打横抱起叶妩,叶妩双手下意识地揪紧他的衣衫,像被遗弃的猫仔一般轻轻颤抖着,却又咬了咬唇轻轻地松开了手指,衣衫已经被她揪得皱了起来,好似她现在揪起的心。夏侯玄珍宝般护住叶妩稳步向外走,走出门之前,一道云淡风轻的命令飘进了暗处影卫的耳中,“脱光了挂到城墙上。”叶妩闻声轻颤了一下,夏侯玄收紧手臂,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 “对不起,阿妩,我来晚了。”夏侯玄小心翼翼从一个缠金丝的小盒子里挖出一块水碧色的药膏,像对待上好的瓷器一般涂到叶妩脸上。 叶妩轻轻摇了摇头,向后退了退,双眼微阖,眼睫上沾着点点水汽,随着叶妩的动作轻颤着,胳膊上青紫的勒痕透过薄衫显现了出来,手臂还略有些无法控制地轻颤。夏侯玄恍若未察觉叶妩的后退,温柔地为叶妩擦好药膏,只是握着盒子的左手微微收紧。 夏侯玄盖好盒盖,将小盒子塞进叶妩手中,顺手将叶妩揽紧,拢好叶妩散落的青丝,一下一下轻拍着怀中叶妩的后背。 叶妩在夏侯玄怀中轻轻地呼吸着,这一刻她真的什么都不想做。夏侯玄身上淡淡的青草味让她忍不住又湿了眼眶。叶妩贪恋地深吸了一口,一点一点推开他的胸膛,道:“夏侯玄,我们现在要赶去何秀家里,晚了的话,恐怕生变。” 夏侯玄蹙了蹙眉,还是敲了敲车壁,道:“去詹事府下人院。”吩咐完车夫,夏侯玄转头看向叶妩:“发生了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冒险?若是我今天晚来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玉体横陈》 韩逸:快看我的身材! 夏侯玄:我家阿妩是美人上马马不知,你是霉人上马马不支。 韩逸:TAT 第54章 那一年花落盛夏 夏侯玄蹙了蹙眉,还是敲了敲车壁,道:“去詹事府下人院。”吩咐完车夫,夏侯玄转头看向叶妩:“发生了什么事,值得你这样冒险?若是我今天晚来一步……”夏侯玄闭了闭眼,拥住了叶妩。 眼泪又盈溢了出来,她也以为今天栽在了这里,没有想到,夏侯玄真的可以找到她,关键时刻将她从豺狼虎豹中拉出来。叶妩看着夏侯玄眼底的青色,心口一窒,她总是仗着他在身后不顾一起的向前冲,她总是觉得他在身后她无所畏惧,可是这一次,她再也配不上他了。叶妩闭上了眼睛,憋回盈溢而出的眼泪,再一次推开了夏侯玄。 夏侯玄猛地睁开眼睛看向叶妩,叶妩轻咳一声别过头,状似无事般地将今天韩逸告诉她的事情娓娓道来。 夏侯玄看着叶妩微红的眼眶,眉头微微蹙起。 ………… 詹事府下人院中东南角,一个两进的小院子外爬满了枫藤,已是深秋,枫藤红橙色的叶子郁郁葱葱地在秋风中摇曳着,院门却紧闭着。 “啊!”一声压抑的嘶吼声传了出来,嗓音中还带着喑哑和一丝刻意的女子音调,不是何秀是谁? 站在院门外的叶妩心猛地一沉,转头看向身侧的夏侯玄。夏侯玄紧抿双唇,伸手拽住门环用力敲了几下。 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走了过来,门被拉开了一条缝,门闩并没有打开,半张看起来清秀的面孔透过门看向来人,正是何秀的母亲何梵。何梵打量了一下二人,气度不凡贵气十足,看来是贵人无疑,何梵眼中快速闪过一丝怨毒。夏侯玄眯了眯眼睛,没有说话。 “你们是来找阿秀的吧?阿秀不在!”何梵说完就要关上门。 茗烟眼疾手快地挡住门,道:“大胆,贤王殿下到,还不跪迎!” 何梵抓着门闩的手紧的泛白,片刻之后,终是松开了手,后退一步跪了下来:“拜见王爷。” 叶妩看了一眼夏侯玄,不待何梵起身,便冲进了内室。内室正中间摆着一张木板,何秀面色苍白奄奄一息躺在上面,已然昏迷了过去。手脚被紧紧地束在木板上,而他的下身正在滴滴嗒嗒地滴着血,汇成一条小溪流尽了木板下的小桶里,小桶里还浸泡着一截□□。 “来人,将何梵抓起来!”夏侯玄道。外边跟着的王府护卫上手制住了地上跪着的何梵。 “茗烟,把何秀送去附近的医馆。”叶妩有些不忍直视,掩目对茗烟道。 茗烟看了一眼夏侯玄,见夏侯玄没有反对,小心地指挥两个护卫将何秀连人带木板抬了出去,顺手提着小桶跟着走了出去。 夏侯玄摆了摆手,剩下的几名护卫分头巡视了一圈何梵的屋子,不似常住的屋子,何梵的屋子里只是简单的几副必要的家具,就连梳妆台都没有。 叶妩转头看向被护卫架住的何梵,眉眼依旧可以看到年轻时的妍丽,年少时的何梵也曾是娇俏少女,被制住的一双手莹白而修长,只是指尖的划痕和茧子破坏了手的美感。叶妩抿唇,何梵年少时应当也是闺阁中不谙世事的少女,是什么让她性情大变甚至残害亲子?叶妩又转头看向了茗烟离开的方向,何秀的生父又是谁? 叶妩走上前,何梵抬头看了一眼叶妩,没待叶妩看清她眼中翻腾的情绪,她复又低下头。 “你为何要将何秀当成女子来养?又为何把他……”叶妩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道,“把他伤害了?” 何梵低着头笑了笑,道:“子非秀,安知秀之所想?何秀一直想成为女子,我只是帮助他变成女子而已。” “他本是男儿,就算去势也不能变成女子!他是你的儿子,你为何如此待他?”叶妩问道。 何梵讽刺地一笑,没有答话。 “何秀的父亲在哪里”叶妩见何梵没有回答,换了一个问题问道。 何梵依旧没有回话,她的青春何其悲哀,她不想撕开伤口示人,因为伤口撕开不是结好的痂长好的肉,而是腐烂的骨血和跗骨之蛆。 “擅自行宫刑本就是违法,将何梵带去大理寺监狱关押。”夏侯玄上前,对压着何梵的侍卫道。 侍卫应声按下何梵,何梵的关节发出“咔嚓”一声脆响,何梵依旧神色不变饶有兴味地看着地上抬过何秀滴下的血,血迹已经凝固成暗红色。 ………… 大理寺档案楼中,空气中弥漫着灰尘的味道,许久不曾见天日的案卷混在浮尘中,随着岁月慢慢被人淡忘。 叶洪彦从底层用力拽出一叠案卷,随着他的动作,灰尘漫天飞起,呛得叶洪彦连连咳嗽,叶洪彦捏着鼻子费了好大力气才走到窗前,档案室中不允许点灯,只能到窗前借着日光看。 叶洪彦看了看沾了满身的灰尘,拽起袖子擦了擦手中卷宗的灰尘,反正回去都要挨夫人的骂,他还舍不得用夫人绣的帕子擦这灰蒙蒙的案卷。 随着叶洪彦的擦拭,案卷封皮上用小楷题着“何梦案,报案人何梵”。叶洪彦一屁股坐在窗边的案卷上,翻开了手中的案卷。 一十三年前,夏。树上蝉鸣声声,不时有螳螂跟在后面,举起锋利的刀锋时,没有看到黄雀静静地透过树叶间的缝隙望着它。 何梵一身青色衣衫,肘间挎着个小篮子,篮子里是刚刚从晚市上买的肉,她还特地买了一小块猪手,她终于可以守着她的妹妹了。何梵脚步轻盈地走在路上,嘴中不自觉地哼唱起童时与妹妹一起学过的歌谣。 “我们说好不分离,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就算与时间为敌,就算与全世界背离……哎呀……”何梵被撞得一个趔趄,反手抓住了差点滑落的篮子,转头怒目看向撞到她的男子。 男子高大的身材从头到脚密缝无隙,就连眼睛都被兜帽罩住了,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奇怪的味道,血腥中似是带着一股淡淡的麝香味,一看就像是刀口舔血之人。 男子又拢了拢身上的黑衣,快步从何梵身边走了过去。何梵撅了撅嘴,大概是受伤了吧,不过这跟她又有什么关系呢?她可以和梦娘一起生活了! “梦娘,我回来了!”何梵猛地推开了房门,就像小时候那样,何梦总是喜欢静静地蹲坐在角落里观察叶子的纹路和水纹的波动,而她总是会忽然出现吓她一跳,而何梦也不恼,只是看着姐姐笑。何梵想起何梦纵容的微笑,一丝笑意也爬到了嘴角。 何梵看着地上的人儿,笑意僵在嘴角。“啪嗒”,手上的篮子掉落在地,篮中的肉滚了出来,沾了一圈的灰尘,肉上的生血沾染着地上的血,分不清哪道更加红。 何梦身上的白纱依然被染成了红纱,纱衣下未着丝缕,凝脂般的肌肤上几道狰狞的伤口还在向外冒着血,何梦眼睛瞪得大大的,眼中没有丝毫光泽,像一块黑色琉璃一般。 何梵捂着嘴蹲跪在何梦身侧,颤抖着抓住了何梦的手,她似乎可以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她相依为命的妹妹再也不会睁开眼睛对她笑,她相濡以沫的梦娘再也不会劝她多吃饭再添衣了。 一阵风吹过,掀起叶洪彦膝上的卷宗,叶洪彦叹息一声,合上了案卷。沉寂了一十三年的案子以这种形式重见天日。卷宗中对尸检的情况一笔带过,即使如此,他也能认出来,这雷同的杀人手法。 叶洪彦摩挲着案卷粗糙的纸面,不禁有些心疼两个女子。十三年前,大概何梵何梦姐妹也就是他的阿妩一般的年纪吧,如花的年纪,本是烂熳嬉戏的时候,可是一个香消玉殒另一个背负了血海深仇,叶洪彦轻叹一口气,看向窗外,外面不正是他正在念叨的叶妩吗? 叶妩疾步匆匆地往档案楼走,妃色外裳随着她的步履轻轻扬起,昳丽的少女好似庄生晓梦中翩飞的蝴蝶,跟在叶妩身后的夏侯玄心不由地沉了沉,不动声色地紧跟在叶妩身后。 叶洪彦舀起手上的案卷,抬步走下楼去。这里灰尘大,没得让夏侯玄和叶妩也嗅一遍这些尘土,反正该找的案卷他已经找到了。 待叶妩推开档案楼的门时,只见叶洪彦站在一楼的楼梯上,笑意不减地看着她。 “贤王。”叶洪彦行了一礼,道:“贤王和阿妩来的刚好,我刚好有所发现。” 夏侯玄走到上首坐了下来,叶洪彦跟着坐在左侧,以往这个时候,这种私下相交,叶妩会随之坐在他右侧,方便与他交换意见。而这一次,待叶洪彦坐定之后,叶妩从后面泡了一壶茶,依次给两人添上茶之后,不着痕迹地坐到叶洪彦身侧。夏侯玄眼神沉了沉,没有作声。 “不知叶大人是否是发现了有关何梵的卷宗?”夏侯玄轻嗅了茶叶的味道,略微安心一些,是叶妩亲手炮制的菊花茶。 叶洪彦呈上手上一直攥着的卷宗,道:“正是,不知贤王如何得知?”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说好不分离,要一直一直在一起,就算与时间为敌,就算与全世界背离……”,很喜欢《时间煮雨》这首歌,借用一下。 第55章 水曲柳木污渍沾 叶洪彦呈上手上一直攥着的卷宗,道:“正是,不知贤王如何得知?” “叶大人有所不知,方才我——”夏侯玄抬眼看了一眼叶妩,见叶妩脸上有些发白,顿了顿,道:“方才我去了何秀家中,发现何秀竟是男儿之身,而他的生母何梵为了让何秀做女子对何秀行了宫刑,这本是一件匪夷所思之事,何秀又生父不详,自是怀疑何梵有问题。”夏侯玄看着叶妩脸色慢慢好一些,心中叹了一口气,碍于叶洪彦在场,他不能对叶妩说什么。 “原是如此。何梵的妹妹何梦被以类似手段杀害,何梵报官之后就消失了,两年之后,何梵重新出现,手中抱着一个婴孩,从未解释过婴孩的来历和生父,只说自己嫁人之后又丧夫所以回来京城,实在蹊跷。”叶洪彦道。 “之前我们推测的模仿作案,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模仿者必须熟知此套作案手法,何梵嫌疑很大。”叶妩手指轻轻擦过杯沿,低声道。 夏侯玄迅速翻了翻案卷,接着道:“还有一点,何梵在何梦死后,没有立马报官,而是第二天才报官,这其中的时间她做了什么也很值得玩味。” “不过似乎何梵并不想让他人知晓这其中的事情。”叶妩依旧是低着头说道。 叶洪彦略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叶妩,今日叶妩情绪略有些低落,想起刚才自己的喟叹,大概是叶妩也是怜悯这两个女子吧。叶洪彦又抬头看了一眼上首的夏侯玄,夏侯玄面色不变,抬手喝了一口茶。 “既如此,我命人去何梵家中搜索一番,看看能不能找到些许线索。”叶洪彦起身道。 “爹,让我带人去吧,那些捕快都是大男人,哪里有那么精细,何况事情又过了几日,我去说不定可以发现点踪迹。”叶妩放下手中的杯盏,跟着起身道。 “也好,你带几个人过去吧。”叶洪彦点了点头,一卷卷宗塞进叶洪彦手中,叶洪彦忙不迭地接了。 “我顺路跟你一道去吧。”夏侯玄淡淡道。 叶洪彦收起案卷,眼神古怪地看了一眼夏侯玄,贤王府与司经局刚好在两个方向,哪里顺路?叶洪彦转身又走上楼,夏侯玄一同去也好,免得叶妩又冒险做什么事没人拦着她。 叶妩知晓夏侯玄跟在她身后,脚步愈发地快了起来,她心中微微苦涩,她的疏远夏侯玄不可能没有察觉,他,应该也是赞同她的做法,毕竟她已经不洁了。虽然这是她期望的效果,心却不受控制地疼了起来,眼中氤氲又起。 夏侯玄抿唇也加快了脚步,将至假山时,夏侯玄左右看无人,一把拉住了前面叶妩的手,转身将她拉进了假山嶙峋石后。 叶妩正心事重重地往前冲着,冷不丁被拽到假山后,一个趔趄不防备头向后仰去,重重地撞到夏侯玄护在脑后的手上,随着叶妩的力道,夏侯玄的手狠狠地磕在假山石上,夏侯玄似是无觉,只是看着叶妩的眼睛。 叶妩缓过神来顾不上躲开夏侯玄,连忙将夏侯玄垫在她脑后的手扒拉下来,白皙修长的手随着撞击之后的回血,不少被石块垫着的地方开始发青发紫,手背还有一条细细的划痕,血珠渐渐渗了出来。 “你——”叶妩刚抬头想要问夏侯玄作何这么做,夏侯玄反手抓住叶妩的手,另一只手复又垫在叶妩脑后,颀长的身形逼近,吻住了叶妩的唇。叶妩想要挣扎,夏侯玄右腿前进一步,刚好将叶妩困在他和假山石中间动弹不得,而夏侯玄垫在她脑后的手刚好限制住她的头部,叶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夏侯玄吻上她的唇。 一行清泪沿着叶妩的脸颊滑落至唇角,咸中带着些微的苦,夏侯玄轻吻着叶妩的唇角,叶妩咬紧牙关,不让夏侯玄更进一步。夏侯玄没有丝毫的急躁,也没有一丝一毫□□,只是轻吻着叶妩,有怜惜有心疼有安抚有呵护,唯独没有嫌恶。 叶妩鼻头一酸,泪水更加汹涌地流了出来,打湿了她的脸颊,也打湿了二人的唇。叶妩牙齿略微有些松动,夏侯玄又将叶妩往怀里拽了拽,趁着叶妩情绪变动,舌头灵感地伸入叶妩口中攻城掠地。叶妩瞪圆了眼睛,任由夏侯玄四处寻觅她的舌尖,待找到她的舌尖之后,毫不客气地卷入他的舌中,带着她游弋在温柔中,似含在口中的明月珠又似长在心间的朱砂痣。 夏侯玄抬起头,看着叶妩樱桃般红润的嘴唇,眼神暗了暗,又凑上去轻点了几下,抬手将叶妩散落在鬓角的发丝别到耳后,方道:“阿妩,我之前说过的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不是做假的。” 叶妩眼中漾起水雾,轻咬着唇,良久方道:“都怪我大意,我知道闺誉有损之人,是不能迎娶做正妻的,我对着祖宗起过誓,绝对不给人做小,也不能让夫君纳小。” 夏侯玄叹了一口气,轻吻叶妩的眼角,舔去了她的泪水,道:“傻孩子,我怎么会给你妾位来侮辱我们的情?你既然知道擅自行动不妥,下次不要这样做了,至少等我回来跟我商量再去。”夏侯玄将叶妩揽紧怀中,“你不知道我得知你被掳走之后多么担心,我生怕来不及赶去救你,我想都不敢想失去你会怎么样。我大概会拉半个朝堂下水,给你陪葬吧。” 叶妩赶忙捂住夏侯玄的嘴,道:“这话可不能随意说,被人听到了还以为你要谋权篡位。” 夏侯玄吻了吻捂住自己的小手,叶妩火燎了般缩回去,夏侯玄笑道:“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与韩家有关联的家族我都不会放过,朝堂上的拉扯可不是一句话就说得清。” 夏侯玄摸了摸靠在怀中的叶妩的头发,道:“以后一定要跟我商议了再行动,知道吗?” 叶妩点了点头,靠在夏侯玄怀中闷闷道:“知晓了。” 夏侯玄又吻了吻叶妩额头,道:“别哭了,伤了眼睛倒让我心疼。” 叶妩缩进夏侯玄怀中点了点头。 夏侯玄爱怜地拥住叶妩,他的阿妩终于打开了心结,也让他松了一口气,他真的担心因为万一想不开要一直跟他别扭下去他该怎么办,更加担心叶妩因为这件事日后与他疏远,这件事尚且只是有惊无险,万一叶妩以后真的受了伤害怎么办。所幸叶妩答应不再冒险,夏侯玄微微闭上眼,唇角微微弯起。 ………… 一阵秋风过,几片红橙色的枫藤叶子随之飘落,落在门外爬着青苔的石阶上,几只秋蝉哼唧几声便没了气力。 叶妩站在何梵家门口,外边被捕快团团围住,因为是司经局的下人房,本就是在官府做事懂的人情世故,故此在叶妩带人围住何梵房间的时候,竟无一人围观。 叶妩倒也不以为意,抬头细细地观察了周围,一个捕快走上前,问道:“王爷,小姐,需要将左邻右舍喊出来问话吗?” 叶妩点了几个人,道:“你们几个去挨家挨户问问,有没有人可以提供线索。” “若有可靠线索,赏银十两。”夏侯玄补充道。 被指的几个人有秩序地散开,去询问邻居。 叶妩踏上石阶,道:“你们将院子围好。”说罢,叶妩推开院门,走了进去,夏侯玄站在门边,看着叶妩走进屋子。 叶妩抬头看了一眼倚门的身影,没有说话,心里却多了一份熨帖。收敛了心里的情绪,叶妩打量着屋中的摆设,何梵在这里对何秀行了宫刑,屋中弥漫着的血腥味还没散去,这个倒是影响不大,沈妍和探春都死了几天了,就算是在这个屋子里杀死的人,现在也不应该有味道了。 叶妩走到东南角,若是没有思路,那么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地毯式搜索,这样既不会漏了线索也不会错过线索之间的联系。叶妩顺着东南角的墙角开始慢慢地挪动,不时地摸摸这里探探那里。夏侯玄不说话也不阻止她一个小姐在地上蹲着挪,眼神中的宠溺快要溢出来。 一个时辰过去了,叶妩已经顺着墙角挪动了一圈,现在正在围着桌子挪动,叶妩摸了摸桌子,桌面纹理清晰,切面光滑,略微有些潮湿的手感,是水曲柳木没错了。水曲柳很适合干燥气候,也是木制品里边比较廉价的,叶妩笑了笑,但是水曲柳有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干燥比较困难,所以若是污渍沾染,不容易擦净也不容易去除。 叶妩蹲下身,一寸一寸地细看过桌子,桌腿上端连接桌面的牙条和牙头出一颗夹头榫微微有些翘曲,而在翘曲处一滴干涸的血赫然在上面。叶妩钻到桌子底下,细细地打量着桌面背面,又对比了桌面和桌腿,叶妩笑着钻出来,拍着桌子转向门边的夏侯玄:“找到了。” 夏侯玄看着叶妩满是汗水的脸,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块丝帕,细细地帮叶妩擦了擦脸,叶妩脸红了红,赶忙接过丝帕,夏侯玄刮了刮叶妩的鼻子,转身朝外道:“来人,把桌子搬走。” “有从邻居处问出来什么吗?”叶妩看到几个站在门外的捕快,问道。 夏侯玄摇了摇头,道:“你不是早就预料到了。”在府衙做工的下人,哪个不是守口如瓶,嘴没有把门的是见不到第二天太阳的。 第56章 酒气中褪色长夜 大理寺朝堂上大门紧闭,路过的人莫不抬头看看,往日大理寺叶大人审理案件都是随意旁听,叶大人向来善断疑难杂案,又是两袖清风的清官,加之身旁有个容貌昳丽心思缜密的女子谋士,京城的百姓莫不喜爱旁听。 “捕快大哥,今天怎么不让咱们旁听?”一个男子慕名而来旁听,不甘心白跑一趟,凑上去问一旁执勤的捕快。 捕快没有答话,指了指一旁的公示栏。 男子忙抬头看了一眼公示栏,上面贴着一张告示,密密麻麻的字看得他有些眼花,他有些脸红地道:“捕快大哥,我不识字,上面写的是什么?” 一个穿着儒生袍的书生踱过来,道:“我念给你听吧,妨碍捕快执勤可不好。”书生看着告示上的字,感叹了一声“好字”,方才道:“大理寺审理案件,原则上采取公开审理的方式。公开审理的案件,凡大曌朝百姓皆可旁听。有关国家秘密、公开审理会影响后续案件审理以及经大理寺裁决不公开审理的案件将不公开审理,任何无关人员不得旁听。” 男子垂头丧气地看了一眼捕快,叹了一口气。 而大门紧闭的大理寺朝堂内,叶洪彦对于何梵的油盐不进有些头疼。 “何梵,十三年前何梦被杀,你为何第二天才报案?”叶洪彦揉着隐隐跳动的太阳穴问道。 “大人,十三年前我年纪尚小,晚上不敢出门,尤其是妹妹刚刚被杀,更加心惊胆战,如何敢晚上去官府报官?”何梵跪在地上振振有词道。 叶洪彦明知道何梵在说谎,可是并不能驳斥她,“那你与一具尸首同处一室一夜,难道不怕?” 何梵眼波动了动,略微有些低落道:“梦娘是我从小呵护大的妹妹,我如何会怕?” “何秀的生父是何人?”叶妩问道。 何梵淡淡笑了一声,道:“我妹妹仙去了,我只想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匆匆找人嫁了,奈何这个男人短命,才两年就抛下我们母子俩,我只好回来。” 叶妩也跟着笑了,问道:“谁家的男孩子可以让你当成女孩子养?同姓不通婚,何秀也姓何,你夫家倒插门还是你嫁了同族?” 何梵愣了愣,微微低下头,让叶妩看不清她的神态。 叶妩走到何梵身前,俯身看向何梵,何梵不欲与她对视,叶妩索性伸手捏住何梵的下巴,逼着何梵抬头看着自己,何梵身上还带着镣铐自是挣脱不开,叶妩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道:“何梵,我已经验过你和何秀,你二人确是母女无疑,但是你刚刚说的话从头到尾都是瞎编。我叶妩虽年纪没你长,但是见过的案子比你多得多。” 不待何梵再行解释,叶妩松开何梵的下巴,回身缓步走回位子,波澜不兴地道:“何梵,何秀生父如何我不想知道,我就问你,沈妍的死跟你是否有关?” 何梵身子往后一仰,似是受到了莫大的惊吓,神情还带着一些慌张,道:“冤枉啊大人,沈妍是何秀的手帕交,她的死怎么可能与我相关?秀儿虽是向往女儿身,但心地是纯良的,就算沈妍知道他是男儿身,秀儿也断不会做出伤害沈妍的事情。” 叶妩不禁被气笑了,道:“你这看似为何秀解释,实则明里暗里指认何秀是凶手,若不是已经取了你二人的血滴血认亲,我还真是怀疑何秀是不是你亲生的。” 夏侯玄抬手将一张纸扔到了何梵脚边,何梵定睛一看,是一纸大理寺的搜查令。 何梵心头紧了紧,转念一想,大理寺若是搜查出什么证据,还在这里跟她废话什么,心中百转千回,何梵面上不显,道:“就算搜查了我的住宅,我和何秀也问心无愧。” “既然问心无愧,那就麻烦何梵你解释一下为何你卧房中桌面两面干湿程度不一样。”叶妩眼中兴味十足,犹如玩弄股掌之间老鼠的猫咪一般。 何梵抬手拾起地上的搜查令,似是辨认一般地看了一眼搜查令上的地址,慢悠悠地说道:“我一介妇道人家,怎么知道桌子为何两面不一样,也许是我清扫屋子时擦拭桌子导致的。” “那么,为何在你卧房桌子的夹头榫上有一滴血?”叶妩目光灼灼地看着何梵,眼中兴味十足,似乎正等着何梵否认她与沈妍的死无关。 何梵抬头端详着叶妩,目光闪烁,她到底知道了什么,难道她没有把血~迹清理干净?不,不可能,她明明使劲冲洗过,并且用刀子刮过了桌面,不可能留下血~迹!不,不对,她没有注意到桌子下面,夹头榫上可能真的有一滴血。何梵有些不确定,心有些慌,她捏住搜查令,强作镇定道:“我们虽是小门小户,偶尔吃个猪肉饺子还是吃得起的,前几天我刚刚包了饺子,可能是那时候留下的血。” “嘁,猪肉饺子,为何这滴猪肉饺子留下的血析出来之后可以与沈妍的血相融?”叶妩掩唇一笑,昳丽的容颜似天边的彩霞,看在何梵的眼中却是讥讽嘲笑。 夏侯玄挑眉看了一眼叶妩,她不是说凭借现有的手段这滴血就算提取出来也没有办法做滴血试验吗?怎么就得出与沈妍的血相融的结论了? 叶妩收到夏侯玄的目光,也朝着夏侯玄微微一挑眉,兵不厌诈。 何梵紧紧捏住搜查令,纸张发出“咔哧”的声响,何梵缓缓抬起头,眼中不再是刚才迷茫委屈的眼神,眼眶渐渐红了起来,何梵眼中满是恨意,恨毒好似毒蛇的毒液一般喷射而出。 何梵双目通红地看着叶洪彦,压抑的声音带着蛇信子一般的嘶吼:“对,就是沈妍的血!你们要替沈妍讨回公道,那么谁替梦娘讨回公道!你们大理寺就一句证据不足暂先搁置就把我打发了吗?证据不足,暂先搁置,大理寺打算什么时候还我妹妹一个公道!”吼完之后,何梵心中竟然有一丝的快意和释然,太久了,她放在心中这个秘密太久了,久得快要霉烂快要消逝快要忘记她初初做这件事的目的。 何梵忽然露出一抹笑意,道:“你们不是想要知道我为何第二天才报案吗?你们不是想要知道何秀的生父吗?好,我现在就告诉你们。那天晚上,当我发现梦娘浑身~赤~裸~的时候,我就检查了她的~下~体,下~体~干干净净,本来我还纳闷,后来我在梦娘脚心发现了秽物!那个男人没有尽兴,他一定需要女人!我要生下他的女儿,然后让她受尽耻辱,一点一点折磨死她!因为大理寺就算能够抓住凶手,也不能让他知道我失去妹妹的痛苦!我决定报复他,我要让他知道失去至亲的痛苦!呵呵,想到这一点,我找出家中药酒一饮而尽,撕开我自己的衣襟,微醺的少女,这是多么令人兴奋,我就这样走出了巷子,果然不出我所料,一双大手蒙住了我的眼睛,可惜我满口酒气,闻不到他身上属于我妹妹的血气。我心中满心欢喜地反抗着半推半就着,让他播种在我体内。” 何梵欣赏着众人惊讶的表情,笑道:“不久之后,我就发现我怀孕了,我不能在京城生下这个孽种,我就偷偷去了京城外深山里一处尼姑庵,对庵里的师傅说,我是大户人家的丫鬟,因为有身孕被夫人赶了出来,师傅慈悲收留了我,待我生下何秀之后,发现他竟是男儿,所以当何秀长到十二岁时,我便离开尼姑庵带他回来了。在我的教导中,何秀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女儿,他的心中,女儿是纯洁无暇,相对而说,男儿便是肮脏不堪,直到他大了终于知道自己是个女儿时,找我哭了一夜,我的教育是不是很成功?” 叶妩难以置信地看着她,道:“何梵,那天晚上播种的人一定不是杀掉你妹妹的人,他用那么凶残的手法杀死了何梦,怎么会与你春宵一度而不~蹂~躏~你杀死你?他为何不动何梦的下~体而在她的脚心,这个你没有想过吗?可能因为他根本对下面不感兴趣!”叶妩的声音缓了缓,却满是悲凉和沧桑,“无论如何,何秀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忍心对他如此下手?” 何梵咬着牙狠狠地摇了摇头,不,叶妩说得都不对,她只是想要误导自己,当年与她翻云覆雨的就是杀死妹妹的凶手!口腔中渐渐弥漫着血的味道,她用力咬着牙齿,牙龈不堪这力道漫出血来。血腥的味道似乎让她又回到那个晚上,那个眼前一片黑暗口鼻中全是酒气的晚上,她用力地嗅着男子身上的味道,那撕裂般的疼痛,那毫不怜惜的动作,每当怀疑起何秀的身世时,她都用尽全身的力气抛却那些念头,折磨何秀是她苟且偷生下去的动力,何秀必须是那人的子嗣! 何梵抬起头,充血的眼中满是坚定:“是,何秀是他的孩子!” 何梵慢慢地转向叶洪彦,她不想看叶妩的眼睛,叶妩的眼睛总是让她怀疑叶妩刚刚所说的真实性,这种否定她内心的挣扎并不好受。何梵紧握着搜查令的手微微松了松,道:“当探春被杀的时候,我知道他又回来了,刚好何秀跑来跟我说,沈妍撞破了他不是女儿身,何秀急于让我替他除去男儿的标志,我便灵机一动,告诉何秀,若是想要变成女儿身,必须要用他最亲密的闺蜜举行一个仪式,让他们二人融合成为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喜当爹》 何梵:这是你的娃儿! 凶手:纳尼?这年头XX个脚也能怀孕? 何梵:咋地?想赖账? 凶手:呜呜,城市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第57章 不胜清怨地狱中 何梵慢慢地转向叶洪彦,她不想看叶妩的眼睛,叶妩的眼睛总是让她怀疑叶妩刚刚所说的真实性,这种否定她内心的挣扎并不好受。何梵紧握着搜查令的手微微松了松,道:“当探春被杀的时候,我知道他又回来了,刚好何秀跑来跟我说,沈妍撞破了他不是女儿身,何秀急于让我替他除去男儿的标志,我便灵机一动,告诉何秀,若是想要变成女儿身,必须要用他最亲密的闺蜜举行一个仪式,让他们二人融合成为一个人,何秀不知道我要做什么,兴冲冲地答应了。” “为什么是沈妍?何梦的死与沈妍没有一丝关系,何梦死的时候,沈妍甚至还没有出生!”叶妩云淡风轻地引导,手指却因为攥住椅子扶手而泛白。 “为什么是沈妍,对啊,为什么是沈妍?因为我恨她,我费了那么大的力气才让本就面目粗犷丑陋的何秀脾气怪异被人排挤不受欢迎,沈妍却去接近他,跟他做朋友开导他,差点毁了我一手培养出来的引蛇出洞的饵料!”何秀原本清秀的双眼已经眯成毒蛇一般的弧度。 “我在房间的东南角点了一炷香,我告诉何秀,无论我做什么,只要香熄灭之前做完,沈妍就会没事,何秀没有一丝怀疑地相信了我。说起来,何秀还真是听话的乖孩子。”何梵阴毒地笑了声,“不知是不是我教导得太过于成功,听说要在沈妍脚上开洞~奸~淫~她的脚时,何秀说什么也不肯,哭得如丧考妣,呵呵,我只好作罢,真是对男儿身无限的厌恶啊。” 叶洪彦眉头紧紧地蹙在一起,想起那个乖巧的孩子,脸色铁青地问道:“你让那孩子做了什么?” 何梵仰天大笑一声,道:“杀~死沈妍的不是我,正是何秀!我就在一旁站着欣赏何秀对沈妍的□□。何秀说邀请沈妍来家中一坐,沈妍毫不怀疑地跟着他进了房间,一进门,何秀就抓住沈妍,将沈妍绑在了桌子上,无论沈妍怎么踢打都挣脱不开,何秀虽然自认为是女儿,但本质上还是男儿身,男儿的力气怎么是一个闺秀可敌?沈妍绝望地哀求着何秀,何秀恍若不知地在东南角点上了香,兴冲冲地对沈妍说,只要香不灭她就不会有事。沈妍摇着头求何秀放过她,何秀理也不理,拿起手上的刀子就朝着沈妍身上割去,一刀一个血~痕,还真是狠厉!整整割了一十八刀,还不忘戳~烂沈妍的脚心,而后干净利落地将袖箭□□了沈妍的脖子上,还不忘看一眼东南角的香。这期间,沈妍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何秀手都不抖,就凭这个,他就是那人的子嗣!就在他抬头之时,我打晕了他,将他的秽~物催出来,抹到了沈妍的脚心,而后趁着晌午将人交给了福贵。” “福贵又是谁?”叶洪彦问道。 “哈哈,你们想不到吧?福贵就是发现沈妍尸体的沈府下人啊,沈府内宅龌龊毁了他未婚妻的清~白,他未婚妻想不开跳了井,他是来报仇的,哈哈!”何梵歇斯底里地笑着。 “来人,去将福贵捉拿归案!”叶洪彦拍案道。他最看不惯背主之人。 何梵还在径自笑着,发髻散落,疯子一般,笑着笑着却留下了眼泪,“只要何秀还活着,他一定会现身!” “为什么是一十八刀?”叶妩轻声问道。 “我要告诉他,我在十八层地狱等着他!就算下地狱,我也要陪着他,看着他!”捕快拉着何梵向后走去,何梵坦然地朝着叶妩笑道。 叶妩深深叹了一口气,孽缘般的执念,只是何秀实在无辜,说是无辜也不尽然,他真的相信香只要不灭沈妍就不会死去?还是他只是骗自己相信? “王爷。”一位护卫从大理寺外快步走了进来。 “何秀出什么事了?”叶妩一眼认出,这个护卫是夏侯玄留在何秀身边的人。 护卫二话不说单膝跪下,看了一眼夏侯玄,夏侯玄没有说话,护卫忙出声道:“属下办事不力,何秀伤势过重,一盏茶之前已经去了。” 叶妩一惊,忙问道:“出是什么事了?之前不是还很精神十足地嚎哭着吗?” 护卫略一低头,道:“回姑娘,实行去势的主刀者似是经验不足,宫~刑者畏风,室中须蓄火如蚕室。何秀去势的地方四面漏风,本就受了风,加之主刀之人没有用白蜡针或者麦秆插~入`尿~道,导致何秀尿~道闭塞,无法解手。两下相和,凶多吉少。” 叶妩掩目一叹,道:“罢了,这不是你的错。他本就伤势极重。我原想,若是他活着,说不定那凶手真的会出现,现在看来只能先悬着找线索了。” 叶洪彦上前拍了拍叶妩的肩膀,道:“无事,只要他出现,我们就有机会。”说罢,转身招呼捕快去取何秀的尸首。 夏侯玄也起身道:“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何梵都在地狱里等着他了,他一定会被绳之以法。” 外边似是传来孩童的嬉笑声,叶妩顺着声音向外看去,天边阴云渐渐散去,雪花似粉英琼屑般飘落下来,挂在尚且没有完全凋敝的树上,缓缓融成水滴,掉落下来。 叶妩缓缓走了出去,伸手接住了下落的雪花,入手即化,手心中白色水汽淡淡升起。 夏侯玄伸手拉回了叶妩的手,道:“雪水湿冷,寒气入体就不好了。” 叶妩顺着夏侯玄的力道收回了手,看着夏侯玄小心地用手帕揩干她掌心的雪水,轻握住她的手,夏侯玄的掌心干燥而温暖,让叶妩轻勾了一下嘴唇,想起遥远的前世曾经许过的愿望,望着夏侯玄的侧脸,道:“你知道吗?我曾经许愿让上天赐我一个陪我看初雪的人。” 夏侯玄愣了愣,问道:“初雪对你有特殊的意义?” 叶妩低头笑了笑,道:“曾经在书中看过,初雪是个让大地沉寂洁净的时刻,听雪煮茶素手拨琴,不啻为生活中雅致的调剂。”叶妩敛了笑意,轻叹一声,道:“可惜了何秀这个孩子。” 夏侯玄手指轻柔地摩挲着叶妩的手指,眼神有些冷地看着飘雪的天际,何秀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单纯如莲花,说不定是个包藏祸心的罂粟花。十三岁并不是懵懂无知的年纪,就算何梵刻意把他教得不通人情世故,他也在帝都生活了许久,他对沈妍下手时如此干净利落,听到沈妍命丧之时在叶妩面前哭得撕心裂肺,若是不当戏子还真是屈才。 夏侯玄看向有些怅然的叶妩,眼中的寒意渐渐散去,他的阿妩从来都是把人看得很美好,可能她已经想到这一层,但是何秀的死,让她选择相信何秀的不谙世事。夏侯玄扣住叶妩的手,顺着叶妩的目光看向飘雪。 ******* 窗外洋洋洒洒地飘着雪,树上的叶子已经全部掉落,沉甸甸的雪花压满枝头,颇有千树万树梨花开的美感。偶有风刮过,扬起一阵雪沫。 屋内火盆熊熊地燃着,叶妩面色红润地盘腿坐在窗台上,膝上散落着一本书,书页翻开,叶妩一只手搭在书脊上,另一只手微微托腮,似是望着窗外。 坐在底下杌凳上的映红咬断手上的线,拍了拍手上已经绣好的手暖,枣红色的手暖上绣着一束梅花,手暖边缘还缀着一圈兔毛,映衬得手暖上的冬梅越发白洁。 映红站起身来,走近叶妩,双手擎着手暖,道:“小姐,手暖绣好了,您戴戴试试。” 叶妩收回视线,接过映红递过来的手暖,将手插~进手暖,内里也是柔软的兔毛,兔毛轻柔地包裹着她的手,叶妩抬起手瞧了瞧手暖外面绣着的梅花,栩栩如生的梅花似乎要透出香气来。叶妩勾了勾唇角,看向映红道:“绣的真好!” 映红也跟着笑道:“小姐过奖了。” 叶妩把手从手暖里抽出来,屋里本就燃着火盆,手放在手暖里没多久就有些汗津津的,叶妩把手暖放到一边,道:“映红想要什么奖励?” 映红摇了摇头,道:“这本就是映红的本分。” 叶妩合上膝上的书,道:“那可不行,小姐我可是赏罚分明。” 映红抿唇笑了,道:“听说京城豆腐章新娶了媳妇,他那个媳妇长得沉鱼落雁,甫一露面就获得了个‘豆腐西施’的称号,而且据传闻,她还有一手做豆花的绝技,每天想吃豆花的人排长龙一直排到菜市口。” 叶妩笑着弹了弹映红的额头,道:“左右今天无事,小姐我就陪你去看看那闭月羞花的豆腐西施,顺便吃一碗豆花。” 映红抿唇笑着把叶妩的外氅拿了起来,叶妩笑得前仰后合,伸手让映红替她披上外氅,迈步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两天有事木有更新,今天二更!八点还有一更~~~ 第58章 广开门路揽花黄 玄色的外氅边缘以绛色丝线勾勒,袖口处辅以淡色吉祥纹,领上一圈白色狐狸毛,端庄而不失华贵,衬得少女更加亭亭玉立面若银盘。雪花盘旋着落在叶妩肩侧,与吉祥纹遥相辉映。 叶妩站在豆腐铺不远处,看着忙碌的豆腐章夫妻二人。映红偷偷瞥一眼豆腐西施,再转头看看身边皎若月色的少女,不由觉得豆腐西施这个名头有些夸大了。 豆腐章头上缠着一条白手巾,憨厚的面容上汗迹点点,却掩盖不住面上的笑意,眼光追随着面前身着粗布衣的妻子。豆腐西施半垂着眼帘,长长的睫毛上一层细绒般的冰晶,多了一丝出尘的美。薄面纱下朱唇轻珉,睫毛轻颤,手下切割豆腐的动作不停,麻色的粗布衣也独有一番风味。而豆腐铺前面早已排了长长的队伍,后面不少人抻着脖子往前看。 “这位豆腐西施什么来历?”叶妩盯着远处的女子,眉头微微蹙起,她应该没有见过此女子,可是眉眼间有一丝熟悉的感觉。 “听说是豆腐章早年订亲的表妹。豆腐章在这里卖了好多年的豆腐,口碑不错。”映红道。 叶妩微微点了点头,可能是她多虑了,再看去,豆腐西施抬手将手上的一碗豆花递给围在豆腐铺旁边的小乞丐,眼睛弯了弯,说不出的万千风情,那丝熟悉感又不见了。叶妩揉了揉额,大概真的是她看花了眼。 叶妩眸光落在摊铺前排队的一位华服公子身上,华服公子兴致勃勃地踮脚张望着,叶妩不禁轻叹,同是弱冠之年,夏侯玄已经肩扛贤王府,还真是年少有为。叶妩微微勾了勾唇角,几日没有见到夏侯玄,不知道他近来在忙什么。 “哈秋!”御书房中,叶妩心中□□叨的夏侯玄广袖轻掩,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这还腊月飘雪,京城闺秀就有思春之心?可见贤王风采。”皇帝刘启镇端坐在上首,笑盈盈地打趣道。 脚下地龙“呼呼”地燃着,夏侯玄身上只着一件紫罗色广袖长衫,举手投足尽是风流。夏侯玄整了整衣袖,眼波不惊地笑了笑,道:“皇上不要再打趣臣弟。” 刘启镇笑了笑,没有继续接话,拿起手边的一份奏折,轻敲手心,道:“贤王和叶大人奏请的奏折是何意思?” 刚才噤声做壁纸的叶洪彦听道刘启镇询问,看了一眼夏侯玄,起身道:“回皇上,臣思虑着,国子监乃是国家栋梁的培育之地,也是国家兴起的希望,既然如此,古有木兰代父从军,战场睥睨不让须眉,那么国子监是否也可以广开门路,招收一部分有特殊才能志向的女子,毕竟国之兴旺与有荣焉。” 刘启镇敲打着手上的奏折,缓缓开口道:“继续说。” 叶洪彦心中一喜,连忙道:“以大理寺办案为例,有时候女子的细腻果敢反而能够事半功倍。而且并不是只有男子犯案,女子同样可能心生恶念,在抓捕女犯人时,如果只有男子,女犯人配合度相当低,可是如果同性之中有女子,不仅可以规劝女犯人还可以贴身看守,防止女犯人自尽逃避法律的惩处。” 夏侯玄接着开口道:“不少女子才能斐然,却囿于闺训和舆论,终日耽于闺中,埋没了才能,偏安三寸后院,实乃可惜。” 刘启镇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道:“选拔机制如何制定?毕竟大部分普通女子还是应该拘于后院,不能因为这项政策弄的家宅不宁鸡飞狗跳。” 叶洪彦躬了躬身,道:“皇上圣明!臣斟酌着,可以先在各地找小有名气崭露头角不甘寂寂的女子,至于其他的方式,可以采取保密的方式进行考试,通过考试者才可以入国子监。” “当然,从头到尾,国子监巾帼班的女子都必须身份保密,而且若是到了婚配的年纪,可能还要皇上操心一下。”夏侯玄道。 刘启镇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转头看向了窗外,窗外一抹冬日的阳光倾洒进御书房,偶有微风起,吹落枝头残雪,一只麻雀啁啾而过,晴空中留下一片尾羽。 “今日天气不错,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你们二人便陪朕一起去国子监走走吧。”刘启镇站起身来,尽管脸上还带着一丝病态的微白,挺拔颀长的身躯透着九五至尊的威仪。 夏侯玄和叶洪彦忙起身道:“遵旨。” ………… 国子监旁石壁上似龙形的负屃盘旋而上,衬托守护着脍炙人口的诗文和千古绝唱的辞句,门口没有衙门惯用的石狮子,却也在负屃的注目下别有威严。 门前清扫地不染一尘,只有偶尔飘落而下的雪花,落地之时已化作水汽蒸腾而起。不似往日朗朗书声,今日国子监格外宁静。 “今日乃国子监学生休憩之日,除了祭酒和助教,应该没有他人。”夏侯玄拈起修长的手指,数了数日子,道。 刘启镇点了点头,道:“也好,今日本就是来找韩祭酒,没得大动干戈。” 三人抬脚迈进了国子监大门。 入目是一条回廊,回廊不远处是一处假山,若是夏日,回廊尽头应是绿意一片不得窥视,而此时,斑驳树影隐隐可见回廊尽头的书舍。 “呜呜呜呜~”一阵女子的嚎哭声似从假山后传来,带着一丝凄厉的味道。 刘启镇脚步顿了顿,抬手止住了想要上前制止女子哭喊的护卫们。夏侯玄和叶洪彦飞快地对视一眼,交流了想法,又微低下头。 刘启镇不着痕迹地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假山前,女子的声音更加清晰地传了过来。 “呜呜,你怎么这么铁石心肠!我可怜的武儿!”女子泣道。 “你先起来,地上这么凉,武儿已经没了,你就算哭死也回不来。”男子不悦地道。 女子低低抽泣着,有衣料磨擦的声音传来,看来女子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我要去报官,我不能让武儿就这么不明不白地去了!”女子恨恨地道。 “你怎么就想着武儿,不想想你相公,出嫁从夫,我还没死呢!报官,报官,你就知道瞎啰啰,你要是报了官,指不定相公也就没了!”男子气急败坏道。 一阵捶打声传了过来,应该是女子愤愤捶打男子胸口的声音,夹杂着哭音,道:“我都已经准备拿钱去赎武儿,那人也已经同意钱拿到了就放人,你为什么把钱都挪走了,本来,本来我的武儿可以不用死的!” 在书舍翻书的国子监韩祭酒听着外面隐隐有声音,开门沿着回廊走了过来,略略走进,看到前面站着一身明黄色的皇帝,吓得魂飞魄散,偏偏假山后女子嘤嘤哭泣的声音还在继续,若是在国子监惊了驾,他几个脑袋也不够砍得,思及此,韩祭酒疾步上前,“噗通”跪在地上,抬高声音道:“臣恭迎皇上!” 假山后哭泣的声音和安抚的声音顿了顿,一阵脚步声从假山后转出来,文助教夫妇慌忙擦干眼泪,伏跪下来。 文助教心中不知骂了几轮他的妻子文华氏,面上诚惶诚恐地道:“臣恭迎皇上,不知皇上到此,惊了圣驾,罪该万死!” 刘启镇沉井一般的目光扫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三人,道:“朕没有记错的话,你是钰王举荐的文助教吧。” 文助教心中一惊,连忙叩首道:“回皇上,正是臣。” 刘启镇神情不明地“嗯”了一声,道:“刚才缘何哭泣?” 文助教一哆嗦,惊得一身冷汗,唯恐文华氏开口,抢先道:“回皇上,臣夫人视若命根子的狸猫跑丢了。”文助教咽了咽口中的唾沫,不知道皇帝听了多久,见皇帝没有出声,继续道:“狸猫丢失之后,曾有人开高价说捡到狸猫,夫人想要花钱去赎,臣阻止了夫人。” 刘启镇目光转向了韩祭酒,韩祭酒在这滴水成冰的天气里愣是出了一身汗,见皇帝看他,连忙道:“臣的确听说文夫人养了一只狸猫,宠爱非常。” 刘启镇又扫视了一圈三人,韩祭酒只觉得自己好似被扒光了没有一丝阴私秘密地袒露在皇帝面前。 刘启镇举步沿着回廊向书舍走,路过三人时状似随口道:“都起来吧。” 韩祭酒深深松了一口气,这才发现中衣已经全部被汗打湿了,在冰天雪地里抖了抖,忙跟上皇帝的脚步。文助教也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冷汗,爬起身,顺手拽起已经瘫倒在地的文华氏,跟上了韩祭酒的脚步。 书舍里还燃着火盆,刘启镇坐到上首,见桌子上还放着一本写满了注释和标注的《礼记》,面色稍微缓了缓,他记得韩祭酒是从书舍里跑出来见驾的,如此说来,他来之前韩祭酒应该还在操心国子监对学生们的教授。 作者有话要说: 二更二更,撒花撒花! 第59章 寒衣捧玉蜜汁藕 书舍里还燃着火盆,刘启镇坐到上首,见桌子上还放着一本写满了注释和标注的《礼记》,面色稍微缓了缓,他记得韩祭酒是从书舍里跑出来见驾的,如此说来,他来之前韩祭酒应该还在~操~心国子监对学生们的教授。 见刘启镇翻阅他未来得及合上的《礼记》,韩祭酒又是一阵冷汗,偷偷窥视一眼,见刘启镇面色如常,韩祭酒才微微松了一口气,不着痕迹地向旁边挪了挪。 “韩祭酒,现在国子监主要教授什么?”刘启镇好似没有看到韩祭酒的小动作,开口问道。 韩祭酒后撤的脚步一顿,又不着痕迹地退了回来,恭恭敬敬地回答道:“回皇上,国子监目前开设六门课程,分为御礼乐射书数,即御战车、礼法、乐舞、骑射、书法和算数。送来的孩子们根据资质分别略有倾向。武官子弟多倾向于御射,而文官子弟倾重乐书,极少数子弟会去实习数,而礼是所有科目中必须实习过关的。” 刘启镇看着韩祭酒,颔首道:“若是再行开设一个巾帼学院,韩爱卿怎么看?” 韩祭酒刚刚平复下来的心情又忐忑起来,皇上这是何意?巾帼?女子学院?韩祭酒欲哭无泪地偷瞄了一眼跟在皇帝身侧的叶洪彦,叶洪彦见韩祭酒面无人色有些不忍,轻轻眨了眨眼睛。 韩祭酒赶忙低垂下头,叶大人的意思是但说无妨?韩祭酒眼一闭,今天横竖都要说,索性道:“皇上圣明,臣私以为此计可行!”至于女子不得入朝廷这种话还是让御史去说吧,韩祭酒缩着头想。 叶洪彦上前道:“皇上,时辰不早了,请尽早回宫。” 韩祭酒感激地忘了一眼叶洪彦。 刘启镇一笑,起身道:“此事还需从长计议,改日早朝再议。摆驾回宫。” “恭送皇上!”韩祭酒带着文助教等人连忙跪伏在地。文助教心中一块大石落了地,未免站立有些不稳,韩祭酒忙在袖子底下拉了一把文助教,文助教似未觉一般,整个人好似水中刚捞上来。 夏侯玄迈出书舍的脚步流畅而飘逸,凌厉的眼光却在侧头时投向文助教,文助教今日的说辞看似严丝合缝,实际细推之下犹如砂砾堆砌的城池,看似坚固实则不堪一击,加之他高度紧张的举动,都透露着事有蹊跷。 夏侯玄状似随意地抬袖遮挡咋一走出房间的阳光,实则手势翻动,一旁影卫身形一闪,隐入暗处。夏侯玄嘴角随意一勾,笑意好似冬日的阳光,看似温暖如春,实则料峭入骨。 ………… 墨色的夜空中只有寥寥几颗星挂在天空,风夹杂着呼啸声狠狠地打到人身上,还夹杂着雪粒,笞在人脸上生疼。地上的积雪闪着莹莹的光,照的大地白茫茫一片,偶见树枝扭曲成魑魅模样,投下模糊的树影。 文助教打了个哆嗦,又往上抬了抬手上的箱子,避开了一根被雪压低的树枝。身后跟着的文华氏吃力地抬着箱子,泪水涟涟地边哭边走,风打在脸上,脸颊已经皲裂,文华氏恍若无感般继续淌泪。 影卫蹙着眉头看着负重禹禹而行的文氏夫妇,根据白日里他二人说述,箱子中应该是一直狸猫的尸~体,一只狸猫最多也就十斤,而现在看来,无论是箱子的大小还是二人踩下的脚印,这个箱子里应该至少装了四十斤,绝对不可能是狸猫。 影卫看着文助教偏头躲过树枝,心下有了主意,从树上折了一枝枯枝,朝着哭泣不已泪湿青衫的文华氏打了过去。 文华氏跟在文助教身后,越想越委屈,她年纪不小了,之前产子时候伤了身子,文助教说得好听,其实她自己清楚,她不可能再有孩子,以后要是妾室进了门有子嗣傍身,她该怎么办?就凭借文助教那微薄的怜惜和歉意吗?文华氏眼泪流得更加汹涌,没留神一根树枝打在腿上,文华氏脚腕一扭,跌倒在地。 “哎呦!”文华氏重重地跌在地上,抬着的箱子随着她的身子不收控制地往前一送,文助教跟着一踉跄,双双摔倒在地。 “哐啷~”伴随着一声响,箱子直接磕到了一旁的树桩上,箱子四分五裂,里面一具犹如被泡发的馍馍一般散发着恶臭的绿色物体掉了出来,随着坡度翻滚着滚倒了影卫的脚下。 影卫下意识地低头看去,只见绿色的物体眼球爆出,直挺挺地盯着影卫的方向,饶是影卫所见尸~首无数,也被这绿色的东西吓了一跳,咽下已经到舌尖的惊呼,影卫身形掠到了文助教夫妇身前。 文华氏擦了擦眼角的泪,只见斑驳的树影中掠过来一道黑影,一口气吓在喉咙中,翻了翻白眼晕了过去。 文助教见此也被吓了一跳,回过神来看到影卫的身影,瞬间明白过来,虽然他没有见过影卫,也是听说过,据说皇家有一批永远不见光的贴身侍卫,看来这就是了。想明白了,他知晓跑也没用,站在原地等着影卫过来带走他。 ………… 大理寺书房中,暖黄色的烛火轻轻跳动,炭火盆中带着黄色的火焰发出细小的噼啪声,侧边的美人靠上,夏侯玄紫罗兰色广袖铺展开来,一手撑腮一手翻看着手边的杂记,慵懒中带着一丝清明。后面的书架旁,叶妩手抱着几卷案卷,递送给踏在梯子上的叶洪彦,而叶洪彦一手撑在书架上,另一只手接过叶妩递过来的案卷,静谧而美好。 “哐当!”门被从外粗暴地推开,寒风夹杂着雪粒打着卷儿飞了进来,暖气被冲散了不少。 “噗通!噗通!哐啷!”几声响,文助教夫妇连人带箱子被扔进了屋子中,房门又被人从外关上,好似从来不曾打开过。 夏侯玄懒洋洋地从美人靠上起身,皱了皱鼻子,道:“尸~臭?” 文助教看到夏侯玄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跪好,看了一眼已经打开露出尸体的箱子,眼睁睁地看着夏侯玄、叶洪彦和叶妩走过来。 “这是尸体?”夏侯玄眸中划过一丝惊讶,走上前伸出修长的手指按压了一下尸~体,绿色的汁水顺着夏侯玄的力道缓缓渗了出来,夏侯玄飞快地收回手指,看了一眼叶妩道:“我决定把王府那道‘寒衣捧玉’撤下。” “嗯?”叶妩有些疑惑地看着夏侯玄,怎么突然说起菜式,而且这是个什么菜? “王爷说得可是‘蜜汁藕’?”叶洪彦略一思索,道。 叶妩顺着夏侯玄的目光看向箱子中,入目是一张污绿色的肿胀大脸,眼球蓄势待发的弹丸一般向外暴出,泛绿的嘴唇向外翻着,露出一截舌尖,舌尖也膨大了起来,像是嘴中含着的物体。脖子和四肢已经不复少年的纤细,粗壮得堪比成年胖子,而腹部高高隆起,怀胎八月一般,一颗膨大如蹴鞠一般的黑绿色球体在两腿中央,箱子底部一滩~黄~绿色污~秽之物,箱子里外都散发着一股恶臭,尸~臭夹杂着发酵的味道在温暖的室内格外刺鼻,相形之下,鱼市的腥臭和猪圈的恶臭都算是馨香了。一阵恶心涌上,叶妩咽了咽唾沫,强行压下胃中的翻腾。估计她这辈子应该再也不想看见蜜汁藕了。之前她只在书本上看过巨人观,没想到真正的巨人观如此令人不适。 叶妩伸手拦住也想戳尸体的叶洪彦,道:“不要碰尸体,现在已经是高度膨胀状态,一个不小心炸了就麻烦了。” 叶洪彦心有余悸地收回手,看了一眼夏侯玄,夏侯玄耸了耸肩膀,略一抬手,刚才送二人进来的影卫从外边掠进来,伸手就要合上箱子。叶妩见状忙道:“轻拿轻放,否则尸体可能会爆。” “有毒?巫蛊?”影卫猛地收回手,目光看向叶妩问道,声音低沉而喑哑,让人想起黎明前最黑的时辰。 “没有毒,也不是巫蛊。只是尸~体呈现了巨人观,巨人观状态容易爆炸。”叶妩顿了顿,人死后,人体内存在的腐败细菌失去人体免疫系统的控制,会疯狂滋长繁殖起来,产生大量的腐败气体,这些气体在人体内,所以人体才会膨胀形成巨人观,如何解释才能让没有接触过微生物的人理解呢? 叶妩看了一眼灼烧的炭火,火苗窜起带动一阵细小声响,“这个世界有很多我们看不见却存在的东西,比如清晨阳光下你可能会看到一些翻飞的小颗粒,又比如现在火盆中没有实质存在感的火焰,平时却是看不到的。同样的道理,我们身体里也存在一些平时看不见的东西,人死之后,这些东西可能会失去人体的保护和钳制而散发了气体,身体就跟着膨胀起来。这具尸体并不是巫蛊,只是身体被气充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嘿呀,昨天不知道是我的电脑抽风还是晋江抽风了,竟然木有办法发文,现在补上昨天的~今天晚上八点还有一更,嘿嘿,假装二更,嘿嘿~~ 谢谢尘缘的地雷和小西西的火箭炮,给你们一个超大么么哒! 第60章 狸猫换助教之子 叶妩看了一眼灼烧的炭火,火苗窜起带动一阵细小声响,“这个世界有很多我们看不见却存在的东西,比如清晨阳光下你可能会看到一些翻飞的小颗粒,又比如现在火盆中没有实质存在感的火焰,平时却是看不到的。同样的道理,我们身体里也存在一些平时看不见的东西,人死之后,这些东西可能会失去人体的保护和钳制而散发了气体,身体就跟着膨胀起来。这具尸体并不是巫蛊,只是身体被气充了起来。” 叶妩硬着头皮解释完巨人观,实际上她算是偷换了概念,细菌本来应该是更微观的存在,可是这没有显微镜的年代,根本无法说明。 片刻安静后,影卫点了点头,轻轻合上箱子,嗤笑一声,“如此说来,文助教还真是运气好,移动了这么久还摔在地上,尸体都没有爆。”说罢将箱子干净利落地推了出去,顺手关上了门。 屋中又陷入了沉寂。夏侯玄若无其事地坐回了美人靠,眼睛看向了叶妩,“叶小姐博览群书又心细如发,实在佩服。”不得不说,刚才的见解让夏侯玄耳目一新,没有想到她的阿妩如此博学。 叶妩讪讪一笑,道:“王爷刚才也碰了尸~体,虽然无毒,但是可能有脏东西,还是用皂角洗洗手吧。” “好。”夏侯玄从善如流地起身,走到水盆旁洗了手又走了过来。 文助教眼巴巴地看着箱子被推出去的方向,一旁文华氏还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屋内太暖和了,这个温度对你儿子的尸~首不好。而且,气味也有些重。”叶妩走到窗边,推开一道缝隙,寒凉的空气随着她的动作涌进屋中,也置换了屋中的空气。叶妩瞬间感觉胃里的江翻浪涌渐渐平息了下来。 “文助教,你不是说贵夫人养的狸猫死去了吗?这又是怎么回事?”叶洪彦落座,问道。 文助教眼神游弋不定地瞥了瞥,似是想要叫醒一旁昏迷的文华氏,叶妩忽地一笑,好似寒冬中墙角的一树寒梅,美则美矣,只是带着一丝寒凉,“王爷,可否请你的影卫将文夫人安置到大理寺客房中好好休息?” 夏侯玄也跟着笑,眼中的温润看向文助教夫妇时散得一干二净,夏侯玄扬起声,道:“影卫,听到叶小姐的话了吗?” 房梁上飘下一道身影,躬了躬身,扛起地上的文华氏飘飞出了房门,炭火盆中的火苗摇了摇,屋中又恢复了一片平静,一阵凉风挤进屋中,发出有些尖锐的声音,伴着叶妩轻敲椅子扶手的声音和夏侯玄手指摩挲手边的书的声音。 文助教眼神暗了暗,大约过了半柱香的时间,文助教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泣,似是压制了许久的冤屈终于找到一处宣泄口,悲凉的神情中还带着一丝激动的颤抖,道:“实不相瞒,此人正是下官的小儿,名唤文武,文武自幼跟我在国子监读书,虽然不拔尖出彩,倒也不失大格,七日前,文武下学后没有回家,我和夫人四处寻找也没寻到,正在思索要不要报官之时,有个小乞儿送来了一封信,信中说只要我三天之内拿出十万两纹银就放了文武,我一介从六品的助教,哪里来这么多钱,信上还说,若是我敢报官,立马就会收到文武的尸体,我和夫人犹豫了半饷,还是没有报官。” “信件在哪里?”叶洪彦问道。 文助教伸手在袖袋中掏了掏,掏出两封有些皱的信双手呈了上来,叶妩起身拿过信,粗略一翻,摇了摇头,“一看就是左手写的。”这个时代,想要通过笔迹辨认本就很难,现在这草杆捅一般的字迹更是无法辨别。 夏侯玄点了点头,示意文助教继续说下去。 文助教擦了擦刚才在外边冻出来的鼻涕,继续说道,“我和夫人拿出了全部积蓄,还厚着一张老脸把亲友借了个遍,才凑到了六万两,我们夫妻二人还在想办法时,绑匪又让小乞儿送来了一封信,”文助教指了指叶妩手上的信,道:“信中说,让我按照他的指示去送钱,我按照他的指示几乎兜了半个京城才找到路边一棵歪脖子榕树,把钱挂在了榕树上,并且在银子里放了一封信,说我已经尽力凑了银子,求他放了文武。” 夏侯玄目光锐利地盯着文助教,白日里听着他们夫妻二人的争吵,似是明明可以凑齐赎金,但是文助教挪走了赎金的一部分,夏侯玄唇边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意,道:“哪棵榕树?” 文助教支支吾吾地道:“就是近京郊的一棵歪脖子榕树。” 夏侯玄倚靠回美人靠,云淡风轻道:“明日你带着影卫过去看看。若是找不到,欺瞒皇族可不是小罪名。” 文助教身上抖了抖,忙道:“王爷说笑了,实则送银两之人是下官的夫人,并不是下官。” 夏侯玄低低地“嗯”了一声,音调都没有变化地道:“别想耍什么花样。” 听在文助教耳中,却不啻于电闪雷鸣。文助教抬头偷看了一眼靠在美人靠上姿仪皎然的夏侯玄,刚弱冠的少年却散发出不属于他本来年纪的光芒,猛然间想起,这个少年可是靠着一己之力力挽狂澜肩扛贤王府的人物。 文助教低垂眼帘,继续道:“之后绑匪就杳无音讯,我和夫人在屋中战战兢兢地等待着,生怕文武有什么三长两短,之前没有报官,现在更是不敢报官。可是就在两日前,我们在院中看到一口不属于我们的箱子,打开之后就看到了已经成了这个模样的文武。” 文助教有些低落的声音让叶妩挑了挑眉,想起之前丧女差点哭晕在公堂上的沈大人,不禁挑了挑眉,道:“文大人丧子不痛心?” 文助教哀叹了一句,道:“痛心疾首,心若刀绞!这几天下官和夫人莫不以泪洗面悲痛欲绝,每每想起儿子音容笑貌,就抱头痛哭。而今,泪已经流干了,没有办法再在此时痛哭一番。” 夏侯玄嗤笑一声,道:“什么时候把外室接进府中?”在他怀疑之时,下午就派人去查探了一番。文助教虽然也想要瞒住此事,按照夏侯玄的手段,想要这点讯息还是手到拈来。文助教远方表妹来投奔他,他贪图表妹美色,收了外室。 文助教嘴唇嗫喏了一番,没有说出话来。 稚子何其无辜,文武绑架应该跟文助教疏于看护分不开,不过文武被撕票确实不关文助教的事情,叶妩轻叹了一口气,道:“冬日里尸体腐烂本就慢,按照文武现在的腐烂程度,应该是死了六七天了,绑匪根本就不想留活口,无论赎金够不够。” 文助教惊诧地瞪大了眼中,一丝复杂的光芒闪过,夏侯玄眯了眯眼,没有说话。 “来人,将文大人请下去好好招待着,若是文夫人醒了,再问一遍文夫人今天的事情。”叶洪彦打开门扬声道。 门外捕快应了一声,进来带走了依旧有些怔愣的文助教。 “明日我和叶大人走一趟国子监,探看一下绑匪是如何在国子监下手绑人。阿妩,你整理下以往的绑架案,看看有没有线索。这个案子毕竟已经拖了七天,若我是绑匪,痕迹应该都被清理得一干二净。”夏侯玄沉吟道。 “王爷所言甚是。”叶洪彦点了点头,一旁的叶妩收回看向摇曳烛光的眼神,有些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叶大人,我就此告辞了。”夏侯玄起身,看向叶妩,“叶小姐送一下我?” “恭送王爷。”叶洪彦拱了拱手。 夏侯玄披上一旁的外氅,看向还在出神的叶妩,顺手拿起叶妩的外氅搭在手上走到叶妩面前,抿了抿唇,温柔地披在叶妩身上。叶妩眨了眨眼睛,跟着站起身,道:“爹,我去送一送贤王。” 脚下踩着的雪发出“咯吱”的声音,在宁静的夜晚显得格外明显,落雪已经小了很多,夏侯玄和叶妩并肩走着,手上没有打伞,是有落雪落在二人肩头。 “阿妩。”夏侯玄低低地开口,呼出一团白色的哈气。夏侯玄准确无误地拉住叶妩的手臂,顺着她的手臂牵住了她的手。 叶妩的手微微凉,凝脂般温润的皮肤透着玉般的凉意,而夏侯玄的手却温暖如手炉,轻柔地包裹着叶妩微凉的手,替她暖着。 夏侯玄喟叹一声,开口道:“天如此冷,本不应该让你送我出来。可自打文助教交代他的外室之后,你的情绪就不是很高。真怕你一个冲动又让我担心。” 叶妩乖乖让夏侯玄牵着她的手,已是深夜,况且还有宽大的外氅挡着,根本不会有人看到,他干燥而温暖的手也让她眷恋。 叶妩抬起另一只手,踮脚拂落了一枚落在夏侯玄额角的雪粒,顺着夏侯玄棱角分明的面容轻抚而下,她只是为这个时代身不由己的女子和无辜的稚子感到惋惜而已,她的长卿视她若珍宝,待她之心她未曾怀疑过。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狸猫去哪儿了》 阿妩:你儿子我看到了,狸猫呢? 文助教:啊?作者后妈,说好狸猫借我用用呢? 作者菌:我的猫忙着睡觉,没空! 阿妩:…… 文助教:…… 第61章 鸣冤鼓前招摇尽 叶妩抬起另一只手,踮脚拂落了一枚落在夏侯玄额角的雪粒,顺着夏侯玄棱角分明的面容轻抚而下,她只是为这个时代身不由己的女子和无辜的稚子感到惋惜而已,她的长卿视她若珍宝,待她之心她未曾怀疑过。 眼神触及夏侯玄灼热的目光,叶妩针刺一般缩回手,别开脸,脸上的热度提醒她刚才她刚才对夏侯玄做了什么。叶妩别开眼睛,手上的触感还留在指尖,不似想象中男子粗粝的皮肤,夏侯玄的皮肤滑润还带着一丝凉意,大概是在雪地中被风吹的。叶妩抬手捂住了脸,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 夏侯玄眸光不错地盯着叶妩,看她羞涩地别开目光,脸颊越加红润,好似春日里枝头绽放的桃花般娇美。 夏侯玄低低地笑着,扳过叶妩的肩膀,抬起握住叶妩的那只手,在叶妩手背上轻轻落了一吻,道:“阿妩,我很高兴。” 叶妩脸更红了起来,夏侯玄将叶妩轻揽进怀中,道:“女子本就有很多身不由己之时,抗争不得改变不了,我知道你心中不忿,之前你答应过我,不再一个人冒险,我想再听你保证一遍。” 叶妩轻靠在夏侯玄胸前,道:“我不会再擅自把自己置于险处。” 夏侯玄吻了吻叶妩的额角,松开了叶妩,道:“如此我便放心了。” 一阵风吹过,带着冬夜里的凛冽,掀起地上雪沫无数,在叶妩眼中,这一切都成为夏侯玄笑意的陪衬。 ………… 冬日的阳光顺着窗棂照进大理寺书房中,与火盆里跳动的火焰辉映着,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叶妩盘腿坐在美人靠上,膝头放着一叠档案,美人靠下还散落着几堆码起来的案卷,阳光照在暗黄色的封皮上,透出一丝年代感。 “青天白日里竟然有这种事情!我要来大理寺来问问,这个世道怎么了?光天化日之下绑架孩童!”门外传来一阵喧哗,没有看到人影,一连串尖锐的骂声已经传了进来。 “咚咚咚!”门外的鸣冤鼓被敲得响震天,夹杂着女子尖细而又刺耳的骂声:“我要报官!竖子绑架了我儿!” 叶妩心下一惊,心绪百转,文武的事情还没有头绪,难道又一桩绑架案?听门外女子的声音,应当年岁不大,是否被绑架的孩子也与文武年龄相仿?若真如此,这是否是一起连环绑架案?那就京城少年们岂不是危险了?叶妩忙把手上的案件推到美人靠上,跳下来就往外跑。 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人,一位夫人手持鼓槌站在鸣冤鼓前,头上带着金丝挽成的八宝攒,珠钗横插于鬓角旁,头发一丝不苟,外罩五彩刻丝殷红色外氅,一双三角眼瞪视着叶妩,眉梢微挑。“叶大人在何处?我要报官!我的儿朱佑被人绑架了!” “哎呦,我的夫人哎,别吵嚷了!”一位中年男子分开围观的民众,疾步走到夫人面前,正是礼部朱给事中。 朱夫人见朱给事中过来,怒目一瞪,刚准备说话,朱给事中一把捂住夫人的嘴,连拖带抱给拉进了大理寺。叶妩朝着围观的民众拱了拱手,道:“大理寺会严肃对待此事,审讯之时欢迎旁听。” 民众听罢,一边嘴上夸赞着大理寺的清廉,一边散去。 叶妩揉了揉额角,转身也跟着走了进去。没见过这么大张旗鼓来报绑架案的,生怕绑匪不知道他们要报官,说不定早已打草惊蛇了。叶妩深吸了一口气,现在想什么也没用了,还是进去问清楚状况再说,说不定还有转寰的余地。 朱夫人一把推开朱给事中,单手叉腰一副茶壶状指着朱给事中道:“你拦着我做什么?不准报官伸冤?” 叶妩赶忙规劝道:“朱夫人,你先不要激动,慢慢说。” 朱夫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叶妩,昂头道:“叶大人哪里去了?我要报官!” 朱给事中有些抱歉地看了一眼叶妩,叶妩了然地笑了笑,道:“朱夫人,叶大人今日同贤王一道去了国子监,朱夫人有事可同我讲一下。” 朱夫人摇了摇头,依旧有些趾高气昂地道:“这是大人们的事,你一个小丫头片子不要掺和。” 朱给事中连忙拉了一把朱夫人,低声呵斥道:“夫人,不得对叶小姐无理。”京中谁人不知大理寺少卿手下惊采绝艳得叶妩小姐,据传就连冷傲的贤王都颇为赞赏她。 叶妩忍住翻白眼的欲望,语气带着一些凌厉道:“朱夫人,你不要如此激动,若真是绑架,你的所作所为就是你儿子的催命符!绑架者最为忌讳被绑亲属大肆宣扬或者报官,你这两者一样不落。请你冷静一下,配合官府调查!” 朱夫人消停了一下,白了一眼朱给事中,道:“我要去国子监找叶大人报案!” 叶妩心中有些无奈,面上不显,道:“既如此,我带朱大人和朱夫人去找叶大人吧。” 朱给事中面露感激地看了一眼叶妩。 此时,国子监外,夏侯玄靠在负屃上,叶洪彦站在夏侯玄身侧,看着车来车往络绎不绝,下学的学生们找寻着自家的马车,相互道别,也有一些学生携手一起走远。 “看来,文武应该是下学之后被人趁乱带进车中绑走的。据了解,文武平时都是步行上学,也不喜书童,所以他被绑得时候可以说是无人察觉。”叶洪彦沉吟片刻,道。 “不错,我也是这么认为的。”夏侯玄道。路旁似是有学生看到了夏侯玄,夏侯玄摆了摆手,作出一副别来打搅我的样子,学生远远行了一礼便钻进马车。 不多时,车水马龙的国子监门口门可罗雀。 夏侯玄站直身体,刚准备走进国子监,一阵马车滚动的声音让他抬眼又望向路上。路上一架三匹马拉着的马车疾驶而来,是礼部的马车。 马车一停下,叶妩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草草地对着夏侯玄和叶洪彦行了个礼,拉着二人走进国子监,待进入国子监之后,叶妩似乎是松了一口气。 “叶大人,可找到你了,我要报官!”夏侯玄和叶洪彦未来得及问叶妩发生了什么事,略显尖锐的声音随着一道穿红戴金的身影钻进了三人的耳朵。 叶妩无奈地笑了笑,还好她拉夏侯玄和叶洪彦进来的快,要不朱夫人又要当街报案了。 “朱大人,朱夫人,二人找本官何事?”叶洪彦看到来人,拱了拱手道。 朱给事中一把将朱夫人扯到身后,忙向夏侯玄行礼:“见过贤王。”又朝着叶洪彦回了个礼。 “朱大人,不如移步到韩祭酒书房中谈话?此地实在不是谈话之地。学生们已经下学,书房中无人打搅。”叶洪彦道。 朱给事中连连称是,随着几人去了书房。 书房门口,韩祭酒早就等候在门口,见朱给事中愣了愣,忙行了一礼,将几人迎了进去。韩祭酒将房门关紧,又拨了拨炭火盆里的炭火,走到最下首坐了下来。 “不知朱大人为何事报案?”叶洪彦落座后看了一眼夏侯玄,见夏侯玄没有询问的意思,遂开口问道。 站在朱给事中身后的朱夫人急不可耐地想要开口,朱给事中一肘子怼过去,朱夫人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反倒把目光投向坐在夏侯玄右手边得叶妩身上。贤王爷似乎也默认了这种坐法,竟然没有人提出异议,一介女子在男子讨论正事时,怎么可以坐在一旁旁听? “实不相瞒,今日下学时,下人赶车去接下官的孩儿朱佑,下人去了之后,朱佑竟然找不见了,也没有人见到朱佑。问过先生,朱佑的确有来上学,至于下学之后哪里去了,实在无人知晓。我和夫人担心有人绑架了朱佑,遂来报官。”朱给事中言简意赅地说了事情的经过。 “若是此事为真,看来今晚要拟折子上报给皇上。”夏侯玄皱眉道。 朱给事中心下一梗,问道:“难道还有别的学生被绑架了?” 夏侯玄点了点头,道:“的确如此。” “笃笃笃~”门外响起敲门声,韩祭酒起身打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位与之前文助教穿着相仿的男子,手上还拎着一个浑身发抖的小童。 “戚助教,这是怎么回事?”韩祭酒低头看了一眼被拎着得小童,头发乱糟糟的堆在头上,还有几根茅草,破烂衣衫上还有点点血迹,低着头看不清面容。不过看他的穿着也知道不是国子监的学生。 “韩祭酒,今日我本想去藏书阁佛经阁里找本佛经来看,在佛经阁里看到这个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小童被绑在书架上,不知道被谁关在里边也不知道关了多久,毕竟佛经阁不经常开。所以我就把他带来了。”戚助教把手上的小童往前送了送,韩祭酒接过小童,一股酸臭味传来,韩祭酒皱了皱鼻子,把他拎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 此乃草稿箱菌~此时,作者菌应该还在勤勤恳恳地加班………… 第62章 反误了卿卿性命 “韩祭酒,今日我本想去藏书阁佛经阁里找本佛经来看,在佛经阁里看到这个浑身是伤奄奄一息的小童被绑在书架上,不知道被谁关在里边也不知道关了多久,毕竟佛经阁不经常开。所以我就把他带来了。”戚助教把手上的小童往前送了送,韩祭酒接过小童,一股酸臭味传来,韩祭酒皱了皱鼻子,把他拎了进来。 叶妩走上前接过小童,把他抱到炭火盆旁,小童破烂的衣衫棉絮窜了出来,似乎是被鞭笞过,小童面色发青,就连嘴唇都呈现青紫色,看样子被冻了许久,小脸上一道黑一道白,看样子似乎是个小乞儿。叶妩拿过茶盏,用手指蘸水喂到了小童,见小童还有吞咽反应,微微松了口气。 小乞儿微微转醒,见到屋中如此多的人,不由往后缩了缩,摆手惊恐哭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要再打我了!”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更加冲得脸上黑一道白一道。 叶妩伸手拽住了快要缩到炭火盆上的小乞儿,袖中掏出一块早晨没吃完的梅花糕,塞进小乞儿手上,安抚道:“你别怕,我们都不打你。” 小乞儿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一把将梅花糕塞进嘴里,随即呛咳起来,叶妩连忙拿起茶盏,把水喂给小乞儿。小乞儿咽下梅花糕,双眼泪汪汪地看着叶妩,小心问道:“你真的不打我?” 叶妩点了点头,道:“不打。不过你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 小乞儿抹了抹嘴上的糕点渣,又把渣小心地吃了下去,舔了舔嘴唇,才说道:“是文助教把我关起来的。几天前有个黑衣服的人给了我十个铜板,说要让我把两封信送给文助教,一封立马给文助教,另一封等到三天之后再给。我把第二封信送给文助教没多久,就被文助教捉去了那个屋子,”小乞儿打了个冷战,似是不想再想起佛经阁的事情,抬眼看到叶妩温柔的双眼,小乞儿心安了安,低声说道:“他一直问我黑衣人是谁,我真的不知道,他就一直打我。” “你不要害怕,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去好不好?不过你不能告诉别人你送过信也不能说你被抓来了这里,要不可能会有人为了让你保守秘密而灭口。”叶妩摸着小乞儿的头发交代道。 小乞儿惊惶地看着叶妩,慢慢地点了点头,似是想通了其中的关节,“你把我送出去就行了,不用送我回去。” 叶妩赞赏地看了一眼小乞儿,起身对韩祭酒道:“劳烦韩祭酒了。” “不敢。”韩祭酒恭敬地答道,牵过小乞儿走了出去。 叶妩目送着韩祭酒带着小乞儿走出房门,回身走到夏侯玄身侧,在夏侯玄耳边道:“借我影卫一用,我需要知道小乞儿住的地方并且保证他的安全。” 夏侯玄微微颔首,朝着虚空着打了个手势,房顶上发出燕过一般细微声响。 叶妩坐回座位,叹了一口气道:“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的确什么都不知道,只是送信而已。不过通过刚才他说的,我们猜的没错,之前文武的确在赎金给出之前就被杀了。” 朱夫人愣愣地看着叶妩,似是明白了什么,身子晃了晃,朱给事中连忙扶住朱夫人,朱夫人慌乱地掐住朱给事中的手臂,看向叶妩道:“你是什么意思?我的佑儿怎么办?” “朱夫人,请你冷静一下,刚才听说你在大理寺门口大肆宣扬朱佑被绑架,你有没有想过这么做的后果?”夏侯玄冷冷地道。 “朱夫人,我理解你的焦急,朱佑不一定会遭受危险,大理寺会派人去朱府,贤王和我也会过去。叶大人在大理寺虽是调派人手,我们会尽力保全朱佑的。”叶妩柔声道。 朱夫人六神无主地抓着朱给事中的袖子,脸上不再是不可一世的高傲,灰败的眼中不断涌出泪水,无声地抽泣着。朱给事中连忙用袖子擦着朱夫人的脸,安抚道:“你先别哭,佑儿不一定有事。” 朱夫人眼中的光芒渐渐聚集了起来,抬眼看向了朱给事中,自从朱给事中入官以来,一直没有抛弃她这个糟糠之妻,朱给事中都是她的天,她像溺水之人攥住浮木一般抓着朱给事中,殷殷道:“佑儿一定没事,一定没事,对吧?” 朱给事中拍了拍朱夫人的手,转头对夏侯玄三人道:“下官谢王爷、叶大人和叶小姐相助,衔草结环不足为报,以后但凡用得上下官,下官万死不辞。” “朱大人言重了,下官在其位自当谋其政。”叶洪彦颔首道。 ………… 清晨的曙光照在朱府门前的枣树上,光秃秃的树枝上一只雀儿在树上梳理着羽毛,看到有人走近,扑棱着翅膀飞上了高空。 捕快行色匆匆地与门房递了句话,不一会儿,叶妩跑了出来,看到捕快的面色,不由心里一沉,问道:“捕快大哥,发生了什么事?”他们几人在厅中坐了一宿,朱府一晚上一丝风吹草动都没有,没想到动作竟然在大理寺。想想昨日朱夫人在大理寺闹的那一出,也不难解释。 捕快飞快地说道:“小姐,今晨大理寺发现了一具尸体,幸好发现的早,并没有百姓发现,叶大人请您和王爷赶紧回去。” 正说着,夏侯玄和朱给事中也走了出来,叶妩面色严肃地道:“出事了,快去大理寺。” 天才蒙蒙亮,一只乌鸦聒噪着飞过大理寺门前。大理寺前无人经过,只有叶妩几人匆匆的脚步声。 大理寺停尸房中,叶洪彦背着手看着仵作察看尸体,仵作手上带着度革手套手下翻飞察看着尸体的状况。 “如何?”夏侯玄和叶妩身上还带着室外的寒气走了进来。朱给事中扶着朱夫人走在后面,朱夫人也是一宿未眠,装束未曾动过,可是眉眼神情中不复昨日的神采,好似霜打过的菜心,泛白的面色青色的眼底,眼中满满的都是焦虑和心慌。 仵作见叶妩询问,恭敬地答道:“回叶小姐,这具尸体似是中毒而死,我刚才察看了一番,不是□□之类的□□。” 叶妩走上前,问道:“死前有没有被虐待过?” 仵作摇了摇头,道:“没有,身上没有任何被打的痕迹。” 叶妩已经走到尸体面前,尸体神情扭曲,似是死前遭受了巨大的痛苦,而尸体的手是掐在自己的脖子上,脖子上已经出现了尸斑,看样子是死前已经掐出了淤血。叶妩朝仵作伸出手,仵作忙摘下手上的手套递给叶妩,叶妩戴上手套,扒开了尸体的嘴,口腔发乌,叶妩顺着口腔摸了摸,粘在手套上的黑色物质好似炭一般。 叶妩转头看向朱给事中,道:“朱大人,请来辨认下尸体。” 听闻叶妩这句话,朱夫人脸上血色全褪去,嘴唇哆嗦着,脚步似是迈不开,朱给事中扶着她往前一带,差点摔倒在地,朱夫人僵直着身子道:“我不去。”话音尚未落,语调中已然带了颤音,眼泪随之落了下来。 朱给事中紧紧抿着唇,揽紧了朱夫人,带着她走到尸体面前。 看到尸体的一刹那,朱夫人喉咙中发出“咕噜”一声响,眼一翻直挺挺地向后倒去,带动揽着她的朱给事中也坐在地上,朱给事中面色灰白,目眦均裂,眼眶通红,揽着朱夫人的力道加大,已经昏迷的朱夫人一口痰梗在喉中,随着朱给事中的动作面色更加被憋得通红。 叶妩被唬了一跳,脱下手套,扑向了朱夫人。夏侯玄和叶洪彦见状也急忙拉开朱给事中,叶妩跪坐在地上,将朱夫人肚子顶在腿上,猛地一拍,朱夫人张嘴咳出一口痰,随着一阵剧烈的咳嗽,朱夫人“哇”地一声吐了出来,眼睛还没张开,泪水滴到了地上。朱夫人趴在叶妩腿上,呜咽着。 叶洪彦见朱给事中还魇在那里,两只眼睛越瞪越大,血迹随着眼角滴了出来,忙伸手掐住了朱给事中的人中,朱给事中一个冷战回过神来,反手抓住叶洪彦,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道:“求王爷和叶大人为小儿伸冤!” 叶洪彦被迫受了跪拜,伸手拉起了朱给事中,道:“我尽力去查。”朱给事中走过叶妩身旁,拉起哭得昏天暗地的朱夫人,揽紧怀里拍了拍。 叶妩站起身来,道:“我有些怀疑朱佑是被灌入腐蚀性的药物而死,可否让我切开他的喉管一观?” 朱夫人一听,从朱给事中怀中抬起头,眼中挥不去的哀痛和怨恨,“为什么,为什么我儿要遭受这种折磨,死后也不得安宁?” 朱夫人眷恋地望着尸体的方向,喃喃道:“我的佑儿很乖很听话也很体贴我这个做娘的,为什么偏偏是我的佑儿!”朱夫人念叨着,泪水划过嘴唇,顺着下巴砸到地上,苦涩的味道充斥了整个口腔。 朱给事中默不作声地拍了拍朱夫人,朱夫人一把推开朱给事中,指着国子监的方向,眼中满满的怨毒,声泪齐下,“为什么文助教家的孩子被绑架时他不报官?如果他们及时报官,可能绑架犯已经落网,就算没有落网,也不会如此猖獗!我的佑儿也不会被抓走!”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菌还在加班,草稿菌已经阵亡……明天停更一天,嘿嘿,顶上锅盖跑路~ 捉虫,捉虫,谢谢二胖小天使的提醒~ 第63章 道是何物断人肠 朱给事中默不作声地拍了拍朱夫人,朱夫人一把推开朱给事中,指着国子监的方向,眼中满满的怨毒,声泪齐下,“为什么文助教家的孩子被绑架时他不报官?如果他们及时报官,可能绑架犯已经落网,就算没有落网,也不会如此猖獗!我的佑儿也不会被抓走!” 朱夫人抚着胸口咳了几声,缓过力气来之后继续叫骂道:“就算孩子被抓的时候不报官,为什么孩子死了尸~体都收到了还捂着不报官!天杀的竖子!他们就是帮凶!如果他们早些报了官,我的佑儿也不会在疏于保护的情况下被绑架!”朱夫人抬眼看着面目扭曲的朱佑,泪水汹涌而出,哽咽道:“更不会在我们毫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残忍杀害!都是他们,都是他们,帮凶,帮凶!” 朱夫人哭倒在朱给事中怀中,朱给事中眼角猩红的血~连着泪珠更加触目惊心。 夏侯玄眉头微蹙,文助教的行径却是有些怪异。若是被绑架时不报官还可以解释为担心绑匪撕票,为何孩子被杀了还不报官,难道另有隐情? 朱给事中手指紧紧地攥着,指尖泛白,良久,朱给事中轻松开手指,拍着朱夫人的后背,道:“夫人,此时多说无益,找到儿子的死因才有机会找到凶手,为儿子报仇雪恨,儿子含恨而走一定不瞑目,咱们就同意叶大人剖开他的喉管吧。儿子的在天之灵不会怪罪你的。” 朱夫人伏在朱给事中怀中抽泣着,手上还抓着朱给事中胸前的衣服,衣服已经被抓得皱成一团,朱夫人终是点了点头,若是找不到凶手,徒留一具全尸又有什么用,百年之后她以何颜面去见儿子? 仵作重新接过叶妩递过来的度革手套,妥帖地戴好,从一旁的工具箱子中取出一片细薄如纸片的小刀,刀尖闪着阴寒的光芒,一看便是无比锋利。 叶妩转身看向朱给事中夫妇,问道:“朱大人,朱夫人,请二位去隔壁等候。” 朱夫人双目含泪地摇了摇头,道:“这可能是我与佑儿这辈子最后一面了,请让我们在这里看着他吧。” 夏侯玄走到叶妩身侧道:“朱大人,请。” 朱大人上前揽住朱夫人,道:“夫人,我们在这里于办案无益,到隔壁等候吧。”朱夫人擦拭了一把脸上的泪,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朱佑的尸体,随着朱给事中走了出去。 叶妩深深看了一眼朱夫人,戴上了特制的口罩,虚虚地指了指尸体的衣衫,仵作抬手将衣衫割裂,没有碰到尸体一丝一毫。随着衣衫破裂布条落地,朱佑身上呈现出密密麻麻的紫赤色形如粟米的小点,顺着朱佑的胸部一直向下到腹部,连成片的疹子让整个皮肤粗糙而干涩。 叶妩细细地观察了朱佑身上的疹子,而后用手虚虚地在尸体喉管上方比了一下。仵作点了点头,小心地将刀片从下颌处压进皮肉。 血顺着刀片划开的方向流了下来,却不似一般割开喉管一般喷涌,而是细细地流淌着,好似最后保有的生命迹象也随之逝去。 仵作看着血~管往外冒~血,手一抖,切着喉管的刀子不由向一旁划去,叶妩眼疾手快地擒住仵作的手臂,道:“不要被外界干扰。” 仵作轻吸一口气,稳了稳手上的力道,沿着尸~体的喉管一路割了下去。 喉管剖面一点一点展开,只有少量的血液顺着刀片划过的地方流出,而微微哆开的喉管和食道里确有暗红黑色的血块,好似沉寂在暗流之中的礁石,食道和喉管的管壁有颜色不均的黑色出现,甚至在某一处黑色比较深的地方已经穿孔。 浓重的味道顺着切开的喉管和食道散开,空气中弥漫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混合着微微的腐蚀导致的焦臭味,低弓着身子的仵作被呛的一阵闷咳,边咳嗽边抬起袖子抹了抹眼睛,没成想鼻子眼睛一酸,眼泪流的更厉害了。 仵作隔着口罩捏住鼻子,瓮声瓮气地道:“叶小姐,有股好大的气味。” 叶妩点了点头,她也闻到了,在这些混合着的味道里她似乎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卤水味道。叶妩微微掩鼻,道:“朱佑死前应该被强行喂食了大量腐蚀性东西,所以他的喉管和食道才会如此严重地被灼伤。食道里残留的血和被灼焦的穿孔之处也是证据。” “咳咳!”血腥味中夹杂着浓浓的泔水味,好似在三九天放了许久生了蛆虫的烂猪肉,又像是农田里刚刚浇灌上的肥料,在阳光的发酵下发出的作呕味道。朱夫人捂着嘴干咳了几声,随即一阵恶心从肠胃中翻涌而出,朱夫人慢慢蹲下了身。 朱给事中紧紧皱着眉头,看着眼前紧关着的门,身侧的朱夫人已经吐得只剩下干呕,门如此紧闭尚且散发出如此味道,他们到底对佑儿的尸体做了什么? “你们对佑儿的尸体做了什么?”朱给事中一把拽起半蹲在地上的朱夫人,用力地敲了敲门,门被人从里边闩住,朱给事中抬起脚,正准备破门而入,门旁的官兵一把拉住他,道:“朱大人,你不能进去。” 朱给事中双目怒视着官兵,吼道:“你闻闻着空气中的味道,我难道不应该进去看看吗?” 正僵持了,门从内打开。叶妩和仵作走了出来。 仵作两眼通红,眼中不停地冒着眼泪,似是被什么呛到了,而她的手上只是拿着他们出去之前的利刃。叶妩双手垂在两侧,眼睛微眯,正看着他。 叶妩看着朱给事中,道:“我们已经通过解剖获得了一些线索,朱佑是死于腐蚀性毒品。” 朱夫人呜咽一声,向后仰倒,又晕在朱给事中的怀中,朱给事中也感到眼睛一阵酸涩,扶着朱夫人的手也逐渐收紧,好似没有察觉到已经晕倒的朱夫人手臂已经青紫了起来。 “竟然如此折磨我儿,我朱氏一族与绑匪不共戴天!若有一日此人落入我手中,拼着一身剐,我也要让他尝尝这灼烧身体的感觉!”朱给事中面目狰狞地怒视着尸体烧焦的喉管,眼神中带着一丝决然,问道:“敢问叶小姐能否断出我儿被灌下的是何东西” 叶妩略微沉吟一下,道:“暂时并不能断出具体为何物。请问朱大人是否有仇家?“叶妩微叹,她其实闻到了一丝盐卤的味道,若真的是盐卤,盐卤中的镁离子应当已与蛋白质结合,按照现有的技术手段,根本无法分离出来检测,只能凭借尸体灼伤的食道与身上的疹子以及微薄的气味来猜测。 朱给事中叹了口气,道:“不瞒叶姑娘,你也看到我夫人的性子了,自打来了京城,随着我官职的升迁,她越来越泼辣,无论怎么说都没用,倒是得罪了不少人,街坊邻居小摊小贩都跟人争执过,虽说捞不到好,但也不至于结仇。” 朱给事中揽着已经昏厥的朱夫人,朝着叶妩深深一躬,道:“内子之前有冲撞之处,叶小姐切莫放在心上。” 叶妩忙侧身避过朱给事中的大礼,道:“这本是大理寺份内之事,朱大人如此说倒是折煞了小女。不过还请朱大人移步侧室,待朱夫人清醒了我还有话要问。” 朱给事中抿了抿唇,伸手掐向了朱夫人的人中,朱夫人身体微微一颤,幽幽转醒。 朱给事中扶着朱夫人,道:“夫人,叶姑娘有话要问你。“ 朱夫人双眼无神地看了一眼叶妩,借助朱给事中的手臂站直了身子,点了点头。 “不知道朱夫人有没有人什么人结过仇?”叶妩问道。 朱夫人想了想,道:“没有,我不记得与何人结仇过。” 叶妩点点头,又道:“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在市井上与谁有过争执?” 朱夫人锤了锤头,半饷忽然抬头道:“我想起来了,佑儿出事的前一天,我跟一个卖豆花的吵过一架!她说我嘴毒,应该断子绝孙!” 叶妩眼睛亮了亮,道:“哪个卖豆花的?” 朱夫人道:“是个中年女子,多了我就不知道了。我怎么可能认识那些市井小民?对了,还有之后我去了另一家卖豆腐的摊儿上,哪个摊儿上有个长得妖妖娆娆的女的,我看不太惯说了几句,还把女的说哭了,他相公就骂我嘴毒,我说他总有一天头顶绿光,他说我缺子孙德!” 叶妩无语地看了一眼朱夫人,拿出纸和炭笔细细记下,问道:“还有吗?” “我忽然想起来,在佑儿被绑架前几天,我去买盐,那个卖盐的嘴上长了个疮,我就说了两句,他就说我坏的流脓,我相公是倒了霉才娶了我!” 叶妩默默记下,朱夫人接着说道,“还有那个卖咸鸭蛋的和卖醋的,都不是好东西,他们天天眉来眼去的还以为别人看不到!就是城东卖猪头的老婆,老是跟卖醋的走在一块!” 叶妩记下后,看着忿忿不平的朱夫人,问道:“还有吗?” 朱夫人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 叶妩收起纸笔道:“若是想起什么再来告诉我。” 朱给事中点了点头,揽着朱夫人转身向外走去。背着朝阳的两夫妻剪影显得无限孤寂而萧条,茕茕孑立,形影相吊。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节快乐!昨天真是不好意思,连着几天加班熬夜,昨天头疼,深深鞠躬,不好意思~~ 第64章 盐卤何处惹是非 顺天府外伫立在门口的两座獬豸头上顶着一团雪,洁白的雪下獬豸的神情越发庄严肃穆无人能犯。 顺天府大厅中顺天府府尹章弼神情严肃地看着坐在首位的贤王大人,面色不输门口的獬豸,口中刚正不阿地道:“贤王,就算是下官与你交情甚笃,也不能随意透露朝廷监管的盐卤交易明细。” 夏侯玄笑了一声,道:“行了章弼,再说就过头了,你也知道本王手上有金牌,没有什么是不能让本王知道的。本王知道你忠肝义胆,待本王核查之事有眉目了,论功行赏之时自会上报朝廷。” 章弼斜眼瞪了一眼夏侯玄,方才道:“盐卤与食盐略有差别,盐卤主要是粗盐为原料。需要盐卤的商贩以卖豆腐、卖豆花以及卖腌制食品的为主,当然了,还有在朝廷备案的盐商。在京城,备案的盐商就只有一位,”章弼指了指自己的鼻子,“那就是我。为了方便管控,朝廷的盐商大多就是地方的父母官。”章弼整了整衣领,戏谑地看着夏侯玄。 夏侯玄依旧是儒雅一笑,不动声色道:“听说面若潘安的章弼大人日前嘴上生疮?” 章弼面色一黑,道:“你怎么知道?我这几天明明窝在家中没有出门。是皇上告诉你的?皇上还赐下了药膏。” “你再仔细想想,除了皇上之外,有没有其他人看到?”夏侯玄笑意微收道。 章弼仔细想了想,道:“是了,头一天的时候我去盐铺巡视了,刚好碰到个妇人,嘲笑我口舌生疮,必然是嚼了舌根,我一生气还骂了回去,说她丈夫娶了她真是不幸。” “这几日你都在府上?”夏侯玄状似无意中问道。 “对啊,府上的人都看到我整日呆着书房中没有出门。”章弼也状似随意道。 夏侯玄点了点头,继续问道:“近些日子有没有商贩比以往多买了盐卤?” 章弼低头思索了一下,道:“有。卖豆腐的豆腐章、卖豆花的豆花孙以及卖咸鸭蛋的闵二娘都有多买。豆腐章说是新娶了媳妇,媳妇做豆花所以多买,豆花孙说是最近生意被抢,她得做新式豆花,试验中浪费了一些盐卤,而闵二娘则是说冬天咸鸭蛋不容易坏,得多腌一些。” 夏侯玄细细地记下,道:“若是想起什么,再派人去贤王府送信。” ………… 冬日的阳光照在豆腐章铺面旁的雪人上,有些刺眼却不带丝毫的温度,雪人依旧站在原地,没有化掉的迹象,反而因为太阳光烤化了表层的雪,而雪化成雪水又凝结成冰而更加晶莹和稳固。 而在雪人旁边,却正在上演一幕不是很和谐的场面。 豆腐章手上拿着切豆腐的长刃神情激动地比划着,豆腐西施泪盈眼睫,手上紧紧拽着豆腐章,即使隔着面纱也能看到她涨红的脸,皮肤晶莹吹弹可破竟然比雪人还耀眼。而豆腐章对面站着一个面宽嘴阔的妇人,妇人手上也拿着一把长勺,旁边还有一个翻倒的豆腐担子,豆花洒了一地。叶妩皱了皱眉头,站在了一边。刚才已经将街头的豆腐铺子探看了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不知道夏侯玄那头有没有什么发现。 “我豆花孙何时怕过你,你个小~贱~妇,一嫁过来就抢老娘的生意!大家都评评理啊,他们欺负一个寡妇!”豆花孙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双腿岔开,手上的长勺拍打着地面,掀起地上有些脏的雪,耍起赖来。 “就允许你一个人做豆花,不准别人做豆花?你要是做得好吃还怕别人抢你生意?”豆腐章挥动着手上的长刃,恶狠狠地道。 豆腐西施着急地摇着头,口中发出短促的“啊呵”声。豆腐章回身揽过了豆腐西施,一边拍着她,一边用长刃指着豆花孙道:“你撒泼我不管,你吓着我媳妇我跟你没完!” “顺天府办案,闲人避散!”一队穿着顺天府衣衫的捕快快步走了过来,拉起地上撒泼的豆花孙,并顺手卸下了豆腐章手上的长刃,道:“怎么回事?” 豆腐章气愤地道:“这个女人一大早来就掀了我媳妇的豆花担子,说只能她一家做豆花!” 捕快看向了沉默的豆花孙,问道:“是不是这样?” 豆花孙呐呐道:“以前都是我做豆花,豆腐章做豆腐,现在豆腐章也做豆花,好多人为了来看他媳妇都不来买我的豆花,我每天都得倒掉不少。” “那只能说我媳妇做得好吃!”豆腐章梗着脖子说了一句,豆腐西施忙在旁边比划着让他别激怒豆花孙。 豆腐章被媳妇扯得闭了嘴,豆腐西施忙走上前,朝着豆花孙行了个福礼,转头看向了豆腐章。 豆腐章面色不佳地开口道:“我媳妇跟你赔礼。” “呸!”豆花孙偏头朝着豆腐章脚边唾了一口,梗着脖子道:“端着个姿态给谁看呢,连句话都不说就算赔礼啊,好似谁欠你三两银子!” 豆腐章面色一变,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前与豆花孙拼命,一旁的捕快一柄没出鞘的刀就横了过来,拦住了脸色涨红的豆腐章,豆腐章咬了咬牙,恨声道:“捕快大哥,这个女人心坏透了,我媳妇打小不会说话,她这一句句都是在往我媳妇身上捅刀子!” 豆腐章说完转身抱住了豆腐西施,拍了拍她的后背,双眼冒火地瞪了一眼豆花孙。 豆花孙看着面前面容坦诚的豆腐西施,豆腐西施嫁给豆腐章有段日子了,只听说她面容艳丽,确实没有人说过她的声音如何,豆花孙自己也确实没有听她说过话。豆花孙目光又看向了豆腐西施,刚才她把豆腐西施的担子打翻时,豆腐西施只是看着她“啊呵”了一声,没有说话,她还以为是豆腐西施看不起她,如今想来,原是她根本不会说话。想想她如此欺负一个哑巴,豆花孙脸微微涨红,不禁有些赧然道:“妹子啊,对不住,我不知道你是个哑巴,这么欺负个哑巴我也过意不去,以后你继续做豆花吧。” 豆腐西施连忙点头,又“啊啊”了两声。这次不用豆腐章说,豆花孙也知道她是在道谢。看着这么个玲珑剔透的佳人竟然口不能言,豆花孙也不是铁石心肠的人,也就没说什么。 捕快调解了一番,见事情已经解决了,收队走了。豆花孙有些面上有些灰败地拍了拍裙子上的雪和土,慢慢朝着她来的方向走了回去。 叶妩紧忙跟上豆花孙,见没有人注意,叶妩上前拉了拉豆花孙的衣袖,道:“孙大娘,你别伤心,我就喜欢你的豆花,做的好似翡翠似的,又好吃又好看。” 豆花孙偏头看了一眼叶妩,叶妩身上穿着的外氅一看就是家中有家底的,既然如此说,必是看得起自己的手艺,加上叶妩眉眼温和,更加增添了豆花孙对叶妩的好感。 听到叶妩这句话,豆花孙不禁鼻头有些酸,拿袖子擦了擦眼角,豆花孙道:“谢谢这位小姐。我家相公死得早,也就给我留了这么一门手艺,我已经做了十几年的豆花,可自从豆腐西施来了之后,我的生意一天差过一天,今天还没开张呢。” 叶妩伸出玉指拽了拽豆花孙的衣袖,道:“孙大娘,我就是来买豆花喝的。” 豆花孙快走两步,走到一个小摊子前,从腰里掏出钥匙打开门,扯下衣襟上的布巾擦了擦凳子和桌子,道:“小姐快坐,就冲你这句话大娘送你一碗。” 凳子和桌子都有些旧,但被擦拭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即使刚才豆花孙不擦,也没有灰尘。小铺子方寸打小,打理得井井有条。叶妩随意坐了下来,豆花孙看到叶妩脸上没有一丝嫌弃,笑着又往碗里加了半勺豆花才端给叶妩。 叶妩执起勺子抿了一口,已经微凉的豆花配着清甜的冰糖,的确算是上品。叶妩又喝了一口,方道:“孙大娘这手艺以后准备传给谁?” 豆花孙放下勺子,小心地将豆花盖好,道:“我家那口子死的时候没给我留下孩子,我想着以后见着面善的孩子就传了,现在还年轻,不急。” 叶妩低头又喝了一口,装作天真道:“大娘做的豆花真好喝,听说豆花是卤水做的,卤水岂不是更好喝?” 豆花孙笑了笑道:“哪儿能啊,卤水用一点就够了,可不能多用,更不能多吃。” 叶妩乖巧地点头,问道:“卤水是不是很贵?” 豆花孙坐到叶妩对面,道:“卤水的原料是盐卤,这个大曌朝可是管控的,贵倒是不贵,可是买的话需要定量,每个人都不能多买。”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去医院看病了,所以更得比较晚,作者菌用血泪教训告诉大家,好好保护颈椎~~~ 第65章 雪中拜帖又一桩 豆花孙坐到叶妩对面,道:“卤水的原料是盐卤,这个大曌朝可是管控的,贵倒是不贵,可是买的话需要定量,每个人都不能多买。” “大娘,你平日里都做些什么?”叶妩双眼亮晶晶地看着豆花孙。 “我一个寡居的妇人,每天就只是做做豆花,闲下来做做女红,不做什么的。”豆花孙笑道。 “阿妩,你又自己偷跑出来。”一道醇厚的声音从门边响起,带着一丝冰雪的冷冽却偏偏听得人耳朵舒服。 叶妩转头看到夏侯玄逆着阳光站在门口,高大的身影周边一圈金色的光芒,好似从天而降的神明,叶妩嘴角不禁微微翘起,道:“长卿,你快来尝尝孙大娘的豆花。” 夏侯玄走上前拉起叶妩,从袖口里拿出一张丝帕,细细地揩了揩她的唇角,递上一两碎银,道:“给我盛两份带走。” 豆花孙连忙摆手,道:“这位公子使不得,一两银子太多了,可以喝一年的豆花了。” 夏侯玄把银子放在桌上道:“无妨,我家姑娘就喜欢你这口。” 豆花孙欢喜地拿过银子,从豆花担子上拿过一个饭盒,仔细地装了两碗,递给夏侯玄,夏侯玄接过豆花,拉着叶妩往外走,叶妩转头朝着豆花孙眨了眨眼睛,豆花孙愣了愣,心中百转千回,为何她家相公没有给她留个子嗣?不,留了,她曾经是有个遗腹子的,可惜没有保住。若是保住了,是不是也像这位姑娘那么温婉甜美? 待走得远了,夏侯玄开口道:“适才我假意去探察刚才的纠纷,询问了一番豆腐章以及其他邻人,豆腐章自从娶了豆腐西施之后,确实多做了豆花,那么他多买的盐卤就有了去向。” 叶妩微微颔首,道:“在此之前,我已探看过其他的豆腐铺子,没有发现可疑的线索。” “其他的铺子既没有与朱夫人发生争执也没有多买盐卤,本来嫌疑就比较小。”夏侯玄道,“还有卖咸蛋的闵二娘,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叶妩点了点头,跟在夏侯玄的脚步向前走去。 眼见着又起了风,风中还带着一丝湿意,不少摊贩已经开始收摊准备回去了。闵二娘拾起放在地上的咸蛋篓子,往后面墙根处靠了靠,重新盖了盖篓子上的布巾,靠近墙根蹲了下来。 夏侯玄和叶妩急急地跑了几步,也靠近墙根站了下来,似是恍然看到闵二娘的摊子,叶妩笑着上前道:“二娘,怎么落雪了还没回去?” 闵二娘抬头看了一眼叶妩,见她身上穿着也不似寻常家的姑娘,心里想了想,也不记得这位曾经买过自家咸蛋,打起精神来问道:“这位姑娘,可是相识之人?” 叶妩抿唇笑了笑,抬手挽住夏侯玄的手臂朝着闵二娘一晃,道:“二娘可能记不住我和哥哥了,可是记得给事中家?朱大人带我二人来过一次。” 闵二娘笑意敛了敛,道:“朱大人倒是好人,只是朱夫人说话太不留情。” 夏侯玄将叶妩往里边有拉了拉,顺便将她肩上落下的零星雪花拍掉,从袖中掏出一两银子递给闵二娘,道:“既然已经落雪了,你也别在这里着风了,咸蛋我都买了。” 闵二娘一愣,赶忙接过银子,连篓子一同递给夏侯玄道:“公子可真是心善之人。” 夏侯玄掂了掂手上的咸蛋,道:“今天似乎比以往多做了?” 闵二娘一听,敢情这位是真的经常买自家的咸蛋,再细细打量二人的衣着,粗看似乎是平常料子,细看之下,风吹似流水一般,无丝毫褶皱,定是娇贵之人,平日里说不定都是指使小厮来买。闵二娘连忙道:“冬日里咸蛋虽好放,也不敢做太多,今天比以往也就多二两。公子掂量的真准。” 叶妩左右打量一番,道:“平时里不是说咸蛋和醋可以一同采买,今日二娘不卖醋?” 闵二娘抿抿嘴,道:“卖醋的那位是我相公本家的小叔。平日里我家相公都是嘱咐我俩一同上街卖货,前几天有位嘴上缺德的夫人嚼了舌根,我家小叔还没娶媳妇,总不好连累他娶不上媳妇,我也得避嫌顾及夫家的名声,所以就不一同出门了。”闵二娘探头瞧了瞧天色,道:“趁着风消了些,赶紧回去吧,看天色一会儿要下大雪。”言罢,闵二娘微微福了福,抬脚朝外跑去。 ………… 大理寺书房外,冰凌挂在屋檐上,长长短短参差不齐,晶莹剔透好似把水晶剑,在冬日阳光下反射着五彩的光芒,偶尔滴落几滴雪水,在台阶上漫开一圈漂亮的冰晶。 叶妩手中揣着手暖,看着桌子上的豆花,神情有些严肃地道:“实际上,我在朱佑的尸体中嗅到了一丝盐卤的味道,我也只是怀疑,加之考虑到朱夫人的性格,我没有说。” 夏侯玄笑了笑,道:“朱大人很通透,他应该知晓你心中有谱。这就是为何朱夫人如此得罪人,朱大人却说没有仇家。” 叶妩深以为然地点头,对叶洪彦道:“刚才我和王爷去察看了所有豆腐和豆花铺子以及咸蛋摊子,豆腐章、豆花孙以及闵二娘都有一定的作案动机,但是都无法确定。” “笃笃”门外响起敲门声,拂冬走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盘梅花糕,放下糕点之后,从袖子里拿出一封拜帖,道:“老爷,刚才我过来的时候,遇到了门房,门房说外面有位通政司徐通政徐大人递了帖子,携夫人拜见。” 叶洪彦不禁愣了愣,叶妩笑出了声,自打叶洪彦任职大理寺少卿以来,破门而入的有,不请自来的有,可就是鲜少有正儿八经递拜帖的。 叶妩好不容易压制住了咧得越来越大的唇角,道:“还不快请徐大人进来。” 拂冬忙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门外响起一深一浅两道脚步声,及至台阶处,一声轻呼带着一丝鼻音,似是踩到台阶上凝结的冰晶滑倒,“夫人小心!”,徐大人似乎是揽住了差点滑倒的夫人。 叶妩含笑的眼睛笑意渐渐散去,台阶上的冰晶只是屋檐上的冰凌化水所致,并没有很多也并不会很滑,这种情况下滑倒的人,只有一种情况,她,心不在焉。 门外之人终于站定,轻轻推开了书房门,徐大人一身藏青色衣衫,没有披外氅,似是匆忙之中赶来,即使他面色沉静,也不能掩盖他微喘的气息。而他身侧的徐夫人一身藕荷色的衣衫外罩着大红色的披风,细细看来,藕荷色衣衫竟然是家居服,而徐夫人眼角有淡淡的粉红色,似现今流行的梅花妆,叶妩眼底的笑意全部散去,她的额间没有花黄,鬓间也没有梅花,所以根本不是梅花妆,那就只有一种解释,那是泪痕。 “见过贤王,见过叶大人,下官携夫人前来叨扰,望没有打扰到叶大人。”徐通政彬彬有礼地道。 “徐大人多礼了,快进来。”叶洪彦伸手摆出“请”的姿态,顺手关上了书房门。 徐通政不着痕迹地扫视一眼书房,见书房内只有他们几人,一撩下摆,“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徐夫人也跟着跪了下来,泪水好似久旱而下的暴雨,不停地砸在地上。 叶洪彦和夏侯玄也没有丝毫的慌张和意外,想必也是已经猜到他们二人是为报案而来。 “徐大人,有什么事坐下来说罢。”叶洪彦道,抬手拉起徐通政。 徐通政见叶洪彦如此做派,更是觉得来大理寺报官是个正确的选择,顺着叶洪彦的力道坐到椅子上,徐夫人跟着哭哭啼啼地站在身后。 “徐夫人也请坐吧,这里也没有无关人等。”叶妩将手上的豆花递给徐夫人,顺便抽出帕子替她擦了擦眼泪,把帕子一同塞进了徐夫人手上。 徐夫人抽抽搭搭地抱着豆花坐下,看了一眼徐通政,瘪了瘪嘴,把眼泪憋回去一些。 “唉,”徐通政叹了一口气,道:“时间紧急,我也不与贤王和叶大人客套了。听说国子监已经有两名孩童被绑架,今天我下朝回来,远远看去,似有人在我府门前的石狮子旁鬼鬼祟祟,看到我回来连忙跑走,我一介文官也追不上那小厮,等我走到近处,发现石狮子旁放着一封信。”徐通政从怀中取出信,双手递了上来。 叶妩起身拿过了信件,果不其然,依旧是扭扭曲曲的字,应该还是左手写的。 徐通政眼眶有些红,道:“下官的犬子徐熙被人绑架了。我思来想去,虽然信中不允许我报官,我不敢大张旗鼓报官,思前想后还是私下来找了叶大人。若是不报官,我的熙儿应该更找不回来。”徐通政咬牙切齿地道,眼眶微微红了。徐夫人见此,更是抽泣得厉害。 叶妩展开信,信上歪歪扭扭地只写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字:“明夜备十万白银,不准报官,否则收尸。”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几日天天到医院报到,整个人都不好……明天我尽力更文,要是更不上,宝宝们不要打我……爬走…… 第66章 信鸽殒命马独行 叶妩展开信,信上歪歪扭扭地只写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字:“明夜备十万白银,不准报官,否则收尸。” 随着叶妩缓缓念出信上的字,似是崩断了徐夫人最后一根筋,徐夫人端着豆花,哭出了声,悲切的声调好似折翼的天鹅。本来受过良好教育的闺秀是不会哭出声来,而徐夫人已然悲从中来,顾不上礼节女戒,只是放声哭了起来,大滴大滴地泪水滴进了豆花,砸起一个个小小的水花。 叶妩上前接过被泪水冲过的豆花,放到桌子上,轻轻抱住了哭得打嗝的徐夫人,安抚地道:“徐夫人,你别担心,我们会尽力就出徐熙。” 徐夫人哭得打颤,道:“我好怕。” 叶妩轻叹一声,对夏侯玄道:“之前对皇上提巾帼学院时,不是招揽了一个女子吗?我看她和徐夫人身材相仿,不如就让她代替徐夫人去吧。”按照徐夫人这种状态,应该根本无法去跟绑匪周旋。 徐夫人抽泣得身子僵了僵,看向了徐通政,徐通政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徐夫人眼泪掉的更厉害了,却也只是怯怯地看着徐通政,没有说话。 夏侯玄朝着梁上打了个手势,不一会儿,外面步幅坚定的脚步声想起,一位身着粉色衣衫的女子打开了门,朝着屋中之人行了一礼,道:“云起见过贤王、见过诸位大人,见过叶小姐。” 徐夫人抹了一把眼泪,见云起果然与她的身材相仿,云起察觉到徐夫人在看她,锐利的目光看向了徐夫人,徐夫人被吓得一哆嗦,云起相貌尚可,可是一块横亘在左眼下面的红色胎记却破坏了整体的相貌,显得狰狞而鬼魅。 叶妩似是没有看到徐夫人的反应,将徐夫人安置到椅子上,就拉着云起细细地描述了接下来的打算。 一炷香之后,徐通政手上提着一篮子的梅花糕悠然从大理寺书房走了出来,好似刚刚拜会完了老友,而身后披着大红色披风的徐夫人深深地低着头,拽着徐通政的衣角,跟着徐通政上了马车。 ………… 夜色深重,屋外又飘起了雪花,雪花打着卷儿落在树上,复又被风吹了下去,稀稀拉拉地落了满地碎玉。月光照在窗棂上,屋内火盆“噼啪”地响着,夏侯玄低头翻着手上的书,叶妩坐在一旁翻着画本,叶洪彦手持毛笔,笔走龙蛇。徐通政拨弄着桌上的烛芯,一旁垂手而立的“徐夫人”微微抬眼,露出眼下的胎记,正是云起。 “咚~扑棱棱~”一只灰毛信鸽一头撞在了窗框上,翻倒在窗台上,浑身的灰毛被雪水沾湿,显得稀疏而凌乱,狼狈地仰躺着,赭色的鸽爪蜷曲着颤抖,似是不甘地悲鸣了一声,绿豆一般的眼睛挣扎着看了一眼打开窗子匆匆向它伸出手的男人,缓缓地闭了起来。 徐通政一把抓起死在窗台上的信鸽,信鸽腿上绑着一个赭色小布袋,叶妩看着布袋的颜色皱了皱眉头,徐通政疾步走回桌前,雪花随着大开的窗户涌了进来,云起低垂着眼帘快步走到窗前,不着痕迹地朝信鸽飞来的方向望了一眼,关上了窗子。 徐通政捏着鸽子的手有些发抖,在蜡烛下,叶妩才看清楚那个布袋的颜色,其实布袋是与信鸽身上的毛同色系的灰色,应是布袋中装了什么物件,将布袋染成了赭色。 徐通政扯了两下都没有将布袋扯下,布袋硬邦邦地敲打在桌面上,发出刺嘎的声音,叶妩长叹了一口气,古今中外绑架者都喜欢切个物件证明人质在自己手中吗?也难怪徐通政如此心慌。 叶妩伸手去拿徐通政手中的信鸽,徐通政手抖了抖,还是将信鸽交给了叶妩。信鸽不似刚刚死去一般软绵绵,而是有些僵硬,似是血液已经冻结,喙已经发黑,一看便是中毒而亡,信鸽这种飞鸟有一种韧性,不到达目的地即使毒发也会撑着向前飞,绑匪就是相中了这一点才会肆意下毒,不让信鸽顺着来的方向回去。 叶妩抬手从信鸽腿上取下布袋,入手坚硬冰冷,好似握着一块碎冰。叶妩心沉了沉,扯开布袋口,上面放着一封折叠成方块的信,外层用油纸裹着,而信的下方,躺着一根孩童的小脚趾,脚趾甲盖旁有一颗米粒大小的痣。 徐通政面色沉了沉,眼眶瞬间红了起来,他忍了忍,将眼中的泪水憋了回去,开口道:“这是熙儿的脚趾无误。当时他出生的时候,还有算命的给他算过一卦,说他这颗痣保不住。”声音中带着一丝悲凉,终是有一滴泪落到桌上,“熙儿才这么小就被断一指,日后谁愿意嫁个身残之人?可怜我的熙儿聪慧懂事。” 云起抬手拿起信,将外边的油纸剥下,油纸外面染了一层血,冰冷的血已经结冻,顺着指尖一直冷到心底。云起将油纸反着折了两道放在桌上,打开了信。 “明日携夫人至城外鸡鸣驿站。”云起缓缓地展开信,“只有这么一句。” 徐通政僵着身子,猩红的眼睛看向信件,问道:“鸡鸣驿站?我儿会不会已经遭了毒手?” 叶妩摇了摇头,道:“徐熙应该还活着,刚才我看他被切下来的脚趾,切面不均,明显是挣扎所致,而且血染了整个布袋,是流动着的血液才能达到的效果,既然绑匪现在还留着徐熙,没有理由没拿到赎金之前撕票。” “徐大人,你不要太担心,我会派人去驿站盯着,若是有人送信,必拦下他。”叶洪彦道。 ………… 鸡鸣驿站,坐落于京郊城外,鸡鸣之前日未出城门不开,此处便是邮差们落脚之地,故名鸡鸣驿站。 鸡鸣驿站形似长亭,四角却下压,平平地向外延伸,极大限度地阻止风雨落到驿站中。屋檐上满是积雪,长短不一的冰凌快要连成一面墙,远远望去,以雪为瓦冰为墙。 徐通政跺了跺已经有些冻麻的脚,举起已经冻的快没知觉的手放在嘴边哈了几口气,又探头看向了官路。天没亮他和假扮徐夫人的云起就守在鸡鸣驿站,送走了一趟有一趟的邮差。 徐通政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他旁边的云起,云起已经用粉盖住了眼下的胎记,只留有淡淡的红痕,眼角眉梢也修饰过,咋一看,真的与徐夫人有五分相像。云起也袖着衣袖,眼角微红,眼中掩盖不住的焦急,将徐夫人该有的情绪演绎地惟妙惟肖。 感受到徐通政看过来的目光,云起抬手拭泪,掩住的唇低声快速道:“别担心,他们在暗处。”言罢,云起也不看徐通政,吸了吸鼻子,泪眼盈盈地探头看着官道。 驿站不远处的客栈里,叶妩抱着手炉从窗外看着驿站,夏侯玄端着一杯牛乳走了进来,递给叶妩道:“若我是绑匪,定不会大清早就送信来,鸡鸣之前送来的信多为加急信件,相比之下,不选择清晨反而保险。” 叶妩接过牛乳,微甜的乳香味扑鼻而来,叶妩笑了笑,道:“徐大人如此心急,早些来驿站也是常情。”叶妩嗅了嗅乳香,道:“好香。” 夏侯玄笑着坐到叶妩身侧,道:“知道你没吃早餐,快喝了吧,今天还有一场硬仗。” 叶妩点了点头,喝了一口牛乳,带着微微的膻味,却别有一番香甜。 风渐渐起,卷得屋檐上的雪纷纷掉落下来,沾湿了徐通政的鬓角眉梢。 一阵马蹄声传来,徐通政有些灰败的眼睛亮了亮,看向了官道。 一匹马踢踢踏踏地跑了过来,马背上的马鞍空空如也,御马之人不见踪影。 徐通政怔愣之际,一名驿丁从驿站中小跑出来,上前拉住了马匹,马儿似是收了委屈一般蹭了蹭驿丁的脸,驿丁顺了顺它的鬃毛,从马鞍旁边的袋子里掏了掏,掏出一封信,看向徐通政,“这位大人可是姓徐?我见您在这里等了一天了,这封信可是您的?” 徐通政赶忙点了点头,上前接过信件,问道:“敢问这位先生,为何这匹马独自送信?未见邮差?” 驿丁拍了拍马头,安抚了一下马儿,道:“不瞒这位大人,我也很奇怪,以往从未见过独自送信的马儿。既然大人等了一天等到了信,我就不打扰大人看信了。”驿丁拽着缰绳带着马就要走进驿站。 云起拦住驿丁,从怀中掏出一小锭银子不动声色地塞进了驿丁手中,驿丁眼神闪烁了一下,转手将银子捏在手中,问道:“夫人可是有话要问?” 云起一笑,道:“先生就是通透,我也不难为先生,就是多嘴问一句,这匹马可是驿站的?能否找到送信之人?” 驿丁将银子塞进袖子中,道:“不瞒夫人,这的确是驿站的马。驿站的马通常训练行走于驿站之间,并没有识人的本事。恐怕夫人所托之事难以达到。”说罢,驿丁转身牵马进了驿站。 作者有话要说: 二筒节快乐!!宝宝今天不用去医院扎针,因为医生说今天让我过节,哈哈哈~~~请假两天,明后天要理顺一下大纲,还要去医院扎针~~~今天有木有人留言或者收藏呀?木有的话我明天再来瞅瞅~ *★,°*:.☆\( ̄▽ ̄)/$:*.°★*。 第67章 西风吹梦过湖干 驿丁将银子塞进袖子中,道:“不瞒夫人,这的确是驿站的马。驿站的马通常训练行走于驿站之间,并没有识人的本事。恐怕夫人所托之事难以达到。”说罢,驿丁转身牵马进了驿站。 云起轻叹一口气,她也是抱着侥幸的心理暂且一问,绑匪应该不会如此暴露自己,既然中途弃马,定然也是算准了驿站的马可以自行走回驿站,若是想靠着这匹马找到绑匪,恐怕强马所难。 云起抬眼看徐通政,徐通政双手拿着信,手抖动恍若被风吹打着的落叶。云起又叹了一口去,走到徐通政身侧,道:“老爷,快拆开信看看啊!” 徐通政翻看了一眼信封,见没有血迹,手抖动的频率方才缓了缓,打开了信。 “银票换成金条,携之至雁栖湖。勿报官。” 寥寥几个字,让云起心沉了沉,他们听从叶妩小姐的建议,带来的银票全部是连号银票,并且一早已经通知了各大银庄,若是绑匪用银票,他们可以第一时间定位绑匪的位置,可是换成金条,他们就失去了这个先机。 云起扶额暗叹一声,转身走向马车。 ………… 已近黄昏,雁栖湖上淡淡薄雾,宽阔的湖面上漂着薄薄的一层冰,远处的山坳在夕阳的照耀下映得有些红,岸边□□的树干上不时有几只雀儿飞过,还有几棵低垂的垂柳,只剩下几根光秃秃的枝干与湖面薄冰冻在一起。 整个湖面一片寂静,除了一处挺着一艘小渔船,渔船边上一个渔夫斜靠在渔船上,嘴上还叼着一只烟斗,烟斗里没有火星,看起来黑乎乎一片,渔夫是不是咂摸两下,也不见烟圈吐出来。 徐通政怀中揣着两根粗重的金条,裤腰被压得往下坠着,臃肿而蹒跚。云起垂目轻扶着徐通政,跟着他跌跌撞撞地走向雁栖湖。 渔夫看到二人,眼睛亮了亮,把烟斗从嘴边拿下,朝二人招了招手,“两位,这里!” 云起扶着徐通政走到船边,渔夫一脸喜色地将船桨塞到徐通政手中,道:“我都等了你一天了,快拿着,我得回去了。” 徐通政被迫接过船桨,问道:“这是何意?” 渔夫掏了掏耳朵,看向徐通政,一脸茫然地问道:“啊?你说啥?” 云起抬头问道:“我家相公问你,谁让你把船给我们的?” 渔夫摇了摇头,道:“昨天晚上有个穿着一身黑衣服的人给了我一锭银子,说要买的我船,让我把船搬到雁栖湖,今天会有夫妻二人来取,我在这里等了一整天,终于等到你们了。” 云起点头问道:“那个买船的人长什么样?” 渔夫笑道:“人家蒙着脸就是不想让人看见,我肯定不去看啊,这种江湖上的壮士就算不给钱我们也不敢逆着他,何况人家给的钱也不少。” 云起点了点头,没有再多问,扶着徐通政进了船,渔夫见二人上了船,叼着烟斗悠哉往回走去。 云起拿起船桨用力一撑,船缓缓地破开薄冰向前漂去,云起将船桨放在船舱,拍了拍手,坐在船边,看着船晃晃悠悠地漂。 “你不会划船?”徐通政见云起袖手坐在船边,有些诧异地问道。 “徐夫人会?”云起翻了个白眼,懒洋洋地开口问道。 “不会。”话一出口,徐通政就自嘲地笑了笑,道:“我们二人都不会划船,那么就顺水漂流?” “是,绑匪并没有指明方向,也就是笃定我们二人都不会划船,那就不需要指明方向,河流的流向就是我们应该去的方向。”云起道。 徐通政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船所经之处是一片竹林,即便是冬日也别有一番傲骨风情,墨绿色的竹叶上承托着白雪,相互映照在夕阳下,染上一片金红。 夏侯玄面色不佳地看着漂着薄冰的湖面,道:“还真是煞费苦心。冬天本就没有几艘船,若是乘船跟上,不仅立马就暴露而且方便他们在暗处击沉船只。” 叶妩叹了口气,将手中的手炉放了下来,伸手解开外氅的带子,道:“那就只有一个法子,泅水跟上。” “你水性本就不好,我跟上就好,你在这里等我。”夏侯玄按住叶妩解带子的手,道。 叶妩笑道:“自从上次在水中吃亏之后,我就央求我爹给我找了个女师傅教我泅水,而且为了防止在冷水中不习惯,我还渐渐用了冰水,我可以的。” 夏侯玄松开叶妩的手,摸了摸她的头顶,道:“你总是给我惊喜,可也总让我心疼。” 叶妩笑了笑,脱掉外氅,拭了拭水,跳了下去,夏侯玄也跟着甩掉披风,跳了下去。 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夕阳已经沉了下去,天边只余下一线模糊的金色,另一边启明星已经升起,沿岸的竹林越来越近,水道越来越窄,竹林中一座不甚高的塔一层一层地向上旋转着,与杭州的雷峰塔有形似之处。 “我知道此处是哪里了。”徐通政忽然开口道。 云起挑了挑眉,没有说话,神情中带着倾听的意味。 徐通政苦笑了一下,道:“皇上身体不好,为了社稷大计,不能出去微服,所以就通融了钰王与贤王出去行走,每每二位王爷归来,皇上必与王爷秉烛夜谈,听大好江山的无限风光。就在几年前,钰王微服去了西湖,回来后与皇上描述了西湖风光,皇上一时神往,钰王便将此处修建了一番,雅称‘小西湖’,还在小西湖上修建了一座塔,别名‘小雷峰塔’,”徐通政伸手一指前方的塔,“就是此塔。之前熙儿一直吵着要来小雷峰塔看看,没想到却是以此种方式来游了一番。”徐通政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云起没有说话,神情中却是淡淡的同情与担忧,伸手拉住了徐通政,徐通政反手握住云起的手,将她扶上了岸,随即知礼地松开了手。 云起收回手,四处打量了一番岸上的风景。不同于刚刚见识的风光,此处竟然无一株竹子,目光所及之处,却是低垂着枝条的柳树,确实有些形似杭州的西湖。 柳树上无一片柳叶,光秃秃的枝桠上零星地挂着冰晶,被压得更加低垂无神。树干干瘪树皮皴皱,没有一丝竹宁折不弯的傲骨,相形之下,更加谄媚低俗。 层层叠叠的垂柳中间有一条小路,青石板的小路上却有一个大红色的包袱挂在垂柳的柳条上,本就弯细的柳枝被压得更加低,堪堪垂到地面,就在包袱的下方还落着几滴浅红色的痕迹。 云起一眼望去,心头跳了几下,忙转头去看徐通政。徐通政两眼直直地盯着包袱下面的红痕,血顺着他的嘴唇流到衣襟上,他恍若不觉地死死地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响。 一阵风夹着雪渣卷了过来,迷了云起和徐通政的眼睛,云起忙抬手遮了遮眼睛,待风过去,云起转头看向徐通政,徐通政眼睛紧紧地闭着,一滴掺着血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云起忙从袖子中抽出一方帕子,替徐通政擦了擦眼角。 “我无妨,刚被风雪迷了一下,现在已经没事了。”刚才一阵风雪,徐通政呆望着垂挂着的包袱,待他反应过来之时,眼中一阵刺痛,泪水不由地顺着眼流了下来,现在眼中刺痛缓解不少,徐通政方道:“快去看一眼那包袱。” 被风一吹,徐通政的眼睛更加猩红,似是有血丝漫过眼球,配上他被风吹乱的头发,如山魅一般。 云起收回手中的手帕,转身走上青石板。 经过刚才的一阵风,挂着包袱的柳条更加低垂,快要垂到地上,而连接柳条的柳枝隐约可见断截面。 待云起走近,只见包袱上依然挂上了冰晶,冰晶映着红色的包袱皮,云起抬起的手也不禁抖了抖。云起咬了咬牙,踮脚将包袱扯了下来,入手冰凉,云起一手提起包袱,抬起刚才托起包袱底的手,包袱上的冰晶接触到温热的手,化了不少,云起手心一滩红色的水渍,云起慢慢握起掌心,将包袱拿到了徐通政手边。 徐通政抹了一把眼睛,有些颤抖地将包袱拿到手上,扯开了包袱皮,一片带着月牙状疤痕的冻肉掉了出来,看来已经挂在这里有一段时间了,肉落到地上砸飞了地上刚才卷起的雪渣,随之,还有一封信也翻飞了出来。 徐通政愣愣地捧起地上的冻肉,喃喃道:“这是熙儿腿上的肉。熙儿小时候被狗咬过腿,伤口虽然好了,却是留了一块疤在腿上。”徐通政闭了闭眼,眼中似是又刺痛了起来,“都是我没用,让熙儿遭这么大的罪。” “他还活着,他还在等着你,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云起弯腰拾起地上的信,没理会徐通政看过来的目光,径直拆开信。 “带金条至小雷峰塔。” 云起合上信,道:“事不宜迟,去小雷锋塔。”云起看了一眼徐通政的脸色,道:“等他回来了,你再好好补偿他吧。现在救人才是首要之事。”若是迟了,恐怕只能收尸了。云起看着徐通政,咽下了最后一句话,想必他也可以想到,何必刺激他。 徐通政狠狠地揉了一把眼睛,点了点头,仔细地将冻肉放到袖袋之中,抬腿朝着前方小雷峰塔走去。 云起眼神闪了闪,侧身在树身上做了个记号,疾步跟上了徐通政。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黄金热》 “银票换成金条,携之至雁栖湖。勿报官。” 云起:我知道了,凶手一定是个大妈! 徐通政:为啥? 云起:几年前中国大妈抢购黄金的劲头歪果仁都吓到了! 徐通政:哈? 绑匪:你才是大妈!你才是大妈!! 第68章 起死回生皇恩负 “哈秋!”叶妩手脚并用爬上离徐通政靠岸不远处的岸上,借助垂柳挡住了他们上岸的动作。 夏侯玄抬手托了一把叶妩,叶妩才顺利上岸,仰倒在地上,喘息道:“没想到要游这么久。” 夏侯玄从容地跃上案,搅了搅头发上的水,道:“刚才本不欲你跟着来,这一身湿,回头再着凉了。”夏侯玄伸手进衣襟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递给叶妩,回身背对着叶妩道:“里边有件衣衫,你换下来。” 叶妩翻看了一眼油纸包,外层的材质好似糊裱油纸伞用的油布,还沾着点点水渍,叶妩拆开油纸包,里面一件玄色的长衫,里面絮着棉花,领口和袖口还绣着祥云,一看便是夏侯玄的衣衫。叶妩抿唇笑了笑,倒是有些像千年之后的塑料袋,想来油纸包更加环保些。 叶妩抖开长衫,问道:“我换上了这件,你怎么办?” 话音还没落,一个油纸包从天上斜楞着飞了下来,夏侯玄伸手一接,眼神有些冷阴地偏头看向纸包飞来的方向。 一道声音带着生涩喑哑传了过来,“主子,属下三尺之外,双眼已掩靠听音。” 夏侯玄偏回去头,眼神中的阴冷消散了不少,道:“阿妩,天气寒凉,你快些换下衣衫。” 叶妩点了点头,见夏侯玄背对着自己,出声道:“好。”叶妩利落地解开腰带,将已经湿透了的衣衫褪了下来,此刻不是扭捏的时候,若是真的着凉发烧了,估摸着至少得病上十天半个月。 叶妩卷了卷衣袖,勉强把手深了出来,低头看了看拖在地上的长衫,弯身在捞起地上的部分,团了团在膝关节处打了个结。转身拿起换下来的湿衣服拧干水,随意擦着头发,道:“夏侯玄,你也换了衣衫吧。” 夏侯玄听到叶妩的声音,知道她换好了,转身一看,眼睛一亮。宽大的衣衫套在身上,腰上绑着她原来的腰带,更显的腰肢不盈一握。衣袖出卷了起来,露出欺霜赛雪的一截手腕,下摆处打了个结儿,露出半截修长纤细的小腿。头发略有些湿地披散着,眼睛湿漉漉地看着他。夏侯玄一笑,点了点头,看着叶妩擦着头发转过身。 “走,去找找云起给我们的标记。”夏侯玄上前牵起叶妩的手,冰凉的小手瞬间被暖和的大手包住了。 叶妩抬眼看向夏侯玄,一身玄色的劲装,无任何华丽的绣花和装饰,估计是影卫的衣衫,衣袖处略短,衣袖处绑着的带子却更显夏侯玄手的手骨节分明,腰线明显,不需要腰带也收束得利索。头发也散了下来,却在发尾处随意地绑了一下,带出了平日看不到的飒爽。 叶妩手被夏侯玄暖着,开口道:“为何你手如此温热?” 夏侯玄眼睛扫视着徐通政和云起经过的柳树和青石板,寻着云起留下的标记,随口道:“我本就是习武之人,手暖些也正常。” 叶妩一把拉住夏侯玄的手,道:“内力?那不能浪费。万一一会儿遇上武林高手怎么办?” 夏侯玄回身看了叶妩,不禁一笑,道:“也就是些内劲,又不能用来打架,再说,哪儿有那么多武林高手?” 叶妩脸上一红,刚刚脑子里想的都是上一世在电视上看的草上飞水中漂,殊不知这是特效。叶妩别过脸,一眼看到一株柳树上似是有标记过的痕迹。叶妩拽了拽夏侯玄,指着那株柳树道:“你看那株,是不是有标记?” 夏侯玄顺着叶妩指着的方向看去,正是之前影卫教云起的标记,标记直指青石板路尽头的小雷锋塔。 小雷锋塔层层旋转向上,细看之下,与杭州的雷峰塔有所不同,每一层都建有露台,但是没有门通贯进塔内,小雷锋塔也是就形似雷峰塔,塔尖透着黑色,与塔身有些异同。此刻,徐通政与云起正站在小雷峰塔外,徐通政右手放在门上,用力一推,门竟然向内缓缓打开,发出沉重的吱呀声。 云起拽起怔愣的徐通政向侧方闪了闪,待门不动停在半开状态时,云起方才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门内,还好刚才没有什么暗器射出来,要不以他俩的身手,估计现在与刺猬差不多了。 门内一阵潮气扑面而来,潮气中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血腥气,有些斑驳的大门微微敞开着,好似魑魅大张着嘴,等待着他二人走进去,内里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情里边的情况。 云起刚准备迈脚进去,徐通政拉住了云起,道:“我先进去。” 云起看了一眼徐通政,通红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担忧,担忧徐熙遭受不测,担忧他们不能顺利救下徐熙,也有一丝担忧牵连了无辜的云起。云起向后退了一步,道:“不要莽撞,万事小心。” 徐通政一颔首,大步迈进了小雷锋塔,云起苦笑一下,敢情刚才白嘱咐了,连忙跟上徐通政的脚步。 二人刚走进塔内,尚未适应塔中的黑暗,只听“吱嘎”一声响,门被人关了起来,一盏盏蜡烛随着门的关闭燃了起来,暗黄的烛光尽头,站着豆腐章夫妇,豆腐章手上拎着一个小小的身影,正是徐熙无疑。 徐熙抬头看向来人,一见是徐通政,小嘴一瘪,大哭起来,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了下来,脸上青一道紫一道还带着血,血就顺着眼泪一同落到地上,好不委屈。豆腐章眼神阴狠地看了一眼大哭的徐熙,抬手一巴掌把徐熙掌掴在地上。徐熙身子抖了抖,硬生生地忍回了哭声,眼泪还是断线珠子一般往下掉。 徐通政见徐熙被如此对待,不禁一口血冲到口中,强忍者咽了下去,看向了豆腐章,问道:“金条我带来了,放了熙儿。” 豆腐西施柔媚一笑,开口道:“将金条放在地上滑过来。”声音刮锅挫锯一般,似是伤了喉咙。 徐通政皱了皱眉头,根据之前叶妩给他的讯息,她似乎是哑巴,徐通政道:“豆腐西施,你不是哑巴?” 豆腐西施嘎嘎地笑了一声,锯桌角一般的声音,徐通政还没来得及皱眉,豆腐西施笑声一敛,抬脚狠狠地朝着徐熙的鼻子踢了一脚,徐熙“唔”地一声闷叫,捂住了鼻子,血顺着指缝流了出来。豆腐西施狠狠道:“豆腐西施?当年在钰王府你见到我都要低头行礼!”豆腐西施一抹面纱,一张娇俏妖娆的面容,不是钰王当年的养女柳如是是谁?她不是已经死去了吗? 柳如是面容扭曲地看着徐通政,道:“把金子滑过来!” 徐通政压住心中的翻涛掀浪的吃惊,按照柳如是说得把金条拿了出来,刚一蹲身,只能“咚”地一声,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闵二娘手上拿着一根扁担,从阴影处走了出来,露齿一笑,扁担对准了云起,道:“到你了,你们夫妻一场,奈何桥上就不要让他孤零零一个人了。” 云起往后退着,道:“你们要的金条已经给你们了,为何还要我们的命?” “咣!”一声响,夏侯玄手上提着一把剑牵着叶妩站在门外,刚才的响声乃是夏侯玄抬脚踹开了门。 闵二娘扔了扁担转身跑到豆腐章身侧,豆腐章一见夏侯玄和叶妩什么都明白了,他们两人到了,后面护卫捕快们也就快到了。 豆腐章快速将豆腐西施推到身后暗处,出手拎起徐熙,掐住了徐熙的脖子,用徐熙掩住他的关键部位,道:“往后退,要不我掐死他!” 夏侯玄脚步一顿,停在门口处。 徐熙鼻子还在往外淌血,一张小脸又是泪又是血,让叶妩都不由心疼了一下。 夏侯玄站在背光处,冷峻的面容显得越发威严,眼光扫视过豆腐章和闵二娘,问道:“文武和朱佑是不是你们绑架的?” 豆腐章又提了提徐熙,一脸戒备地看着夏侯玄,道:“文武是我们绑架的。本来我们只是想要拿钱放人,没想到杀死文武,头一回绑人,也不知道怎么放,又怕他吵闹,就放在箱子里,哪成想就捂死了。不过文助教还真是窝囊,竟然不敢报官。”豆腐章阴森一笑,往后又退了一步,道:“至于朱佑,朱夫人天天宠着惯着,没想到小小年纪便偷香窃玉,想要勾豆腐西施,尾随着豆腐西施赖在我的豆腐铺不肯走,我们也是顺势绑了他。” “至于他为什么死,那就得去问问他那个声势浩大的娘了。他娘如此大张旗鼓地报官,为了防止节外生枝,我们只好杀了朱佑。”闵二娘道,“至于徐熙,反正我们也杀了两个人,多杀一个赚一个,干脆一并儿连着他爹娘杀了得了。没想到,咬人的狗不叫,他爹悄没声报了官。” 豆腐章心里更加恨了起来,掐着徐熙的手劲儿不由加大,徐熙翻了翻白眼,一张小脸透紫,舌头不受控制地往外伸。 “你现在的力道再过一会儿,捕快们到了连犹豫都不用了,徐熙直接被你掐死了。”夏侯玄说着,豆腐章掐住徐熙的手劲儿松了松,徐熙咳嗽一声,缓过来气,夏侯玄这才落下心来,继续说道:“你掐着徐熙也没什么用,一会儿捕快们到了,豁上不要徐熙的命也要抓住你,你该如何?不若你换上我做你的人质,如果我在你们手中,他们顾及我的身份,不敢对你如何,用我来换徐熙怎么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东方不败》 叶妩:别浪费内力! 夏侯玄:木事,打架谁还用内力,用暗器! 叶妩:东方不败o(≧v≦)o ┴┴~ 夏侯玄:(╯‵□′)╯︵┻━┻ 第69章 嫌疑人章的献身 “你现在的力道再过一会儿,捕快们到了连犹豫都不用了,徐熙直接被你掐死了。”夏侯玄说着,豆腐章掐住徐熙的手劲儿松了松,徐熙咳嗽一声,缓过来气,夏侯玄这才落下心来,继续说道:“你掐着徐熙也没什么用,一会儿捕快们到了,豁上不要徐熙的命也要抓住你,你该如何?不若你换上我做你的人质,如果我在你们手中,他们顾及我的身份,不敢对你如何,用我连换徐熙怎么样?” 闵二娘看着豆腐章的面色,似是同意了夏侯玄的说法,伸手拽着徐熙的胳膊道:“不行,若是他耍奸猾怎么办?” 豆腐章抬头看着夏侯玄道:“你把手上的家伙扔了,让你旁边的小厮把你捆上,再过来。”转头对闵二娘道:“你别使小性儿,把绳子扔过去。” 闵二娘松了掐住徐熙胳膊的手,把腰上系的绳子解下来抛了过去。 夏侯玄将手上的剑扔到地上,接过绳子,递给叶妩,叶妩抬手接过绳子,还没绑,闵二娘冷着脸道:“绑好了,别耍滑头!把手绑到后面!” 叶妩扯了扯绳子,麻绳小指大小粗细,带着麻绳特有的粗糙,绝对不可能靠着手臂的力量扯开,叶妩看向夏侯玄,夏侯玄朝叶妩微一颔首,叶妩轻呼一口气,踮起脚将绳子套到夏侯玄脖子上,顺着脖子绕过手臂,最后在手腕处打了个结,不着声色地在夏侯玄手上一挠,把绳子的一端绕过夏侯玄的右手拇指,随即放开了手。 夏侯玄背身朝着豆腐章展示了一下绳结,问道:“我现在可以过去换徐熙了吗?” 闵二娘急声道:“你别转过身,就这样后退着过来!” “好,待我过去你将徐熙推过来。”夏侯玄道,慢慢地向后一步一步退了过去。 夏侯玄退到离豆腐章一臂之远之时停了下来,道:“现在你可以放了徐熙吧?” 豆腐章向前一步,一把抓住夏侯玄手臂上的绳子,另一只手将徐熙猛地往前一推,徐熙一个踉跄扑了出去,云起连忙快走一步接住徐熙,在他耳边低声快速说道:“不要怕,现在叫我娘亲。” 徐熙一抹鼻子上的血,随着云起接住他的力道扑进云起怀里,低声喊了一声“娘亲”,声音不大,还带着一丝委屈,却刚好可以让豆腐章和闵二娘听到。 云起拍了拍徐熙的背,真是个聪慧的孩子。 夏侯玄见云起已经稳妥地接过徐熙,右手拇指猛地用力拉向绳子,叶妩不会无缘无故地将这段绳子塞进他手中,绳扣竟然在夏侯玄一拉之下抽丝剥茧一般散开。 豆腐章没有想到会有如此变故,一愣神,夏侯玄一个滑步闪到了他侧面,飞快地卸掉了豆腐章的胳膊。云起抱着徐熙的身子一扭,将徐熙护在身后,抬手一个指甲盖大小的三角形暗器打向了闵二娘的膝盖,闵二娘想跑的身形一顿,向前扑倒。 “捕快在何处?”叶妩高声一呼,声音好似琼玉落地,哪儿有丝毫刚才小厮的畏缩。豆腐章瞳孔缩了缩,认出了叶妩。 叶洪彦带着护卫和捕快在影卫的指引下,从陆路奔了过来,于门外等候,听到叶妩的声音,捕快和护卫们疾步跑到豆腐章和闵二娘身侧,将两人五花大绑了起来。 “豆腐西施哪里去了?”叶妩蹙眉问道。方才豆腐西施一直隐在暗处没有发声,不知何时豆腐西施已经逃遁了。 “哈哈,刚才我们答应换人质根本就不是想要以人质为护身符出去,而是想要为豆腐西施拖延时间!哈哈!”豆腐章一阵狂笑,笑里掩盖不住的张狂,“她现在早已经乘船而去,现在寒冬腊月,你们也别想雇船追她!” 叶妩转身跑出小雷峰塔,顺着青石板路看向湖面,只见湖面上已经没有徐通政使用过的船,而天际一线处,一艘小船正在疾驶,而船头一抹白色的身影撑着船桨,似是看到叶妩,抬起手朝着叶妩一挥,渐渐消失在叶妩的视线中。 叶妩走回小雷峰塔,叶洪彦正低头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金条,问道道:“你们绑架只是为了钱?你们要这么多钱干什么?” 闵二娘抬头看向叶洪彦,顺着叶洪彦看向他身后的叶妩,眼神里都是怨毒,道:“对,我们只是为了钱,本来做完这票拿了金条,我们就可以金盆洗手,全被你毁了!” 叶妩抬步走到闵二娘面前,俯身道:“这么多来历不明的钱,也不能拿出来大肆宣扬,你们要这么多钱要做什么?” “豆腐西施是柳如是。”徐通政揉着头,接住身侧扶着他的徐熙的力道,缓缓从地上坐起来,安抚地将徐熙搂到怀中,道:“她没死,只是坏了嗓子。” “皇上仁慈,只是赐了柳如是三尺白绫留全尸,既然她毁了嗓子,应该是有人给了她假死的药,要从刑场中清尸体出去,必要检验是否已死。”夏侯玄道。 豆腐章忽然直勾勾地盯着门口,恍惚地开口道:“豆腐西施?” 众人连忙看向门外,小雷锋塔门大敞开着,风静静地刮过,掀起地上的雪粒,哪儿有人? 叶妩尖叫一声奔到闵二娘身侧,捏开了闵二娘的嘴。只见闵二娘眼睛紧紧地闭着,面部扭曲微微发紫,随着叶妩的动作,闵二娘嘴中的血汹涌而出,沾了叶妩满手。闵二娘抽搐了几下,软绵绵地倒在地上。叶妩摸了摸闵二娘的脉搏,几乎微不可查。 一旁的夏侯玄也连忙捏开豆腐章的嘴,从豆腐章嘴里涌出的鲜血中还带着舌头,从舌根处尽数咬断。豆腐章张大的眼睛微微暴出,似是瞪视着小雷峰塔中的数人。 “这二人竟是引开我们的视线而后嚼舌而尽。豆腐章已没有气息。”夏侯玄站起身道。 叶妩席地坐在闵二娘身侧,头轻轻埋在手腕中,道:“嚼舌自尽,我觉得应该是最痛苦的死亡手段。舌头离头这么近,一旦断裂不仅仅是大出血而且还剧痛难忍。嚼舌自尽根本救不回来,舌在口内,根本无法通过按压的方式止血,流血过多而死或者被掉落的舌根堵塞气管窒息而死,还有一种就是大量的血和唾液吸入气管呛咳而后窒息而死。刚才豆腐章有呛咳,我猜他可能已经呛到了气管,一旁的闵二娘没有声响,若是尚未嚼舌或者没有咬断还是有机会救下,没想到闵二娘对自己更狠,不仅咬断了,而且是尽力贴近了根部,舌头直接阻在气管,活生生地疼死憋死的。” 叶妩感到无尽地冷,豆腐章和闵二娘为了豆腐西施,残忍地杀害了两个孩子,毁了两个家庭,将一个孩子心中种下了不可磨灭的恐惧,为了不连累豆腐西施甚至可以以嚼舌这种方式死去。 夏侯玄上前顺势抱起叶妩,摸了摸叶妩的额头,果然有些发热。夏侯玄揽紧了叶妩,轻声道:“阿妩,你不要想太多,我和叶大人会将此事上达天听,待柳如是落网之后,一切都会水落石出。你有些发热,我带你回去好吗?” 叶妩想到这里这么多人,夏侯玄抱着她有些不妥当,刚想说话,一阵头晕目眩,心口闷得想吐,晕倒在夏侯玄怀中。 夏侯玄有些慌张地将叶妩抱稳,疾步走出小雷峰塔,头也不回地对叶洪彦道:“叶大人,这里交给你了,阿妩有些发热,我脚程快带她回去!” 叶洪彦迈出去追二人的脚步收了收,他年纪大了又不会武,必然跟不上夏侯玄的脚步,去了也是累赘,他相信夏侯玄可以照顾好阿妩,况且此处还需要有人坐镇。叶洪彦心稍微定了定,沉稳开口道:“分成两组,一组搜身并将豆腐章和闵二娘带回去,即使死去了他们身上也可能有线索;另一组搜查,将小雷峰塔彻底搜查,不能放过一丝一毫线索。” ………… 天阴沉沉地又刮过一阵寒风,似是又要下一场雪方才罢。寒风刺骨寒凉,路旁被雪压得有些弯身的竹子随风摇曳中,将竹枝上的雪甩飞了出去,雪簌簌地向着疾步走在路上的夏侯玄砸去。 夏侯玄抱紧叶妩,任雪落在身上,脚步没有丝毫的滞留。穿过竹林,夏侯玄站在官道上,朝着来去的方向眺望一番,若是有马车经过,叶妩就可以不必在寒风中冻着。叶妩脸已经有些红,有些干裂的嘴唇张了张,不知呢喃了什么。 “踏踏踏” 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看样子是往京城方向。 夏侯玄心中松了一口气,抱着叶妩走到马路中央,准备拦住这辆马车。马车行近,五匹马拉着马车向前跑着,马都是良驹,曲线流畅步履稳固气息平稳,棕褐色的车身看起来低调,实则是红花梨木,花纹雅致美丽,颜色沉稳华丽,即使隔着半里远,也可以闻到淡淡的花梨香气。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嫌疑人章》 豆腐章:你这是侮辱我的身份!我明明是罪犯! 闵二娘:好歹你还出现了,我呢? 豆腐章:(≖‿≖)✧ 第70章 宝马雕车香满路 夏侯玄心中松了一口气,抱着叶妩走到马路中央,准备拦住这辆马车。马车行近,五匹马拉着马车向前跑着,马都是良驹,曲线流畅步履稳固气息平稳,棕褐色的车身看起来低调,实则是红花梨木,花纹雅致美丽,颜色沉稳华丽,即使隔着半里远,也可以闻到淡淡的花梨香气。 夏侯玄眼神冷了冷,按照此马车的规制,马车上坐的应是纳木干王的王子巴依乐克。纳木干乃是大曌朝的附属国,此次巴依乐克前来,希望大曌朝的皇帝赐一名大曌朝的贵女作为下一位纳木干王的王妃。 车夫见到路中央的夏侯玄,先是一慌,大曌朝天子脚下如何会有劫匪,待近前才发现是一位俊朗的公子抱着一个人在路上拦车,车夫急急地拉停马车,回身问道:“主子,路上似乎有一位公子拦车。” “公子,在下的未婚妻子落水着凉了,可否搭载一程?”夏侯玄扬声问道。 “上来吧。”一道慵懒磁性的声音带着些许的生硬道。 “谢公子!”夏侯玄道,跃上了马车。 掀开帘子,一阵甜腻的香气涌了出来,似是还带着一丝淡淡的腥味。马车中半躺着一位身形修长的男子,衣袍大大地敞开着,露出白皙的胸膛,腿微曲,衣衫下摆顺着腿滑下,下身竟然也没有穿亵裤,如刀削一般的脸上五官明显,尤其是深邃的眼睛中,竟然是深蓝色的瞳孔。而男子身边半卧着一个酥胸细腰的美人,鬓微散,脸颊微红,还带着点点喘息。 夏侯玄扫视一圈,面不改色地寻了车帘旁的一处角落,抱着叶妩坐了下来。低头细细地擦拭着叶妩鬓角的冷汗,好似车中的两人不存在一般。 巴依乐克饶有兴致地直起身子,撇开一旁的女子,道:“公子如此淡定,竟然没有被我鬼魅的眼睛吓到。” “公子心善,怎可能是鬼魅。”夏侯玄微微一笑,落在巴依乐克身旁的女子的眼中,女子眼中满是惊艳,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夏侯玄。 这番落在巴依乐克眼中,巴依乐克一笑,眼中闪过一丝阴狠,道:“我的小猫咪看上你了,换你怀中女子如何?” 夏侯玄依旧声音平静如水,道:“在下无功不受禄,且在下有妻子一人足矣,谢公子和姑娘的赏识。” 女子看到巴依乐克的眼神,身子抖了抖,软若无骨地靠在巴依乐克身上,软糯地道:“您自是奴的天,奴心中只有您一人,容不下别人。” 巴依乐克狠狠地将女子揉进怀中,女子眼中划过一丝痛色,咬了咬唇,放软了身子,任由巴依乐克折腾她。 “咳咳咳!”许是车中熏香太过于浓重,叶妩重重地咳了两声,幽幽转醒,打量了一番车中装饰,看了一眼巴依乐克,叶妩不禁笑了,没想到在这里也可以看到碧眼的外国人。 巴依乐克见夏侯玄怀中的女子不仅不怕她,打量了之后还露出了笑意,不禁也看向了叶妩。叶妩一身黑色的衣衫罩住了整个身形,看不出多高,在夏侯玄抱叶妩出去之时已经将叶妩的湿鞋除了下去顺便将膝盖处的结扣解开,巴依乐克自是看不到叶妩的腿。纵是因为发热脸颊微红,也掩盖不住叶妩细腻的肌肤妍丽的容颜,尤其是修长的脖颈,黑色的衣衫领口略大,一截雪白的脖颈让巴依乐克多看了一眼。 夏侯玄注意到巴依乐克的眼神,抱着叶妩的手微微一转,将叶妩转离了巴依乐克的视线,低头吻了吻叶妩的额角,柔声问道:“好些了吗?一会儿我带你回府看大夫。” 叶妩点了点头,道:“回我府上,要不我爹该担心了。”沉鱼出听的声音带着一丝病弱的鼻音,巴依乐克眼神一暗。 “主子,前方就是城门了,我们路引上只有三人,恐怕搭乘的公子要先下车了。”车夫道。隔着布帘传进来熙熙攘攘的人声。 “多谢公子搭乘,在下就此别过。”夏侯玄抱着叶妩站起身,微微躬身,打开帘子跳下了车。 ………… 香炉中缭袅着一丝瑞脑香气,萦绕在整个房间,又顺着打开的窗户缝飘袅了出去,与窗外飘起的小雪相护绕缠着落到远处。颇有一番瑞脑消金兽之感。香炉的不远处一口小药壶下面用炭火烘着,药壶盖子结结实实地盖着,一位朗朗如日月入怀的清俊公子手上拿着一本书,低头读着,墨发轻轻散落在桌面上,不是夏侯玄是谁。 叶妩睁开眼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场景,叶妩曲起手臂撑起身子,秀发随着叶妩的动作滑落于肩膀上,叶妩轻笑一声,道:“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夏侯玄抬起头,叶妩面色红润,嘴角含笑若睡莲,偏偏眼中还带着戏谑,夏侯玄放下书,将温着的药壶从炭火上拿了起来,倒入一旁的碗中,随手拿起一旁的汤匙,走到叶妩身侧坐下。 “刚醒来就调戏我,看起来精神不错,既然如此,把药喝了吧。”说着,将药碗往叶妩面前凑了凑。 叶妩嘴角一耷,小手拽着夏侯玄的衣襟,可怜兮兮地道:“我觉得我已经大好,不用喝了吧。” 夏侯玄扬起一抹笑,好似冬去春来的第一缕阳光,端起药碗喝了一口,一手拿开药碗另一手绕过叶妩的后脑勺,叶妩尚未反应过来之时,温润的唇已经贴了上来。 苦涩的药随着夏侯玄的吻渡入叶妩口中,未等叶妩反抗,夏侯玄舌尖灵活地钻进叶妩口中,轻压叶妩的舌根,药尽数灌下。 叶妩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夏侯玄的眼角微微弯起,随后轻轻合上,口中的舌头随着夏侯玄轻轻舞动着,唇上夏侯玄的唇温润而湿滑,一点一点地攻城掠地,碾过她的唇,带着一丝药香,满满地都是担心的珍惜。 夏侯玄眼角弯的更深,轻点几下叶妩,微微分开,道:“把药喝了吧?”依旧是刚刚那句话,语气中却带着浓浓的暧昧。 叶妩面色如胭脂,一把夺过夏侯玄手中的药碗,拿开碗中的汤匙,一口灌了下去,紧皱着眉眼咽下将碗递还给夏侯玄。夏侯玄笑意不减地接过碗,手中的蜜饯塞进叶妩嘴中,道:“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子,贤王赏你一颗蜜饯。” 枣香弥漫了整个口腔,叶妩的眉眼渐渐舒张开,眯着眼睛嚼着蜜饯,道:“谢王爷。” “笃笃笃”敲门声响起。 “贤王,小姐,有位自称是文华氏的妇人求见小姐,现在在偏厅中等候。已经上了茶。”映红的声音传了进来。 “知晓了,让她稍等。”夏侯玄朗声道,抬手摸了摸叶妩的额头,温柔地低声道:“阿妩,你要过去吗?如果不想去,我替你去。” 叶妩拉下夏侯玄的手,道:“她应该是听说了豆腐西施跑掉的事情,还是我过去吧,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好与妇人争执。” “我同你一起。”夏侯玄反手握住叶妩的手,道。 叶妩点了点头,夏侯玄放开手,起身打开门,对映红道:“去给你家小姐梳洗。” 映红低应了一声,走进屋中。 夏侯玄面色有些不虞看着翻飞的雪花,微抬手,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暗处闪出,落在夏侯玄身侧,躬身道:“主子。” 夏侯玄沉声道:“去告诉文助教,他夫人正在叶府。” 影卫一颔首,身形消失在暗处。 门从内打开,叶妩一身水粉色衣衫,头上还钗了一支桃花簪,似□□将至,桃花先开。 夏侯玄抿唇道:“你大病初愈,穿得太素雅了,换身艳丽一些的吧。” 映红一躬身,道:“是我思虑不足,小姐,您进来换一身如何?” 叶妩假意叹一口气,摸了摸映红的发髻,道:“什么时候被贤王爷收买了?” 映红一愣,随即一笑,道:“贤王爷说得有理。映红是帮理不帮亲。” 叶妩笑着转身,道:“就应你们。”文华氏来势汹汹,让她多等一会儿也是好的。 ………… 偏厅,风顺着大开的窗户蜂拥而进,带着一丝后院中的梅香,偶有一片花瓣顺着风飘过。文华氏拢了拢披风,她现在一肚子怒火,加之偏厅中不仅没有炭火盆,窗子还大开,文华氏已经顾不上看窗外的风景。 “吱呀” 门被人从外推开,风顺着门刮了进来,门窗通透,穿堂风呼啸而过,文华氏狠狠地打了个哆嗦,抬眼看去,门口一位眼生的姑娘手上抱着几块银丝炭,眨了眨眼睛,回身关上了门。 “文夫人安好。”拂冬上前行了一礼,看了一眼大开的窗户,诧异的神情溢于言表,“文夫人,您不冷吗?” 文华氏袖在袖子里的手快要冻僵了,嘴唇也已经有些青紫,有些哆嗦地斥道:“难道你们还想要客人自己关窗子!” 拂冬一脸惶恐地福了福身,小跑到窗户旁将窗子关好,转身在文华氏看不到的地方,眼中流露出浓浓的鄙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美丽冻人》 拂冬:文夫人,你冷不? 文华氏:不冷,我穿了秋裤。 拂冬:我家小姐说了,人老了就是不用你娘交代,你自己主动穿了秋裤。 文华氏:ヽ(?Д?)? 第71章 水至清,则无鱼 拂冬一脸惶恐地福了福身,小跑到窗户旁将窗子关好,转身在文华氏看不到的地方,眼中流露出浓浓的鄙夷。怪不得映红说要开窗让文华氏散散火气,看来火气还没散去,可惜她家小姐身子弱,一会儿过来着凉了就不好。 拂冬用力将窗上的插销插好,回身又是一脸恭敬,道:“文夫人,现在是否将炭盆点好?” 文华氏吸了吸鼻子,终于没有风刮过她的身子,她又轻轻抖了抖,勉力稳住身子,呵斥道:“叶府就是这么教导奴婢的?” 拂冬抿了抿唇,没有言语,从门后的角落里拿出炭盆,将手中拿着的银丝炭摆放进去,掏出火折子吹了吹,点着了盆中的秸秆,秸秆燃起带起一缕烟,散在房间中,随后慢慢地引燃了银丝炭。 “咳咳!”文华氏手撑住旁边的桌子,猛地咳嗽了起来。 拂冬似是未听到,福了福身,道:“文夫人,我就先下去了。”拂冬走出偏厅掩好门还可以听到文华氏的咳嗽声。拂冬撇了撇嘴,点炭盆肯定要用秸秆点燃,而点燃秸秆必然有烟,她还多放了一把秸秆。文华氏既然要求关上窗,那她就享受一下烟雾缭绕吧。 “咳咳!贱,贱婢!咳咳!”房间中烟雾逐渐多了起来,呛得文华氏眼睛都有点眼泪模糊。文华氏抬手在面前扇了扇,低声怒骂一声,待咳嗽缓了缓,赶忙奔到窗前,想要打开窗。文华氏用力推了推窗户,窗户插销发出“喀拉”一声,文华氏低头看向插销,刚才那个奴婢竟然插上了插销,文华氏抬手用力拔了拔插销,插销紧紧地卡着,纹丝不动,倒是将文华氏的手硌得生疼。文华氏用力拍了一把窗户,将手毫不留情地磕在插销上。 “嘶~”文华氏慌忙收回手,手上传来一阵剧痛,仔细一看,磕着的指头迅速肿胀了起来。文华氏抱着手跺了跺脚,走到门前将门拉开。 偏厅中的烟向外飘散而去,文华氏扶着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到叶妩站在五步开外惊诧地看着她,身旁还站着夏侯玄。 文华氏抬手抹了抹腮边,沾了一手的胭脂。文华氏恨恨地抹了抹脸,叶妩一身暖红色长衫,配着水滑的狐皮披风,头上简单地簪着一支琉璃做成的牡丹,亭亭玉立在雪中,冲击着文华氏的视觉。再看看文华氏,繁复的发饰早已凌乱,脸上被烟呛出的眼泪泪痕还没干,胭脂被冲的一绺一道,狼狈不堪,身子还半靠在门边,仪态全无。 文华氏慢慢地站直身子,看向走来的叶妩。 叶妩已经收起面上的诧异,没有看到刚才一幕一般笑着迎了上来,道:“文夫人安好。让文夫人在此等候许久,实乃叶妩的不是。” 文华氏微微福身,道:“见过贤王。” 夏侯玄随意“嗯”了一声,虚扶了叶妩一把,将她推进偏厅内,一阵暖意随着步入偏厅在身上蔓延开来,走来一路的寒风中闭塞的毛孔似乎舒服地张了开。 “进来,关上门。”夏侯玄低沉的声音传来,文华氏搅了搅袖子,还是关上门扭身走了进来。 文华氏站在偏厅中央,看了看没有坐在上首的夏侯玄,心里有些不确定,贤王如此随意地坐在一旁,难道不是为了帮叶妩撑腰而来?文华氏咬了咬唇,她的儿子死得如此凄惨,就算是贤王撑腰,叶妩总越不过一个理字。思及此,文华氏抬头问道:“贤王,叶小姐,我听说绑匪中还有一人没有落网,为何会跑走一个?” “这次抓捕行动确实是我们疏忽了,导致一名绑匪遁走。我们会尽力抓捕逃遁的绑匪。”叶妩道。文华氏来果然是为了此事,叶妩手指渐渐收紧。 “你不是说要给我的文武一个交代吗?这就是你给的交代!叶妩,我儿子在地下也不会原谅你!”文华氏嘶吼道。 “够了!”夏侯玄冷冷地开口道。 文华氏不由地抖了一下,抬头看向夏侯玄,夏侯玄俊朗年轻的面容有些阴沉。文华氏心中定了定,贤王为了承袭贤王的位子才提前及冠,若是没有提前及冠,贤王现在也就是刚及冠不久的少年,不可能心思如此深沉,刚刚那句呵斥是顾及叶妩才如此吧? 文华氏喘了一口粗气,开口还未及说话,夏侯玄阴冷的目光看过来,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小觑的气势问道:“你告诉我,为何在文武被绑架之时不报官?” “王爷,小姐,文大人求见。”门外传来拂冬的声音。 “进来。”夏侯玄的话音未落,文助教连滚带爬地开门进来,上手就给了文华氏一个耳光。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女人,给我回去!”文助教面色不善地拽住文华氏的手臂,道。 文华氏一把推开文助教,哭丧道:“为何不报官?因为我们怕绑匪伤害文武!”文助教面色灰败地伸手想要捂住文华氏的嘴,文华氏倒豆子一般喊了出来。 “呵!”夏侯玄冷笑一声,道:“我来告诉你,你们为何不报官。因为你们手上有钱,拿出绑匪索要的数目对你们来说并不难,但是文助教却将你本来想要给绑匪的钱拿走了!” 文华氏呆呆地看着夏侯玄,似乎是不相信夏侯玄竟然知晓此事。文助教面如死灰。 “这么多钱,按照助教职位的俸禄,恐怕一辈子也赚不到。这钱是哪里来的呢?”夏侯玄猫玩耗子一般,看着文华氏的面色也惨白了起来,道:“国子监每季度都要考试,考不通过便要顺延到下一届重新学习。文助教泄露国子监的考题,收费很高啊。” 文助教瘫软在地,文华氏一脸呆滞地看着夏侯玄,夏侯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笑意却没有抵达眼底。 “王爷,我身体有些不适,回去吧。”叶妩轻轻揉了揉额角,檀口轻启道。 夏侯玄虚扶起叶妩,目不斜视地走过瘫倒在地的文助教,留下一句:“滚回去。” 雪轻柔地划过叶妩的脸庞,叶妩微微垂头看着地上刚下的雪,小心地不让自己滑倒。 “刚才你为何不说将文助教送去都察院?”夏侯玄看了一眼飘雪的天,将叶妩披风上的兜帽扣到叶妩头上,开口问道。 叶妩抿唇一笑,道:“国子监卖题之时,我不信皇上不知道。水至清则无鱼,又不是什么重职要位,真正有才之人取得的成绩不是投机取巧之人可以企及的。” 夏侯玄伸手握住叶妩的手,微凉的手却格外地贴心,让他忍不住以拇指轻轻摩挲着叶妩的手背。手中的小手轻轻地挣扎了几下,抬眼看去,叶妩的双颊微红,似是察觉到夏侯玄的目光,叶妩轻咳一声道:“我爹去向皇帝汇报此事了吗?从我醒来就没看到她。” 御书房内一片压抑。钰王刘启钰眼底氤氲着熊熊怒火,面上不显,生生地压了下去,只是半垂头站在侧边。大理寺卿陆炳深深地低着头,似乎要将头埋进衣襟里。顺天府府尹章弼站在侧后方,脸笏板一般,面无表情。徐通政不着痕迹地向后缩了缩身子,极力地想要将自己的身影埋到看不到的墙角阴影处。而被叶妩惦念着的叶洪彦,顶着皇上的怒气,正直不阿地道:“启禀皇上,据徐通政的证词,豆腐西施的确是柳如是。” “啪!”皇帝刘启镇抬手将一块上好的端砚狠狠地砸了下来,叶洪彦知晓此怒气不是朝着自己的,利落地向侧后方挪了一步,砚台正中钰王胸口,生生地将钰王砸成一个墨人。 叶洪彦心疼地看了一眼砸烂在地的端砚,作为“四大名砚”之首的端砚可遇而不可求,就这样贡献给了刘启钰的衣衫。 刘启钰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墨汁,与刘启镇相似的五官有些扭曲,跪下身道:“皇上息怒。臣弟也不知晓柳如是为何没有死去。不过从柳如是被赐三尺白绫之时,她就不是钰王府的人了。” “豆腐章和闵二娘又是何人?为何与柳如是搅合在一起?”刘启镇目光看向陆炳与章弼。 陆炳伸手抹了一把头上的虚汗,抬眼看了一眼章弼。章弼没有理会陆炳,直接上前一步道:“禀皇上,七年前幽州雪灾,部分难民逃难京城,皇恩浩荡,允许此波难民入京避难,并提供了一系列的救济。由于人数众多,兼之不少难民已家破人亡,还有孩童混于其中,对难民只是进行了简单的登记,闵二娘夫妇及小叔就是这波难民之一。事发后,叶大人带人去寻闵二娘相公及小叔,发现二人早已被毒死家中。经过搜查,在二人的饭食中发现了灭鼠药。” 章弼沉吟一下,接着道:“豆腐章是京城本地居户,其父母过世后,子承父业。豆腐章幼时确实有一门娃娃亲,乃是其母亲的远方外甥女。”章弼言罢,便看向了叶洪彦。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高考耶,祝高考的孩纸们考的全会,做的全对!作者菌可能又要出差,若是明天木有更新,请不要报警,因为作者菌出差鸟~~~ 《小剧场之淡淡&蛋蛋&啾啾》 基友:淡淡!呼叫蛋蛋! 作者菌:感觉自己圆了起来~ 基友:啾啾!呼叫啾啾! 作者菌:感觉自己何不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基友:上天就上天呗,得瑟啥~ 作者菌:(?_?) 第72章 烟火焚尽相思害 章弼沉吟一下,接着道:“豆腐章是京城本地居户,其父母过世后,子承父业。豆腐章幼时确实有一门娃娃亲,乃是其母亲的远方外甥女。”章弼言罢,便看向了叶洪彦。 “昨夜连夜派人去幽州查询,豆腐章旧年定下的表妹一家在七年前的雪灾中下落不明。而豆腐章一直没有对外言明此事,左邻右舍也都以为其表妹还存于世上。待豆腐章将柳如是娶回家中,邻里也未觉蹊跷。至于柳如是至真的委身于豆腐章还是虚与委蛇,就不得而知。”叶洪彦道,“豆腐章为何会与柳如是同流合污,臣私以为有三种可能,一种是柳如是靠如画美貌让豆腐章为其卖命。另二种是豆腐章性本恶,与死遁潦倒的柳如是一拍即合,最后一种可能便是豆腐章本来就是柳如是的人。至于闵二娘,臣私以为,闵二娘是柳如是的人的可能性比较大。”叶洪彦低垂着头快速说完,没有看脸色更加阴沉的刘启钰。若是柳如是真有不轨之心,恐怕首当其冲的就是钰王。而刘启钰到底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也不由让人深思。 刘启钰咬了咬牙,“噗通”一声,双膝狠狠地砸向地板,跪倒在地,膝行到刘启镇腿边,声泪俱下地道:“皇兄,臣弟有罪,臣弟不知道柳如是的虎狼之心,将其养在膝下,臣弟求皇兄责罚!” “哼!”刘启镇面色不佳地冷哼一声,道:“来人,拟旨。”刘启钰毕竟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弟弟,刘启钰的为人处事他很清楚,必是受奸人蒙蔽,然,皇族中人容不得一丝侥幸。 门外缩着头候着的公公连忙跪爬进来,御书房中的几人也连忙跟着跪下,刘启镇开口道:“传朕旨意,豆腐西施柳如是涉嫌绑架杀人案,有线索者赏金五两,活捉者赏金千两,死捉者赏金八百!” 徐通政身子抖了抖,天子一怒,流血漂橹。叶洪彦借助宽大袖袍的掩盖,轻拍了一下徐通政的手,刘启镇不是残暴的君王,相反,他是一代圣君。 “徐通政听旨,徐通政救子勇猛,协助大理寺抓获两名绑匪有功,赏珍珠一斛,黄金百两。” 徐通政五体投地,道:“谢主隆恩!” “叶爱卿听旨,任叶洪彦为国子监巾帼学院名誉院长,掌握巾帼学院的特许权及任命权,巾帼学院生员云起待毕业之后启用为大理寺女探官。其女叶妩协助办案有功,封为‘乡君’,封号“睿”,赏珠翠三翟冠,丹矾红大衫,深青纻丝金绣孔雀褙子、金绣练鹊文霞帔。” 叶洪彦眼睛一亮,皇上竟然同意设立巾帼学院,这可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而对于叶妩的赏赐,更是让叶洪彦受宠若惊。叶洪彦忙叩首道:“谢主隆恩!” “钰王听旨。因钰王的疏忽,导致柳如是死遁犯下如此大案。钰王负责捉拿柳如是一事。” 刘启钰松了一口气,忙道:“谢主隆恩。” ………… “咚!——咚!咚!天干物燥,小心火烛~”隐隐约约的打更声远远而去,月隐星稀的夜晚,整个京城弥漫着夜色的味道,寒风干冷地刮过,只带起了树梢上的零星片雪。 屋内的灯光隐隐透出了布帘,发出晕黄的光。陆炳咬着牙跪在布帘旁,不适有寒风刮进来,冷飕飕地打在陆炳身上,陆炳努力忍住身体传来的一阵阵寒颤,静谧的房间里,陆炳牙齿寒颤击打的声音,清晰地传回陆炳的耳中。 内室中燃着熊熊的火盆,陆炳悄悄抬头看了一眼内室。 烛光下,那人已经将上衫尽数除下,光着背背对着他坐在杌凳上,与其他地方不同,他的背部竟然呈现出枯树枝的色泽,还斑驳着枯树枝特有的干疤痕,那人身子动了动,有灰棕色的皮屑掉落了下来。 陆炳毛骨悚然地看着,寒风似乎忽然间入骨,冰的他整颗心都有些发凉。 一位面上带着面纱身材曼妙的女子轻盈地从侧室转了出来,手上端着一个缠枝梅花的托盘,托盘上放着两个碗和一把刀刃微微有些发乌的微小匕首。一个碗里的液体颜色清澈,随着女子的走动水波轻轻摇曳,映着烛光发着微红的光泽,淡淡的酒香飘了出来。而两一个碗里却是半固体状粘稠膏体,黑黄的颜色中透着隐隐的油光,焚尽尘烟的味道与酒香飘绕在一起。 那人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大刀阔斧地坐好,两只手架在膝盖上,低声道:“可以了。” 女子跪坐在地上,上半身直立起来,刚好对着那人的背部。女子捻起兰花指,从托盘中拿起匕首,卷了卷右手的袖子,手起刀落,对着那人的背部轻巧一切,一块树皮掉落了下来,砸到地上发出碎木落地的声音。女子手上动作不停,捏着匕首平稳而又迅速的一剜一挑,一条白色的细线随着绕着匕首背脊被挑了出来,女子轻轻膝行后撤了两步,三指长得白线落地,微微扭动着身子,竟然是一只虫子!女子挑起白虫扔进火盆,白虫在火盆中扭曲挣扎着,火舌舔舐着白虫柔软的身子,依稀可以看到白虫大张着满是牙齿的嘴巴,似是无声呐喊着。不多时,白虫化作一抹烟尘。 女子看也不看火盆中的白虫,将匕首小心地放回托盘,葱白玉指伸~入碗中,挖取蚕豆大的一块膏体,均匀地抹在被她切下皮肤的地方。抽出一方丝帕揩了揩手,女子重新捏起匕首,重复着上述动作。 陆炳汗毛根根竖起,果然是那人身边的人,看起来素手芊芊迎风可倒的弱女子都有如此胆识,手上的匕首端得如此之稳,换成他,他绝对做不到。真不愧是当年艳冠秦淮首屈一指的花魁。 陆炳低垂着头,不敢再将目光投向女子,阵阵寒气随着鼓动的布帘深深地侵入他的心肺。 “真不愧是清云寺下的村庄,蔡安的尸油当真是神药。白虫少了很多,皮肤的颜色也越来越浅。”女子软糯地开口道。 “哼,真一真是腐朽不化,呆在我身边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偏要会清云寺,活该送命。”那人冷笑说道。 “七天后就是九九八十一天,可以进行下一步的治疗了。”女子将碗小心地放回托盘中,从架子上拿过一件墨色的里衣披到他身上,眼角瞥了一眼跪在门口的陆炳,轻声一笑,清脆如风铃迎风落,转身走进侧室。 一股略带着腐朽和血腥的热风扑到陆炳眼前,陆炳更加恭敬地跪伏下来。 “办事不力,若不是近来人手不足,你真该受点惩罚。”带着戾气的声音从头上传来,那人抬起脚狠狠地踢了一脚陆炳。 陆炳重重地仰倒,脸顺势摔出布帘,一阵寒风刀切般划过他的脸,头上的冷汗猛地被吹干,掀起一阵缩瑟。 陆炳赶忙把头缩回去,重新跪好,道:“谢主子开恩。我一定看好如是小姐,不让她再陷入危险。” “哼,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女人,把她送去那里吧。”似是感受到布帘旁的风,那人拢了拢衣衫,走回内室,“滚。” 陆炳连滚带爬地起身,掀开帘子头也不回地快步走了出去。风一吹,原本黏在身上的汗被吹干,陆炳轻颤两下,感觉冻僵的心脏慢慢回血缓和了起来。 ………… 阳光洒在地上,与地上堆积的雪交相辉映,闪着晶莹的光芒。亭子飞檐上的雪化成雪水,顺着房檐滴滴嗒嗒地落下来。冬日的阳光看起来温暖明媚,实际上比前几天下雪更加冷。 叶妩身上披着一件火红色的披风,细细看来竟是火狐狸的皮毛缝制而成。叶妩慵懒无骨般地靠在石椅上,看着亭外落下的雪水,伸手接了一滴,轻晃手掌,掌中的雪水蔓延了整个掌心,微凉的触感让叶妩想起夏侯玄的指尖,脸不由飞红了起来。 “踢踢踏踏~” 映红手上提着两小坛子酒,快步地向亭子中跑来。 “小姐,贤王托人送来了两坛酒。”映红笑眯眯地看着叶妩,将酒轻轻放到亭中的石桌上,打趣地看着叶妩。 叶妩脸上的红润还没有消下去,看着映红的目光,脸又红了红,转头看向亭外的雪,装作漫不在意地问道:“没有书信?” 映红“噗嗤”一声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放在酒坛旁边,一福身,道:“映红就先下去了,小姐可不要总盯着雪,会伤到眼睛。”说完不等叶妩转身,迈起脚丫飞一般地跑走了。 叶妩抬手掩脸,刚刚被雪水沾染过的掌心微寒,叶妩猛地把手从脸上拿开,虚咳一声,起身走到石凳上坐下,伸手拿起信,厚厚的一沓,不知道夏侯玄都写了什么。青蓝色的信封上隐隐有暗纹,叶妩拈起信封对着太阳照了照,信封上的“玄”字暗纹显现无疑。叶妩含笑小心地拆开信封,这个人就算送个信也这么张扬,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他夏侯玄。 信纸带着一点粉,正是她当初心血来潮以梅花为辅料做出来的纸笺。纸笺上笔走龙蛇的字刚劲有力地写着:“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叶妩脸更加烫,翻到下一页,“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每一页似乎都在倾诉着不得见的思念。 叶妩快速地翻看着,脸红润地快要滴出胭脂,直至翻到最后一页,终于不再是情诗,上面小楷细细地写着,“阿妩,元宵节之前都不得空。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城中有一家名号为‘沽酒家’的酒铺,酿造的酒很特别,以‘醉春归’为上。京中女眷颇为喜爱,然醉春归年后方出,现双手奉上‘寒江雪’以娱美人。”叶妩轻咬嘴唇,翻开最后一页,“阿妩,夜来炭火让守夜丫鬟照看好,白日里多出去走走别闷着,炭毒吸多了与身体无益。” 叶妩快速地将信塞回信封,想要扔在桌子上,又舍不得,最后细细理平整塞进怀中。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夜加班到深夜,回来理顺大纲,差点睡在桌子上。今天中午赶忙把新更赶了出来,还要去加班,呜呜呜~~来不及写小剧场了,宝宝们就听我碎碎念几句吧,哈哈~~~ 第73章 庆年宴中御赐座 腊月三十,已是今年最后一天。大街小巷张灯结彩,一片欢欣。偶尔有孩童扎着丫髻追逐跑过,欢笑声不绝于耳。而在京城中央的皇宫,灯火连接着天际,似白昼一般伫立在月亮下,红墙青瓦映衬得节日气氛更加浓郁。 从昨日接了圣旨,叶妩就被娘亲叶宋岩好生打扮了一番,叶妩虽抗议过,但叶宋岩说此次宴席除了庆年宴和迎接纳木干王子的外藩宴之外,作为新封的乡君,叶妩需要谢恩,不可失了礼数。 此时叶妩头上带着珠翠三翟冠,头上的金翟口中含着珍珠,垂到叶妩肩际,每当叶妩走动之时,发出珠玉碰撞之声。叶妩扶了扶脖子,这种发冠还真是重,而身上的穿着丹矾红大衫,深青纻丝金绣孔雀褙子和金绣练鹊文霞帔,层层叠叠,也颇为厚重。叶妩端立在她的马车旁,轻轻拢了拢袖子,看向了前头的马车。 叶洪彦一身松青色长衫,玉立在马车旁,长衫上还绣着一株峭壁松树,显得格外清俊。而叶宋岩头上挽着堕马髻,簪钗环佩无比雍容,身上穿着一身诰命服,颇为端庄。 二人下了马车,将目光看向了叶妩。叶妩双手交叠放在小腹上,迈着小步走上前。叶宋岩满意地点了点头,叶妩偷偷朝着叶洪彦苦笑一下,这身衣服厚重而繁冗,层叠甚多,尤其是袖子,若是她垂手行走,势必踩到袖子,而头上的发冠紧紧地坠着她的头皮,加之金翟口中的珍珠,若是她大步向前,估计五步之内的人都可以听到环佩乱响。 叶妩随着叶洪彦夫妇从左门走进宫中。 “睿乡君,这边请。”一位穿着湖蓝色衣衫的宫女不卑不亢地欠了欠身,对叶妩道。 叶妩朝叶洪彦福了福,转身跟着宫女向前走,叶妩上前牵住宫女的手,顺势将手上的金镯子退到了宫女手上,松开手换成了原来的姿势,问道:“这位姐姐,怎么称呼?” “回乡君,婢女唤琇盈,是皇后娘娘身旁宫女。”琇盈没有推辞镯子,朝着叶妩微微一笑,道。“皇后娘娘温柔贤淑,乡君不必担心。” 叶妩笑着点点头,跟在琇盈身后想坤宁宫方向走去。叶妩暗暗地活动了一下面部肌肉,一会儿估计会笑得抽筋,倒是听说皇后张嫣温婉慧中,不过能够站在皇帝身旁的女人,她还是要打起精神来应对。 皇后张嫣身穿一身藏青色祎衣,祎衣上绣着金色的凤凰,头上带着金冠,金色的凤口吐出一枚珍珠,刚好垂在张嫣的眉心。 “见过皇后娘娘。”叶妩用手提着裙摆小心地跪下,道。 “抬起头来给本宫看看。”张嫣声音爽利中带着一丝凌厉,果然是妃嫔之首的凤仪。 叶妩嘴角微弯,笑不露齿却有满含少女娇俏地抬起了头,略施粉黛的面容上皮肤细腻,眼神清澈如溪,张嫣笑了笑,道:“起来吧。” 叶妩起身后,缓步退到侧方,微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听着有封号的少女们依次叩拜皇后。不多时,琇盈上前到张嫣身侧道:“娘娘,时辰差不多了。” 张嫣略一点头,起身经过其他少女,走到叶妩身旁道:“睿乡君方才册封,今日就跟在我身侧吧,待会儿要去殿内谢恩。” 叶妩垂眉福身,道:“谢娘娘。”赶忙跟上了张嫣的脚步。 金銮殿上,皇上刘启镇坐在上首,身着红色皮牟服,藏青色的腰带上纹着龙纹,宽大的袖口垂在龙椅两侧,头戴金冠。张嫣坐在刘启镇身侧,身后只有打扇的宫女和太监,并没有妃嫔。 钰王刘启钰坐在刘启镇侧下方左手,一身红色的官服,上绣大独科花,玉腰带束腰,头上没有带幞头,而是用玉冠束上,与刘启镇相似的面容上带着刘启镇所没有的红润。 贤王夏侯玄坐在刘启钰下首,不似刘启镇一般穿着官服,夏侯玄身着绛红色直裾,正直端方的衣身,散发着阳刚正气,宽大的袖子随意散在坐席旁,彰显着夏侯玄的儒雅。一条同色系腰带系在腰上,直裾对身形要求极高,而夏侯玄丰神俊朗,丝毫没有被直裾拖累,反而显出不同一般的俊美。 大殿的左侧坐着文武百官,打头坐着的正是今日外藩宴的主角纳木干的王子巴依乐克,而右侧则是命妇和有封号的女子们。 “臣女叶妩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叶妩仪态标准落落大方地跪在殿中央。夏侯玄嘴角含笑看向叶妩,多日不见,他的阿妩更加仪态万千。夏侯玄抬眼看向刘启镇,刘启镇假意没有看到夏侯玄的目光,只是微抬手道:“平身,赐坐右下首第二座次。” 张嫣有些诧异地看了一眼刘启镇,又看向了夏侯玄,夏侯玄低头自斟了一杯酒,看不清神情。右下首第一座次乃是钰王妃的座位,自从钰王妃病逝之后就一直空着,而右下首第二座次应是贤王妃的位子,由于贤王尚未娶妻,也是一直空悬,难道皇上有意将睿乡君赐婚贤王?还是只是今日睿乡君初册封才御赐了座位? “谢皇上。”叶妩款款起身,坐到夏侯玄对面。 “新年将至,此乃今年最后一次宴会,恰逢巴依王子来贺,实乃盛事。”刘启镇道。 巴依乐克离席走到殿中央,单膝跪下手放在胸前,想了想,将手放下双膝跪下,带着浓重番外口音道:“谢皇上。小王此次前来,除了贺岁之外,尚有一事需皇上应允。” “何事?”刘启镇问道。 “小王希望能够在大曌王朝求娶一名闺秀作为王妃,望皇上应允。”巴依乐克抬头灼灼望着皇上道。 刘启镇爽朗一笑,道:“有何不可。我朝女子皆温婉若水宜室宜家,相信会让巴依王子满意。” 巴依乐克满意地笑道:“可否让小王自行物色王妃?” 刘启镇眼光闪了闪,面色笑意不变,道:“王子初来乍到,可能对我大曌朝不甚了解。大曌朝的闺秀大多身居深闺,鲜少能见,若是让王子亲自物色,岂不是费事?还是朕替王子挑选吧。” 巴依眼中笑意散去,嘴角依旧微翘,道:“谢主隆恩。” 几位宫中伶人抱琴而入,一时间,笙歌艳舞,觥筹交错,宾客尽欢。叶妩趁着众人酒醉欢畅之时,轻轻举杯示意了对面的夏侯玄,夏侯玄笑意蔓延到眼底,也随着微一举杯,一饮而尽。多日来压抑的思念似是被这杯酒抚慰平,连带着敬酒的官员都面善不少。毕竟是宫宴,能见面相互举杯遥望已经龙恩浩荡,夏侯玄微微笑着继续应酬,并没有其他举动。叶妩也笑着与命妇小姐们谈天,刚才的恍若如梦,却让叶妩嘴角一直上扬着。 ………… 元宵节,太阳不甚明媚地照着,还飘洒着小雪,偶有微风拂过,雪花翻动着落地。大街小巷家家花灯,红彤彤的灯笼映在白雪上,反射出喜庆的光芒,小雪落地即化,追逐玩乐的孩童们踩过,地上空留一滩水渍。 今日一早,刑部尹侍郎府中尹湘云小姐邀请工部裴侍郎家裴语瑶小姐、户部夏侍郎家夏芷小姐、刑部林侍郎家的林琳小姐以及叶妩一起赏花灯。左右这几日节庆,大理寺和叶府都无事,叶妩便欣然同行。此时,几位华服少女便坐在“沽酒家”靠窗的座位上。 “睿乡君,你在登州府是如何过元宵节?”刑部侍郎家的林琳轻挽着叶妩的手,面上还带着一丝柔弱的苍白,精神看起来尚好。 叶妩笑着对林琳道:“登州府元宵节虽也赏灯,却没有京城花灯会琳琅满目,让人目不暇接。” 裴语瑶转头笑道:“林小姐才华横溢,原来如此勤学好问。” 一席话,几个女子掩唇而笑,林琳脸颊微红,叶妩拍了拍林琳的手,道:“来之前便听说林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天可算是知道了。” 尹湘云笑得眉眼弯弯,道:“我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订到今天沽酒家的位子,虽是街上沽酒小铺子,可是这里的酒别具一格。今日元宵节,睿乡君受封,林小姐又大病初愈,真是三喜临门,今日我做东,好好庆贺一番。” “诸位小姐,元宵节快乐!多谢尹小姐时常来光顾小铺子,送小姐们一份元宵,尝尝我们今天新做的红豆元宵。”沽酒家老板钟曲笑意盈盈地将一盘元宵放在桌子上。叶妩看向钟曲,大约不惑之年,皮色略黑,而站在钟曲身后的老板娘欢娘眼神有些怯懦地在一旁,嘴唇轻珉,脸上疤痕纵横,似是多年前被刀重重划过,见叶妩看过来,忙低头福了福。 “钟老板客气了。”尹湘云道,语调中带着大家小姐特有的气势,而非刚才谈笑的软语细声。 钟曲躬身笑笑,带着欢娘离去。 作者有话要说: 终于更新啦~快要累成扁平一条了~~上午忙着加班,中午拼命写,现在可怜的我又要去加班了~~灰灰~~ 第74章 东风夜放花千树 尹湘云见叶妩看向欢娘,低声凑到叶妩耳边道:“据说欢娘出身烟柳,不愿意以色事人,自毁容貌。而钟老板颇为赞赏,就将欢娘赎了回来。” 林琳也低声道:“其实,欢娘算是幸运的。烟柳女子年老色衰被抛弃的比比皆是。欢娘有夫有女,已是幸福。”林琳抬手指了指从内屋打帘出来的女子,道:“那是二女儿钟黍。” 钟黍下身一件藕荷色的褶裙,上身一件立领长比甲,面色有些发白,身形也略显消瘦,纤细的手托着一壶酒放在桌子上。 “今日怎不见你姐姐钟淼?”尹湘云问道,“年前听说你病了,现在可大好?” 钟黍福身笑道:“谢尹小姐惦念钟黍。我身子已经没事了,就是有些虚弱,养一养就行了。我姐姐天还没亮就出去送酒了,今儿元宵节,酒窖里的酒快被订完了。” 叶妩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少女,开口问道:“你的名字可是‘静女其姝’的姝?” “是黍米的黍。”钟黍笑着,露出脸上的两个小酒窝,道,“我家中酿酒,我爹特地找了赶考的秀才给我姐妹俩起了名字,姐姐名字是水,我的名字是黍米,刚好是酿酒所用原料。” 夏芷也笑了,道:“若是你爹娘给你在添个弟妹,该叫什么?” 钟黍抬起纤细的手腕替几位小姐依次斟上酒,眨了眨眼睛,道:“待有了弟妹,让我爹娘操心去吧。” 几位小姐齐声笑了出来。 ………… 灯光璀璨,远远望去,京城内灯火连成一片,颇有一番星光撒落凡间的意味。真是应了那句,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叶妩手上提着一盏莲花灯,微微绽放的花瓣眷恋着花萼,从灯蕊中散发出微黄的光,更映衬得人比花娇。叶妩轻快地走在前面,后面跟着拂冬和几个小厮,拂冬手上提着一盏玉兔灯,栩栩如生的玉兔蹲坐在莲花座上,仰望着月色。 转弯走进叶府所在的巷子里,拂冬一眼望见远处的人影,脚步一顿,远远地与叶妩拉开了几步距离。夏侯玄长身玉立,在灯火下影影绰绰,却掩盖不了浑身散发而出的华贵气息,他负手站在叶府门前的石狮旁边,刚好挡住了门房的目光,却又能在第一时间内看到叶妩。 叶妩抬头看着大步朝她走来的身影,脚步站定,嘴角微微翘了起来,高大的影子笼罩着叶妩。近看,叶妩才发现夏侯玄眼下微微发青,但眼中的欣喜快要满溢出来。 叶妩踮起脚,手轻触夏侯玄的脸,入手微凉。夏侯玄眼角弯起,盯着眼前昳丽的女子,伸手揽住叶妩的腰际,向侧方微撤一步,二人便在墙下阴影处,未等叶妩开口,夏侯玄另一只手托住叶妩的后脑勺,温热的气息拂过叶妩的唇边,一个带着凉意的唇压了下来。 叶妩未出口的惊呼被夏侯玄吞没,夏侯玄嘴角一勾,揽紧了叶妩,舌头舔舐过叶妩的口腔,引得叶妩微微战栗。夏侯玄抬手将叶妩微微向上一托,舌头纠缠着叶妩的丁香小舍,攻城略地。 叶妩嘤咛一声,夏侯玄揽紧叶妩的腰,将身子有些软的叶妩带进怀中。手上的拇指轻轻摩挲着叶妩的腰侧,引得叶妩情不自禁地攀上他的脖子。 叶妩轻轻眯着眼睛,脸颊红润,手上的莲花灯早已不知何时掉落在地,灯中的火光遇到积雪,挣扎着燃了一下便熄灭了。夏侯玄另一只手从叶妩的后脑勺微微撤回,一面托着她的头,一面轻抚着她的耳廓,微凉的手轻轻绕着叶妩耳垂上的珍珠打转,眼见着叶妩脸上的红润蔓延到耳后。夏侯玄满意地喟叹一声,闭上双眼,再次品尝着他想念了半月有余的蜜津。 良久,夏侯玄松开叶妩,唇角微微拉出一条透明的线,叶妩一睁开眼就看到这靡靡的一面,只觉头中“嗡”地一声,脸更加火热。 夏侯玄低笑出声,低沉地如同拨动古琴,嘈杂的夜似乎忽然就寂静了下来,只剩下夏侯玄的笑声。 夏侯玄轻啄了一下叶妩的唇,道:“阿妩。”声音的眷恋与思念让叶妩也弯了眼角。 “好不容易忙完了,不加紧回去歇着,跑来叶府门口站岗干嘛?”酥软柔媚地可以滴出水的声音顺着叶妩的耳朵冲向叶妩的大脑,叶妩咬着唇低下头。 夏侯玄将叶妩拥入怀中,拉开身上的披风又将叶妩裹了裹,道:“也没等很久。阿妩,我想带你去一个地方。” 叶妩轻靠着夏侯玄的头微点,道:“我要与爹娘说一声。” 后方不远处的拂冬轻轻咳一声,道:“小姐尽管去,拂冬回去跟老爷夫人道一声就好。”说罢,紧紧抓着手上的玉兔灯头也不回地闪进叶府。 叶妩磨了磨牙,抬手敲了一记夏侯玄的胸膛,道:“登徒子。” 夏侯玄松开抱着叶妩的手,抓起叶妩敲打他胸膛的小手,道:“下次见到拂冬,本王有赏!” 叶妩笑着甩了甩夏侯玄的手,跟在夏侯玄身后朝外走去。 ………… “啾~砰~” 好似天际的星河下落凡间,远方的烟花迎声炸开,合着远方悠扬四荡的凤箫声和画船上欢闹声,身前的湖中碧水轻荡,映着空中的烟火。 叶妩席地坐在草地上,草地上散发着露水的清香,微微偏头靠在夏侯玄身上,叶妩笑道:“你是如何发现如此与世隔绝之地?既可以观看烟花与市井繁华,又不受人烟嘈杂。” 夏侯玄抬手揽住叶妩的纤腰,轻吻叶妩的脸颊,道:“少时打马从宫中回府,因为太累了在马上睡着了,等醒来时,便在这里。每到元宵节,我总是要来这里看烟花。现在我只想带你来看烟花。”夏侯玄一笑,“还好你们姑娘家在外边没有玩得太晚。” 叶妩舔了舔唇,手上轻绞衣襟,道:“我想着,万一若是你从宫中归来想见我,所以提前回来了。”叶妩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阿妩,我是不是没有告诉过你,我心悦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心悦你!”夏侯玄转头,伸手抬起叶妩的下巴,看着叶妩的眼睛道。 叶妩脸颊飞红,微微撇开头,开口道:“……” “砰!”巨大的烟花炸响在天际,伴随着远处画舫上的尖叫,叶妩的声音被完全盖过。 夏侯玄一怔愣,侧身双手揽住叶妩的手臂,有些紧张地问道:“阿妩,你刚才说什么?”刚才似乎叶妩说了很重要的话,被他漏听了。 叶妩脸上的红晕绵延到脖颈,微微摇头,钗环轻响,道:“我什么也没有说。”她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就这样被烟花盖住了,叶妩微微有些懊恼,却也微微有些赧然。 “呦,这不是贤王爷吗?王爷好情调。可是那日怀中的女子?”巴依乐克带着调笑的声音传了过来,怀中娇俏的侍妾海迪耶银铃般的笑声也跟着传来。 夏侯玄微微松开手,反手抓住叶妩的玉手,将她拉了起来。叶妩转身朝着巴依乐克福身,道:“王子安好。” 巴依乐克搂着海迪耶的手微微一顿,迟疑道:“睿,睿乡君?” “正是。”叶妩抬头微微一笑,一簇烟花盛放在头顶,烟花的光芒映在叶妩的眼底,螓首蛾眉,璀璨而明媚,好似夜晚行船的灯塔,明亮而充满希望。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巴依乐克愣愣地放开海迪耶的腰际,向前迈出一步,直直地看着叶妩,道:“睿乡君,可否下嫁于小王?” 海迪耶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睫微微垂下。反正总是要有主母,可凭什么是睿乡君?她如此美艳,加之封号为“睿”,必是聪慧女子,在她手下,她海迪耶又该何去何从。海迪耶,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美,可也只是听起来,作为礼物被送给巴依乐克的人,名字也只配得上叫做“礼物”。 海迪耶飞快地看了一眼叶妩,眼底的怨恨微微掩下,她软着身子靠在巴依乐克背上,双手环过巴依乐克的腰,脸颊轻贴在巴依乐克背上,柔声道:“王,您可别吓到柔弱的睿乡君。” 夏侯玄将叶妩护在身后,道:“王子,何必夺人所爱?本王与睿乡君早已两情相悦,大曌朝女子美女如云,你身旁的侍妾也是闭月羞花,何必惦记心有所属的睿乡君?” 巴依乐克咧嘴一笑,道:“世上美人大多无脑,我巴依乐克不屑与那种女人并肩,而睿乡君,”巴依乐克眼光锐利地看向叶妩,道:“正是小王想要求的女子。” 叶妩抬手握住夏侯玄的手,道:“本乡君并非朝三暮四之人,谢王子抬爱,本乡君敬谢不敏。” 巴依乐克皱了皱眉头,道:“什么不敏?你们大曌的人说话总喜欢拐几道弯。你们大曌朝有句话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喜欢这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起名风波》 钟曲:咱家是酿酒卖酒的,大丫就叫钟水,二丫就叫钟粮! 欢娘:他爹,有些难听啊,要不叫钟石油,钟石化吧? 钟曲:…… 第75章 皮将焉附丹砂留 巴依乐克皱了皱眉头,道:“什么不敏?你们大曌的人说话总喜欢拐几道弯。你们大曌朝有句话叫做‘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喜欢这句话。”巴依乐克看着叶妩昳丽的脸庞,睿乡君应是皇上眼前的红人大理寺叶少卿的独女,又被册封为乡君,必不可能冒着与叶少卿离心的可能将叶妩强行赐婚给他,思及此,巴依乐克笑道:“睿乡君,我是真心想要娶你为妃。我要公平追求你,让你心甘情愿嫁给我!” 海迪耶用力地握住拳头,任凭长长的指甲嵌入肉中,强忍着不让自己喊出声,凭什么,她伺候了王子这么久,甚至没得到王子真心怜悯的一句话,她睿乡君一出现就得到了她想要的一切! 叶妩没有理睬巴依乐克,侧身低声对夏侯玄道:“长卿,我累了,送我回去吧。” 夏侯玄拉紧叶妩的手,道:“很晚了,咱们走。” 二人手牵手顺着来时的方向缓缓踱步回去。雪夜中修长而美丽的身影渐渐拉长,巴依乐克忽然觉得扎眼极了。 “睿乡君,你虽心悦贤王爷,即使你是乡君,想要嫁入皇家还是不够,与其与人为妾,不如凤冠霞帔嫁给小王。”巴依乐克抬脚跟上叶妩,道。 “小姐,小姐!”拂冬大口喘着气跑到叶妩身前,双手紧紧抓住叶妩的衣襟,气息不稳地道:“不,不好了,出,出人命了!” 叶妩伸手稳住拂冬,道:“快带我过去。” 夏侯玄跟在叶妩身后,沉声问道:“发生了踩踏还是有人落水?” 拂冬摇了摇头,喘口气道:“有人在赏烟花的时候发现了尸体,尸体情况惨不忍睹。” 叶妩蹙眉道:“在何处?” “沽酒家不远处的那条河中。”拂冬飞快地说道。 夏侯玄伸手揽起叶妩,道:“我先带你家小姐过去,你歇口气再过去吧。”说罢,带着叶妩飞快地朝着沽酒家的方向奔去。 巴依乐克伸手抚了抚下巴,甩开身旁的海迪耶,头也不回地跟了上去。海迪耶被甩得一个踉跄撞在拂冬身上,拂冬忙伸手接住海迪耶。 海迪耶双眼微红地一把甩开拂冬的手,咬牙道:“我不会让你们靠近王子的!”说罢,怒气冲冲地追着巴依乐克的方向跑去,脚上的铃铛发出一连串叮铃声,似乎在说道着主人的不安。 拂冬瞠目结舌地看着海迪耶的背影,她只是好心扶了她一把就是想要接近巴依乐克? 烟花还在绽放,发出炸响的声音,前一刻听在钟曲耳中还是元宵节的贺曲,这一刻已是祭奠女儿的奏鸣。 钟曲半跪在地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尸首,像一尊石雕一般,唯一有所差别,那就只能是沿着浑浊的双眼滚流下来的眼泪。钟曲眨了一下眼睛,模糊中眼前的尸体似乎消失了。眼前惨绝人寰的尸首一定不是她的女儿,她的钟淼相貌温婉肤若凝脂,怎么可能变成这样?钟曲狠狠地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疼,痛彻心扉的疼,这不是做梦。 欢娘瘫倒在钟曲身侧,两眼无神无措地看着面前的一切。面前的一团肉上刚刚还滴着水,滴落在地下的部分已经开始有凝成冰晶的湿透,旁边的钟曲呆若木鸡地哭成了泪人,身旁来来回回的人声,嘈嘈杂杂,后来大理寺的叶大人带着捕快们来了,将他们围了起来,嘈杂的声音变成了窃窃私语,像是她娘死去的时候和尚念叨的安魂经,又像是小时候爹用鞭子抽打娘时,娘发出的闷哼。 欢娘感觉声音和眼前的光都离她越来越远,好似天边飘过的云朵,想要伸手抓住都是徒劳,欢娘想要喊,舌头像被压住了一般发麻,出不了一丝声响,欢娘有些慌张,想要伸手确定身旁的相公还在,手逾千斤无法挪动,欢娘心里挣扎着呐喊着倒了下去。 叶妩走进时看到的就是欢娘倒下去的一面。叶妩瞪大了眼睛,欢娘面色青紫口唇绀紫,手还在无意识地抽动着,头上身上已经被汗水浸湿。叶妩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接住了欢娘,手摸上了她的脉搏,脉搏打鼓一般跳的乱七八糟,果然是心脏病发了。 叶妩嘴中喊着欢娘的名字,轻轻地把欢娘放在地上,略略拽松欢娘的衣襟,跪在欢娘的身侧,双手互扣,有节奏地按压着欢娘的胸部。钟曲似乎终于发现了欢娘的不适,连忙从衣襟里拿出一个小瓶子,把药喂进了欢娘嘴里。 “咳!”欢娘幽幽转醒,钟曲后怕地抱起欢娘,泪水滴到了欢娘的衣襟上,“欢娘,你别吓我。” 欢娘虚弱地推开一些钟曲,勉力跪在叶洪彦面前,道:“大人,请为我的女儿钟淼做主。”而后转头又朝着叶妩磕了个头,道:“多谢乡君救命,求乡君为我女儿做主。” 叶妩扶起欢娘,道:“我会尽力去破案。” 欢娘泪水涟涟地点头,道:“钟淼一大早就去送酒了,本来订酒的人住在城外,我不想让她去,她说无妨,回来刚好看烟花。哪儿知道就再也没有回来!” 叶妩点头,看向了地上的尸体。刚才只顾着去救人,没有留意,现在细细看来,就连叶妩都不禁毛骨悚然。 钟淼不单单是不着寸缕,而是连身上的皮都被剥去了,只剩人形的骨肉。头上一个浅浅的“十”字沟痕,叶妩仔细看去,沟痕里似乎还有丹砂残留。而身上布满了深深浅浅的鞭痕,似乎在死前遭受了鞭笞。叶妩蹙眉,就算如此,为何身上干干净净没有一丝血痕?叶妩抬手捏了捏钟淼的手臂动脉,空空如也。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今天只能更这些了,一会儿要去通宵加班,实在是用尽了力气才写了这么多,呜呜~~抱头顶着锅跑~~~ 第76章 花式字母驱水鬼 一只麻雀抖了抖身上的毛,站在大理寺屋檐下,伸喙轻啄了几下挂在檐下的冰凌,晶莹的冰凌反射出棕红色的鸟喙,麻雀歪了歪头,用力向前一啄,“咔嚓”一声,冰凌裂出一道裂痕,直直地向下掉去,落地发出清脆的响声。麻雀一惊扑棱着翅膀飞了上去,这一切的响动并没有引起大理寺内人的注意。 “大人,我家淼淼死的冤枉啊!”眼泪顺着欢娘的脸颊流下,脸颊上的几道刀疤在泪水的滋润下显得更加狰狞扭曲,“今儿一大早,淼淼说今天元宵节,主顾们府上招待夫人小姐们的酒必然供不应求,她说要去送酒。晚上淼淼还没回来,我们估摸着她可能贪看烟花也没太担心,直到,直到……”欢娘哽咽着,泪水更加汹涌,“直到听人家说有人死在河里,我们才看到淼淼,淼淼就这样了!” 叶洪彦面容肃穆地点头,道:“也就是说今天一大早钟淼就出门了?” 欢娘忙不迭地点头。 一名捕快快步从外走进来,躬身道:“大人,刚才已经向各府门房打听过了,没有人见过钟淼。” 欢娘听罢身子晃了晃,道:“都是我不好,应该把淼淼拘在家里。”钟曲把欢娘揽进怀中,轻拍着道:“欢娘,不是你的错。” “钟淼出门的时候带了多少酒?”叶妩开口问道。 “十坛有余。叶小姐也见过我们家的酒坛,都是给夫人小姐喝的,坛子很小,淼淼拐着个篮子走的。”钟曲道。 叶妩点了点头,手上的炭笔在纸上轻划,写下“篮子”二字,问道:“篮子有什么特征没有?” 钟曲看向欢娘,欢娘细想了一番,摇了摇头,道:“就是普通装酒的提篮。家中就有好多,有时候送去主顾府上就直接将篮子也留下。” 叶妩轻叹一口气,手上的炭笔顿了顿,还是没有将“篮子”二字划去。 “为何从发现尸体到现在都没有看到钟黍?”叶洪彦蹙眉问道。 “黍儿本来身子就弱,今天累了一天,站在窗口看了会烟花就叫嚷着困,便睡下了。淼淼出事之后,我们也只是把门锁了上去,没有惊动黍儿,以往我们清早出去买东西也会锁门,黍儿应该不会慌张。我们不想让黍儿这么小就看到姐姐这么凄惨的死状。过几天黍儿问起来,就说淼淼看烟花相中了个远地的女婿跟着走了罢。”钟曲摸了一把眼泪,衣袖上未干的勒痕又加深了一道,道:“黍儿那么单纯,估计听到姐姐默不作声地嫁了外地郎君都会哭几天,更不能让她知道姐姐惨死了。” “今日桥边本就人多,这个怎么可能瞒得住?”叶妩手上的炭笔绕着手指转了一圈,有些不赞同,与其从别人口中得到姐姐惨死的消息,倒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瞒着她为好。 欢娘哭着摇头,道:“黍儿会哭死的。”钟曲抱住欢娘拍着她的后背道:“谢睿乡君提醒,我们会想一想的。” 叶妩将炭笔重新拿好,钟家的家事她也没兴趣知道,目光转向尸体的发现者苏梆。苏梆一身灰蓬蓬的袍子全是水,湿答答地滴在地上,湿发贴在脸上背上,配着发白的脸色,水鬼一般,似乎还没有从发现尸体的惊恐中缓过神儿来。 “苏梆,你是怎么发现钟淼尸体的?”叶洪彦沉声问道。 苏梆身子抖了抖,大理寺内燃着的火盆也没能让他停止颤抖,不仅仅是身上贴着的衣服,他感觉钟淼似乎就趴在他的背上,哀怨而又凄厉地看着她。 苏梆小心地朝着火盆挪了挪,声音中带着颤音道:“小人是打更的更夫,平日里也是住在沽酒家的巷子里。今天满城烟花,打不打更都听不到,想到这个,我就偷了个懒,没有打更。”苏梆小心翼翼地看了眼上首坐着的几位大人的面色,听说那位俊朗非常的是位王爷,应该不会跟他这个偷懒的更夫计较吧?见几位面色如常,苏梆微微松了一口气,低头道:“每逢这种节日里,总有富裕的夫人太太往河里扔铜板许愿,我都会悄悄潜下水摸铜板。” 苏梆眼神里终于有了一点亮光,随即一个缩瑟,苏梆惊恐地又往火盆处挪了挪,道:“今天下水之后,本来还好,捞了好多铜板,我正想着游动几下暖暖身子,钟,钟淼的,的……”苏梆憋得脸都有些红,到底也没能说出“尸体”两个字,“就扑到了我怀里。我还以为是哪位小姐落水了,想着要是我救了她有了肌肤之亲岂不是可以有媳妇了?我就欢天喜地地把她抱上了岸。哪,哪知是,是……” 苏梆磕磕巴巴“是”了好几遍,“嗷呜”一声哭倒在地上,若不是怕烫手,他恨不得上前抱住火盆,苏梆哭道:“青天大老爷啊,我不想死!人家都说要是对水鬼动了心思,水鬼会缠着我!我不想死啊!” 钟曲松开怀里抱着的欢娘,一个箭步冲上前,一脚踢在在地上打滚的苏梆身上,恶狠狠地道:“你才是水鬼!你全家都是水鬼!我家淼淼怎么会是水鬼!”欢娘也跟着上前,躲在钟曲身后,伸出头狠狠地朝着苏梆吐了一口唾沫。 大理寺一时间乱糟糟好似菜市场,一旁的捕快赶忙上前拉开了不依不饶的钟曲夫妇和撒泼打滚的苏梆。 钟曲一脸要吃了苏梆的表情等着苏梆,仿佛制住他的捕快一松手,他就要扑上去咬死苏梆,欢娘躲在钟曲身后,手上拽着钟曲的衣角,眼神中的厌恨快要溢出。而苏梆更加恐惧地靠近火盆,衣角都有些烤焦了。 叶妩揉了揉脑袋,从一叠宣纸中随便抽出一张,用花体迅速勾勒了几个英文字母,放下笔,起身快走两步,朝着发抖的苏梆脑门一贴,苏梆一头一脸不知是河水还是汗,竟然让叶妩把宣纸牢牢地贴在了他脑门上。 叶妩嘴角斜斜上扬,拍了拍手,道:“别动,贴好了。若是真有水鬼跟着你,一盏茶之后就会走。若是没有,权当防身了,辟邪。” 苏梆小心翼翼地护住脑门上的符咒,大大的花式“FUCK”随着苏梆的动作轻轻晃动着,苏梆心微微放下,这才觉得他离火盆实在有些近,烤得他都有些难受,苏梆谨慎地向外挪一小步,跪下道:“小人多谢乡君,没想到乡君还可以驱水鬼。” 叶妩坐回座位,道:“本乡君涉猎较广,道行低微,也就只能驱驱这种的。你在那里乖乖呆着别动。”苏梆忙不迭地想要点头,想起脑门上不甚牢固的符咒,赶忙闭嘴护住符咒,深怕喘气大了将符咒吹落。 “钟曲,你是否有仇家?”叶洪彦看也没看缩在一旁的苏梆,直接问钟曲道。 钟曲沉吟一番,抬头道:“回大人,我们家的酒虽说是祖传秘方,独一无二,但由于一是酒不烈,一般都是女子喜欢,二是我们夫妻俩加两个女儿生产能力有限,不会批量出售,不可能遭到同行报复。若是说实在有谁跟我们家不和,”钟曲低头看了一眼靠在他怀里的欢娘,见欢娘拉耷着眼皮不说话,叹了口气,道:“那就只有我岳家岳父郭大了。” 钟曲怀中的欢娘默不作声,眼泪直流,打湿了钟曲的衣襟。钟曲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欢娘她爹嗜赌,却又是个烂手气,逢赌必上,逢上必输。欢娘年轻那阵儿,他爹为了还赌债,将欢娘卖去了青楼,欢娘拼着划烂了一张脸才逃过。现在郭大瞅着我们家近几年有余钱了,想让我们拿钱给他继续去赌,欢娘给了他爹二两银子,谁知道他爹输了一百两,我们也不是开钱庄的,哪里来那么多钱还他爹的赌债?他爹就放话来说,要把钟淼也卖去青楼换钱。” 欢娘手指紧紧攥着钟曲的衣袖,钟曲的衣袖快要被抓破,欢娘无所察觉,嘤嘤地哭出了声音。 “哐当” 大理寺大堂的门被人从外推开。 “睿乡君,小王府上还有事情,就不在大理寺门口等你出来了。大门口人来人往的,小王可不是任人观赏的猴子。还有,这两个人似乎是来找你报案的。”巴依乐克大步走进堂上,顺手将手上提着的畏缩男子扔在地上,身后一位穿着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带着几名小厮紧紧跟了进来。 巴依乐克朝着叶妩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大理寺外他没跟着进去,毕竟是大曌朝的国事,他一个外藩王子不便掺和。本来想着叶妩可以很快出来,毕竟据说大曌朝的女子都不会过多参与男子的事情,没想到许久都没有等到叶妩,既如此,他就进来告声辞罢。 门房手脚无措地站在门边,叶洪彦摇了摇头,巴依乐克想要进来,他都拦不得,何况大理寺小小的门房。叶洪彦摆了摆手,门房松了一口气,草草行了一礼跑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叶道士》 叶妩:急急如律令,FUCK! 水鬼:Excuse me? 夏侯玄:哔哔啥,快去死! 水鬼:…… 第77章 佛桑花开满心间 门房手脚无措地站在门边,叶洪彦摇了摇头,巴依乐克想要进来,他都拦不得,何况大理寺小小的门房。叶洪彦摆了摆手,门房松了一口气,草草行了一礼跑了出去。 夏侯玄面色略有些不虞地盯着巴依乐克离开的身影,若是眼神可以杀人,估计巴依乐克已经被凌迟了。待巴依乐克身影看不到了,夏侯玄方才收回目光,一转头看到叶妩饶有兴致地盯着他,夏侯玄不禁有些赧然,轻咳一声,好似偷鱼被抓包的猫儿。 先前被巴依乐克拎进来的男子与几名小厮在地上扭打着,跪在火盆旁的苏梆惊恐地往旁边挪动,远离这几个人。 钟曲面色铁青地看着地上的几人,而躲在钟曲怀中的欢娘失声尖叫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狂癫着,口中还呐呐喊着“娘亲”二字。 “砰!”叶洪彦猛地一敲惊堂木,斥道:“下面何人,公然搅乱公堂是何意?” 半老徐娘忙提着裙子跪下来,道:“大人,民女乃是莳花馆的老鸨梅娘,”梅娘一指旁边在小厮的按压下蛆虫一般蠕动的男子,道:“那是郭大!”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大理寺朝堂上几双眼睛一同看向了郭大,郭大讪讪地笑笑,几个小厮松了松手,郭大有些狼狈地爬了起来,整了整衣襟,身后的一个小厮抬脚狠狠地踹了一脚他的膝盖,郭大一个踉跄跪倒在地,轻咳一声,道:“大人,小的正是郭大。” 郭大眼睛转了转,猛然看到不远处站着的钟曲夫妇,刚想要招呼一声,钟曲抱着欢娘一转身,背对着郭大,郭大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转头问道:“你个娼~妇,扭我过来干什么?” 梅娘没有理会郭大的聒噪,抬头对叶洪彦道:“前日,郭大来我莳花馆,说要卖掉她的外孙女钟淼,沽酒家的女儿,我也见过几遭,沉鱼落雁说不上,可是那袅袅柔软的身子骨还是能□□□□,郭大张嘴就是一百两,说是女娃身上肤若凝脂连块疤都没有,我就答应了,先给了他十两的定金,签好了卖身契。说好今天送女娃过来,我天还没擦黑就让小厮去顺天府过户。哪儿知道小厮还没回来,就听说女娃已经被杀了。正好郭大来了莳花馆,民女就把他扭了过来。” 梅娘说完就闭嘴跪在一边,郭大瞪大了眼睛看向梅娘,又难以置信地看向背对着他的钟曲夫妇,磕磕巴巴地重复道:“被,被杀了?” 这次见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郭大不由觉得腰际一软,瘫软在地上。 “王爷,大人,乡君,章大人求见。”门房躬身进来,道。 叶洪彦点点头。 “贤王,叶大人,睿乡君。”不一会儿,顺天府府尹章弼一身梅花长袍走了进来,看起来便是过节没来得及换衣服,身后还跟着一个小厮,与朝堂上莳花馆的小厮衣着相仿。 叶洪彦站起身迎道:“章大人请坐。” 章弼笑笑,也没有推辞,坐下来道:“我听说郭大被扭送到叶大人这里来了,特来跟叶大人报个案,郭大给莳花馆的卖身契系伪造。”章弼担着顺天府府尹,必有很多渠道获取京城内各种线报。叶洪彦没有多问,点头道:“劳烦章大人特地跑来一趟。” 郭大面色灰败的看着章弼,梅娘冷哼一声,道:“你竟然还敢出现在莳花馆。” 郭大不复刚才的神态,唯唯诺诺道:“我没想到卖身契这么快就被发现是伪造的,我本来想着若是我能够交出钟淼,梅娘应该不会追究卖身契真假的问题。” 梅娘没有吱声,只是冷冷地哼了一声。 郭大有些为难地看了一眼钟曲夫妇,道:“前几天我一直在劝欢娘,不要再留着钟淼在家里干活受苦,去莳花馆多好,锦衣玉食有人伺候。”郭大眼睛一亮,似乎是找到了正当理由,语调有些上扬地道:“若是前几天听了我的话,把钟淼交给莳花馆,钟淼说不定现在还活着,对,一定是这样!” 钟曲恶狠狠地瞪着郭大,回手一个耳光掴掌在郭大脸上,郭大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火盆上,火舌险险地擦过郭大的鬓角,燎掉了郭大一块头发。郭大摸了摸烧焦的头发,抬眼看向了叶洪彦。 叶洪彦一脸鄙夷地看着郭大,没想到还有这种人,把自己亲生女儿推进火坑不说,还振振有词地要把亲外孙女也推进火坑。郭大察觉到周围不善的眼神,身子缩了缩,一般来讲,这种闹公堂的行为捕快都会制止,而现在所有人都假装没有看到钟曲的动作。郭大咽了口唾沫,抬手擦了擦被火燎过的地方,没敢再说话。 钟曲打完郭大之后,看也没看一脸讪讪的郭大,回身接着搂住欢娘,轻声安抚着,欢娘在他松开手的时候狠狠地打了个哆嗦,现在已经好很多了。 “那么,若是无法劝说钟家夫妇把钟淼给你,你又打算如何交出一个女子?”叶洪彦问道。 郭大嘴角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叶洪彦猛地一拍惊堂木,郭大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上一窜,身下竟然有尿骚味散了出来,好在郭大还没到大小便失禁的地步,郭大爬了几下,没有爬起来,索性就势坐在地上,道:“我,我这几天在城中转悠,想着若是有那些受不得苦的乞儿想要去青楼,我可以让她顶替钟淼去。”郭大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已经蚊虫哼唧。 “呵!”叶妩猛地拍案而起,指着郭大道:“真是说得比唱得还好听,什么乞儿想去青楼,明显是你想绑一个去!”叶妩哼笑一声,“至于为什么两手空空去了莳花馆,不是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就是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郭大,你担不起外祖父这一称呼!你说,淼淼是不是你害的!”钟曲一个箭步上前,拎着郭大的衣领,用力地摇着郭大,嘶声裂肺地吼道,“淼淼尸体上全是鞭痕,是你,是你对不对!” 几个捕快连忙上前分开钟曲的身子,钟曲扭动着身子,吼道:“就是他!你看淼淼身上的鞭痕!” “啊——”只听一声高亢而绝望的尖叫声从一旁的欢娘嘴里发了出来,紧接着,欢娘双手捂住头,跌倒在地,满地打滚,口中不断地发出尖利的叫声,细细听来,却是“娘亲”二字。 钟曲挣脱开捕快,从地上将欢娘如同珍宝一般地揽在怀里,跪坐在欢娘身侧,低声哄着,眼泪一滴一滴地滴落在欢娘的背上,欢娘渐渐平静了下来,身子还是癫痫一般抖动着。 “怎么回事?”叶洪彦紧紧地皱着眉头问道。 “回大人,郭大以前就喜欢用鞭子抽人。当年欢娘她娘就是被他抽死的!欢娘她娘为了不让郭大把欢娘卖去青楼,苦苦哀求郭大,这个良心被狗吃了的狠心人,生生地抽了一顿她娘,二话不说把欢娘卖了,她娘气急攻心加上鞭伤严重,没几天就去了。”钟曲摸了摸欢娘的头发,道:“欢娘也受了刺激。本来没什么事情,但是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已经超出了欢娘的承受范围。”钟曲哭得泣不成声。 “钟曲,你理智一些。郭大不可能是杀害钟淼的凶手,若是钟淼落到郭大手中,他必定要卖了钟淼,而不是杀了她。”叶妩轻叹一声。 钟曲有些倔犟地看着叶洪彦,叶洪彦脸色不虞,道:“郭大伪造卖身契、意图绑架无辜少女,罪不可赦,将郭大打入大牢!” 钟曲讶异地看了一眼叶洪彦,他还以为叶洪彦不会拿下郭大。钟曲带着欢娘结结实实地磕了一头,道:“谢叶大人为草民做主!求大人还淼淼一个公道!” “嗯。”叶洪彦点头道,“郭大夫妇和苏梆先行回去,若是有疑问,本官自会传唤。” ………… 墙角的梅枝不畏寒地开出浅粉色的梅花,随着东风轻轻摇曳着,枝桠上还挂着雪,真可谓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梅花不远处,几位比花娇的少女亭亭坐在亭中,正中间的少女身着玫红色上袄,袄上绣着点点白梅,栩栩如生,下身藕荷色百褶裙,肩上随意披着狐皮外氅,衬得面若桃花,玉指藏在袖中,露出手炉的轮廓,正是叶妩无疑。 叶妩左右两边各坐着一名女子,左边的女子微微丰腴,脸上的梅花妆很是应景,项上还带着梅花状的缨络,正是尹湘云。右边的女子略显削瘦,脸色微微白,时而轻咳一声,青色披风紧紧地裹在身上,正是林琳。 “尝尝这个,我昨日去买酒的时候,钟曲特地交代我带一坛给乡君。说是特地酿了这酒,醇香中带着点点酸涩,唤作‘照殿红’,纪念他死于非命的女儿。不知道作何讲究。”尹湘云起身为叶妩斟了一杯酒,道。 “佛桑,叶似桑,花深红,俗呼\'照殿红\',相传,若是有幸见到极炎之地的佛桑花,就能见到怀念之人一面。”林琳轻咳一声,道。 叶妩喟叹一声,仰头饮尽杯中酒,一股辛辣味冲入口鼻,待辛辣之味散去,留下淡淡的酸,叶妩不由湿了眼眶,细细咂摸,有带着点点的涩,求之不得的情怀盈上心头。 作者有话要说: 呼~终于赶上今天的更新~嘿嘿嘿嘿嘿~~ 第78章 黯然销魂洛神图 叶妩喟叹一声,仰头饮尽杯中酒,一股辛辣味冲入口鼻,待辛辣之味散去,留下淡淡的酸,叶妩不由湿了眼眶,细细咂摸,有带着点点的涩,求之不得的情怀盈上心头。 林琳轻珉了一口杯中酒,道:“应是加了梅子吧。钟曲在这方面颇有造诣,真的让他酿得有黯然销魂之感。” 尹湘云打开手边另一坛用红绳系住的酒坛,伸手将照殿红拿到桌下,将三人杯中斟满酒,道:“喝喝也就罢了,咱们好不容易聚聚,何必被一坛酒带得多愁善感,再把林姐姐身子熬坏了可就罪过了。这是我去年珍藏的‘醉春归’,今天拿来给睿乡君尝尝。” 林琳轻笑一声,拿手帕揩了揩略有湿意的眼角,道:“尹妹妹说得是,倒是我这破鼓风一般的身子骨让姐妹们都替我担忧着。”说着,盈盈眼眸看向叶妩,道:“没想到睿乡君魅力如此之大,能让尹妹妹拿出她珍藏的醉春归。” 尹湘云露齿一笑,小女儿家的情怀尽显无疑,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叶妩道:“睿乡君,听说钟淼被杀的时候被人扒皮抽骨吸干了血?是不是有这回事?” 叶妩眼神微寒,问道:“你是如何知晓的?” 尹湘云似是没有察觉叶妩的眼神,甩了甩手,道:“钟淼的死状被很多人看到了,传出这样子也不奇怪。不过城中又有传闻,说是多年前死去的年贵妃阴魂不散,想要重新塑身,才对钟淼下手。” 叶妩皱眉看向尹湘云,道:“年贵妃是怎么回事?” 尹湘云刚准备开口,一旁的林琳笑意盈盈地伸手过来拿起酒坛,打断了尹湘云的话,林琳云淡风轻地看了一眼尹湘云,尹湘云赶忙闭上嘴笑笑。 林琳笑着将叶妩的酒樽斟满,玩味笑道:“尹妹妹身居闺中,妄议后宫可是大罪,咱们就是手帕交聚一聚,没必要干这些大逆不道的事情。”林琳伸手又替尹湘云斟满,道:“尹妹妹你也是,好奇心害死猫,想必睿乡君也不会跟你提案件的进程不是?” 叶妩纤手端起酒杯,遥遥一举,道:“不说这些事儿了,咱们姐妹们喝喝酒聊聊天。” 林琳得体地笑着喝了杯中的酒,尹湘云有些赧然也跟着喝了。这时,门房站在花厅门外喊道:“乡君,纳木干王子求见乡君。” 叶妩拿着酒樽的手顿了顿,行云流水地放下酒樽,道:“去告诉巴依王子,叶妩一介闺中女子,不得私自见外男。” 门房道了一句“是”,走了下去。 门边,巴依乐克独自一人斜倚在大门外,见门房走了出来,连忙重新靠了靠,摆出他自认为风流倜傥的姿势看向远处。一只喜鹊从远处飞过,巴依乐克眼睛亮了亮,他知道,这种喜鹊在大曌朝是报喜的鸟儿,巴依乐克回过头来,想要指给叶妩。 一回头,门房皱桔子皮一般的黑脸凑在巴依乐克眼前,巴依乐克唬得往后一退,差点栽倒在门槛上。 “睿乡君呢?”没看到叶妩,巴依乐克有些不虞,他为了迎合叶妩特地换了一身大曌朝的衣衫,长长的衣摆让他极度不适应,不过想起叶妩看到他一定会发出惊艳的眼神,他觉得一切都值得,现在没有看到叶妩,他心中一阵恼怒。 “回王子,我们乡君说了,她一介闺中女子不便面见外男。”门房低着头说道。王子的瞳孔竟然是深蓝色,好吓人,传说藩外有妖怪野人会吃人,不知道这个王子吃不吃,还是不要看他的眼睛罢。 巴依乐克怒极反笑,倒是不在意门房回避的眼神。她睿乡君出去查案的时候怎么不说闺中女子,跟贤王爷在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说不便见外男? 巴依乐克气得磨了磨牙,门房吓得脖子缩了缩,不会真的吃人吧?巴依乐克伸手从怀中掏了一把匕首出来,匕首上嵌着一颗切割整齐的红色宝石,随着阳光的照射发出熠熠光泽。 门房眼睛有些直地盯着巴依乐克手中的匕首,腿一软,一把扶住大门,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道:“王子,在大曌朝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您不能杀我啊!”门房咽了咽唾沫,他不是准备把自己切了吃了吧?“王子,我也不好吃,我年纪大了,肉老!”见巴依乐克惊讶地看向自己,忙补充道:“我,我一身病,不能吃,会传染!” 巴依乐克上下打量了一下门房,若是个美人楚楚可怜地说这番话,说不定他还有兴味逗上一逗,巴依乐克黑着脸把匕首扔进门房怀里,道:“本王子不吃人。将匕首转交给你家乡君。” 门房手忙脚乱地接过匕首,惴惴不安道:“王子,私相授受似乎是不妥。” 巴依乐克猛地一瞪,深蓝色的眼睛散出凶狠的光,吓得门房把匕首往怀中一揣,道:“小的定不辱命。” 巴依乐克深深地看了一眼门房,转身而去。门房擦了一把脸上的汗。转身朝着花厅走去。 “乡君。”门房在花厅外犹豫片刻,喊道。 “进来吧。尹小姐与林小姐已经从偏门离去。我担心纳木干王子在正门没走冲撞了两位小姐,送她们从偏门离去了。何事?”叶妩缓缓咽下口中回转的照殿红,不得不说,林琳那句“黯然销魂”的确形容巧妙。 门房从怀中掏出匕首,红色宝石在阳光下闪着刺目的红光,门房眯了眯眼,这才仔细注意到匕首,双手呈着匕首到叶妩面前,弯腰道:“乡君,适才小的将乡君的话传给王子,王子执意要让小的将匕首转达给乡君。” 叶妩放下酒樽,拿过匕首,轻轻一拔,一道银色的光芒闪过,叶妩胸前被风吹起的秀发迎刀而断,叶妩细细把玩了一番,虽然刀鞘被巴依乐克装饰得花里胡俏,不得不说,匕首还是吹发即断的好刀。叶妩樱唇微弯,“哗”地一声将匕首归鞘,随手放在桌子上。 “王子有没有说什么?”叶妩将酒樽放在鼻下嗅了嗅,问道。 门房摇了摇头,道:“不曾。” “知道了,下去吧。”叶妩抬头看向天际,没有搭理后退着离开的门房。据她所知,纳木干的男儿在十几岁的时候都会被授予一把匕首,然后用这把匕首杀死自己的第一头猎物,而后无论是这个猎物还是匕首都会被珍藏,直到遇到心仪之人才会送出,若是女子接受,就表示对男子有意。叶妩唇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巴依乐克这件事可是办得不太地道,万一她不知晓这项规矩岂不是落入套中? 收回思绪,叶妩低头看着粼粼的酒水,幽幽叹了一口气,钟淼的案件没有任何进展。叶妩在心中细细地理顺着案件的脉络,鞭痕看起来也是普通的马鞭,随处可见。至于剥皮之事,肯定还是要密切关注钟淼皮的去向,不过钟淼身上的丹砂倒是令人玩味。 思及此,叶妩缓缓地站起身,整了整衣襟,抬步朝外走去。 ………… 顺天府府门外一双獬豸昂首挺立在门前,獬豸下踏着还没有完全化掉的雪,更添了一份威严之气。 未等叶妩说话,门房哈着腰到叶妩面前,笑道:“乡君,我们家大人说了,若是乡君来找,直接带乡君去书房即可。乡君可是来找我家大人?” 叶妩笑了笑,道:“劳烦。” 书房正中央挂着一幅《洛神图》,画中女子站在荷花中央,淡色的莲花半开,画中女子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头上梳着飞天髻,云髻峨峨,鬓角上插着莲花珠钗,一身粉色长袍,臂弯里搭着青色披帛,与莲花交相辉映。芊芊玉指持纸扇轻遮面,柔情绰态,多出一丝欲语还休的滋味。不知为何,叶妩总觉得这幅图《洛神图》中的洛神眉眼有些熟悉。 《洛神图》下方便是一张宽大的书桌,书桌上一尘不染,整齐地码着笔洗和砚台。不远处书架上放着书册和书卷,正中间的格子里一个香炉飘出袅袅细烟。 “劳烦乡君久等,不知乡君前来找下官何时?”顺天府府尹章弼踏进书房问道。 “章大人如何知道本乡君要来,已经提前知会了门房。”叶妩回身一笑,好似春光乍现,繁花荼蘼。 章弼脚步一顿,抬眼看向了《洛神图》,洛神的眉眼竟然与叶妩有三分相似,章弼收回目光,笑道:“倒不是下官未卜先知,乃是贤王未卜先知。前日贤王便给下官送信,让下官不要怠慢乡君。” 叶妩了然一笑,问道:“章大人,京城中丹砂的买卖可有管控?” 章弼敛起笑意,细细思索一番,开口道:“并无。丹砂可以作为药材使用,尤其是可以作为女子避~孕之药,加之丹砂并非毒~药,所以买卖并没有设限。丹砂还是制作胭脂等女子用品的必需品,更加无法管控,索性也就不再管控。” 叶妩也微微叹了一口气,道:“据我猜测,凶手剥皮时应该用了少量的丹砂,如此看来,从丹砂入手想必很难。” 作者有话要说: 这种剥皮手法是朱元璋常用来对付贪官的,确实是真是存在的~~ 第79章 蓦然回首芙蓉巷 章弼点点头,犹豫地张了张嘴,见叶妩低头思索,露出皓白的脖颈,不由移开目光,道:“剥皮时为何用丹砂?”话一出口,章弼愣了愣,忙道:“乡君,我并无打探案情之意,乡君可不必回答我,是我唐突了。” 叶妩抿唇一笑,章弼慌张地直接称了“我”,其实这种手法也不是什么秘密,叶妩道:“告诉章大人也无妨。若我没有猜错,凶手先将钟淼埋进土中,而后再钟淼头上划一个‘十’字形的伤口,沿着头上的伤口将融成流体的丹砂倒进钟淼的伤口中,丹砂会顺着皮下一直流过钟淼的全身,钟淼整个人便会蜕皮一般从土中出来,而钟淼的人皮,则留在土中。” 章弼瞠目结舌地听着叶妩的描述,不由地打了个冷战,呐呐道:“若是钟淼尚未死去,这种丧尽天良的做法会让她生不如死。” 叶妩吐出一口气,道:“剥皮时钟淼应该尚未死去,但是昏迷的可能性居大。”叶妩看向章弼,想了想,终是开口道:“章大人可知年贵妃?” 章弼脸色微变,道:“下官怎会知晓后宫之事?” 叶妩眼睛微眯看向章弼,章弼只是浅笑看着叶妩,细看之下,叶妩眉眼中的灵动光芒在端庄中更添一丝生气,好似杳杳湖面的微风,娴静中带着顾盼的美。与那人其实又不相似。 章弼不由地笑了笑,夏侯玄选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庸凡之人,即使是有点点相似又如何,谁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 “她已经仙去了?”叶妩忽然开口道。 “不尽然,她……”章弼有些懊恼地别过头,将压在舌下的几个字吐了出来,“她可能还活着。” 叶妩挑了挑眉,洗耳恭听模样。 章弼摸了摸鼻子,道:“那件事发生的时候我还没入朝堂,着实不清楚,加之此时乃宫闱秘闻,我一个外官不宜置哙,乡君的身份还可以一探,下官着实不宜。乡君有何问题何不去问王爷?”章弼咧嘴一笑,将球干脆利落地踢给夏侯玄,“想必王爷很乐意为乡君效劳。”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传了出来,一名小厮有些急喘地站在书房门口,看向书房内分别落座两侧的二人,他家大人竟然没有坐在主位,难道坐在他家大人对面的就是睿乡君? “见到乡君还不行礼?”章弼见到小厮一脸怔愣地看着书房内,有些不虞道。他为了避嫌才大开着书房门,可不是为了让小厮肆意打量的。 “见,见过乡君!”小厮吓得回神,忙跪下道:“乡君,大人,外面刑部尹侍郎与林侍郎的夫人在外求见,说是要找睿乡君。” “将两位夫人请进来吧。”章弼起身道。 章弼话音还没落,一道有些尖利的声音破空而来,“睿乡君,我家湘云在哪里?”一道艳红色的高挑身影转到了书房前,头上发髻微散,寒冬腊月里鬓角微微出了一层细汗,正是尹夫人。 尹夫人身侧一位身材娇小的夫人紧紧地拉着尹夫人的手,口上微微娇~喘着,抬手顺了顺胸口的气息,道:“尹夫人,叶府的丫鬟不是说了吗,琳儿和湘云未到晌午就离开了,咱们是过来求乡君帮忙的,你不要这样!” 尹夫人甩开林夫人的手,有些埋怨道:“我家湘云就是去看望乡君,现在还没有回家!今天早晨说好晌午就回家,现在连个音信都没有。我能不急吗?” “二位夫人,发生什么事情了?尹小姐和林小姐没有回家?”叶妩有些诧异地问道。尹湘云和林琳很早就告辞了,她们哪里去了? 林夫人上前一步抢在尹夫人开口前,道:“乡君,我家林琳与尹夫人家的湘云出门的时候说是去一趟乡君那里晌午就回,也没带几个人出去,现在人不知所踪。她们走之前有没有跟乡君说要去哪里?” 叶妩缓缓地摇了摇头,抬头看向门外的天色,冬天本来天黑得就早,天际已经可以看到长庚星,叶妩心里一沉,道:“事不宜迟,快些带人去寻找。” 叶妩转头看向章弼,不待叶妩说话,章弼已经走出书房,开始吩咐下面的人准备出去找人。 ………… 月上柳梢头,晚风呼啸过,打得人脸上生疼,街上偶有行人裹着披风匆匆而过,树影在月色中扭曲成魑魅模样,偶有寒鸦被举着火把的人惊起。 “灰律律~” 一辆花哨的马车停在叶妩跟前,枣红色的骏马高高地抬起前蹄,落下踏起尘土翩飞。上好的乌木上雕着乱七八糟的图腾状的花纹,顶盖上四角垂下珠串,散发着淡淡的檀香。一双修长的大手打开帘子,马车内香气冲了出来,浓烈的香气让叶妩不由蹙了蹙眉头。 巴依乐克披散着乌发从马车内探出身子,上身随意披着一件袍子,脖颈处还带着点点的吻痕,看到叶妩眼神亮了亮,道:“小王与乡君还真是有缘千里来相会。” 叶妩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巴依乐克身上的浓重香气,微微笑着道:“王子好情调,本乡君就不打搅王子了。” 巴依乐克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叶妩的手腕,纤细的手腕却骨节分明,还带着闺中女子独有的柔软,巴依乐克不由想要摩挲几下,碍着叶妩对他的态度,巴依乐克忍了忍,小不忍则乱大谋,若是因此让乡君厌恶就得不偿失了。 叶妩锐利的眼神看向巴依乐克握着的手腕,巴依乐克忙松开,讪笑道:“唐突了乡君,小王这不是心急吗,望乡君海涵。乡君可是在寻人?” 叶妩眼光在巴依乐克脸上巡视一圈,不可不说,这位王子还真是敏锐。马车中一只葇夷伸了出来,大红色的指甲轻轻划过巴依乐克的胸膛,轻轻打转着向下移动,巴依乐克一把抓住乱动的手,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扯一推。只听马车中一道压低声音的惊呼和一道重重的碰撞声传来。 巴依乐克拢好衣衫,跳下马车,看着叶妩道:“乡君,小王这里有条线索,不知乡君想不想听?” 叶妩抬眼看着巴依乐克的眼睛,有些近的距离让巴依乐克闻到叶妩身上的香气,不是马车内刻意点上的熏香,而是少女身上的体香,巴依乐克深深一嗅,带着冷香的味道让他更加着迷。 叶妩面色冷了冷,后撤一步,嘴角扬起一抹冷笑,道:“王子想要什么?” 巴依乐克饶有兴味地挠了挠下巴,道:“与佳人一同用餐。时间地点都可以由乡君来定。” 叶妩定定了看了巴依乐克一瞬,点头道:“好。” 巴依乐克心中一荡,伸手想要拉住叶妩的手臂,旁边一只修长的手斜□□来,将叶妩圈离巴依乐克的手臂范围,夏侯玄揽着叶妩,笑道:“王子这是刚解决完那事儿?乡君可是有洁癖。” 叶妩笑眼看向夏侯玄,夏侯玄身上凉凉的气息混合着干净的青草味,叶妩放松了身子轻靠在夏侯玄身上。若说洁癖,他夏侯玄才是真的有洁癖,她只是不喜欢那种浓烈的香气而已。叶妩并没有反驳夏侯玄,抬头看向夏侯玄,问道:“你怎么来了?” 夏侯玄揉了揉叶妩的秀发,道:“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也不跟我报个信儿,章弼派人跟我说得。” 叶妩把夏侯玄的手从头上扒拉下来,夏侯玄任由她拿下他的手,反手牵住了叶妩的手,叶妩的手干燥而微凉,夏侯玄略略收紧,道:“手这么凉,又没有带手炉出来。” 叶妩抿了一下嘴唇,道:“出来得急,没顾上。”言罢,抬眼看向了巴依乐克,道:“王子,您的条件我也答应了,不知何时带我去找线索?” 巴依乐克斜楞着身子从马车上拽下一件披风,车内女子嘤咛一声,巴掌大的小脸从车里探出头,被风吹得眯了眯眼睛,软着身子道:“王子,您要去哪里?” 巴依乐克利目淡淡地朝着海迪耶一扫,海迪耶咬了咬唇把头缩回车中。车里还蔓延着催情的熏香,混着巴依乐克留下的味道,海迪耶身子颤了颤,抬手拿起一杯茶浇熄了熏香,双手狠狠捏着茶盏,眼中怨毒深重。箭在弦上,王子都可以抽身离去,就因为听到了睿乡君的声音! 不同于京城其他的巷子,芙蓉巷中灯火辉煌,门庭若市。芙蓉巷,听起来似乎是一条普通的巷子,实则是销金窟。每天这里都在上演着一夜暴富万贯与一朝一贫如洗。而在芙蓉巷最里面,是京城最大的赌场——“白璧赌场”。 巴依乐克戏谑地看了一眼叶妩,略有些惊讶地发现,叶妩面不改色地跟在他身后踏入芙蓉巷。巴依乐克不由一笑,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叶妩不是寻常女子,叶妩站在芙蓉巷的入口处,明亮的灯光在她脚下,而她的面容掩在阑珊灯火中,似猎豹眈眈望着猎物。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巴依乐克呆呆地看着叶妩,叶妩向前一步,踏进了灯火中,身侧伴着如玉的夏侯玄。巴依乐克第一次有些嫉妒夏侯玄。 “王子,线索在哪里?”叶妩开口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猫脸华贵妃》 叶妩:我们那边儿吧,有个地方叫做东北那噶哒,传说有个老太太去世的时候,有一只猫从棺材上路过,老太太就醒了,然后长着猫脸,专门喝!血!扒!皮! 章弼:金的吗?好怕怕! 华贵妃:大胆!老纸还没死! 叶妩:喔! 章弼:暴露了! 华贵妃:……不是你说漏嘴的吗? 章弼:纳尼? 第80章 谁又赴了谁的约 “王子,线索在哪里?”叶妩开口问道。 巴依乐克抬手向前一指,道:“巷子尽头。” 叶妩点点头,夏侯玄抬步拉着叶妩向内走去,低声道:“巴依王子所说应该不假,芙蓉巷不是条巷子,是个死胡同。当年,白璧赌场开设之时,觉得芙蓉巷两头通畅,白璧赌场又位于巷子尽头,颇有散财之意,于是封死了巷子。现在,巷子尽头便成了垃圾站,白璧赌场的垃圾尽数清理在胡同中,每三日会有专人来收拾,平日里倒是鲜少有人去胡同里。” 巴依乐克低头跟在夏侯玄身后,明明是他发现的,他却不知道其中的门道。巴依乐克抬眼看向叶妩,叶妩眼神晶亮地看着夏侯玄,听着他跟她解释。 巷子的尽头,黑漆漆地好似另一个世界,不远处的白璧赌场熙熙攘攘。一名捕快手上拿着火把快步走到叶妩身侧,叶妩借着火把的光看向胡同尽头的垃圾站。 垃圾站中乱七八糟的一堆秽物之上,一具□□的尸体显得格外扎眼。叶妩向前走了一步,不,这并不是□□的身体,而是一具扒了皮的尸体。尸体身上遍布鞭痕,但是比之钟淼的鞭痕要少得多。脖子上深深地一道伤痕,深可见骨,故而尸体的头颅微微后仰着,尸体的头发蒙在它的脸上。皮肉白皙,叶妩上前触了触尸体的动脉,血管壁瘪瘪地夹在一起,里面几乎没有血。 叶妩手顿了顿,缓缓地伸向了尸体的面部,放在另一侧的手缓缓地攥起拳头,犹豫再三,还是伸手拨开了尸体面上的头发,尸体表情还算安详,本就波澜不惊的面容更加端正。 眼泪顺着叶妩的眼角滴了下来,今日早晨还和她一同饮酒,虽然声音薄凉地阻止了尹湘云问东问西,但眼中对尹湘云的维护却一目了然。对叶妩谈不上亲近,却也妥善地照顾着她的情绪。病弱的身子带着林黛玉般的敏感,却又为他人着想着。 叶妩眼泪不停地涌出,大滴大滴地打在缺失了皮肤的尸体上,泪水渗进尸体中,听说她大病痊愈,听说她才艺双馨,听说她诗画一绝,听说她秋后就要嫁人,听说…… 夏侯玄上前,拽回叶妩的手,对待琉璃一般将她拥入怀中,带着她向后退了一步,偏头对一旁的捕快道:“去通知两位夫人过来认尸。再通知叶大人带仵作来。” 明明灭灭的火把中,叶妩微微垂头埋在夏侯玄的身前,看不清她的面色,背部微微地耸动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却打湿了夏侯玄胸前的衣襟。 夏侯玄轻拍着叶妩的后背,低头靠在叶妩耳边,道:“阿妩,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揪痛了。” 叶妩埋头在夏侯玄怀中,用力地摇头,低声哽咽道:“我应该派人把她们送回府中的,都是我不好!” 夏侯玄轻抚叶妩的秀发,道:“不是你的错,你也没有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阿妩,你要振作一下,另一位小姐尚且下落不明,还有生还的机会。况且,这位小姐和钟淼你要为她们讨个公道。” 叶妩伸手环住夏侯玄的腰身,用力地点头,声音闷闷道:“夏侯玄,你让我再靠一会儿。” 夏侯玄吻了吻叶妩的头顶,轻柔地揽住叶妩的腰肢。 巴依乐克抬起手,空悬了两息,紧紧地握了握拳,又松了开来,放下手,看着相拥的一对璧人,别开了眼。 “睿乡君!听说发现了一位小姐的踪迹!”一阵脚步声传来,夹带着尹夫人的呼喊。 叶妩身子僵了僵,退出夏侯玄的怀抱,夏侯玄松开手,没有拦住叶妩。 待林夫人跑到近前,叶妩低头垂手站在林夫人面前,泪水滚落,叶妩用力擦了擦眼睫,咽下哽咽,对林夫人道:“林夫人,都是叶妩的错,我没有护送两位小姐回去,林琳小姐已经香消玉殒。” 林夫人瞪大眼睛看着叶妩,脚步一个踉跄,林夫人身侧的林侍郎忙扶住林夫人,林夫人眼睛空洞地看向前方的尸体,声音飘渺地问道:“你说什么?那是林琳?”林侍郎面无血色地顺着林夫人的目光也看向了尸体。 “湘云呢?我的湘云在哪里?”尹夫人冲了出来,抬脚就要踢向叶妩。夏侯玄一把护住叶妩,替叶妩挨了尹夫人一脚。 尹侍郎吓得灰飞魄散,一把拉住了尹夫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有些颤抖道:“王爷恕罪!”。 夏侯玄将叶妩揽紧怀中,道:“乡君良善,两位千金仙去一位、下落不明一位,乡君自责,愿意受尹夫人一脚。但是乡君身子弱,恐承受不起,本王替乡君受了。”夏侯玄小心地替叶妩将脸上的泪水擦干,顺便替叶妩擤了擤鼻涕,尹侍郎惊悚地看着夏侯玄的动作,贤王的洁癖满朝皆知,他竟然替睿乡君擦眼泪擤鼻涕! 尹侍郎只觉得脑子“嗡”一声,回身一个耳光打在尹夫人脸上,又重重磕了一头道:“王爷恕罪!” 夏侯玄侧身挡住叶妩的目光,低头看向叶妩,叶妩情绪稍稍稳定了一些,刚才应该没有听到尹侍郎掴掌尹夫人的声音,夏侯玄沉声道:“尹侍郎,尹夫人,你们两位年纪也不小了,怎么如此冲动?若是乡君倒下了,谁来替你们找尹小姐?林小姐遇害了,你们还想看到尹小姐的尸体?” 尹侍郎身子一震,尹夫人似是反应过来了,膝行上前一把抱住叶妩的腿,连声道:“乡君,都是我一时糊涂,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求您帮我找找我的湘云!” 叶妩弯身扶起泪水涟涟的尹夫人,替尹夫人擦了擦眼泪,道:“夫人放心,我必尽力去寻找。” 叶妩转身对捕快道:“分为两队,一队将林琳小姐的尸首抬回大理寺,另一队继续找寻尹小姐的下落!” 捕快有序而迅速地执行叶妩的命令,林侍郎夫妇跟随林琳的尸体去了大理寺,而尹侍郎夫妇随着捕快继续散开找寻尹湘云。 ………… 下了半宿的雪,飘飘洋洋的雪花终于有见小的趋势,地面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遮盖了地上的所有痕迹,抬眼望去,白茫茫地一片。 叶妩双手交叠趴在窗台上,下巴放在手背上,看着窗外拂冬和映红替她打扫门外的积雪,拂冬笑意盈盈地说着什么,映红抓起一把雪扔了过去,院子里满是二人的笑闹声。 “验尸结束之后有没有发现什么新的线索?”夏侯玄看着叶妩微弯的唇角,开口道。 叶妩转身看向夏侯玄,摇了摇头,叶洪彦还在外边带人寻找尹湘云,她丝毫线索都没有,“郭大的嫌疑基本可以完全排除了。比对这两具尸体,手法如出一辙,应是连环吸血剥皮案无疑,郭大在牢中没有作案时间,最重要的是——” “他没有作案动机。”夏侯玄起身道。 叶妩垂头丧气地点点头,没有说话。 夏侯玄抬步走到叶妩身侧,摸了摸她的头发,眼中闪过一丝精光,道:“既如此,在屋里呆着死磕也想不出什么,去赴约吧。” “啊?”叶妩抬头看向夏侯玄,她将此事告诉夏侯玄之时,夏侯玄神情不明,她还以为他不想她去。 夏侯玄见叶妩如此反应,抬手捏了捏她的鼻子,笑道:“我的确不想你去,毕竟巴依王子明确表示要追求你。”夏侯玄叹口气坐在叶妩身侧,道:“可是你答应了他要去赴约,今天一大早我派人在沽酒家订了最新出的醉春归,都算在巴依王子的账上。” 叶妩抬手在鼻尖处扇了扇,揶揄道:“我忽然闻到了一股醋味。”说着,还小狗一般在夏侯玄身侧嗅了嗅。 夏侯玄纵容地看着她笑,忽而抬起手扶在叶妩脸庞,看着叶妩的眼睛,露出一丝笑意,一点一点贴近叶妩的唇,“可不是,我刚刚喝了一坛醋,好东西要一起分享。” 最后一个字低低吐出口,唇已经压了下来,夏侯玄的唇火热地炙烤着叶妩,叶妩不自觉地向后仰起脖颈,夏侯玄的双手温柔而又坚定地固定着她的头,让她动弹不得。 趁着叶妩扭动的瞬间,夏侯玄娴熟地将舌头划入叶妩口中,勾起她的丁香小舌,引诱着她随着他的节奏碰触着。叶妩感觉一道火光随着她的舌头向全身蔓延着,无休止地灼烧着,脑子也渐渐迷蒙了起来,撑着身子的双手渐渐脱力。 夏侯玄松开钳制叶妩脸颊的手,一只手从腰后灵敏地绕过,接住叶妩有些瘫软的身子,另一只手爱恋地滑下叶妩的背部,蜻蜓点水一般轻抚着叶妩的后背。 “唔”叶妩无意识地发出一声呢~喃,夏侯玄身子一僵,更加猛烈地攻城而下,深深地吻着叶妩的唇。 良久,夏侯玄微微松开叶妩,看着叶妩涨红的脸颊和微微气喘的樱唇,夏侯玄低笑一声,轻啄几下叶妩红润的双唇,道:“我的阿妩真美。” 叶妩恼怒地敲了一把夏侯玄的胸口,别开头轻靠在夏侯玄身上,轻斥道:“登徒子。”软糯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撒娇,听不出丝毫的威严。 夏侯玄拥着叶妩,待叶妩气息稍稍平稳,道:“时间差不多了。估计巴依王子已经到了。咱们出发吧。”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赴约》 夏侯:去赴约吧? 巴依(泪目):真的吗?你真是好人! 叶妩:呵呵~ 夏侯:嘿嘿~ 巴依(懵圈):嗯? 第81章 寒梅点点鸡血石 夏侯玄拥着叶妩,待叶妩气息稍稍平稳,道:“时间差不多了。估计巴依王子已经到了。咱们出发吧。” 叶妩无语地看了一眼夏侯玄,故意让巴依乐克提前在那里等着,最好是他等不及先离去,这样一来,既赴约又没有见到他,还真是打得好算盘。 夏侯玄坦然地笑笑,拉起叶妩的手向外走去。 “你与我同去?”叶妩快走两步,跟上夏侯玄的步子。 “当然,万一他对你不轨怎么办?”夏侯玄理所当然地道,耳边却泛起微红,“我在对面的茶楼等你。” ………… 微凉的空气飘荡在空荡荡的酒馆,酒馆门边的风铃轻轻打旋响着,靠窗的位子,一位公子散着头发,只在发梢处轻轻拢了一把,身上穿着墨兰色短褐,腰上缠着白玉腰带,一只脚抬起踢在一旁的椅子上,手上噙着一坛酒,一饮而尽。酒水顺着下巴流下来,滴到短褐上。公子身旁半靠着一位柔若无骨的美人,寒冬里美人身上只穿着薄薄的一层纱衣,纱衣外罩着披风,指尖发红地端着一盘蜜饯,喂向饮酒的公子。公子有些烦闷地以嘴接过蜜饯,丝毫没有察觉美人身上冰凉的温度。 叶妩抬手拨开风铃,走进沽酒家。巴依乐克抬眼看向门口,看到叶妩,原本阴霾的面色瞬间转晴,有些无措地站起身,朝叶妩笑道:“乡君,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叶妩笑着坐到巴依乐克对面,道:“不好意思,有点事情耽误了。希望没有搅了王子的雅兴。” 巴依乐克兴冲冲地站起身,面上掩不住的得瑟,缓缓转了一圈,问道:“我穿大曌朝的服饰如何?” 叶妩一笑,转身喊道:“钟曲,来客人啦!” 藏在门帘后的钟曲听到叶妩的喊声,忙打帘走了出来,躬身问道:“乡君安好。不知乡君想要点些什么下酒菜?” 叶妩抿唇忍笑,道:“你看着弄一些过来就好。” 钟曲赶忙躬身溜下去,不敢去看怒视他的巴依乐克。 巴依乐克一脸震怒地看着钟曲的背影,想要用眼神烧掉钟曲身上那身墨兰色的短褐,除了钟曲身上的布衣腰带之外,他身上的短褐几乎与钟曲身上无异。 叶妩眼角弯弯看着巴依乐克,巴依乐克心中的烦闷竟然也觉得有些消散,巴依乐克挠挠头,道:“本来想穿件大曌朝的衣衫会让你感觉亲近,没想到选来选去却与酒家老板撞了。” 海迪耶轻轻搓了搓有些冻僵的手,神情不明地看着二人。王子刚才的不虞定是因为乡君的迟到,可是乡君一来王子竟然喜笑颜开!一向暴戾的王子难道不应该上前抽几鞭子让她长记性吗?海迪耶低头看着自己冻僵的指尖,难道这就是礼物和正室的天壤之别? 叶妩轻咳一声,道:“短褐本就是较为流行的便服,想必王子也是相中了行走坐卧便利的设计吧?王子本就身形颀长,穿起来自是钟曲不能比肩。” 巴依乐克喜滋滋地坐下,从海迪耶手中夺过酒坛,抬手替叶妩倒了一杯酒,道:“乡君有心。” 叶妩看着杯中清澈散发着微香的酒,知晓夏侯玄在订酒时想必报的是她的名号,也没有多说,从袖中拿出一柄匕首,阳光透过窗打在宝石上,发出璀璨的光芒。 海迪耶目瞪口呆地看着匕首,张了张嘴,猛然看到巴依乐克阴鸷的眼神,忙低头咽下了口中的话,却从心头泛起点点苦涩。她用尽了手段也没能摸一摸的东西,王子就如此轻易地给了乡君。海迪耶侧身偷偷地揩了一把眼角尚未流出的泪。 叶妩看着海迪耶的眼神忽然深邃了起来,海迪耶隐隐约约的纱衣之下,似是有一道浅浅的鞭痕,未等叶妩细看,海迪耶已经浅笑晏晏地转过了身子。 巴依乐克手指轻轻抚摸着匕首上的宝石,笑道:“小小见面礼而已,乡君为何退回?” 叶妩手指轻轻摩挲着杯沿,浅笑道:“无功不受禄,王子送的见面礼本乡君着实受不起,请王子收回。” 巴依乐克有些遗憾地收回匕首,他的确是想以睿乡君收下他的求亲之物为由请求赐婚。巴依乐克耸了耸肩,叶妩本就是睿智女子,察觉到也不奇怪。 巴依乐克将匕首塞回怀中,而后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黄梨木的盒子上雕刻着一朵寒梅,金黄的盒子配上寒梅,煞是惹人喜爱。巴依乐克把玩着手上的盒子,道:“睿乡君前来赴约,为了表示感激,小王可否送佳人一枚小小的礼物?” 叶妩轻托腮,道:“王子真是喜欢开玩笑,但就这个盒子已逾十万黄金,能让王子以此盒子装着的礼物,本乡君怎敢收?” 巴依乐克爽朗一笑,伸手打开了盒子,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块玉石,色泽红润的玉石晶莹剔透,打磨得恰到好处,石内漂浮着的红色点点如梅花一般,又迎合着石头的纹理,实乃上上之品。 叶妩眼神中惊艳一闪而过,而后归于平静。 巴依乐克兴味十足地看着叶妩的表情,微微有些惊异道:“乡君还真是让我服气,更让我坚定了娶乡君的心。想必乡君已经认出这是什么了吧?” 叶妩点头,道:“梅花鸡血石。”叶妩微弯着嘴角,眼中的笑意已散去。梅花鸡血石,之所以会有点点红色,正是因为盛产玉石的地方同时也是盛产丹砂的地方。 巴依乐克有些恹恹地喝干了杯中酒,道:“本来还想着拿这块玉石博美人一笑,没想到乡君竟然认得鸡血石。” 叶妩在广袖下的手紧紧握住,复又松开。巴依乐克是真的不知晓丹砂之事还是故意试探?两次验尸巴依乐克都没有靠近过,也就是说他送丹砂很有可能是不知情。但是两次尸体的发现巴依都跟他们在一起,有没有故意制造不在场证明的嫌疑? 叶妩抿了抿唇,林琳尸体是巴依乐克带他们找到的,若真的是他杀的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乡君?乡君?你在想什么?”巴依乐克开口问道。 叶妩轻轻摇了摇头,笑道:“近几日有些累,失礼了。”叶妩向后靠在椅背上,心中微叹一声。若真的是巴依乐克,大理寺甚至大曌朝都不能轻易动他,不过,作为外藩的王子,巴依乐克有何作案动机呢? 一道娇俏的身影袅袅娜娜地从内屋打帘出来,手上托着一壶酒。面色有些发白,就连指尖都没有少女该有的粉嫩。钟黍将酒壶放在桌子上,道:“王子,乡君。考虑到乡君不好对着酒坛喝,小女就给乡君换了酒壶。” 钟黍脚步一踉跄,叶妩伸手托住了钟黍的手臂,入手之下,钟黍宽大的衣衫下瘦骨如柴。叶妩松开手,道:“钟黍,你面色很难看,生病了吗?” 钟黍站稳了脚步,微微一笑,回答道:“谢过乡君,钟黍无碍,只是前段时间听说姐姐忽然远嫁,忧虑之下病了一场,现已大好。只是身体还有些虚弱。” 叶妩收回手,又细细打量了一番钟黍,若说病愈倒也说得通,但是依照她看来,倒是有些像是失血的症状。 “乡君,你为何不喝?是酒不合心意吗?”钟黍纤细的手腕擎着酒壶,刚想要倒酒,却发现叶妩酒杯中还有酒。 叶妩笑意不减地将酒杯推到巴依乐克手边,道:“对酌对酌,意在‘对’字,只有本乡君一个人有酒杯,岂不是失了风雅?”沽酒家没有雅间,也不曾闭门关窗,熏香在这里就起不到作用,若是想要动手,酒菜无疑是最便利的工具,在确定安全之前,她不会随意动酒菜,就算夏侯玄在近处,防人之心也不可无。 白皙的指尖在他手指边一晃而过,巴依乐克的眼神随着晃动的美酒一同荡漾着,巴依乐克将酒坛往海迪耶怀中一塞,伸手拿起酒杯一饮而尽,挑了挑眉,将空了的杯底展示给叶妩看。 海迪耶猛地被酒坛塞进怀中,刚刚才暖和过来的一丝热气被冰冷的酒坛侵去,海迪耶轻轻打了个寒颤,将酒坛微微拿开一点,抬头看了一眼巴依乐克,来之前还在她怀中心肝宝贝地叫着,现在就视若敝屣。海迪耶磨了磨牙,如此看来,就更不能让睿乡君嫁给王子!海迪耶阴沉地看了一眼叶妩。 钟黍已经从柜台上重新拿了一个杯子过来,替叶妩斟上满杯,钟黍探身试着将巴依乐克的酒杯斟满,可是她手臂不够长,只能绕路过去。钟黍犹豫着,叶妩见状从钟黍手中拿过酒壶,道:“不用你在一旁了,回去休息吧。” “谢乡君!”钟黍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她真的怕对面王子的眼睛,乡君真是体贴入微。 叶妩站起身替巴依乐克斟满,道:“王子这几天在京城玩得可还满意?细细算起来,本乡君也算是东道主。” 巴依乐克看着酒杯,笑了一声,道:“乡君这么快就想要知道本王子的行踪了吗?若是如此,嫁给我不更好?” 叶妩手指轻晃着酒杯,杯中的液体随着叶妩的动作在杯中打旋,“王子真会开玩笑。本乡君只是想尽一尽地主之谊罢了。”叶妩晃动杯子的动作微微一顿,杯中酒似乎与刚才那一杯不太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撞衫》 钟曲:撞,撞衫了! 巴依:撞衫不可怕,谁丑谁尴尬! 夏侯:那我也去买一套来穿~ 叶妩:泥萌够了! 第82章 怀璧其罪奈何谁 叶妩手指轻晃着酒杯,杯中的液体随着叶妩的动作在杯中打旋,“王子真会开玩笑。本乡君只是想尽一尽地主之谊罢了。”叶妩晃动杯子的动作微微一顿,杯中酒似乎与刚才那一杯不太一样。 巴依乐克一瞬不瞬地盯着叶妩的面容,以往在纳木干,虽然有读到“吹弹可破,晶莹剔透”这类的词语,但对比纳木干那些日日用牛乳洗脸的贵女们,皮肤依旧是粗糙黝黑的很,而叶妩的细腻的脸庞真的担得起这两个字。 “乡君,在纳木干媳妇是不用晨昏定省的,一旦我继承了王位,你就是纳木干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嫁给我如何?”巴依乐克情不自禁地微微探身,问道。 叶妩拿着酒杯的手一抖,似是被探身过来的巴依乐克吓了一跳,酒水洒在叶妩的衣袖上,清澈的酒水中竟然带了一丝微不可查的红色。 叶妩蹙了蹙眉头,拢起袖子,起身欠了欠身子,道:“王子见笑了。实在是有些失礼,本乡君就此先行告辞。”言罢,叶妩另一只袖子掩住被打湿的袖子,疾步走出沽酒家,上了门外她乘着来的马车。 巴依乐克拿着酒杯怔愣在当场,他怎么也没想到叶妩就这样离开了。见叶妩的马车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他视野中,巴依乐克心中怒气翻涌,一把扯过海迪耶,重重地吻上她的唇,海迪耶吃痛却只能装作享受,不一会儿,血腥味弥漫了整个口腔。 而乘坐在马车上的叶妩,此时正被夏侯玄抱在怀中。 叶妩推了推夏侯玄的手臂,笑道:“贤王爷,不是说要在对面的茶楼里等我吗?” 夏侯玄顺着叶妩的力道松了松手臂,道:“这不是看他想要探身碰触你,我就一路飞奔出来,还没等我上前,我的阿妩已经投入了我的怀抱。” 叶妩护住被打湿的袖子,用胳膊肘捅了捅夏侯玄,道:“把车子上备着的水壶和盛干果的盘子拿过来。” 夏侯玄挑了挑眉,转身按照叶妩的吩咐拿了过来,扬声道:“慢些驾车,确保平稳。” 马车速度果然慢了下来,叶妩倒了一碗水,水表面几乎纹丝不动,叶妩凑上前吻了夏侯玄脸颊一口,飞速地缩回去端着水坐回原位置。夏侯玄眼睛亮了亮,伸手扶住了叶妩拿着碗的手。 叶妩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将袖子浸入水中,袖子上的酒水慢慢散开在碗中,莹白的碗底一条肉眼可见的红线缓缓散开,细看之下,碗中的水依旧清澈,却呈现微微的淡红色。 叶妩收回袖子,将碗中的水凑到鼻尖,细细地嗅了嗅,道:“这次的醉春归散发的酒香与之前尹湘云拿给我的差异很大。而且这酒中竟然还有淡淡的红色。” 夏侯玄接过叶妩手上的碗,也放在鼻下嗅了嗅,随即举到唇边喝了一口,在口腔中轻轻滤过,而后吐了出来。 叶妩一惊,连忙从一旁抓过酒杯,递到夏侯玄唇边,道:“快漱口!” 夏侯玄一笑,从善如流地就着叶妩的手喝了几口漱了漱口,挑眉看着神态紧张的叶妩,拨了拨她慌忙之下散下的刘海,道:“不妨事。我所知的□□里,没有这种淡红色的。而且皇室中的孩子,从小都会服一些毒,增加对毒物的抵抗能力。只是过一过口,没事的。” 叶妩有些气恼地将茶盏放回去,道:“你怎么忽然喝下去,万一出了状况怎么办?” 夏侯玄心中一动,伸手将叶妩揽入怀中,叶妩连忙护住碗中的酒,夏侯玄道:“巴依王子可是整杯都喝了下去,若是有什么,他早就身先士卒了。”夏侯玄吻了吻叶妩的耳尖,道:“酒中似乎没有药物,倒是有一些发酵的味道,似乎是半成品。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感觉酒中似乎是有细微到不可察觉的血腥味。” 叶妩将碗拿到近前,细细地嗅着碗中的味道,刚准备也学着夏侯玄喝一口,夏侯玄大手盖住碗口,直接取走了碗,道:“我受过训练,你又没有,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我岂不是亏大了,赔了夫人又折兵。” 叶妩攥起粉拳,一拳敲在夏侯玄的胸膛上,夏侯玄一把握住粉拳,放在唇下吻了吻。叶妩的身子一振,看着被夏侯玄包裹着的小手,一字一句的道:“我想起了一个人。” …………… “咚!——咚!咚!寒潮来临,关灯关门!”子时的更声响了起来,子时已是宵禁开始的时间,家家户户已闭门闭户,一阵寒风吹过,伴随着店铺们打烊关门的声音,缓缓地归于寂静。 钟曲回身看了一眼醉倒在桌上的叶妩,嘴角翘了翘,用力将门关上,走向叶妩。 摇曳的烛光下,少女的面色红润而美好,漂亮的苹果肌随着她的呼吸散发着康健的光芒,蔷薇一般的唇上沾染着酒水,好似清晨落在花蕊上的滴露。眼睛微眯着,睫毛随着呼吸嗡动着。 钟曲心情愉悦地狞笑了两声,欢娘打帘走了出来,面上的刀疤在微黄的烛光下似蜈蚣一般。 “桀桀,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钟曲笑着捏了捏叶妩的脸颊。 欢娘有些羡慕地抚摸过叶妩凝脂般的皮肤,道:“她可是乡君,可以吗?” “这有什么?是她自己来买醉,我们明日就一口咬定她已经在宵禁之前离去。反正也没有看到。”钟曲伸手拂过叶妩的颈后,迅速地扎了一针,叶妩软软地趴在桌子上,“正好有一个不行了,换她。” 欢娘搭手将叶妩推上钟曲的背,恋恋不舍地又摸了一把叶妩的脸,喃喃道:“我也有过这样细嫩的皮肤。” “嗯,嗯,你也可以这么细嫩。”钟曲背着叶妩敷衍地说道,慢慢悠悠地走向地下室,欢娘抄起蜡烛跟在钟曲身后。地下室门边树上,有一只鸟雀似是被他夫妻俩吓到了,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欢娘转身有些呆愣地看着鸟雀,待字闺中的时候她似乎还圈养过一只雀儿,现在她都有些分不清是钟曲蛊惑了她做下如此之事,还是她热衷于恢复容貌而疯癫。 “你在磨蹭什么?快拿蜡烛过来!”地下室传来一阵吼声,欢娘身子颤了颤,连忙拿着蜡烛走了进去。 随着蜡烛的光照到整个地下室,昏暗的地下室一览无余。地下室满满地摆放着硕大的酒坛,靠近墙角的酒坛被密密实实地封住,有些灰尘落在表面,散发的阵阵酒香带着一丝发酵的酒糟味。 在酒香和酒糟味中,混杂着一股不该出现的味道——血腥味。在地下室的正中央,三名少女好似待宰的乳猪一般,双手被布巾捆缚着吊挂在地下室的天花板上,头颅微微低垂着,头发披散了一身,若不是胸前微微随着呼吸嗡动着,几乎看不出她们还活着。衣衫破败,身体上纵横交错着各式鞭痕,血顺着伤口一滴一滴地往下淌着,顺着女孩子秀气的脚趾尖滴落,落到正下方敞开着口的酒坛中。 “滴答——”血液滴落,水墨画一般晕染开来,飘忽不见,徒留一丝涟漪。 欢娘进来的时候,钟曲站在梯子上,努力地把一名女子的身体从天花板上解下来,女子软绵绵地倒在钟曲肩膀上,头发顺着她偏头的动作从脸上滑落,面容妍丽而娇娆,正是柳如是! 欢娘忙将蜡烛放置在壁角的烛台上,随意地擦了一把手,刚走到梯子旁,柳如是的身体便劈头砸了下来。欢娘手忙脚乱地扶住柳如是,小心地把她放到角落里。 “她都快不行了,你还这么小心干什么?动作麻利点儿!”钟曲在梯子上等得有些不耐,催促道。 欢娘从地上扛起叶妩的身体,走到梯子下,微微用力向上递送。“我还要借助她的血恢复我的容貌呢,可不能划坏了她这么漂亮的脸蛋!” 钟曲伸手穿过叶妩的腋下,将叶妩拎了上来,麻利地将叶妩手腕处缠了一块毛巾,将她挂在刚才柳如是的位置上,手上动作翻飞,钟曲顺口道:“这种大家小姐太不经打了,眼看着几天就不行了,再这么下去,我们会被发现。我得赶紧去问问主子,该怎么办才好。” 欢娘爱怜地亲了亲柳如是如画的眉眼,眼睛一直不舍得移开,道:“我之前不都说不要用这种娇小姐了吗?不过,这些小姐长得真是如花似玉,看着就让人想要夺取她们的容貌。”欢娘心中安定了一些,是她们的容貌太过于抢眼,不是她的错! 钟曲冷哼一声,拽了拽绑着叶妩的麻绳,道:“你懂什么!”钟曲见绳子很紧没有掉下的痕迹,又调整了一下叶妩被捆着的手腕,这才躬身爬下梯子。 第83章 茹毛饮血鞭声重 钟曲手上端着一碗半流体的物质,小心翼翼地从墙角阴暗处走了出来,碗中的流体在昏黄的烛光下反射着银色的光泽,正是丹砂!欢娘将柳如是放进地下室角落里提前挖好的坑中,欢娘拿起铁锹铲了几铲子土,想了想,放下铁锹,蹲下手用手舀了几抔土盖实了柳如是的身体,只剩下脖子以上的部位留在土外。 钟曲从怀中抽出一柄薄如蝉翼的软刀,对着柳如是的头颅比划着,欢娘刚想伸手,看了看手上的土,忙在身上的衣服上蹭了蹭,才小心翼翼地拨开柳如是的头发。 钟曲抬手迅速地在柳如是头上划了个“十”字型,扔下刀子,一手捏住柳如是的下巴,另一只手将丹砂尽数倒进她头上的伤口中。昏迷中的柳如是闷声哼叫着,好似被扼住了呼吸,非梦非醒中,她感觉自己置身于一泉温池中,温池水渐渐上升着,没过了她的胸腔她的脖颈,她不自觉地动了动,好似水从她脖颈又下降回了胸部。 钟曲一手拿着碗,一手摩挲着下巴,似是在观赏一出美妙的戏曲。柳如是的头颅渐渐地脱离她的皮向上升着,随着她无意识的扭动,脱离的速度渐渐加快。“噗通~”一声闷响,柳如是身子金蝉脱壳一般全部蹦了出来。没有皮的肉还在微微颤动着,却只有鲜少的血轻轻渗了出来。 欢娘欢快地跑上前,拾起钟曲扔在地上的软剑,熟练地在柳如是脖颈上割开一道小口,血顺着刀口涌了出来,欢娘连忙张口附了上去,水蛭一般吮吸着。 柳如是轻呼一口气,没想到脱离了温池水,接踵而来的是无尽的疼痛,密密实实地痛彻心扉,却又不知道哪处痛。忽然,脖颈处一阵凉风,她的生气源源不断地向外涌去。 “不,不——”柳如是猛地睁开眼睛,入目则是钟曲从地中细致地刨挖出一具人皮,人皮上布满了鞭痕,柳如是动了动手指,一个念头猛然冲入脑中,那是她的皮! 未等柳如是尖叫出声,脖颈处的吮吸让她一怔愣,伏在她脖颈处的头颅轻轻抬了起来,欢娘朝她咧嘴一笑,满口的牙齿尽是黑褐色,就连牙龈都没有逃脱,咋一看,黑洞一般地张着嘴,嘴角的血迹即将滑落,欢娘伸出舌头一舔,仿佛品尝美味一般地舔进嘴中。 “啊——”柳如是用尽了力气,才发出一丝的声响,湮没在欢娘的笑声中。 “别叫了,省省力气,我得趁着你还活着多喝一点。你若是死了血液就不新鲜了,也不知道对于恢复我的容貌有没有助益。”欢娘砸吧了一下嘴,回味一般道:“钰王府家的小姐味道就是不一样,不过之前林侍郎家的那位小姐被钟曲一刀隔断了头颅,血一点也不新鲜,所以我得再尝尝别家小姐的生血才能对比得出。” “求求你,不要,我不想死。”柳如是眼角泪划了下来,脖颈处随着她的讲话咕咚咕咚地往外冒血。 欢娘又是咧嘴一笑,黑色的牙齿如同水蛭的口器一般随之而上,不再理会柳如是蚊虫一般细声的叫嚣,附口狠狠地吸着。 柳如是眼前一阵模糊,一阵阵晕眩袭来,一滴眼泪顺着渐渐渗出□□的脸颊滑落,柳如是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满意怨恨与不甘的眼睛再也没有睁开。呼吸一阵弱过一阵,终是尘埃落定。 钟曲看了一眼墙角跗骨之蛆一般的欢娘,眼中飞快地闪过一丝鄙夷,别过头没有再说话,从酒坛旁取出一根鞭子,鞭子呈现暗褐色,似是浴血而过而沾染,看鞭子的款式与马鞭相仿,但是相比较普通的马鞭,鞭子上的倒刺带着三角的倒钩,一旦沾上皮肤,不刮蹭下一丝肉不会罢休。 钟曲身手敏捷地朝着地上狠狠地甩了一鞭,鞭声夹杂着尖利的呼啸声,掀起阵阵尘土。钟曲嘴角掀起冷漠的笑意,手腕一转,鞭子呼啸着抽向了吊着的三名少女。 叶妩努力地想要摆脱梦境张开双眼,然而事不如人愿,她清清楚楚地听着地下室的声音,皮肉分离的声音,血液涌入喉咙的声音,柳如是的求饶声,欢娘的狞笑声,以及钟曲甩开鞭子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明显而刺耳。 “啊!”一阵强烈的刺痛冲破脑际,叶妩情不自禁地尖叫起来,眼睛蓦然睁大。 “桀桀!”钟曲兴味浓浓地看着叶妩,似是在欣赏一幅传世名作,“乡君真是有活力,等一下,只需要等一下……” “哐当!” 一阵巨响从门边传来。 一道身影飞身而像,利刃出鞘的声音响过之后,夏侯玄颀长的身影站在钟曲面前,而他的怀中紧紧地揽着叶妩。 “长卿,你不要担心,我没事。”叶妩轻轻拽着夏侯玄的衣襟,面色好似宣纸一般,夏侯玄收紧了手臂,他真怕他一松手怀中身娇体弱性情坚毅的女子就这么飘散而去。 “都是我不好,没有及时发现你已经昏厥了,还在外边傻傻地等待时机,让你白挨了一鞭子。”夏侯玄痛苦地闭了闭眼睛,脸上露出一丝带着心焦的悔意,叶妩微微张大了眼睛,这个从一开始就睥睨天下的天之骄子何曾露出如此神情。 “真的不怪你,是我设局来引出凶手的。”叶妩抬起手抚摸了一下夏侯玄的眼睛,温柔地替他舒展开皱着的眉头,言语中安定人心的蛊惑,“长卿,我恐怕要先休息一下了。”叶妩微微笑着说道,而后轻轻靠着夏侯玄闭上眼睛。 夏侯玄紧紧抿着嘴,大步迈了出来,留下一句,“叶大人,我先去大理寺,之前我吩咐过御医,他现在应在大理寺待命。这里交给你了。” 叶洪彦亦有些担忧地点了点头,他当初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这个方案,也小心地跟在后面,却还是让叶妩受了伤,他和夫人捧在手心的宝贝,从小到大从未受过委屈的女儿,竟然被人这样子抽了一鞭子!叶洪彦看了夏侯玄背影一眼,方才回头看向钟曲和欢娘,眼中的愠怒快要满溢而出。 待钟曲与欢娘回过神之时,二人已经被叶洪彦带着的捕快按倒在地,手被背在身后,在他们面前一名捕快捏住他们的嘴,细细地检查他们的口腔。 一捏开欢娘的嘴,一阵浓重的血腥味带着发酵的味道扑鼻而来,捕快脸色白了白,强忍着恶心,挨个检查过欢娘的牙齿。“呕——”松开手之后,捕快一背过身吐了出来。 “回大人,牙齿中都没有藏毒。”另一名检查钟曲的捕快拍了拍正在吐的同僚,低声道。 “大人,上面吊着的两名女子已经放了下来,中间伤势严重的少女正是尹小姐,而另一名受伤较轻的女子是——”捕快顿了顿,神情晦暗不明地看了一眼钟曲,道:“是钟黍。” “大人,一旁剥了皮的女子是朝廷通缉对象钰王爷当年的养女,豆腐西施柳如是。不过气息时有时无,估计已是弥留之际。” “捕快分为两队,一队留在此处查封沽酒家并搜查证据,另一队带上钟曲和欢娘跟我去大理寺。”叶洪彦看了一眼尹湘云和柳如是,道:“将尹小姐小心放置在担架上抬走,柳如是也一并抬走吧。既然钟黍伤得不重,将钟黍泼醒,让她同我们一道走回去。”叶洪彦神情阴暗地看了一眼钟黍,“去将尹侍郎请来。” ……………… 一滴水滴落在屋檐下,反射出七彩的光芒。大理寺高高飞起的四角上端坐着的瑞兽,在雪融之时渐渐露出真颜,守护着大曌朝。 叶洪彦坐在上首,一身暗色衣衫,似是踏雪从黑夜中来。一张刚正不阿的脸此时黑得可以滴出墨汁。在他的下首,坐着夏侯玄,平日里宠辱不惊的贤王爷面色铁青,而在夏侯玄身侧,叶妩眯着眼睛假寐,面色有些失血的苍白,宽大的衣衫随着微风飘荡,更显得弱不禁风。 “阿妩,你不要强撑着了,回去歇着吧。”夏侯玄低声道,声音温柔得似要融化寒冬。 叶妩抿了抿嘴唇,随着叶妩的动作,她的嘴唇渐渐恢复了一丝血色,叶妩睁开眼睛,笑道:“我真的没有关系,我在地下室听到了不少东西,还是坐在这里比较好。放心。”叶妩宽大衣袖下的小手轻轻伸过夏侯玄手心,羽毛一般地挠了挠,又快速收了回去。 夏侯玄起身到了一杯温水塞进叶妩手中,终是没有再说话。 钟曲缓缓地抬起头,眼中的阴霾连成一线,挥散不去,声音暗哑地开口道:“敢情是乡君为小人设了个局,如此说来,那一鞭子小人打得不冤。” 夏侯玄唇角微微勾起,眉间的风情让欢娘不由地看直了眼睛,“不知道你后面的主子觉得赚不赚?” 钟曲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斩钉截铁地道:“哪儿有什么主子?我只是个沉迷于酿酒的痴汉而已。”说着,钟曲目光又移向了叶妩,面上带着一丝不甘,道:“我自问没有露出马脚,甚至于还将钟淼的尸体送到了你们手中,你是如何怀疑上我的?” 第84章 穿肠而过醉春归 钟曲有些狼狈地移开视线,斩钉截铁地道:“哪儿有什么主子?我只是个沉迷于酿酒的痴汉而已。”说着,钟曲目光又移向了叶妩,面上带着一丝不甘,道:“我自问没有露出马脚,甚至于还将钟淼的尸体送到了你们手中,你是如何怀疑上我的?” 钟曲身旁的钟黍满头满脸都是水,在大堂之上随着透进的寒风抖动着,听闻这句话,钟黍有些僵硬地看向了钟曲,一字一顿地问道:“爹,您说什么?姐姐怎么了?”钟黍眼泪氤氲了眼眶,反手抓着钟曲的手,指甲深深地掐进钟曲手背上,血珠顺着钟黍的指甲渗了出来。 钟曲没有理会钟黍,也没有甩开钟黍的手,只是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叶妩。 叶妩轻轻地“啧”了一声,道:“不知道钟曲识不识字?知道‘酒’字怎么写吗?” 钟曲不耐烦地道:“我当然知道怎么写,我只想知道你是如何怀疑到我的,而不想听你说这些没用的!” 叶妩轻轻倚靠在椅背上,道:“还真是心急,理由很简单,有史籍称,仪狄造酒之时,以水为源,以粮为料,粮食泡于水中发酵,至第九日酉时而取,若此时出窖,酒清冽有余甘美不足。倘若取三处子之血加之,方成绝品,清冽甘美,醇厚绵长。‘酒’字也是如此而由来。” 钟曲眼睛蓦然睁大,难以置信地盯着叶妩,嘴角微微抽动,一屁股坐到地上,眼神中的灰白与失意随着他怔楞的表情透出来,钟曲甩了甩头,一把推开还拽着他的手的钟黍,钟黍狼狈地跌倒在欢娘身上,钟曲用力嘶吼道:“不,你说谎,不是处子之血,不是!是至亲和贵族少女!他是这么告诉我的!” 钟曲剧烈地咳嗽着,喉咙里“喀拉”一声,一口血痰随着他的咳嗽咯了出来,钟曲深吸一口气,手指揪着衣襟,有些嘶哑地道:“不,绝对不可能!” 叶妩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待他嘶吼完,叶妩拿起手边的温水润了润喉咙,声音沉稳而又充满坚定和自信,道:“另外,几日前我与纳木干王子在沽酒家饮酒,钟黍精神恍惚面色苍白,观之有失血的症状,而已遇害的钟淼和林琳小姐血液都不翼而飞。我如何不怀疑?” 欢娘有些不舒服地推了一把浑身瘫软,倚在她身侧的钟黍,钟黍浑身湿哒哒,连带着浸湿了欢娘的衣衫。 随着欢娘的动作,钟黍终于从震惊中缓过神,手脚并用地爬到钟曲身侧,手指颤抖地抓住钟曲的手,冰冷中还带着一丝水汽的温度让钟曲手下意识地一抖,似是感觉到了钟曲的抗拒,钟黍收紧了手,好似鹰指爪般紧紧地捏着钟曲的手,钟黍半张着嘴,失血又受冷的嘴唇呈现着黑紫色,微微嗡抖地问道:“爹,姐姐到底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姐姐在元宵节那天遇到了真命夫君就随他走了吗?” 钟黍的手一点一点收紧,钟曲吃痛,狠狠地推了一把钟黍,道:“你和钟淼不是是有晕眩吗?那根本就不是生病了,是我给你俩下的药,说什么为了治病而让你们休息,因为生病而身体衰弱面色苍白都是假的,实际上,我用你们的血酿了酒。”钟曲冷笑一声,道:“你傻呆呆地多好骗,可惜钟淼发现了,她竟然还威胁我让我放手否则就报官,我怎么可能让她得逞?桀桀!” 钟黍被钟曲推倒在地,闻言就势扑倒在地上,朝着欢娘哭道:“娘,爹他疯了,我们是你们亲生女儿啊!” 欢娘抿唇一笑,笑意中带着一丝自得与炫耀,道:“我爹毁了我的脸,我的女儿理应把我的脸还原。”欢娘伸出手摸了摸钟黍皮肤滑润的脸颊,长长的指甲剐蹭过她的眼角,道:“所以我吸干了你淼儿的血,你看,我的皮肤是不是光滑多了?我还吸了两个小姐的血,我觉得没有淼儿的美味。黍儿,你的血一定跟淼儿一样美味。”欢娘舌头轻轻舔着嘴角,暗黑色的舌尖划过鲜红的唇,钟黍不由打了个冷战。 叶洪彦冷眼看着他们,忽而出口道:“幕后之人是谁?” 钟曲无谓地笑了笑,道:“什么幕后之人,我只是想要酿出传说中仪狄所酿造的神酒,据说可以起死人肉白骨,逆生长回归年少,所以我才爱称它为‘醉春归’,一梦醒来,已是百年,却有着少年容颜。多么美好的酒!”钟曲眼睛发亮,手舞足蹈。 欢娘抬头朝着叶洪彦咧嘴一笑,满嘴的黑牙,即便是叶洪彦提前知晓,也略感不适,而叶妩已经闭上眼睛假寐。欢娘环视一周,见众人如此反应,笑得更加开怀,道:“我的容貌一定会恢复的!我要让你们知晓什么叫做美人!” 叶妩悠悠睁开眼睛,似乎是恢复了一些气力,道:“刚刚有些脱力,还没来得及说完,体力就跟不上了。实则,让本乡君起疑最重要的原因就是那天钟黍端来的酒。本乡君思忖着,约莫是钟黍精神不济,所以拿错了酒,将本应在发酵阶段的酒拿了来,酒中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正是如此,才让本乡君决定一试,这才有了后面的事情。”叶妩说罢又缓缓地阖上了眼睛,淡然的声音似一阵微风拂过湖面,却惊起惊涛骇浪。 钟曲恶狠狠地转头看着扑倒在地抽泣不止的钟黍,一个耳光扇了上去,钟黍被扇得在地上滚了滚,钟曲恨声道:“成事不足的混账!” 钟黍抬着泪眼如雷劈一般看着眼前的父亲,他还记得年少之时,钟曲宠溺地将她们姐妹视若珍宝般护在身侧带她们去看烟花,那时候沽酒家没有如此兴旺,却也不愁生计,她们的娘虽容貌骇人,在她们姐妹心目中,却是最为和善悦目。 钟黍哭泣着,忽然一抹泪水,道:“爹,您醒醒啊,您怎么可以对我们姐妹俩下手?是不是那人给你下了蛊?” 钟曲又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钟黍斜飞了出去,狠狠落在欢娘脚边,钟黍勉力挣扎起身,一偏头,口中的血和牙齿一起吐了出来。钟曲咬牙切齿道:“你才是被人下了蛊,胡说八道什么,哪儿有什么那人!” 钟曲垂着手,好似鼓风机一般呼哧呼哧地喘着,欢娘口中喃喃地盯着钟黍吐出来的血,而钟黍生无可恋地闭着眼,嘴巴也跟着紧紧地闭着。 叶妩清了清嗓子,半眯着眼睛,平淡得好似清晨问候的语气,道:“钟曲,你恐怕不知道吧?柳如是早就并非处子。”见钟曲眯起眼睛,叶妩轻笑道:“柳如是就是方才被你剥皮放血的女子,本乡君跟她结怨深重,不过,本乡君不屑泼她脏水,她早已因为与钰王府中的幕僚滚在一起,并且就在几个月前还嫁给了一个卖豆腐的。你想想,她怎么可能还保有完璧之身?我刚刚已经说了吧,要处子之血。” 钟曲一拳打在地上,终于有些崩溃,道:“不!不!为什么!他一定知道柳如是不是处子,既如此他为何塞给我!他——”钟曲忽然眼眶瞪出,脖颈上插着一根长长的毒箭,箭头穿过他的脖子,闪耀着蓝黑色的光泽。而一旁的欢娘和钟黍也同样插着毒箭,所不同的时,欢娘插在后心,而钟黍则是穿透了一只眼睛,直直地穿过头颅。 夏侯玄猛地站了起来,门外一道身影一闪而过,夏侯玄身子一旋,挡在叶妩身前,沉声道:“竟如此大意,若是毒箭不是飞向他们三人又该如何?回去后领罚。” 夏侯玄坐回位置,面色沉重地看着倒在地上的三人,道:“我的人已经追过去了,不过看这三根箭,实属高手。” 叶妩轻咳一声,道:“无妨的,虽然我一直试图刺激钟黍和钟曲,但是一直到最后,他们都只是用‘那人’和‘他’来替代,也就是说——” “他们并不知道‘他’是谁的可能性非常之大。”叶洪彦接着道,“没有给民众一个交代,竟然就让他们如此死去。无论如何,都要有个交代,不能让他们入土为安。” “将这三人连同钟淼的尸体挂在门口示众三天。该有的惩罚不能因为死去就免去,总的给百姓们个交代!”夏侯玄道。 叶洪彦点了点头,挥挥手,捕快们将尸体拖了下去。 叶妩依旧靠在椅子上,微微阖着眼睛,虽然她并不觉得曝尸有什么用,但是她知道入土为安乃是死去的归宿,如此便也算给百姓了交代,毕竟在他们看来,不能入土为安乃是严厉的惩处。虽说钟淼和钟黍也是被害者,但是她们也是助纣为虐者,她们不可能没有感知到其中的蹊跷,只是不愿意相信钟曲夫妇会如此做而自我催眠罢了,到头来害人害己。 “王爷,叶大人,乡君。”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 用尽了洪荒之力~~~ 第85章 龙颜未改性情变 “王爷,叶大人,乡君。”一道虚弱的声音响起。尹湘云被尹侍郎和尹夫人搀扶着迈步走了进来。 叶妩诧异地看了一眼面如纸色的尹湘云,缓缓地站起身,夏侯玄连忙扶住她,叶妩笑道:“尹小姐,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尹湘云二话不说,跪倒在地,道:“我尹湘云能虎口脱险,实乃是乡君不顾个人安危救得,从今而后,乡君就是我尹湘云的恩人。” 尹侍郎躬身扶着尹湘云,开口道:“整个侍郎府都承乡君的情!” “举手之劳,尹小姐实在不用如此。”叶妩在夏侯玄的搀扶下,慢慢走到尹湘云身前,抬手与尹侍郎夫妇一同扶起了尹湘云,道:“尹小姐还认我这个手帕交就好。” 尹湘云拭了拭泪,重重地点了点头,道:“虽然林琳小姐已经去了,但是我相信,她也一定对乡君引为知己。在湘云心中,乡君永远是手帕交,也永远是恩人!” 尹夫人低头呐呐道:“乡君,之前冤枉了乡君,求乡君原谅。” 叶妩笑了笑,道:“尹夫人,我理解当时尹小姐失踪时你的心情。” “尹小姐想必也累了,回去歇着吧。乡君身上有伤,本参与审讯已是牵强。”夏侯玄弯腰打横抱起了叶妩,转身朝着内室走去,尹侍郎眼睛直了直,赶忙躬身道:“送王爷、乡君。” ………… 一只鸟雀落在奉天殿垂脊上,歪了歪头看向垂脊上骑风仙人身后立着的龙,龙须垂下,端正地坐在首位。鸟雀蹦蹦跳地跳下垂脊,转头看进奉天门上廊。 奉天门上廊内正中间,一座金丝龙纹的龙椅放置于金台之上,龙椅的正后方一名面容肃穆身形魁梧的锦衣卫手持五伞盖,遮蔽这偶尔飘落而下的雪粒。在锦衣卫前一步,左右各一名内使,手持长柄四团扇,交叉在龙椅之后。 龙椅上,皇帝刘启镇一身绛红色广袖长衫,衣襟袖口上以金丝线绣着九爪神龙,盘亘而上,威严十足,头上戴着玄色乌沙翼善冠,庄重典雅而又透气轻便。刘启镇腰背挺立端坐在龙椅上,一改往日里半倚靠龙椅背的姿态,苍白的面容上竟然透出一丝红润,朝臣手持牙牌,低头暗自揣测,莫不是天气变化皇上受风,可皇上精神尚佳,为首的几位臣子不由心中一喜,难道是皇上龙体康健了起来? 夏侯玄将牙牌侧了侧,抬首看向神清气爽的刘启镇,眉头微微蹙了蹙。历朝历代莫不是日日早朝,唯独刘启镇是五日一早朝,究其原因,莫不是龙体抱恙,而今如此健朗实属不易。 夏侯玄又偏头看向对面空着的位置,那是钰王刘启钰的站次。夏侯玄眉头蹙得更紧,自打他认识刘启钰以来,无论风吹日晒还是电闪雷鸣,他都一定会出现在朝堂上,二人互相拆台也不是一天两天,刘启钰好胜,向来都以风雨无阻讽刺他的缺席,刘启钰曾经说过,只要还喘着一口气,爬也要爬来上朝。而今竟然称病不来上朝,此事实乃蹊跷。 “朕前几日思忖着,本朝政令松散、人心涣散,实在是不利于江山社稷,究其缘由,朕认为乃是刑罚过于轻不能震慑人心所致。即日起,增加凌迟、枭首、刺字、阉割和枷号,着大理寺三日内拟出章程!”刘启镇胸有成竹,中气十足地道。 朝堂上一时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文武众臣们面面相觑,无论之前政见多么不合,今日眼神交流中都透着一丝认同。相互看罢,朝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大理寺卿陆炳和大理寺少卿叶洪彦身上。 叶洪彦蹙着眉头看向他的上司陆炳,陆炳却微微低垂着头,看不清神态,就当叶洪彦想要拉扯一下陆炳之时,陆炳出列,手上的牙牌高举过头,道:“臣遵旨!” 朝堂上下一片哗然,叶洪彦跟在陆炳身后,向侧方移动一步,高声道:“启禀皇上,臣以为不妥!” 刘启镇脸色沉了沉,不悦地问道:“为何?” 叶洪彦将牙牌举过头顶,缓缓跪在朝堂上,道:“凌迟、枭首、刺字、阉割和枷号,此类刑罚在建朝初期已然被祖宗废止。臣认为,重典治国实在是有辱斯文,更加不利于江山社稷。我们设置刑罚一方面的确是为了惩治犯罪,但是更重要的意义确是预防犯罪。若是一个人犯了罪,对他进行了刺字,他一辈子就被打上了烙印,就逼着他再行犯罪,实在不利于国安。另外,仁德治国方能国泰民安,否则,若是刑罚过于严苛,有官逼民反之嫌疑。” “大胆!竟然在朝堂上大放厥词!”刘启镇怒气冲天地将面前的玉桌一把掀翻,桌上的笔墨奏折飞了一地,文武百官面色苍白地伏跪于地,大声道:“皇上息怒!” 刘启镇缓缓坐了下来,声音阴鸷而又残忍地道:“朕记得廷仗制度似乎也束之高阁很久了,今日就让叶爱卿试上一试如何?” 夏侯玄踱步而出,面上带着他惯有的笑意,躬身道:“皇上,刑不上大夫,皇上请息怒,叶大人只不过是思虑不周而已。皇上呵斥几句也就罢了吧,权当给叶大人一个教训。”夏侯玄说罢,站在叶洪彦身侧,抬头看向刘启镇,刘启镇目光闪了闪,没有与夏侯玄对视,面色依旧不悦,却没有再难为叶洪彦。 刘启镇冷哼了一声,继续道:“朕观纳木干的王子近日常在京城中刺探军情,朕恐他探听到我朝机密,况且,他整日驾车游走于大街小巷,对京城的治安也不利,从今日起,将巴依乐克王子的行动范围局限于驿馆中,若要出入驿馆必先报备朝廷。” 礼部尚书忙出列,低垂着头,道:“臣遵旨。” 叶洪彦抬脚想要向前一步,夏侯玄眼疾手快地往叶洪彦前侧一挡,回头看了一眼叶洪彦。叶洪彦心中一惊,收回了将要迈出的脚步,软禁纳木干的王子实乃是不智之举,纳木干的王子本就是求和而来,若是行将踏错得罪了王子,他真的举兵,对边境无益处。但是夏侯玄刚才的眼神明白地告诉自己,此时不宜出声。叶洪彦眉头死死地皱着,终是没有言语。 ………… 风又起,前几日明媚的阳光似乎只是幻觉,窗外呼啸着的北风卷着雪花扑头盖脸地打了下来,叶府书房屋檐上的冰凌随着狂风应声而落,砸了一地的碎玉琼冰。 夏侯玄一身寒气地推门而进,面上的寒冰堪比屋外,夹带着雪花的风跟着夏侯玄涌了进来,夏侯玄单手解开外边的披风,披风上的雪花随着夏侯玄的动作飘落在地,夏侯玄将披风一拢,随意放在进门处的衣架上,径直走向一旁面色略苍白手上握着手炉闭目养神的叶妩。茗烟没有踏进书房,只是在屋外将门关了上去,阻隔了门外的寒风暴雪,徒留门口飘进来化成水的雪花。 叶妩睁开眼,看着走近的夏侯玄。夏侯玄一身玄色衣衫,衣襟处以金线混着红线勾着寥寥几朵祥云,简单大方却又格外映衬他的气质,只是胸前鼓鼓囊囊地破坏了整体美感。 看到叶妩看着他的胸前,夏侯玄耳尖有些红,面色不改地从怀中小心地掏出一个搪瓷罐子,塞进叶妩手中,转身坐到叶妩上首。 叶妩掀开搪瓷罐子的盖子,一股桑葚混着黑芝麻和甘草的香味扑鼻而来,叶妩细细一嗅,还有淡淡的阿胶味。叶妩拾起罐子中的搪瓷勺子,舀了慢慢一勺送入口中,香气满溢口腔,微甜的味道顺着味蕾一直抵达心尖。 叶妩又喝了一口,笑着看向夏侯玄,道:“王爷费心了。” 夏侯玄也跟着笑了起来,道:“味道如何?我从昨日就让厨房熬着了。” 叶妩点点头,道:“实在美味,不愧是被奉为上品的雪彦茶。” 夏侯玄满目赞赏地看着叶妩,道:“乡君竟然知道此茶。” 叶妩从罐中舀出一颗桑葚干,放入嘴中细细地嚼动,道:“这几日喝药喝的我口中都是苦涩的,真是劳烦王爷了。” 叶洪彦放下茶盏,瞪了一眼叶妩,道:“哪儿有你这般得了便宜还差使人的?” 夏侯玄低笑出了声,道:“无妨。” 叶妩将勺子放回罐中,正色道:“言归正传,我爹刚才与我说,今日上朝皇上性情大变,行事作风不似以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夏侯玄敛起笑意,郑重地点了一下头,道:“我也有同感。一定是有什么事情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夏侯玄犹豫不决地看着叶妩,一副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 叶妩偏头看着夏侯玄,他定是想要让她一同去探个究竟,却又碍于她身上的伤而摇摆着,杀伐果敢的贤王爷也有此动摇,叶妩笑道:“我也嗅到了阴谋的味道。我这乡君之位本就是皇上给的,说起来我也算皇室封的贵女,这么久没有去请安谢恩实在是罪不可赦。” 夏侯玄叹了一口气,抬手揉了一把叶妩的头发,叶妩近来抱病,连带着头发也是散在肩上,手感很是滑润。夏侯玄道:“阿妩,你还有伤在身。” 叶妩摇了摇头,道:“已经大好了。况且食君之禄,为君分忧,若是因为我这点小小的伤势影响了江山社稷,我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夏侯玄站起身,朝着叶洪彦微躬身,道:“叶大人,我定会好好护着叶妩。” 叶洪彦摆了摆手,道:“阿妩的一番话让我这个做父亲的深感欣慰,”叶洪彦看着叶妩,道:“阿妩,万事小心。”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雪彦茶》 叶妩:补气养血!好好喝! 作者菌:我也想喝! 夏侯玄:你可以吃狗粮! 作者菌:TAT~ 第86章 寒风狂雪马蹄急 白茫茫的飞雪中,家家户户都闭着门,就连商铺也半掩着门,木门发出“嘎吱”声,光秃秃的柳条随着风狂摆着,惊起了飞雀。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一辆乌木马车踏雪而来,掀起雪沫一片。 马车前排坐着一名面无表情的黑衣人,雪霜打在黑衣人脸上,脸上微微泛红,黑衣人恍若未觉,玄黑色的马车车帘随着马车的行进而微微摇曳着,絮着厚厚的棉花,即使风狂雪大一路疾驶,也没有掀动分毫。马车顶部无华盖无装饰,简单地如同寻常的马车,但马车疾驶而过之时,掀起的雪带着淡淡的冷香,却是紫檀木所制。 马车内,缠银丝香炉飘起一股淡香细烟,带着一丝梅花的冷香。夏侯玄头戴玉冠,身着亲王蟒袍,绛红色的袍子更衬得倚靠在他身侧的女子面色苍白。 叶妩头上简单地梳了一个圆心髻,髻旁插着一支镂空鎏刻香草梅花钗,旁边辅助一根绣着梅花的丈青色发带,发带一直垂到肩膀,平添了一丝英气。叶妩身上没有穿乡君的朝服,下身一件鹅黄色夹棉襦裙,上身则是简单的玄色絮棉长褙子,褙子衣襟上绣着点点红梅,与叶妩的发带交相辉映。 叶妩将滑落在肩前的发带甩到身后,有些担忧道:“如此穿着,不会对帝后有所不敬吧?” 夏侯玄伸手帮叶妩理顺了一下发带,道:“无妨,皇后性情温和,本来就不是很喜欢排场,这种私下谢恩,还是茹素好。再者,你身子虚弱,也撑不起重重的乡君制式朝服。与其到时候勉力支撑为人诟病,倒不如这样。虽不出彩,倒也没有失了该有的礼数。” 叶妩乖巧地点了点头。 夏侯玄心里一荡,转头偷吻了叶妩的鬓角,道:“张皇后自小喜爱梅花,就连出阁之前的闺房都起名为‘暗香阁’,可见一斑。所以让你暂且忍上一忍,身上带着梅香,可讨巧一番。” 叶妩抿唇一笑,道:“皇后的闺房乐趣贤王爷也敢查,不知皇上知否?” 夏侯玄拧了拧叶妩的鼻子,笑道:“本王千方百计帮你讨巧,你倒是打趣我来了。” 叶妩笑着把夏侯玄的手从鼻子上拽了下来,夏侯玄反手包住了叶妩的小手,尽管马车里密不透风,叶妩的手还是有些凉。 夏侯玄轻咳一声,正色道:“之前你也已经看到了,皇帝身体不好,乃是胎里落下的毛病,一直就这么悬着,没有什么大问题。京城中一共有两位王爷没有去封地。我是承袭异姓王,没有封地,与朝臣没有太大差别,而钰王,与皇帝是双生兄弟,自小与皇帝亲近,他的封地在江南,可见皇帝对他的喜爱。正因为是亲弟弟,即便是钰王不想去封地,皇帝也默许了。” “皇后张嫣,乃是当朝大儒张太师的嫡长女,从皇帝做太子之时就辅佐在侧,皇帝登基之后,顺利入主后宫,将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虽宫中依旧倾轧不断,却从未出过大纰漏。”夏侯玄看着叶妩道:“但是皇后无所出,所以这是个大忌讳,千万不要提。” 叶妩认真地点了点头,夏侯玄继续道:“我与皇上、钰王自小一同长大,所以皇上在宫中为我和钰王各留一处偏殿,供我们偶尔休憩。我的偏殿名为倾杯殿,而钰王的则为倾盏殿。因为避嫌,所以我极少去。” “王爷、乡君,皇宫到了。”车外带着一丝的冷漠的声音道。 “知晓了。”夏侯玄从旁拿起一件白狐狸皮的披风,仔细地披在叶妩身上,替她系好带子,道:“我先陪你去一趟坤宁宫,若果真的有什么事情,皇后一定可以察觉得到。你作为乡君,先去坤宁宫可符合规制。” 叶妩点了点头,伸手帮夏侯玄整了整衣襟,夏侯玄蜻蜓点水地在叶妩唇上轻啄一下,拉着叶妩的手回身掀开帘子。一阵寒风夹杂着雪花扑面而来。 坤宁宫坐北面南,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红色的砖墙上画着龙凤戏珠,威仪中带着一丝生活气息,棂花扇门上裱着厚厚的窗纸,窗纸上的祥云暗纹更增添了一丝贵气。 坤宁宫外立着两名全副武装的侍卫,右手持直刃戟左手拿盾牌,站得笔直的身上穿着盔甲,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夏侯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恢复常色。 左侧的侍卫看到夏侯玄和叶妩,只是微微拱了拱手,道:“贤王爷恕罪,乡君恕罪,我等执行公务不便下跪。” 夏侯玄没有在意地摆了摆手,宫中侍卫执勤之时的确不必下跪,“本王要见皇后,你们去通报一声。” 侍卫握直刃戟的手紧了紧,似是有些紧张,道:“皇后今日身体不适,不宜见人。” 叶妩眯了眯眼睛道:“本乡君要来叩谢皇后,你去通报一声,只说求皇后见乡君一面即可,哪怕在外室都可以。” 侍卫握盾牌的手不由地轻抖一下,道:“皇后一早便交代过,若是请安叩谢类的通报,一律在门外叩谢即可。” 夏侯玄和叶妩对视一眼,没有再言语,叶妩后退两步,盈盈跪拜,而后起身。夏侯玄扶着叶妩转身向外走去。两个侍卫见两位离去,不由狠狠地舒了一口气。夏侯玄闻声,眼眸更加深邃,好似深夜中的星空。 “既如此,我们去御书房叩谢皇恩吧。”夏侯玄捏着叶妩的手,在她手上一笔一划地写着:“坤宁宫侍卫是生面孔。” 叶妩点头,收回了手。宫中隔墙有耳,不宜多说,即使是手书,点到为止也就可以了。 灰色重檐下,御书房三个鎏金大字在雪色中依旧显眼,殿顶上金色的针顶直指苍穹,威仪万千。青色的砖瓦上刻着九爪龙纹,张牙舞爪霸气侧漏。雕花棂木门上神龙栩栩如生,与门外红漆柱子上的盘龙如出一辙。 夏侯玄蹙眉放轻了脚步,与叶妩对视了一眼,御书房竟然无人守候,蹊跷至极。叶妩也随着夏侯玄放轻脚步,二人悄无声息地站在御书房台阶上。 “皇上,您轻一些,啊——”一阵媚叫声传来出来,声音中带着讨好和喘息,“皇上,您好厉害!嗯——” “小妖精!”男人低沉却带着浓浓□□的声音,接着,便是一阵“噼里啪啦”东西掉落的声音,女人的□□,男人的低吼连成一片。 叶妩脸上蓦然飞红,咬唇垂下了眼帘,他们这是在听皇帝的壁角,即便是无意中听到,也有一丝赧然,怪不得御书房外没有人守着。 夏侯玄面色却微微有些铁青,皇帝什么时候纳的妃嫔,竟然光天化日之下在御书房如此胡来,皇帝身体不好,本就需要节制,这种妃嫔理应被降级。况且,这种时候更应该有侍卫守候在御书房,万一此时有刺客前来刺杀,皇帝怎么可能有还手之力,必将任人宰割。 不一会儿,男人发出一声大吼,伴随着女子的尖叫声,而后一阵衣衫磨擦的声音,夏侯玄方才重重地咳嗽一声,道:“贤王夏侯玄、睿乡君叶妩求见皇上!” “皇上,您看,您的雄风被贤王爷和睿乡君听到了呢?这可怎么办才好?”屋中软糯的声音中带着点点喑哑,撒娇地道。 “无妨。倒是你这个小妖精,赶紧把衣衫穿起来,难道你还想让贤王爷看到你这一身细皮嫩肉?”皇帝大笑着道。 大约过了半柱香时间,屋内皇帝的声音传了出来,“进来吧。” 夏侯玄上前一把推开了门,门内一阵浓浓的龙涎香味夹杂着浓重的麝香味,颇为呛人。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狼藉。御书桌上的砚台笔洗镇纸都落在地上,砚台已经摔成了两半,墨汁顺着书桌一直洒到了地上,星星点点的墨色顺着桌角向外延展。宣纸和奏折就更不必说了,落了一地,甚至有些奏折已经被墨汁浸染,看不出原来的字迹。 御书桌旁的花瓶跌落在地,晶莹如玉的梅子青釉碎成片,纹制的龙纹闪耀着阴冷的碎光,这曾是皇后张嫣为太子妃之时,亲自设计,找制瓷大师铸造出来为刘启镇庆贺生辰的生辰礼,现在徒留满地碎琼。 一旁的陈书格和多宝格也没有免除责难,多宝格上的各类宝物散落在地,与一地的藏书混在一起,有些藏书已经被香炉上洒出来的灰染脏,还有的被香炉上溅出来的火星破坏了。 “臣弟见过皇上。”夏侯玄视若无睹地找了一处尚且干净的地面,跪拜道。 “臣女见过皇上。”叶妩也不动声色地跪了下来,依礼而拜。 “平身吧。”皇帝若无其事地道,迈过层层的碎片,在御书桌后的椅子上做了下来。 “皇上,臣弟有一话想要问。”夏侯玄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启镇。 “但讲无妨。”刘启镇似乎心情不错,嘴角微微上翘着,似是一把摸到了椅子上的粘稠物,笑盈盈地擦到了御书桌的桌布上。 “皇上可否知道地上花瓶以及多宝格中被摔坏珍品的价值?”夏侯玄开口道,没等皇帝回话,夏侯玄继续说道:“不考虑这个花瓶的精神价值,单就这个成色的梅子青釉,值三千五百两黄金,而多宝格我目光所及摔坏的珍品,”夏侯玄一指几乎碎成齑粉的玉佛手,道:“八千两黄金。” “什么?”一道有些尖利的声音从御书房西间内传了出来,一道身影一把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第87章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什么?”一道有些尖利的声音从御书房西间内传了出来,一道身影一把掀开帘子,走了出来。 即便是声音急躁败坏,依旧带着一丝混合着□□的软糯娇嗔,即便是脚步急促匆匆,依旧轻盈若掌上舞动的飞燕。一双美目顾盼神离,眼角带着桃花红,面上未施粉黛,面颊红润,樱唇开合口吐兰香,身上松松垮垮地披着一件石榴红滚雪细纱,胸前樱红色肚兜若隐若现,肚兜上绣着的“眉”字透过细纱异常明显,正是钰王侧妃顾眉生。 见顾眉生如此走了出来,原本面色不佳的刘启镇现在脸色可以称得上铁青,顾眉生脚步一顿,倒竖的秀眉挑了挑,再看时,刚才的美人嗔怒似是黄粱下一梦。顾眉生嘴角含笑,眉目间满是对刘启镇的倾慕讨好,软若无骨的小手攀上了刘启镇的肩头,手指挑逗地点过刘启镇的眉梢。 刘启镇伸手一把将顾眉生揽进怀中,大手顺着顾眉生的细纱伸了进去,顾眉生嘤咛一声,道:“皇上,王爷和乡君还在呢。” 刘启镇狠狠摸了一把,顾眉生一阵战栗,刘启镇得意一笑,将手拿了出来。 夏侯玄若有所思地看着调情的二人,顾眉生乃是钰王侧妃,虽然顾眉生的确出身勾栏,但是一般而言,侧妃是入皇家玉牒的人,并不是普通的侍妾,不能随意送人。而今顾眉生承欢皇帝身下,必有因果。 叶妩低垂着头,面无波澜,心中却早已升腾起狂风暴雨。皇帝竟然可以容忍与亲弟弟共享一妾,心还真是大。这个顾眉生也是个人物,比之赵飞燕杨玉环之流,有过之而无不及。或者——叶妩眼神闪了闪,若真是如此,可真是生死之劫。 顾眉生小鸟依人地靠在刘启镇身上,红酥小手不老实地伸进刘启镇的衣襟,如画美目一转,娇声道:“皇上,细细一看,睿乡君的眉眼可真是秀美,灵气十足,顾盼流连间,好似清风拂过心间。不似我等庸脂俗粉可以比拟的。” 刘启镇一把捏住顾眉生的手腕,手指细细地摩挲着,看向叶妩的眼神有些波动,道:“我的眉妃国色天香,哪里是庸脂俗粉。”刘启镇指肚上的茧子蹭得顾眉生咯咯笑着,刘启镇也笑道:“别的妃嫔唯恐美人分了宠,你倒好,替朕物色起人来了。” 夏侯玄眼神更加冷,皇帝曾经说过,皇后爱梅,故不再封任何梅字封号给妃嫔,顾眉生竟然可以被叫做眉妃。 顾眉生扭了扭身子,细纱顺着肩膀滑落,露出雪白的香肩,夏侯玄别开了脸,顾眉生眼波荡漾地看过夏侯玄,落在了叶妩身上,道:“叶妹妹怎么想?” 叶妩不卑不亢地抬头道:“叶妩担不起娘娘一声妹妹。叶妩蒲柳之姿,不敢有任何不该有的肖想。” 夏侯玄猛然抬头看向顾眉生,眼神阴冷地好似古墓中的寒潭,让顾眉生不由身子一抖,夏侯玄身形一侧,挡住了刘启镇看向叶妩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声音比屋外的寒风更加冷凛,“皇上可还记得答应过臣弟什么?” 刘启镇一愣,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把顾眉生的翘臀,道:“真是胡闹。”随即转头看向夏侯玄和叶妩道:“眉妃被我宠坏了,说话没遮没拦。天色不早,谢恩也谢了,退下吧。” “臣弟(臣女)遵旨。”夏侯玄和叶妩一拜,倒退了出了御书房。 两人顺着台阶下了御书房,夏侯玄扯住了叶妩的衣袖,叶妩回身看着夏侯玄,夏侯玄面色凝重地看着她,微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叶妩两眼一闭,向后一仰,干脆利落地倒了下去。 夏侯玄伸手接住叶妩,抬手将她打横抱起,高声道:“来人,传太医到倾杯殿,乡君晕倒了!” 小跑着过来想要将二人引出宫的太监面色一僵,夏侯玄怒斥道:“还不赶紧去!” 太监身子僵了僵,转身朝太医院跑去。 夏侯玄一把拎住一名手拿杯盏准备行礼的宫女,道:“去御书房与皇帝说,乡君身体不适,本王带她去倾杯殿。” “是。”宫女哆嗦着应道。夏侯玄松开手没有理睬宫女,步朝着倾杯殿的方向走去。 ………… 微微有些凉意的倾杯殿人满为患,却鸦雀无声,只有炭盆发出轻轻的“噼啪”声。 叶妩脸色微红,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美目紧闭,轻珉的红唇有些干。身上还穿着面圣时的衣衫,一床月白色的被子搭在身上,衬得叶妩面若桃花。 站在侧后方的皇帝身上已经换了一身衣衫,明黄色的盘领常服,腰上系着一条琥珀玉腰带,头上却没有戴翼善冠,而是简单地用一根金簪簪着。皇帝一瞬不瞬地盯着叶妩,的确如顾眉生所言,叶妩的五官并没有出彩到大放异色,但是一双眼睛却灵动非常,此刻面若桃花,只差睁开那双波光粼粼的双眼。 夏侯玄默不作声地向前一步,挡住皇帝端详的目光,问道:“太医,如何了?” 太医摸了摸下巴上有些花白的胡子,收回搭在叶妩脉门上的手,道:“王爷不必担心,乡君无碍,只是身上似乎是有些旧伤,刚刚有些劳累体力不支而已。” 太医起身,向前走两步,道:“臣先行退下,一会儿将药方与药送来。” 皇帝微微点了点头,太医退着下去,轻轻将门掩上。 “不知皇兄是否记得,年前应我的事情?”夏侯玄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帝。 皇帝眉头紧紧蹙起,与夏侯玄对视着,夏侯玄的表情让他有些琢磨不透,皇帝心中一阵烦闷,道:“朕当然记得!” 夏侯玄咧嘴一笑,笑意没有抵达眼底,道:“既如此,还请皇兄移步,毕竟未来的贤王妃不同于钰王的侍妾,可以随意狭玩。” 皇帝面色变了变,一甩袖转身道:“贤王所言极是,朕也是担心乡君,朕也是担心乡君,待会儿让宫女送乡君千年参一支。”言罢,皇帝朝外走去。 “臣弟谢主隆恩,恭送皇上!”夏侯玄微一躬身。 门外的寒风还是刮,雪花打卷儿打在门窗上,屋内燃着的金丝炭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响动,夏侯玄站在外室的门边,眼睛微眯,开口道:“茗烟,门口守着。” “是。”门外茗烟的声音随着风声一起传了进来。 夏侯玄打帘进入内室,倾杯殿已经有些暖意,叶妩听到夏侯玄的声音已经拢着被子坐了起来,抬头看着夏侯玄面色沉重地走了过来,坐在她身旁。 “确认了?”叶妩伸手替夏侯玄抚平了紧紧蹙着的眉头,夏侯玄抬头看向叶妩,却发现叶妩的眉头也微蹙着。 夏侯玄抬手抱住了叶妩,将头搁在叶妩肩上,深深叹了一口气,道:“自小,皇帝就以兄长的身份护着我,那件事情之后更是视我若亲弟。我没有想到他真正的弟弟真的可以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 叶妩抚上夏侯玄后背的手一顿,道:“顾眉生是钰王爷的侍妾,如何会承欢在皇帝身下?皇帝对你尚且如此护着,没有抢弟弟女人的理由,这么说来,钰王李代桃僵了?” 夏侯玄有些低落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上朝的时候钰王没有出现,皇帝身体康健得又让人生疑,虽然他极力不表现出来,可是脸色眼神骗不了人。刚才在御书房,包括在这里,我一直暗中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皇兄的一些小动作我还是知道的,但是一直到刚才,他没有任何之前的小动作。” 叶妩轻轻抱住夏侯玄,若是此时外人看来,紧紧是两人亲昵地拥着,根本听不到二人说话,叶妩道:“很多小动作都是下意识做出来的,就算刻意地改都要改很久,不可能瞬间就变了。” 夏侯玄拥紧叶妩,道:“我刚才最后试探了他,我从来没有与皇兄提过赐婚的事情,皇兄他年前的确问过我是否对你有意,我说我想要等你再长大一些。而刚才我说他年前应过我,将你赐为贤王妃,他什么都没有质疑。这就是最大的疑点。” 夏侯玄深深叹了一口气,道:“那年,年贵妃狭皇恩反了,想要扶持她腹中的遗腹子,贤王府一家除了我尽数折了进去,自打那件事情之后,皇兄总觉得欠我,所以一直想要赐婚于我。所以,我若是松口说了贤王妃,皇兄不会是如此反应。” “看来,今夜我们要夜探坤宁宫了。宫中处处都透着蹊跷,坤宁宫又被重兵把守,想要获得讯息,从坤宁宫入手方为上策。”叶妩斟酌道。 “我正有此意,我独自一人去即可,你身子不适,在殿中休憩吧。”夏侯玄微微松开叶妩,道。 叶妩摇了摇头,道:“坤宁宫毕竟是皇后的地方,我去本就比你何事,就算出了什么状况,若有我,应对起来更加便宜。况且,若是皇后不肯说,你还想暴力撬开皇后的嘴吗?” 夏侯玄叹了一口气,扶住叶妩的肩膀,道:“那你现在需要休息一下。” 叶妩点了点头,乖乖躺了下来,夏侯玄轻吻了叶妩的额头,道:“我去给你煮些东西吃,宫中的东西不能随便吃。” 第88章 李代桃僵询美人 “呼——呼——” 北方猛烈地挂着,劈头盖脸地和着雪渣砸到人脸上。月黑风高,本就伸手不见五指,狂风怒号更让人睁不开眼。守夜的小太监们努力地将自己的身子缩起来,伸手护住快要冻掉的耳朵,往遮风处避了又避。 一名身着太监服的高大太监带着另一名身材纤细的小太监匆匆往殿后走去,走在前面的高大太监低垂着头,迎着风往前走,头发被吹得遮住了面容,而跟在他身后的小太监伸手捂住了口鼻,似是怕呛风,另一只白嫩的小手紧紧地扯着前面太监的衣襟。 守夜的某个太监隐约见到两个人影,定睛一看,原也是太监。一个太监用胳膊肘怼了怼身旁一起避风的太监,淫~荡地一笑。另一个太监看到了也跟着笑了起来。宫中寂寞,不少太监宫女都会形成对食关系,但宫女数量本就比太监少,加之很多宫女不屑与太监对食,惦记着主子呢,就有很多太监相互取暖了。若是长相柔美的太监,争抢的太监可不少。观刚才落后的太监,那身段,八成是被抱那个。 太监们的想法两个当事人自是不知晓。此时,高大的太监在殿后一个枯井旁左右看看,见四周无人,一纵身跳了下去。身材纤细的太监一闭眼,也跟着跳了下去。 高大的太监一把接住小太监,在井底点燃了火把,火把之下,二人正是夏侯玄和叶妩。 夏侯玄放下叶妩,单手拿着火把,另一只手牵着叶妩的手,拉着她向内走去,道:“□□建宫之时,修建了不少密道,本来这些密道的走向只有皇帝一人知晓,但是当年政变之时,皇帝告诉了夏侯家几处密道,夏侯家便也作为皇恩传给了我。” 夏侯玄在三岔路口停了停,辨别了一下方向,拉着叶妩继续走,道:“没想到今天竟然派上了用场。” 叶妩左顾右盼,不时伸手碰碰潮湿的石壁,问道:“这种密道都没有机关吗?” 夏侯玄笑了笑,道:“有机关,但是机关的开关需要手动打开。若是机关逢人就打,这是逃命还是丧命?我刚才走之前已经打开了开关,若是有人跟进来,机关就会运作。” 叶妩点点头,夏侯玄站定在一处,抬头向上看。叶妩顺着夏侯玄的目光看去,一个不太明显的圆形井盖状物体盖在上面,井盖上还有一个把手。 夏侯玄侧耳闭目静静地听着,外边的风声细微地响起,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动静。 “阿妩,你后退两步,我要开盖子了,若是我没有记错,这个位置应该是皇后寝殿,可能会有东西落下来,譬如花瓶之类的。”夏侯玄手指握上把手,轻轻用了几下力,灰尘顺着夏侯玄手臂的抖动簌簌落了下来。 偌大的坤宁宫内一片死寂,窗外挂着冷冽的寒风,屋内虽燃着熊熊炭火,却不断有寒意涌入心头。窗子不远处,一颗婴孩拳头大的夜明珠闪耀着莹莹光芒,灯下,身着蜜合色对襟长衫的女子低头看着手上摊开的一本《诗经》,良久没有翻过一页,纤长白皙的手指划过纸页,不染胭脂的脸颊透出一丝岁月的沉淀,却有着以色事人者所没有的成熟,好似熟透了水蜜桃,虽然不是青青涩涩的酸甜感,却更让人欲罢不能。正是当今皇后,张太师的嫡长女,张嫣。 张嫣一双美目顺势看向了三步之遥的床榻,床榻上躺着的人微微张开眼睛,鼻孔翁了翁,轻咳一声,道:“嫣儿,委屈你了。” 眼泪盈满了张嫣的眼睛,张嫣忙抬起袖子擦了擦,道:“皇上多久没有叫我嫣儿了?自从皇上左拥右抱三宫六院,来我这里就只是例行公事……” “咔哒——”一声清脆的响声,好似机关扣动,张嫣猛地站起身,看向墙角花瓶的方向,只见花瓶直挺挺地钻进地里,消无声息地就这样消失在她面前。 张嫣张大了嘴巴,她知道自小所受的教养不允许她露出如此表情,可她还是忍不住露出了惊诧神情。 “咳咳”躺在床上的刘启镇笑了笑,道:“皇后不必紧张,贤王来了。” “啪嗒”一声瓷器轻轻落地的声音,夏侯玄一跃而出,顺势一滚,玉刃已经滑落在手中,环视屋中一圈,张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而床上的刘启镇虽面色不好,眼睛却亮闪地看着他。 夏侯玄翻手收回手中的玉刃,快步走到密道口,伸手拉出另一名身着太监服的人,刘启镇和张嫣定睛一看,正是叶妩。 “臣弟(臣女)救驾来迟!”夏侯玄和叶妩双膝跪下,轻声道。 “贤王、睿乡君,快快轻起!咳咳咳!”刘启镇挣扎着要下床扶起二人,张嫣忙上前搀起叶妩,夏侯玄也跟着站了起来。 待二人站定,张嫣放开叶妩的手,坐到刘启镇身侧,从床内侧拿出一个靠枕,垫在刘启镇身后,帮刘启镇顺了顺气,才道:“皇上,你风寒未愈,就不要吓唬臣妾了。” 刘启镇抬手拍了拍张嫣的手,叹了一口气,道:“贤王和睿乡君请坐吧。朕心里思忖着,若是贤王不来,恐怕今天朕就真的折在自己亲弟弟手中了。” “皇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夏侯玄问道。 “这件事还要从三天前说起。”张嫣已经恢复了冷静,沉声道。 三天前。 “咳咳咳。”刘启镇在御书房批阅奏折,大概是近几日天气变化,刘启镇身上有些乏力。 “皇上,皇后遣人来问,今晚是否在坤宁宫用晚膳?”守门的太监尖细着声音问道。 刘启镇扶着御书桌缓缓站起身,微微转动了几下有些僵硬的手腕,抬头看了看已经有些阴沉的天色,道:“摆驾坤宁宫。” 守门太监脸上露出一丝不查的笑意,忙躬身道:“皇上请。” 刘启镇坐在步辇上,面上露出一丝笑意,没想到今天皇后主动来邀请他,今天并不是月初和月中。她终于知道她在他心中的位置了吗?从登基之后,他们似乎就少了很多风花雪月,今日的雪刚好,刘启镇已经开始期待今晚了。 刘启镇脸上带着笑意挥了挥手,道:“不用通报了,朕自己进去。” 小太监垂手喏喏地应着。 刘启镇一把打开帘子,未等适应屋中昏暗的灯光,一把利刃架在他的脖子上。刘启镇心下一惊,眼睛渐渐适应了屋中的光线,霎时目眦均裂! 皇后张嫣被反绑着手,放置在椅子上,椅子侧边,一名高大的侍卫拿刀架在张嫣脖子上,张嫣一看到刘启镇眼泪就冒了出来,道:“皇上,你怎么不让人通报?” “啪”侍卫一个耳光打在张嫣的脸上,声音不响也并没有红肿起来,张嫣却咬破了嘴唇,着实是打耳光的高手。 “啪!”一声响亮的耳光声随即响起,侍卫被打得脸一偏,手上的刀还是稳稳拿在手中,可见其雷声大雨点小。 “敢打朕的皇后?吃了豹子胆了!”一道呵斥声响起,刘启镇闻声看了过去。 与刘启镇一模一样的相貌,不再是偏黑的面色,脸上也透着点点白,而身上穿着明黄色的皇帝常服。 刘启钰见刘启镇看了过来,咧嘴一笑,摸了摸自己的脸,问道:“钰王,你看朕的身体是不是大好了?朕之前为了与你区分开,特意将脸涂黑,现在稍微涂白一点,就与你无两样了。” “刘启钰!你、你……”刘启镇气得发抖,伸手指着刘启钰,本就病弱的身子气急攻心,双眼一翻晕了过去。 “咔嚓——”坤宁宫外石榴树的枝干不堪承受雪的重量,生生被压断了。叶妩有些杯弓蛇影地看向窗外,一时间,坤宁宫又陷入了寂静。 “按照这几天本宫照顾皇上来看,皇上的确是染了风寒,可是这几天,没有人来给皇上看诊。”张嫣恨声道。 “钰王本就与皇上长得一模一样,大臣们在上朝的时候哪里敢观瞻圣颜,在跪下去呼万岁的时候,已经开弓无回头了。”夏侯玄一叹,道:“朝中之人都心知肚明,他们也有难处,请皇上不要责备他们。毕竟他们不便出入宫闱。” “朕知晓。”刘启镇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道:“毕竟是皇家丑闻。”刘启镇抬眼看了一眼张嫣,宫中妃嫔不少,不知道有几人委身了钰王,也不知道有几人虚与委蛇。 叶妩咬了咬唇,道:“皇后娘娘至今安然无恙没有被钰王下杀手的原因,你们考虑过吗?” 刘启镇心下一惊,一把抓住张嫣的手,张嫣紧紧地以牙齿研磨着唇不说话。 叶妩叹了一口气,他们不是不知道,而是不想去想,掩耳盗铃于问题的解决无意义,叶妩一针见血道:“我想钰王的想法大家都心知肚明。若是能够得到皇后,一箭三雕,享用了美人,获得了张太师的支持,最重要的是,皇后是皇上的枕边人,是皇上的发妻,也是皇上携手看江山的人,若是皇后从了他,他可以兵不血刃地李代桃僵。” “这时候,若是皇上殡天,他大可以说是钰王暴毙,再无后顾之忧。”夏侯玄薄凉的声音接道。 作者有话要说: 《小剧场之对面的太监看过来》 太监甲:对面的太监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 太监乙:你是电,你是光,你是唯一的太监! 叶妩:嗯? 夏侯玄:嗯?防火防盗还得防太监,心累~ 第89章 旧案水落而石出 张嫣顺着窗户向外看去,尽管隔着一层薄纱,张嫣仍然可以看到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落满了枝头,铺了满路,好似宫中的岁月从未逝去。当年她嫁入东宫之时也是冬日,鹅毛般的大雪在她眼中都不及远处向她伸出手的病弱少年让她心动不已。 “若是想要夺回皇位,也不是没有办法。”叶妩张了张嘴,叹了一口气,没有往下说下去。 “以彼之道,还彼之身。”夏侯玄伸手拉住叶妩的手,继续道:“既然钰王想要皇后娘娘屈从,皇后娘娘不妨与其假意周旋,伺机再行换回来。” 张嫣猛地站起来,不屈的面容在夜明珠下坚毅非常,道:“一女不事二夫,若为此事,张嫣宁愿去死!” 叶妩感到夏侯玄握住她的手的力道微微加大了一些,叶妩安抚地以拇指划过夏侯玄的手背。曾经作为现代人,她没有受过贞操胜过生命的教导,作为大曌朝的人,她亦是没有被拘于方寸之地,也没有深刻感受过无贞操毋宁死的教诲。 “钰王在朝堂上大兴苛刑,官员们苦不堪言。如此以往,本王担心钰王倒行逆施,招来冲天怨气。”夏侯玄斟酌道。 “贤王,朕也不欲让皇后受委屈,此事需从长计议。”刘启镇伸手将张嫣拉入怀中,道。 张嫣将头埋进刘启镇胸前,微微颤动的肩膀让刘启镇心疼不已,刘启镇道:“贤王和乡君先退下吧,你们来的时间已经够长了,不要被钰王起疑。” 夏侯玄起身道:“遵旨。”夏侯玄走到密道口,将盖子盖了回去,道:“密道我已经开了机关,今日无法原路返回,本王与乡君从御花园穿过去。” “贤王、乡君,务必小心。”刘启镇开口道。 夏侯玄拉起叶妩,点了点头,迈步走了出去。 风似乎是小了不少,连带着雪花也稀疏了起来,月色渐渐笼罩大地,月中飘雪,竟如漫天飞絮一般,御花园中花枝树杈上点点落雪,若千树万树梨花开。若不是如此非常时期,不啻为风花雪月的好去处。 夏侯玄将叶妩圈在怀中,带着她快步躲开巡防的太监,灵活的身影好像隐藏在暗夜中的黑豹。 “放开我!你想要干什么!”一道娇斥在寂静的御花园炸开。 “如此泼辣的小妞我还没有遇到过,来,叫大点声!”男子狞笑嘶哑的声音掩盖过娇斥声,“你以为你是皇后的大宫女就会有人来救你?她现在自顾不暇,你喊破喉咙也没人来!桀桀桀!” 叶妩脚步顿了顿,伸手拉了拉夏侯玄的衣襟,有些低落地低声道:“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琇盈。” 夏侯玄握住了叶妩的手,道:“阿妩,你冷静些,我们不能救她,若是此时现身救人,就算我们杀了这个男人,也会打草惊蛇。帝后尚且被困,我们必先以帝后和社稷为先。” 叶妩闭了闭眼睛,道:“让我见一眼凶手,我要牢牢记住他,待水落石出之时,就是我替琇盈讨回公道之时。” 夏侯玄爱怜地轻抚了一下叶妩的眼角,道:“好。” “没有王法的竖子!”琇盈尖锐的骂声,合着衣物被撕扯的声音,“别动我!你这个刍狗!” “呲啦”衣物撕裂的声音如此清晰,叫骂声停顿了一下。 “肌肤真是滑嫩,比之当年替主子卖命的何家何梦手感还要好!我薛嗜可是替主子料理了不少女人,能与你这身皮肉相比一比的,估计也就是当年叹春楼的老板娘探春。”薛嗜眯缝倒三角眼,一脸卷翘的大胡子随着他嘴唇的开合抖动着,魁梧的身材轻易地制住了琇盈。 夏侯玄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叶妩的嘴,叶妩瞪大了眼睛看着不远处的男子,夏侯玄抱紧了叶妩,附耳低声道:“阿妩,冷静些。” 叶妩伸手将夏侯玄的手拉下,一滴泪随着她的动作落了下来,原来杀死何梦和探春的凶手是钰王的手下,如此看来,钰王杀二人乃是清理不听话的手下。却毁了锦绣年华的沈妍,也毁了思妹心切的何梵与沦为复仇工具的何秀。 “呜——不要动我,不要——求你不要动我——”琇盈高亢的叫骂声渐渐低了下来,转为了呜咽和求饶。琇盈双手紧紧地护在胸前,用力蹬着双腿向后退着。 薛嗜一把抓住了琇盈的脚踝,轻而易举地将她又拉近怀中,另一只手顺着琇盈的秀腿慢慢向上摸去,“女人,总是存在不切实际的幻想,若非如此,怎么会在我手上死得如此之惨?何梦也就罢了,毕竟她的眼睛坏了,再也没办法为主子卖命,既然如此,就应该一杯毒酒喝下,竟然奢望主子放她回去!” 薛嗜的大手又顺着大腿滑下,轻轻揉捏着琇盈的玉足,琇盈用尽全力挣扎了,薛嗜的手像铁钳一般紧紧地制住琇盈,琇盈的脚踝处青紫了起来。 薛嗜渐渐加大了手劲,琇盈痛呼着,薛嗜恍若未闻,口中继续道:“琇盈,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想要糟蹋你。这大概就是探春口中的情爱,既然爱,那就毁掉不就好了。你看探春多傻,竟然说她倾慕叶府的小姐,先不说她爱上女子会怎么样,她竟然敢违背主子的命令!本来在清云寺山下就可以击杀叶妩和贤王,她竟然手下留情!这种女人活该被我处理掉!” 叶妩和夏侯玄对视一眼,当初在清云寺山下果然是钰王动的手,没想到当初钰王就想要他们的命。 琇盈放在胸前的手缓缓地滑落,带着眼中的泪水打湿了眼睫,琇盈双手握住薛嗜的手,道:“薛嗜,我把身子给你,你不要杀我好不好,求求你!我还想侍奉我家娘娘!” 薛嗜伸手狠狠地捏住琇盈的胸部,琇盈疼得一哆嗦,薛嗜缓缓靠近琇盈,一字一顿地道:“当初,何梦和探春脚底上都有钰王的印记,为了毁掉印记,我只能用火烧过她们的脚。让我想想,我有多久没有试过如此洁白如玉的玉足?” 琇盈瞪大眼睛,尚未反应过来,薛嗜粗鲁地抬起琇盈的脚,匕首毫不怜香惜玉地□□琇盈的脚心,对琇盈的哀嚎充耳不闻,匕首一转,一块肉便剜了下来,血顺着琇盈的脚跟流下。 薛嗜撩开衣衫,鲜红的舌头舔过嘴唇,将琇盈的脚往前一拉,满足地喟叹一声。 “不,不要!疼!啊!”薛嗜每一下律动都带着钻心的疼,琇盈手上狠狠地拽着旁边的花草,涕泗横流地哀求着呼喊着。 薛嗜满足地长呼一口气,举起手上的匕首,一刀划过琇盈的脸颊。 “啊——”一道刀伤从左耳划至右耳,生生毁了琇盈的花容月貌,琇盈双手颤抖地捂住脸,薛嗜又是一道划过琇盈的胸前。 “对,再叫的惨一些!”薛嗜狠狠地撞动琇盈的脚心,琇盈如他所愿地哀嚎一声,薛嗜带着残忍的笑意,道:“我最喜欢女子的脚心,伴着血液,真是让我欲罢不能!” 薛嗜说完,匕首狠狠地向前一甩,匕首稳稳地插过琇盈的喉咙,琇盈喉咙里发出“喀嚓”几声,薛嗜兴奋地低吼一声,琇盈香消玉殒,薛嗜心满意足地拔出匕首,整理了一下衣襟,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 琇盈脖颈上的血“咕咕”地向外冒着,雪花落在她身上被染成红色,不多时,琇盈身上已经铺满了一层薄薄的雪花。 叶妩静静地转身伏在夏侯玄的肩头,夏侯玄弯身打横抱起了叶妩,此地并不是久留之地,夏侯玄抬脚将旁边的雪踢了踢,盖住他们刚才站过的地方,抱着叶妩倒退着走了几步,每一步都效仿刚才的动作掩去了他们走过的痕迹,雪还在下,一夜之后,痕迹全无,没有人知道他们曾经站在这里。 叶妩眼中的泪水打湿了夏侯玄的肩膀,探春竟然是因她而死,而琇盈就这样死在她面前,她却无能为力。叶妩狠狠地在夏侯玄肩头蹭了蹭眼泪,她记住薛嗜了,有朝一日,她一定会将这一切都还给他! ………… “喔喔喔——”东方刚刚泛起鱼肚白,京城的公鸡已经开始打鸣,雪洒了一宿,掩盖了无数的行迹,也将真相掩埋在地下。 奉天门上廊内,刘启钰一身红色皮牟服端坐在龙椅上,威风八方地环视着朝臣,面色红润,神态中还带着一丝眉飞色舞。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刘启钰身侧一名公公尖细着嗓子道。 “启禀皇上,臣有事启奏。”皇后娘娘的生父张敖张太师伛偻着身子,出列道。 “准奏。”刘启钰抬了抬下巴。 张敖摸了摸花白的胡子,从衣襟内掏出奏折,双手呈上,道:“北方雪灾,民不聊生,臣上书《陈情表》,恳请皇上拨款赈灾,此外,所谓君子如玉,以身作则,臣恳请皇上带头全民节俭,将富余的银两捐予北方灾民,以图众志成城共度难关。” 张敖说着跪了下来,双手高高举过头顶。 刘启钰听着张敖所言,面色由红转青,最后变得铁青。刘启钰一拍龙椅,指着张敖道:“张敖,朕敬你是国丈,没想到你竟然口出狂言,意图造反!来人,将张敖除掉乌纱,押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 准备开新文啦~~收收预收,名字暂定为《重生之才女复仇攻略》,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240696,感兴趣的小天使可以关注一下,超大么么哒! 第90章 宁负天下不负你 张敖抬头怔愣地看着刘启钰,似是中了雷霆万钧,他何时有过造反之言?不过是为民请命而已。张敖回头看向站在他身后的朝臣们,朝臣们一个个低垂着头缄默不语。张敖轻叹了一声,明哲保身他也懂,自己抬手除掉了头上的乌纱,张敖跪下道:“敢问皇上,臣如何口出狂言?” “哼!”刘启钰冷冷一哼,道:“请国丈好好去狱中反省一番。” 两个持刀侍卫上前,一左一右架住张敖,张敖猛地一甩开,道:“老夫自己走!” 持刀侍卫有些慌张地看了一眼刘启钰,刘启钰面色铁青地看着张敖,终是没有说话,任凭张敖自己端着乌纱帽昂首走了出去,侍卫连忙跟在他身后。 朝堂上一片死寂。夏侯玄抬头看了一眼龙椅上横眉竖目的刘启钰,看来刘启钰是打算大兴文字狱,自古谋权篡位者都是风声鹤唳,一丝风吹草动都担心有人复位。夏侯玄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缄口不言的众朝官,颇有唇亡齿寒之感。 ………… 倾杯殿中,炭盆中的火焰跳动着,不远处,桌子上趴着一名容貌昳丽的女子,丝绸般的黑发未佩钗环,顺着肩头桌角垂坠下来,随着她的呼吸轻轻摆动着,手上拿着一支炭笔,炭笔抵在宣纸上,宣纸密密麻麻地划了不少符号,看似凌乱,实则秩序井然。 夏侯玄踏进倾杯殿时,看到的就是如此景致。夏侯玄伸手拿过椅背上搭着的披风,轻轻地披到叶妩身上,低头看向宣纸,鬼画符一般的符号,他虽然知晓她一定在推演,却不知道她推演的内容。 叶妩抬手揉了揉眼睛,转头看向夏侯玄,夏侯玄就势抱住叶妩,蹭了蹭她的脸颊,问道:“写的是什么?” 叶妩将宣纸抽出来,看了一眼揉成团扔进脚下的纸篓,道:“想如何出其不意兵不血刃地变劣势为优势。”叶妩放下炭笔,道:“除了釜底抽薪,我真的想不出别的办法。” 夏侯玄将叶妩抱起坐到一旁的美人榻上,将头轻靠在叶妩肩上,道:“阿妩,张太师被下狱了。” 叶妩心头一跳,忙问道:“他说了什么?” 夏侯玄叹了一口气,道:“他为灾民请命,甚至于写了《陈情表》,不知是那句话得罪了钰王。” 叶妩沉吟道:“大概问题就出在这里。文人用词遣句可能不经意间就得罪了帝王。” “张太师为人谨慎,此次下狱应该是钰王等不及了,准备给皇后下最后通牒。”夏侯玄伸手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册子,递给叶妩,继续道:“张太师门下的一位侍郎下朝之时偷偷塞给我的。” 叶妩打开册子,上面三个大字“陈情表”铁钩银划,颇具气势,寥寥几行,阐尽老臣心。叶妩皱了皱眉头,手指停在其中的一句“君子如玉,以身作则”道:“张太师是不是在朝堂上也说了这句?” 夏侯玄看过去,点头道:“的确如此。不过是出自《诗经》的一句,有什么问题?” 即便是睿智如夏侯玄,也看不透文字狱,而叶妩终究是站在千年的历史书脊上,纵观各朝,哪朝没有文字狱呢?叶妩合上册子,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君子如玉,而钰王名字和封号中都带有‘钰’字,虽不是同一个字,但是‘钰’本身就是美玉的意思,这句可以解释为是影射钰王。以身作则,这个‘则’字与‘贼’字发音相似,甚至北地,这两个字是同音,如此一来,这句话不正是说‘钰王为贼,窃取江山’之意?” 夏侯玄愣了愣,道:“竟然可以作此解释,钰王未免太过于杯弓蛇影。”夏侯玄叹了一口气,道:“我已派人知会张太师,让他谨言慎行,却还是着了道。” “既如此,今夜我们要再次入坤宁宫。”叶妩道。 夏侯玄拥紧叶妩,点了点头。 叶妩放松身子靠在夏侯玄身上,又翻了翻手上的《陈情表》,问道:“这几日雪一直下,看张太师的这份《陈情表》,似是形势严峻,外边到底如何了?” 夏侯玄伸手将《陈情表》拿了回来,道:“不容乐观。北方雪势很大,不少地方甚至有房屋被压倒的情况。道路被雪封,粮食短缺,甚至有些农民连开春的留种都吃了。”夏侯玄长叹一声,道:“最雪上加霜的是,皇位上的那位想要为顾眉生修葺温池,竟要挪用救灾资金。” 一时间,风声盈满了整个屋子,叶妩没有说话。昏君无道,视百姓为草芥,连张太师都无辜获罪,朝臣们明哲保身,必然不敢公然阻止,何况朝臣有多少是钰王的人尚且不得知。 ………… 入夜,风声鬼哭狼嚎一般地刮过,却没有下雪。窗外树影狂动,好似不稳固的朝堂一般。 坤宁宫,夜明珠的光柔柔地照在皇后张嫣脸上,张嫣面色如纸,不施粉黛的一张脸在夜明珠下惨白得如同一具尸体。 “嫣儿,你真的决定如此了?”刘启镇面色若染了墨汁一般,黑得快要滴出墨水。 “皇上,除此之外,难道还有别的办法吗?若是徐徐图之,先不说我爹那老迈的骨头能不能受得了牢狱之灾,遭受雪灾的百姓也等不及啊。”张嫣倔犟地看着刘启镇,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没有落下。 “嫣儿,你受苦了。”刘启镇从床上下来,一步一步地走到张嫣身旁,就如当年那个走向她的太子一般,刘启镇握住张嫣的手,另一只手拇指与小指相扣,其余三指指向苍天,略显喑哑的声音带着坚定不移,道:“朕对天发誓,一生一世不负嫣儿,无论发生了何事,嫣儿永远是朕的皇后!” 张嫣面色惨白地笑了笑,不再是那年幸福的笑意,而是带着一丝苦涩,他是帝王,生杀予夺尽数在掌心,而她,今晚之后就是一个不贞的皇后,即使臣子们不说,他,真的,心无芥蒂吗? 叶妩轻轻别开了眼,虽然她没有这个时代这么强烈的贞操观,可就算在那个日新月异的年代,这种事情也是无法忍受的吧?一道泪水划过叶妩的脸颊,未及落下,一只修长的大手温柔地擦过叶妩的脸颊,抬起她的脸,将她的泪水吻干,拥她入怀。若是有朝一日他被李代桃僵,他宁可负了天下也不愿负了怀中的佳人。 夏侯玄看了一眼窗外,时辰已是不早,开口道:“皇后娘娘,可否需要本王为你备下□□?” 张嫣回身看向夏侯玄,眼光扫过被夏侯玄护在怀中安抚的叶妩,夏侯玄作为外姓王,无逐鹿之资格亦无君临天下之心,以往她一直怜悯着被夏侯玄相中的叶妩,否则以叶妩的睿智与美貌,在宫中必定也是宠妃一位,而现在,她却实实在在地嫉妒着她。 张嫣淡淡地笑道:“贤王,本宫身为皇后,什么药没有?先不说皇上平日里赏下的奇珍异药,就是妃嫔们上供来的东西也不少。本宫也是在皇宫这趟浑水里走过一遭的人,不需要你们这些外行。” 夏侯玄略一点头,张嫣没有理会夏侯玄和叶妩,转身看着刘启镇,抬手轻轻抚摸着刘启镇的脸颊,忽而用力抱住了刘启镇,脆弱而无助地呢喃道:“皇上,臣妾今夜想与皇上行房。” 夏侯玄转身抱住叶妩走出了坤宁宫。 刘启镇抬手拥住张嫣,将她的衣衫褪下,吻密密实实地压了下来,泪水终于从张嫣的眼角滑落,张嫣玉手轻颤放下了床上的帘子,掩住一室旖旎。 ………… 而此时,御书房中也是一室旖旎。 顾眉生一脸媚态地躺在刘启钰胸前,手顺着刘启钰的胸膛缓缓滑落,相比较顾眉生的衣衫不整,刘启钰衣衫甚是齐整。 刘启钰一把拎起顾眉生,狠狠地亲了她一口,道:“小妖精,今天别想着采阳补阴,今天乃是朕上药的日子。” 顾眉生娇俏一笑,从刘启钰身上爬起来,转身从内室端出一个缠金丝襄玉托盘,托盘上一碗酒、一个精致的玉盒,以及一柄银色薄如蝉翼的匕首。 刘启钰起身走到炭盆旁,伸手将衣衫褪下,衣衫下不再是斑驳似老树皮的皮肤,而是铁锈一般地附着在他的后背。 顾眉生笑意盈盈地将酒举到刘启钰唇边,刘启钰就着顾眉生的手喝下了碗中的酒,道:“不知道真一大师的方子管不管用,钟曲夫妇已经死了,当年真一大师就只告诉了钟曲酿造酒的法子,现在人皮所剩也不多了。” 顾眉生捏着刀片,手起刀落,铁锈一般的皮肤被她生生割了下来,刘启钰闷哼一声,顾眉生手丝毫不抖地除掉了刘启钰背上珍珠一般大小的圆粒,连同铁锈一般的皮肤一同扔进炭盆,只听噼啪几声,焚成了灰烬。 顾眉生放下刀子,纤纤玉手上一丝血迹也没有沾上,将十指在刘启钰剩下的酒中一蘸,打开玉盒,从玉盒中取出一块人皮,小心翼翼地粘到刘启钰背上。 刘启钰抹了抹头上的冷汗,道:“扶朕去榻上歇着。” 顾眉生盖上玉盒的盖子,小心地将手臂环过刘启钰的腰,带他上了榻。 作者有话要说: 推推新文,新文名字正式定为《相公帮我虐渣》,感兴趣的小天使们可以收藏啦~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240696 第91章 桃之夭夭香满室 御书房中,袅袅的龙涎香发出诱惑人心的味道,不远处的床榻上,刘启钰趴睡在床上,头上枕着一条莹白的玉腿,而玉腿的主人斜靠在床头,海棠春睡方醒,正揉着眼睛。 察觉到顾眉生的动作,刘启钰睁开眼睛,眼睛中没有刚醒来的迷蒙,清晰而泠然地看着顾眉生,顾眉生娇俏一笑,伸手在刘启钰背部细细地抚摸过,手慢慢顺着刘启钰的后背移到胸前,挑逗似的捏了一把,道:“皇上,您这么看着臣妾做什么?臣妾的腿可都麻酥酥的,站不起来。” 刘启钰一笑,将顾眉生拉到胸前,随着他的动作,顾眉生肩上披着的细纱随之滑落,刘启钰揉捏着顾眉生的大腿,一路顺着向上,道:“朕让你知道什么叫做麻酥酥。” “皇上,皇后娘娘有要事,遣人来禀报。”门外公公尖细声声音道。 刘启钰停在顾眉生腰上的手顿了顿,捏了一把顾眉生的腰,道:“伺候朕更衣。” 顾眉生噘着嘴扭了扭,不依道:“皇上一听皇后娘娘,就不要臣妾了。” 刘启钰爽朗一笑,脱下了身上的亵衣,随手扔到床榻上,兜头盖住了顾眉生,顾眉生忙将亵衣从头上扒拉下来,笑意盈盈地跪在床上,道:“谢皇上赏赐。臣妾定好好将此衣挂在臣妾的宫中。” 刘启钰探身亲了一口顾眉生,道:“就你机灵。” 顾眉生怀中抱着亵衣,拿过细纱披到身上,从床上下来,袅袅娆娆地靠在美人榻上,状似无意地道:“皇上翻遍了整个皇宫,也没有发现年贵妃的下落,不如问问皇后?若是她真心投诚,总归要有个投名状吧?” 刘启钰深深地看了一眼顾眉生,一把抱起顾眉生,狠狠地亲了她一口,道:“真是我的宝贝儿!”刘启钰将顾眉生抱到床上,又亲了亲她的唇角,道:“不是腿麻了吗?床上歇着吧。” 刘启钰放下帘子,转身喊道:“来人,替朕更衣。” 顾眉生静静地坐在床上,隔着帘子看着外边影影绰绰的人来来去去,肩头上的细纱轻颤了两下,刚才的话何不是她的投名状?刘启钰多疑,她一直跟在他身边,他现在怪病大好,竟然也想要狡兔死走狗烹了。她如此穿着,若是来来往往的下人都看到了,让她以后如何以妃嫔自处? “哐!” 门关上的声音,顾眉生苦笑一下,将亵衣放在一旁,缓缓躺了下来。 而此时,倾杯殿中,叶妩一脸悲凉地看着窗外的雪,一滴泪水顺着她的眼角滴了下来,细细思来,皇后娘娘昨日的话里充满了绝望,她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贞操贵于生命。 夏侯玄放下手上的雪彦茶,坐到叶妩身侧,抬手替叶妩拭去了眼泪,将叶妩抱入怀中,顺着叶妩柔顺的头发抚摸着,道:“别哭了,身在还没养好呢,再把眼睛哭坏了怎么办?” 叶妩抬眼看着夏侯玄,道:“长卿,我有些怕。” 夏侯玄抬手将一旁的雪彦茶拿了起来,舀了一勺放在唇下吹了吹,喂到叶妩口中,方才道:“阿妩,成王败寇,总要有所牺牲有所取舍。不过,在我夏侯玄心中,叶妩却是不能负不能牺牲不能舍的人。”夏侯玄抬手又舀了一勺,道:“但是皇上不同,他肩膀上的担子太重,从他踏上皇位的那一刻,就注定不能有软肋。皇上懂,皇后也懂。” 叶妩沉默几息,方才道:“皇后娘娘已经派人去请御书房那位了吗?” 夏侯玄吹了吹勺中的雪彦茶,道:“一炷香之前,他已经准备赶往坤宁宫。” 坤宁宫中,皇后张嫣一身明黄色的皇后常服端坐在外厅的椅子上,广袖对襟上绣着祥云,与下身襦裙上的凤凰交相辉映,略施粉黛的脸上有着母仪天下放有的气势,丝毫没有被衣衫上的祥云凤凰掩盖了风采,反倒被映衬得更加端方。 此时,张嫣漂亮的凤目微微闭着,睫毛盈盈颤动,手边的金兽鼎袅袅飘出略微有些甜腻的熏香,熏香旁边放着一盏茶,茶色浅红,一株桃花飘在杯盏水面上,增添了一份旖旎遐想。 “皇上驾到!” 尖利的声音划过张嫣的耳际,张嫣张开眼睛,凤目中的讥讽一闪而过,随后归于平静,张嫣双手交叠起身,前行两步,朝着大步走过来的刘启钰道:“臣妾见过皇上。” 刘启钰挥挥手,道:“都下去,朕有话要对娘娘说。” 随同而来的太监宫女鱼贯而出,门又被关了起来。 刘启钰绕过张嫣的身子,在坤宁宫中轻轻地踱了几步,低头轻嗅了鼎中的香,眼睛又看向杯盏中的桃花。 “启禀皇上,此香名为‘桃之夭夭’,是臣妾亲手所致,皇上每次来都要点此香。每每至春日桃花开,臣妾都会搜集桃花,混以前一年的干莲花,以麝香浸之,而后加入蜂蜜,取出阴干,再焙脆,研成细粉,后制成香。故闻之徐徐甜香,却安神养气。皇上身子不好时,很是喜欢臣妾的香。现在皇上身子已大好,倒是臣妾思虑不周。”张嫣垂目道,修长莹白的脖子微微露出。 刘启钰转身坐到椅子上,抬手端起茶盏,端详一番,方道:“皇后有心,如常吧,的确安神养气。倒是这茶,为何只有一盏?”张嫣如此说,是不是已经承认了他的皇位?刘启钰放下茶盏,看着张嫣。 张嫣跟着坐在刘启钰身侧,道:“皇上曾说,只有桃花香而无桃花岂不是无趣,所以皇上每次来,臣妾都会泡一杯桃花茶,应应景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身体不大舒服,少更一点点啦,嘿嘿~~ 推推新文,《相公帮我虐渣》 魏家有女名清尘,才华横溢慕梅声。 渣渣携琴拜访,一曲凤求凰倾诉衷肠,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魏轻尘摊手一笑,“恭喜你,答对了!满分!” 徒留渣男怔忡当场,怎么跟传闻不一样? 上一世,她错将鱼目当珠玉,毁了名声,殒了性命。 重生归来,魏轻尘本以为拼的一身剐方能报仇雪恨, 哪成想阴差阳错赚了个相公,鞍前马后殷勤不已。 “宝贝,你想要清蒸渣女还是油炸渣男?”司凌笑得一脸谄媚。 蓦然回首,良人一直在灯火阑珊处等她, 救她于深渊,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碎了, 恨不得帮她将渣渣连窝端! 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240696 第92章 桃花依旧笑春风 张嫣跟着坐在刘启钰身侧,道:“皇上曾说,只有桃花香而无桃花岂不是无趣,所以皇上每次来,臣妾都会泡一杯桃花茶,应应景而已。” 刘启钰抬手握住了张嫣的玉手,张嫣轻轻颤动一下,没有移开,面色微微有些红。刘启钰起身拉着张嫣走进内室,内室榻上的被褥整整齐齐地叠在一旁,明黄色的帐子随着窗棂处透出的风微微摇曳着,别有一番含蓄美。 刘启钰满意地略一颔首,颇为自得地问道:“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住?“ 张嫣抬手将有些散开的帐子重新拢了拢,挂在钩子上,转身露齿一笑,明朗若桃花绽放,刘启钰忽然就明白了为何刘启镇喜欢张嫣所制桃花香。 “皇上真是说笑,这坤宁宫中可不是只有臣妾一人住,臣妾可没有妹妹,无法效仿娥皇女英。”张嫣笑着坐到床榻上,接着道:“闲杂人等都在偏殿,皇上好不容易来一趟坤宁宫,臣妾哪儿舍得让皇上添堵?” 刘启钰也跟着笑了,坐在张嫣身侧,抬手握住张嫣的手在手心揉搓,开口道:“皇后可否知道,当年意图篡位的年贵妃被关在何处?” 张嫣猛地抬头看向刘启钰,眼中有掩盖不住的惊讶和张惶。 刘启钰眼中的笑意渐渐散去,握着张嫣的手也加大了力气。 张嫣轻呼一声,另一只手覆到刘启钰手上,道:“皇上您弄疼臣妾了,年贵妃的下落您严禁臣妾说,但是皇上您若是问,臣妾定如实相告,年贵妃被关在大理寺对面的私狱中,除了皇上您,谁也进不去。”张嫣心中百转千回,看来刘启钰是要投石问路,以年贵妃测她是否真心投诚。 张嫣眼泪汪汪地看着刘启钰,搭在刘启钰手上的葇夷略有些发颤,刘启钰放松了手上的力道,张嫣似乎才松了一口气,娇嗔道:“皇上,您真的弄疼臣妾了。” 刘启钰伸手将张嫣揽入怀中,举起手上被他攥疼得葇夷,莹白的手掌上微微泛红,小指指节甚至有些发青。刘启钰抬起她的手吻了吻,道:“都是真不小心,下次不会了。” 看着张嫣如猫儿一般乖巧的点头,刘启钰只觉得一股火从下身升腾而起,也难怪,今晨被顾眉生挑起来的火还没灭就来了坤宁宫,此时软香温玉在怀,又是他心心念念很久的女子,刘启钰只觉得脑中一阵激荡,抬手打横抱起张嫣,毫不怜香惜玉地往床榻上一扔,抬手挥下帐子,随之钻了进去。 “皇上,您轻些,臣妾——啊——” “阿嫣,唤朕瑾郎!” “啊——” 一只手拨开帐子,刘启钰从床榻上下来,发丝未乱一丝,只是微微喘息的声音和张开的衣襟表明他刚刚享用了一场盛宴。刘启钰心满意足的回身看了一眼闭着眼睛衣衫尽褪钗散鬓乱的张嫣,起身道:“皇后好生歇息,朕晚上再来看皇后。” 待关门声响起,看似已经累得快要昏睡过去的张嫣蓦地张开眼睛,一双剪瞳秋波荡漾,眼泪顺着眼角滑下,瑾郎,他竟然让她喊他的字,怪不得刘启钰可以顺利李代桃僵,就凭这一手收买人心的手段,估计被他收入手中的人不知凡几。 张嫣缓缓地合上眼帘,呼吸平缓似是睡着了。所幸贤王与刘启钰有不共戴天血海深仇,若是此劫渡过,不知道贤王府又是何等的荣华风光,而作为贤王妃的叶妩亦是荣宠加身。张嫣翻身,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笑意,而她,注定是废后。 此刻,被皇后娘娘惦记着的夏侯玄和叶妩正坐在倾杯殿外厅,桌子上摆着一副围棋,叶妩一头秀发只用一根玉簪挽起,莹白玉手执着一颗黑子,望着棋盘发呆。夏侯玄坐在她对面,也不着急催她,拿起一旁的雪彦茶,动作娴熟地舀起一勺,吹了吹,喂入叶妩口中,叶妩下意识张嘴喝掉,继续看着棋盘发愣。 “阿妩,这步棋你都想了半盏茶了,如何?”夏侯玄放下雪彦茶,问道。 叶妩将手上的棋子放回棋盒中,手托腮看着夏侯玄,道:“不知道皇后娘娘如何了。” “你之前不是问过年贵妃的事情吗?正好趁现在讲给你听。当年先帝驾崩之时,下旨扶大皇子刘启镇即位,但是圣旨最后有一句,年贵妃不必陪葬,除通奸卖国之外,新皇不得动年贵妃性命。就是这旨意,年贵妃谋朝篡位,皇上也只能囚禁年贵妃,对外宣称年贵妃暴毙。而当年,重重证据指向钰王,皇上却不相信孪生亲弟弟会谋反,硬是没有继续追究下去。但是贤王府经此事,只余我一人,我也是因为此事提前及冠承继贤王。这件事也成为我与刘启钰结怨颇深的缘由。”夏侯玄顿了顿,道:“皇后娘娘已经借年贵妃之事成功投诚钰王,现在刘启钰应该正在往年贵妃赶去。” 夏侯玄所料不假,但是刘启钰从坤宁宫出来没有第一时间赶往私狱中。此刻,刘启钰脚步匆匆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来。 “皇上驾到!” 正歪在美人靠上看书的顾眉生连忙放下书,迎了出来,道:“臣妾还以为皇上今日不回来了。” 刘启钰径直走进御书房中,问道:“朕记得有件月白色绣湘竹的袍子收在你这里,给朕拿出来。” 顾眉生微一颔首,快步走进内室,半柱香的工夫,抱着袍子走了出来,轻轻抖落开,问道:“皇上,是否是这件?”顾眉生眼波闪了闪,这件衣衫看似普通,但是刘启钰待它的重视程度可不一般,现在定是要出去见什么人。 “嗯。”刘启镇将身上的常服脱下,小心地将长袍穿了上去,细心地弹了弹有些褶皱的袍角,抬步就要出去。 顾眉生伸手想要拉住袍子,尚未碰到袍子就将手收了回去,紧走两步跟在刘启钰身后,娇声道:“皇上这是要出宫?可否带着臣妾?臣妾怕那些宫女太监照顾不好皇上。” 刘启钰脚步一顿,转身看向顾眉生。当初会收了顾眉生,正是因为顾眉生与年贵妃有相似之处,容貌各有千秋,却都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刘启钰一笑,几日前顾眉生提及将叶妩纳入后宫,他的确有些心动,叶妩不仅玲珑剔透,眉眼间竟然与年贵妃神似。 “既然如此,还不赶紧换衣服?”刘启钰开口道。 顾眉生喜上眉梢,转身进了内室,手指划过一件月白色的襦裙,想了想,终是拿了一旁的芙蓉色窄袖褙子。咋一看,款式与刘启钰身上的衣衫款式相仿,颜色却又更加俏皮。顾眉生嘴角弯弯,若是不出她所料,此次刘启钰所见之人应是个女子。 ……………… 大理寺监狱的不远处,一座不起眼的小楼似乎被大雪掩盖。小楼外重兵把守,而此刻,刘启钰与顾眉生站在小楼外。 刘启钰抬头看着小楼外青色的石墙,他派人找了数年之久,没想到她一直都在京城中,刘启钰轻抚衣上湘竹,唇角勾起笑意,上前道:“放朕进去。” 看守的卫兵让开一人通行之路,刘启钰略一整衣衫,抬步走进楼中,顾眉生见状连忙跟了上去。卫兵见皇上没有反对,也没有阻拦顾眉生。只是相视一眼,似乎皇上这是第一次带外人进去。 及进楼中,入目便是身着曳地玉色烟沙裙的女子,一双潋滟的凤目微微流转,看向了来人,面上惊诧一闪而过,轻声笑道:“瑾郎?” 刘启钰大步上前拥住年贵妃,眼中掩不住的热切,道:“贵妃还是如此倾城。” 年贵妃轻轻推开刘启钰,美目瞥过顾眉生,仪态万千地坐到椅子上,道:“瑾郎果然做了皇帝,这位是皇后?” 刘启钰一把抓起年贵妃的葇夷,道:“她是朕的谋士,我刘启钰的皇后只有你一人!” 顾眉生微微垂目,原来刘启钰来见的竟然是年贵妃,当年宣称暴毙的年贵妃果然还活在世上。顾眉生微微抬头,面上带着一派温婉笑意,上前两步,道:“臣女顾眉生见过年贵妃。” 年贵妃微微倾身,伸手抬起顾眉生的下巴,笑着道:“说什么臣女,你早就不是处子之身,该称‘臣妾’。”说着,年贵妃偏头戏谑地看着刘启钰,“瑾郎,本宫说得是也不是?” 顾眉生眼中寒光一闪,电光火石中,一把削铁如泥的匕首正正地□□年贵妃的喉咙中。年贵妃难以置信地缓缓伸手摸了一把脖颈,美目渐渐失去了神采。 “你!”刘启钰跳将起来,未等近顾眉生的身,一阵刺痛从心口传来,血气弥漫了整个口腔,刘启钰单膝跪倒在地,伸手狠狠地揪住胸口,抬头问道:“朕待你不薄,你为何要对朕下毒?为何要杀死年贵妃?” “啊——”顾眉生仰头长啸,声音中带着难以言状的解脱。 作者有话要说: 小西扔了1个火箭炮 第九夜的清凉扔了1个地雷 有辛子姮扔了1个地雷 谢谢三位小天使,超大么么哒mua!(*╯3╰) 魏家有女名清尘,才华横溢慕梅声。 渣渣携琴拜访,一曲凤求凰倾诉衷肠,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魏轻尘摊手一笑,“恭喜你,答对了!满分!” 徒留渣男怔忡当场,怎么跟传闻不一样? 上一世,她错将鱼目当珠玉,毁了名声,殒了性命。 重生归来,魏轻尘本以为拼的一身剐方能报仇雪恨, 哪成想阴差阳错赚了个相公,鞍前马后殷勤不已。 “宝贝,你想要清蒸渣女还是油炸渣男?”司凌笑得一脸谄媚。 蓦然回首,良人一直在灯火阑珊处等她, 救她于深渊,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碎了, 恨不得帮她将渣渣连窝端! 网址:http://www.jjwxc.net/onebook.php?novelid=3240696 第93章 万物润遍动无声(大结局) “啊——”顾眉生仰头长啸,声音中带着难以言状的解脱,顾眉生大笑着看向刘启钰,道:“我本来就是贤王爷的人啊。” 刘启钰瞪大了双眼,胸口的血~气翻腾得更加剧烈,顾眉生明明是江南头牌,被他相中赎回来的花~魁! 顾眉生上前轻轻替刘启钰顺着气,道:“不知道皇上是否还记得登州府的厨子苏安隅?想必皇上贵人多忘事,已经记不得臣妾的亡夫了。臣妾原本可不叫顾眉生,臣妾叫做张莺莺。皇上煞费苦心找了那负心的男子勾我抛弃夫婿,只为让苏安隅心怀仇恨替你杀人。事成之后,勾我的男子竟然活生生地捂~死了我的孩子,而后弃我而去。” 顾眉生伸手将耳前的秀发别进耳后,露出脖颈处一处浅浅的痕迹,顾眉生轻抚着痕迹,道:“这道痕迹并不是恩客醉酒之后强迫我挠伤的,而是我被弃若敝屣之后回去寻苏安隅,被苏安隅掐~住脖子时,苏安隅的指甲留下的。“ 顾眉生阴恻恻地一笑,道:“皇上有没有想过,我一个曾经与人通~奸~过的不~洁寡~妇会怎么样?沦落红尘?受人唾骂?还是浸猪笼?将我拉进地狱的是您,而给我指出复仇生路的却是贤王爷。” 刘启钰怒气攻心,一口~血~吐在地上,与年贵妃滴下的血混在一处。 顾眉生嫌恶地退后一步,生怕被污了鞋面,开口道:“给皇上下~毒的可不是臣妾,臣妾没有那么大的魄力以自身为引,能如此狠下心的女人只有皇后娘娘。臣妾所做的,只不过是让皇上您动怒,以便毒~气入心。” 顾眉生优雅地转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双手拂过扶手,道:“未曾想到,年贵妃这里一把椅子也是小叶紫檀。说起来,当年皇上赠予真一大师的佛珠似乎也是小叶紫檀。还有一件事,臣妾憋在心中良久了,今日索性一吐为快。” 顾眉生脸上的笑意是刘启钰从未见过的清丽婉柔,刘启钰瞳孔缩了缩,在他心中,顾眉生永远是媚态横生,何时有过此种笑容? 顾眉生轻吐一口气,道:“按照真一大师的说法,皇上身上只是不~洁之物寄生,若是将白~虫尽数挑出,并换三次皮肤,辅之以以~血~为媒酿造的醉春归便可痊愈,可是皇上身上的病并没有好,皇上想知道为何吗?” 刘启钰一个激灵,狠狠地揪着衣襟,怒声道:“你动了什么手脚?” 顾眉生眼角弯弯,语气轻快,似是在说今日雪花甚美,道:“臣妾只是怜惜那些未嫁之女,传话给钟曲之时,将‘处~女’说成‘贵女’,而已。”顾眉生像是猛然记起何事,恍然道:“皇上让臣妾将柳如是小姐带给薛嗜,而臣妾将她带给了钟曲。” “你,你——噗——”刘启钰眼前一阵黑蒙,身子不由自主地向下瘫软,鼻血顺势滴了下来,与刘启钰唇角留下的~血~汇成一片。 顾眉生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身子不自觉抽动的刘启钰,抿了抿唇,本来只想将刘启钰气得毒~发,没想到刘启钰竟然气到中风,真是意外的收获。顾眉生抬手拢了拢身上的衣衫,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 冬日的阳光难得今日带了几分温度,照在奉天殿重檐上,晶莹的雪水顺着檐角滴下,汇流向奉天门。 奉天门上廊内正中间,金台之上,金丝龙纹的龙椅在阳光上金光四射。若是有心之人仔细看去,会发现龙椅的正后方手持五伞盖的锦衣卫和手持长柄四团扇的左右内使又换了面孔。 刘启镇面色微微有些潮红地斜靠在龙椅上,似乎又有伤风之状。面上不苟言笑,似是心情不虞。朝臣们见状均低垂着头,恨不得将自己缩成鹌鹑。 夏侯玄垂手站在皇帝下首,身上的蟒袍端正地穿在身上,朝臣们头缩得更低了。要知道,贤王爷平素上朝几乎很少着朝服,皇帝也默许。上一次着蟒袍,似乎是起兵平乱之时。 而在夏侯玄对面,钰王一如既往地没有上朝。 “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启禀皇上,臣弟有要事启奏。”夏侯玄侧步,昂首道。 “准。”刘启镇唇角露出一抹冷笑,扬声道。 “启禀皇上,臣弟要参钰王爷。钰王爷江南公差之时公然押~妓,并纳入府上,此乃其一;钰王爷无辜旷朝,视天威于无物,此乃其二;钰王爷私闯私牢,杀~害~朝廷命犯,此乃其三;钰王爷纵容手下横行宫中,淫~乱宫闱并杀~害~宫女,此乃其四。王爷犯罪与庶民同罪,望皇上秉公处置。”夏侯玄双眼灼灼地看向刘启镇,道。 “启禀皇上,臣亦要参钰王爷。钰王爷大肆敛~财,指使大理寺卿陆炳卖官鬻爵。”叶洪彦侧身一步跟着道。 陆炳面如纸色地看着朝廷上的变动,今日上朝见到刘启镇,他就知道大势已去。陆炳酿跄着跪下,道:“臣认罪。” 朝堂之上一片哗然。 “来人,将陆炳去乌纱,秋后问斩。”刘启镇面无表情道,无视陆炳抖成秋风中落叶的身子,刘启镇继续道:“将刘启钰逐出皇室,贬为庶人,流放岭南。”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夏侯玄带头跪了下来,其他朝臣见状连忙跟着跪了下来。 相较朝堂上一片大快人心,坤宁宫中却是愁云惨淡。 张嫣一身灰色麻布袍子,脖子处细嫩的脖子已经被蹭的发红了起来,张嫣恍若未觉,莹白玉手上拿着一把剪刀,另一只手握着一头秀美的长发,还没动手,泪水先滴了下来。 叶妩走进坤宁宫中,所见到的就是这个场景。叶妩愣了愣,疾步上前想要夺过张嫣手上的剪刀,“皇后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皇上不能没有您!” 张嫣死死地抓住剪刀,泪水涟涟地看着叶妩,道:“乡君,本宫身子已经不洁,不能再侍奉皇上,本宫又不甘心拱手让出皇后之位,万一本宫寻死之后,有狐~媚子魅~惑~皇上怎么办?” 叶妩闻言手微微一松,张嫣手顺势一滑,剪刀划过叶妩的脸前,叶妩下意识一躲,张嫣完全掌握了剪子,干脆利落地将手上的发丝剪断,发丝随着张嫣摊开的手掌四散开,似剪不断理还乱的情绪,又似那密密缠绕的情缘。 “乡君,从今日开始,贫尼皈依佛门,再也不会理会凡尘之事,还请乡君帮贫尼剃度。”张嫣将手上的剪刀放下,双手合十对叶妩道。 叶妩一脚将地上的剪刀踢远,握住张嫣的手,恳切地道:“娘娘,皇上一定会处置钰王,皇上需要您,您不能皈依。” 张嫣抬手摸了摸齐肩的发丝,苦笑一声,道:“贫尼断发之时就已经下定决心皈依佛门。” 叶妩摇了摇头,道:“没关系,叶妩可以借一半头发给娘娘,娘娘,头发长得很快!” 张嫣微微笑了笑,抬手摸了摸叶妩的头顶,道:“乡君,你是个好孩子,只是我同意钰王近身之时,就已经没有退路了。你可知我是如何让钰王中~毒~的吗?钰王生性~狡猾,他不会在坤宁宫吃一口东西,即使是坤宁宫的熏香他也是要仔细避开的。所以,我只能自己服~毒,若是他与我同~寝,毒~就通过私~处传播给他。乡君,你懂了吗?现在我已经不能再自称本宫了,因为我现在是一个无法服侍皇上的毒~人。”张嫣泪水爬满了整张脸,却还是笑着。 叶妩心疼地抱住张嫣,她从来没有想过张嫣会为刘启镇做到如此地步。 张嫣轻拍了一下叶妩,道:“在此之前,我已经把后宫清理过了一遍,往后的事情我不想也不能管了,只求乡君不要把此事告诉皇上。不过,”张嫣轻轻推开叶妩,站起身,从桌子上拿过一个明黄色的盒子,交到叶妩手中,道:“乡君的品级终归还是低了,配不上贤王,我下了懿旨,从今日起,你便是郡主。至于指婚,恐怕只能由皇上指婚了。” 叶妩低头看着手上的懿旨,龙凤交缠的盒子似乎有些烫手。 “睿郡主,请回吧。”张嫣从捡起地上的剪刀,细细地将剩余的头发一一剪掉,最后带上尼姑帽,缓缓地跪在蒲团上,再也没有理会叶妩。 “咣当!”一声门响,刘启镇穿着朝服急匆匆地推门而进。 “嫣儿!”一地碎发飘散在他的眼前,屋子正中央,张嫣宠辱不惊地跪坐在蒲团上,刘启镇身子摇晃了两下,撕心裂肺地喊道。 “皇上喊贫尼何事?”张嫣微微转身,面上干干净净,刚才的眼泪似乎是叶妩的幻觉。 刘启镇缓缓跪坐在张嫣身前,抓着张嫣单薄的肩膀问道:“为什么?” 张嫣没有理会刘启镇,转回身子继续念经。 夏侯玄从屋外疾步走了进来,一眼看到门边抱着懿旨走足无措泪流满面的叶妩,上前小心地将叶妩揽入怀中,道:“阿妩,我们出宫吧?让皇上与皇后一处说说话。” 叶妩眨了眨眼睛,模糊的眼前,夏侯玄的面容格外清晰。 夏侯玄吻了吻叶妩的眼角,低声哄道:“乖,叶大人在宫外等你,他很担心你。” 叶妩终是点了点头。夏侯玄打横抱起叶妩,向外走去。 ………… 迎春花稍稍吐露春意,绿意在不知不觉中席卷而来,远处□□的燕子衔泥开始筑窝,万物润遍动无声,初春已到。 叶妩一身莲青色衣衫站在迎春花旁,微微倾身看向那鹅黄色的小花。夏侯玄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图景。 夏侯玄伸出手,喊道:“阿妩,跟我去府前接旨。” 叶妩转头看向夏侯玄,夏侯玄脸上的笑意一直蔓延到眼底。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睿郡主娴熟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朕与皇后躬闻之甚悦。今贤王爷年已及冠,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睿郡主叶妩待宇闺中,与贤王爷堪称天设地造,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皇三子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监正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布告中外,咸使闻之。钦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三个月以来小天使们的不离不弃,撒花完结! 魏家有女名清尘,才华横溢慕梅声。 渣渣携琴拜访,一曲凤求凰倾诉衷肠,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魏轻尘摊手一笑,“恭喜你,答对了!满分!” 徒留渣男怔忡当场,怎么跟传闻不一样? 上一世,她错将鱼目当珠玉,毁了名声,殒了性命。 重生归来,魏轻尘本以为拼的一身剐方能报仇雪恨, 哪成想阴差阳错赚了个相公,鞍前马后殷勤不已。 “宝贝,你想要清蒸渣女还是油炸渣男?”司凌笑得一脸谄媚。 蓦然回首,良人一直在灯火阑珊处等她, 救她于深渊,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碎了, 恨不得帮她将渣渣连窝端! 第94章 番外之玉阶白露 又到了七月流火的时节,荔枝沉甸甸地挂满了枝头,墨色渲染的红,让刘启钰不禁伸手从头顶的荔枝树上摘下了一颗。 刘启钰将手上的拐棍放到地上,扶住树一点一点地靠树坐了下来,理顺了一下麻木僵硬的右腿,背靠着荔枝树,剥开刚才摘到手的荔枝,嫩白的荔枝肉散发着诱人的香气,刘启钰缓缓地送入嘴中,细细地咀嚼,真是应了那句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 刘启钰吐出荔枝核,尚且灵活的左手把玩着圆润的荔枝核,他的孪生哥哥终究是没有忍心将他赶尽杀绝,不仅找了个由头将他的管家和心腹府医发配了过来,还赏了他一个不大不小的荔枝园。 刘启钰将荔枝核用力向前一抛,荔枝核扭扭地飞过了一棵树,落了下来。刘启钰自嘲地看了一眼完全无法行动的右腿和右手,以及渐渐蔓延到肩膀的不~洁之物,笑一声,缓缓地合上眼睛,梦中又回到了绝胜烟柳满皇都的地方。 “母后,我为什么叫做钰啊?皇兄为什么叫做镇?”刚满五岁的刘启钰手上拿着毛笔,指着宣纸上歪歪扭扭的“钰”字问道,而此时,作为皇位继承人的刘启镇已经可以默写整部《论语》。 面容年轻而美丽的先皇皇后嘴角翘起一丝宠溺的弧度,抬手摸着年幼的刘启钰的头发,孩童柔软的头发让她更加喜爱次子,毕竟长子长年不在膝下,“因为你皇兄是皇位的继承人,将来的天子皇帝,所以他的名为‘镇’,镇,博压也。安邦定国开疆扩土,都是他的责任。”先皇皇后拿过刘启钰手中的笔,在纸上写了一个隽秀的“钰”,道:“钰,宝也。钰儿,你不需要背负江山重担,母后和父皇只希望你可以安稳愉快地过一生。” 十七岁那年,御花园宫中莲花开得正好,水光潋滟晴方好。但是都不如莲花旁站着的一抹淡色身影。芙蓉色柔绢曳地长裙,裙角绣着含苞莲花一朵,孤傲而冷清,上身一件月白色琵琶襟上衣,领口绣着湘妃竹。微微斜着脸看着池中的莲花,清风拂过,吹拂着她鬓角垂下的流苏。 刘启钰着迷地看着莲池旁的女子,他知道,这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是他父皇从民间带回的女子,宠冠后宫三月不消的年贵妃。 刘启钰眼神闪了闪,父皇已经病了半月有余,不出半月必定殡天,而那时,新皇登基,主宰美人未来的人就是他的皇兄,他的亲哥哥。 年贵妃回身看向刘启钰,眼神中有一丝诧异,却带着一丝了然和通透,年贵妃轻抬莲步走到他面前,道:“见过二皇子。” 刘启钰想要伸手扶住年贵妃,刚一抬手便收了回去,到底是于礼不合,刘启钰唯一颔首,道:“见过贵妃娘娘。” 年贵妃微微一笑,转头看向刘启钰身侧的莲池,忽然惊呼一声,“二皇子,快看,有只蜻蜓!”声音中的惊喜和欢欣不由让刘启钰顺着她小步跑向莲池的方向看去。 “啊——”年贵妃脚下一滑,人直挺挺地向池中栽去,虽然已是盛夏,池中的水依然寒凉,刘启钰心下一惊,疾步跳下池中。 年贵妃好似一支巨大的莲花漂浮在水中,眼睛紧紧地闭着,嘴唇也珉得紧紧地,有微小的气泡从她的秀鼻中冒出来,池中小鱼四散逃开,而又小心翼翼地接近,颇有沉鱼落雁的美感。 刘启钰扑上前,伸手揽住年贵妃,年贵妃柔软的身体好似一尾美人鱼倚靠在他身上,刘启钰想也没想,唇便吻上了年贵妃,一口气轻轻地渡了过去,却碰触到年贵妃檀口小舌,不知是谁先开始,绵长而又热烈的吻缠绕双唇。 刘启钰抱着年贵妃一步一步朝着倾盏殿走去,年贵妃身上披着刘启钰跳下水之前脱下的外袍,整个人被紧紧地裹进了袍子里。宫中人来人往,行礼请安的人无数,没有人发觉二皇子怀中之人是年贵妃,所有人都在感叹不知是哪个好命的宫女。 倾盏殿空无一人,只有殿中男子微微的喘息和女子的娇吟。 “年年,年年。”刘启钰眷恋地吻着她的耳根,双手游弋在光洁的皮肤上。 “二皇子,今日权当是梦一场吧。”年贵妃起身,披上了一旁已经半干的衣衫,“请二皇子忘了今夜,而年年,会永远记住二皇子的温柔。”泪水划过年贵妃清丽的面容,声音中带着喑哑,一字一句却清晰如常。 刘启钰一把拽住年贵妃的手臂,少年的身形还带着一丝单薄,却肌理偾张充满着力气和青春,“年年,我不会忘了你。” 年贵妃流着泪,却笑着道:“年年一见二皇子便倾心了,阴差阳错辜负了皇上已是罪过,况且,太子视我为眼中钉已久,必不会留我。” 刘启钰缓缓放开了手,道:“若是,若是我去争抢呢?为了你,去争去抢。” 年贵妃转身灼灼地看着刘启钰,道:“年年愿意助二皇子一臂之力,只愿事成之后二皇子枕侧能为年年留一席之地。” “年年,若我功成,你是我唯一的皇后。” 场景又是一转。 “噼啪噼啪” 鞭炮声响起,炸了一地的红,好似经年之后地上两人交汇的红,可是那时,刚刚及冠的他,并不知道她在哪里,也不知道她是否活着。 刘启钰把自己关在书房中,狠狠地饮下一壶酒,三年前事情败露,他逃避了,推卸了所有的责任,可是年贵妃也只是淡笑着,没有多说一句话。 “年年,年年,你到底在哪里?为何三年了,你从来不来我的梦里?是不是还在怨我?”刘启钰猛地将头上的酒喝光,讽刺地看向自己的一身喜袍。 “王爷,王妃已经在喜房中等您了,您可否现在过去?”管家在门外轻轻敲门道。 刘启钰推开面前的酒壶,起身推开了门,朝着喜房走去,管家在身后轻舒一口气。 刘启钰一把推开喜房的门,喜房中端坐在床上的身影抖了抖,刘启钰勾起一抹讽刺的笑意,他的好皇兄自己娶了桃李满天下的张太师膝下的嫡长女,而他只能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 刘启钰摇摇晃晃地走了过去,一把扯下女子头上的盖头,青涩的面容上还带着婴儿肥,一张脸因为害怕而扭曲着,刘启钰瞬间没了兴趣,复又走出了婚房,甚至没有看清他的王妃的面容。 直到钰王妃死去,刘启钰都没有真真正正地看过她的面容,也没有真真正正地重视过她。 长明灯明明灭灭,而长明灯下的画像似乎在讽刺着刘启钰,刘启钰面无波澜地跪在灵堂之上,头顶上是他陌生的正妃的画像,旁边的挽联上空空如也,身旁的棺木也毫无福贵之气,似乎并不是皇室中王妃的殡天。 “施主,可否讨碗水喝?”一位伛偻着身躯的和尚走进灵堂中。 刘启钰身子一震,转头看向他,问道:“你是如何进来的?钰王府层层把守,闲杂人不会进来。” 和尚放下手上的碗,道:“施主,贫僧真一。有缘方才来相见。施主肖想了不该想的东西,所以身上染了不~洁之物。” 刘启钰瞪大了眼睛,细细打量了一番真一大师,不似城中行走的半仙,真一身上带着超然之气,刘启钰道:“不知大师有何化解之法?” 真一笑了笑,道:“最好的办法便是回归原位。施主的护体神物乃是蛟龙,并不是龙。施主不要肖想蛟龙化龙,自会康健。” 刘启钰手心攥了攥,他放不下年贵妃,自从得知先帝的圣旨,他知道,他的皇兄绝对不会违背先帝的旨意,所以,年贵妃一定还活着,是时候履行他的诺言。刘启钰坚定地摇了摇头,道:“大师,若是我得到了,那就不是不该想的东西。” 真一愣了愣,道:“施主所言有理。” 刘启钰唇角弯起一抹笑,道:“既如此,大师可否多呆几天?本王想要缓解之法。本王没有化龙之前,可不能死于虫。” 真一叹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天际,正是天亮之前最黑的时辰,地狱一般的黑,似乎看不到曙光,“贫僧权且叨扰几日。” 真一缓缓站了起来,逆天改命,他的命数也快到了,不知道能不能偷得一线生机,胜败在此一举。 刘启钰起身道:“本王送大师去客房。” 一颗熟透了的荔枝随着微风落了下来,滚落到睡着的刘启钰衣襟上,在衣襟上滚了滚,惊醒了睡梦中的刘启钰,刘启钰微微张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刘启钰眨了眨眼睛,又笑了笑,已经失明了吗?如此看来,他的大限终于将至了,刘启钰喟然一叹,此去经年,年年终于入了他的梦,甚好甚好。 作者有话要说: 钰王的番外,终于把这一条线理了出来,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哈哈哈哈~~~ 继续孜孜不倦打广告: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坑爹小萌物】整理 本书仅供读者预览,请在下载后24小时内删除,不得做商业用途!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